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家都沒回，直接去了熟悉的打印店。胖乎乎的店員最喜歡這樣的顧客。一股腦的都給復印出來。呲溜呲溜，碩大的復印機運轉時發(fā)出嗚嗚嚕嚕的聲音，一張一張的紙很快就一大摞，散發(fā)著熱乎乎的氣息。一算賬六十多塊。黃連也沒有討價。用手機微信掃一掃，付賬走人。帶著溫熱的資料報表，心里美滋滋的�；�六十多塊也值得，這是多年渴望得到的。只要拿到國家認可的醫(yī)師證，花這點復印費不算啥。黃連招呼謝謝，大步流星地回家用碳水筆填寫。整整一中午，媳婦說話也不理，糊糊弄弄的吃幾口，不停地填呀寫呀。天氣很熱，眼睛早就成了花眼，不戴鏡子腦門皺出深深的幾道紋�？偸锹錅I的感覺，澀澀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調動所有神經，總算勉強填寫完畢。不經常用筆寫字多少年了，手腕子不好使。多虧青年時不斷熬夜寫稿投稿，練出一些功力。

    黃連帶著資料頂著烈日暴曬，急匆匆來見衛(wèi)華說，大姐，您看看。

    衛(wèi)華掃了幾眼很生氣地說，你看看，我已經給你說明了，就填幾頁，其它的先不填。衛(wèi)華拿開廢棄的資料，仔細看剩下的，指著幾處說，你看看，醫(yī)術實踐經歷和醫(yī)術專長綜述，你都填的不合適啊。應該如此這樣……你沒看填表說明嗎，不用心啊。醫(yī)術專長要按著國家標準填寫。比如腰腿痛要寫成腰痛病，代碼：nbs150,懂了嗎。幾句話說的黃連臉色微紅，幽深的眼睛濕乎乎的，熱的還是情緒激動呢。

    黃連文學底子湊合，初次接觸醫(yī)學專業(yè)用語還是感覺陌生，知識面狹窄顯而易見了。黃連后悔沒有多讀醫(yī)學書籍。關鍵時刻露怯。在衛(wèi)華面前只好唯唯若若強裝笑臉。好好好是是是。

    衛(wèi)華看到居民委員會的空檔處沒有蓋紅章，生氣地說，你不蓋紅章來有何用……

    黃連就像小學生謙恭聆聽衛(wèi)華的解釋。不住的點頭。其實，當時明白，沒幾分鐘就忘記了。五十多歲的人記憶力減退嚴重。和年輕人的腦瓜子沒法比。耳朵哄哄的發(fā)燒。黃連似懂非懂地退出來，騎車飛奔，再次去復印店，苦笑著說一句。嗨呀，都白費了。從新打印吧。胖乎乎的不太俊俏的女士不同情，冷漠地點幾下鼠標，復印機嗚嗚嚕嚕的運轉。帶著熱氣的復印紙張出來一摞。一算賬四十多塊。黃連顧不上討價，忙亂的付賬走人。

    跑回家填寫資料，大熱天忘記開空調，手背都是熱汗，濕漉漉的。索性吸取了教訓，填寫的內容有了長進，很快就完成了。剩下的的就是居民委員會的紅章。黃連以為，自己就是社區(qū)的小區(qū)居民，理應很順利，所以興致勃勃帶著資料騎自行車來到社區(qū)居委會。進門看到一個矮個子胖女士看報。黃連禮貌地說，您好，我是來蓋章的。

    矮個子女士細看內容不悅地說，你這是醫(yī)療的。我們不給蓋章。

    黃連一聽這話心急火燎地說，這是履行手續(xù)，必須有居委會的紅章。

    矮個子女士態(tài)度冷淡地說，你看看這內容，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干啥的。怎么蓋章啊。假如你是違法的假如你不是醫(yī)生假如你欺騙假如……

    我就是這里的居民啊，在11號樓居住啊。

    那也不行�！�…

    面對矮個子女士的傲慢冷漠，黃連的火氣填滿胸膛，真想一巴掌拍去。強壓火氣說，我就是在這里居民，難道還有假嗎。

    矮個子女士依然很冷淡。

    黃連無奈地給衛(wèi)華通話說，衛(wèi)華大姐，居委會不給蓋章啊。她們如此這般的理由。

    那就自己再想別的辦法吧，可以找十個患者的證明。

    這是個辦法，可是黃連不想四處麻煩患者們。黃連是個犟脾氣，這里不行就去別的地方，大活人還讓尿憋死啊。還是找居委會蓋章吧。走出社區(qū)居委會，烈日當空，而黃連的心理拔涼拔涼的……

    黃連想到了自己開診所的大隊居委會。這里的人們最熟悉自己了，已經有二十幾年了。很多的熟人都稱呼哥們。權衡再三，黃連選定了平時成為哥們的人。這哥們也不含糊，看到黃連的好煙，滿口答應道，這叫事兒嗎。你先回家等著吧。我今天約好拿著公章的干部，明天上午蓋好紅章就給你送去。

    黃連懸著的心踏實下來。第二天上午十點多，正當黃連焦急地等待，擔心事情再出個一差二錯。扔幾個煙錢不在乎，可別耽擱大事啊。心里七上八下的時候，哥們笑嘻嘻走來說，給你蓋上紅章了。這還叫個事啊……

    黃連感激的道謝送出去哥們。開始端詳某居委會的紅章，美滋滋的對妻子說，咱們不用社區(qū)居委會的紅章了，這也可以頂用。咱們的確是在這里開診所。這里的群眾對咱們最了解。

    當天下午兩點多，黃連頂著烈日來見衛(wèi)華。黃連以為挑剔出毛病來。戶籍不是這個大隊的。結果衛(wèi)華沒有看出來，只是說了一句，這是蓋的空頭章。黃連心知肚明，先蓋的章后填的內容，都是自己編的詞兒。不管怎樣，能用上就行。衛(wèi)華說先放著吧。不過，醫(yī)師推薦表不行。沒有醫(yī)師的復印件。

    這一下難住了黃連。推薦醫(yī)師必須兩個。有個老鄉(xiāng)成為醫(yī)師推薦人，很爽快得給辦事�？蓺獾氖潜緲堑囊粋�醫(yī)師很狡猾，謊稱自己的醫(yī)師證在別的地方。填寫的手機號都打不通。衛(wèi)華直接給斃了，說再找別的推薦人吧。黃連后悔白扔一盒軟中華煙。他娘的老滑頭，交往不得這個人。幸好老鄉(xiāng)這個老醫(yī)師很給面子，指點另一個年輕的中醫(yī)師可以作為推薦人。黃連見到年輕醫(yī)師就說，誰誰推薦我來的。年輕醫(yī)師淡然一笑說，我知道了。以前我也給別人推薦過。你別等了，明天我復印好了再來取吧。

    黃連感覺輕描淡寫不以為然的口氣，以為是推辭，慌忙的陪著笑臉說，我也不給買煙了，就給你一百塊錢吧。

    年輕醫(yī)師淡然一笑，露出一塊鑲金邊的牙齒說，那好說那好說。笑的勉強皮笑肉不笑，給人疑惑不踏實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