三十七 夜走穿心河..
作者:
濮穎 更新:2015-12-26 18:55 字?jǐn)?shù):1317
穿心河原來是一條地下河道,從城南到城北,一路貫通。一三年政府興建水利工程,將地下河改為地上,并在沿河造景,于是便有了現(xiàn)在的穿心河風(fēng)光帶。
高郵是座歷史名城,文化底蘊(yùn)深厚。我卻至今搞不明白政府為什么要把這條河命名為穿心河,(縱然是此河形象地從城市的地下穿心而過)聽來如此兇險,毫無美感,F(xiàn)在改名為市河,更覺吃驚。市河不應(yīng)該是河道的名字,就像市花市樹一樣,它只代表這座城市的文化內(nèi)涵,人文精神和地域特征,是這條河的歸屬。我曾想寫封信給城市建設(shè)委員會,也為這條河起過“怡心”的名字,后來想想自己平頭百姓一個,人微言輕,此舉便作罷了。
昨晚上與幾個好友相聚在穿心河北門段邊上一家叫做慶春的飯店,吃著家常豆腐,軟脰長魚,雪菜肉絲,清蒸白絲,喝了一瓶精致五泉漿,便暈暈的了。酒酣話多,一直談到豐膄的老板娘坐在吧臺上打盹,我們才不好意思地離開。于是一起約定走一走穿心河,一來消食,二來醒酒。
冬天的夜來得總是很早,夜色中的穿心河早已歸于沉寞,唯有河岸的霓虹燈與長廊里的紅燈籠一起閃爍著寂美的光。路面是青磚鋪就,走上去仿佛有歷史的承載,心便與腳步一樣放慢了節(jié)奏。
通湖路頭上的那家照相館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只在舊址上留下了一爿墻,墻上掛著黑白的老照片,兩尊銅像將攝影的歷史重現(xiàn),我還記得在這個叫做“高郵”的照相館里,我曾經(jīng)拍過結(jié)婚的照片。
福音堂的紅十字架在夜色里分外顯眼,我的母親就是一位基督徒,感謝上帝,在那段艱難的歲月里,是基督的信念支撐了她,使得她才有了今天的喜樂。那段日子里,我應(yīng)母親的要求替代一位生病的姊妹在教堂里教過十多首贊美詩,那架雅馬哈的電子琴音色非常好,我記得自己在教唱其中一句“主啊,是你接走我肩頭的重?fù)?dān)時”哭了,我知道那是來自內(nèi)心一種感動。
“福星面館”早已關(guān)上了門,梅花窗格里插了一盆富貴竹,青枝綠葉活得鮮乏。面店的老板娘姓黃,長得特別俊俏,下的面條就如她人一樣,既漂亮又有味道。我十分惦念她家的青菜面,幾天不吃便覺得少了點什么,陽春面,肉絲面,腰花面,手搟面,水煮蛋,油炸蛋,漲蛋,林林總總,好吃得很。
不一會便是慈恩堂的遺址了,這一處地方是我最熟悉不過的了。我的散文《舊屋的冬天》里的舊屋就在它的隔壁,當(dāng)年的慈恩堂里住著一個皮膚白晳,表情安祥的老人,我們都叫她李媽。我的長篇小說《落花》里的慈恩堂便是出自此處,李媽便是李嬤嬤的原型,她終身未嫁,自愿守貞。臨終時微笑著,雙手在胸前擺了一個十字。
說著話便到了水部樓,水部樓的城墻上掛著紅燈籠,全都低眉順眼地立著,寂靜無聲。此時的夜色更加深沉,沿河女墻的幽暗里逶迤著很多綠色的藤蔓,好多人家門前或植櫻蘿,或植桑榆,與沿河的垂柳映襯著,一路綿延,像一幅展開的畫卷。此情此景,不由我不想起“小秦淮”。
到了極樂寺,便是南門。極樂寺不大,倒也精致齊全,前面南水關(guān)的閘門正好對著極樂寺的山門,大水從南向北滾滾而來,到了山門前轉(zhuǎn)道并成細(xì)流匯入南石橋下,猶如紅塵一現(xiàn),禪意頗深。
正欲前行,遠(yuǎn)處鐘聲響起,不覺已是凌晨。鐘聲里,穿心河仿佛停滯了一般,任由滿天星辰在水中揮灑,夜色又深了一層。遠(yuǎn)處仿佛有雞鳴,還有幾聲犬吠。再過幾個時辰,穿心河便會在黎明中醒來,心念浮動,不再如夜晚一樣靜謐。
起霧了,水云間一片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