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真的回到從前
作者:非月      更新:2017-01-24 19:37      字?jǐn)?shù):2979
    五  如果能真的回到從前

    那晚過后,她將陸子鈺送回了陸公館,此后她再也沒見到過陸子鈺,那句誓言也隨著風(fēng)消失在夜空里。等了許久,也沒等到給她承諾的那個人,阿繡也不急,只是拾起針線,繡著一塊有一塊的錦帕。只有再次臨窗望月時,才會在白白的月光中想起那個讓她心動給她承諾卻不曾兌現(xiàn)的男人。

    入秋之后,阿繡生了一成大病,她也懶得去看病,覺得大夫大抵都是騙人的,便這樣拖著,喝了幾碗姜湯,躺在被子里發(fā)汗,卻越來越嚴(yán)重。晚上睡得淺,一醒來便不停地咳。

    她那天咳得厲害,就想著起來找些姜茶壓一壓,忽聽門外有動靜,打開門卻看見了那件熟悉的青衫,陸子鈺大抵也不曾想到她會打開門,呆在了那里,阿繡也愣了一下,她沒想到竟是他。幾日不久,他的眼中充滿了血絲,下巴也有了些泛青的胡茬,陸子鈺有些狹促,他欲言又止,好一會兒只說了一句:“我前幾天去北平了。”阿繡輕輕的哦了一聲,兩個人都沉默,阿繡是何等的冰雪聰明,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不愿讓他難堪罷了。

    夜起秋風(fēng),阿繡咳了幾聲,臉上泛著幾絲不正常的潮紅,陸子鈺皺了皺眉,伸手放在阿繡額前,口中責(zé)怪:“這么燙,吃藥了嗎?”阿繡搖了搖頭,陸子鈺將她帶回屋里,讓她躺在床上“我去抓藥!鞭D(zhuǎn)身,卻有什么東西扯住了他的衣襟。低頭看見了阿繡一雙水眸正望著他,手里扯著他的衣襟,陸子鈺看著她那張泛紅的小臉,病中的她沒了那種慵懶的氣質(zhì),像一只受傷的小貓蜷縮在被子里,一副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負(fù)的模樣。

    陸子鈺想起了初見她的時候,柔柔弱弱的,像一朵可憐的小花,他有些莞爾,不知那個才是真正的她。心里好像燒起了一把野火,呼呼啦啦的,燒的他難受,猝不及防他的吻落在阿繡的唇上,又飛速離開,如蜻蜓點水一般,他啞著聲音,撫著阿繡的臉頰“明日,我再給你找一套房子吧!”陸子鈺就在剛才,心里感覺有什么落了下來,他松了口氣,也許這個女人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不然也不會給她那樣的承諾,也不會再來找她了。

    陸子鈺在市區(qū)找了套房子,東西樣樣齊全,待阿繡病情好轉(zhuǎn)的時候,搬了過去,陸子鈺從來沒有感覺這么自然,在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小天地里,不用顧忌一切,而實則兩人卻很少有如膠似漆的時候,阿繡再也不用去賣錦帕,陸子鈺卻時常出差,兩人的話也很少。但是一旦有閑暇的時光,兩人就會關(guān)上大門,窩在沙發(fā)中看小說看上一上午,偶爾看的起興,便會嬉鬧起來。到后來,陸子鈺來的次數(shù)是越來越少了,每次來也總是帶著幾分敷衍。

    阿繡慌了,卻不知怎么辦,她想起娘親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一個男人總是太主動,時間久了就會累了。不是不愛了,只是失望已經(jīng)將愛消磨盡了。

    她穿上自己與他初見的時候穿的那件旗袍,云鬢高綰,妝容精致,到陸子鈺經(jīng)常去的茶樓的時候,便想著能不能碰著他。店小二大抵是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姑娘,看打扮應(yīng)該是大戶人家,便引著上了二樓,那姑娘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壺明前龍井,便安靜的坐著。不言不語,他為那姑娘斟滿一杯,剛要遞過去,卻見那姑娘淚流滿面,他循著姑娘的目光看去,見到那位常來這的陸公子,正在扶著一個穿著雪絨青絲洋裝的姑娘上了黃包車,未了還吻了一下那姑娘的臉。他一臉了然,這大戶人家的事又怎能由他一個小小的螻蟻能說的清呢,便又將茶遞給了漂亮姑娘,口中安慰:“這大戶人家,有哪個沒有三妻四妾呢?”那姑娘沒有接只是咬著下唇,無聲的流著淚,付完錢,仿佛失了魂一樣,跌跌撞撞的出了門,被一個男人撞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淚水從指縫中流出。他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多好的茶啊,而后又仿佛自嘲的笑了,哼著小曲兒,走入了回廊的深處。

    阿繡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旁邊的路人見到她這個樣子紛紛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只當(dāng)是大戶人家被主母趕出來的小妾,那時候這種事并不新鮮,當(dāng)阿繡踉踉蹌蹌地走到回家的那條小巷子的時候,后面閃出一人,敲暈了她,用麻袋套住。隨后上了一輛汽車。

    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已是很久以后,頭痛欲裂。眼睛被蒙住,也只依稀能感覺在一間屋子里,阿繡縮成一團,子鈺,你會來救我嗎?

    屋外忽然變的很嘈雜,最后竟變成了激烈的槍聲。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戛然停止,有人推門而來,帶來一股濃重的血腥,阿繡抬起頭:“子鈺,是你來救我了嗎?”那人解開了阿繡身上的繩索,擁她入懷!拔襾砭饶懔。”聲音低沉嘶啞。阿繡有些怕,想扯開眼罩,陸子鈺制止了她。“別,別看,會嚇到的!弊罱K阿繡被救了回來,對于那件事陸子鈺始終不提,卻時常會陪著阿繡,不再如從前一樣。而阿繡也沒有問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她只知道陸子鈺對她又好了這就足夠了,二人各懷心事,但表面上還是風(fēng)平浪靜。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六  吐露心計

    戰(zhàn)事越發(fā)的緊張了,日本人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華北,陸子鈺叮囑阿繡不要亂跑,而自己整日卻不知去了哪里。宋茜來找阿繡的時候,阿繡正窩在沙發(fā)里繡著一朵梨花。

    門被叩響了,阿繡打開門一愣,沒想到宋茜會找上門來,一閃身讓她進來,茶香裊裊,宋茜端著茶杯透過氤氳的霧氣,仔細(xì)打量著阿繡,大眼細(xì)眉,身量纖細(xì),長了一張中國古典美人的臉。阿繡也在打量她,還是那天的青絲雪絨的小洋裝,氣質(zhì)非凡。

    宋茜放下茶杯,“那我就實不相瞞了,我叫宋茜,是子鈺的表妹。我來是告訴你,我和他要結(jié)婚了,請你離開他。”阿繡面上的微笑土崩瓦解!安豢赡埽f會娶我的!彼诬巛p輕的敲著茶杯,莞爾一笑:“也許你不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

    那日,阿繡忘記了宋茜是怎樣走的,她此時什么也不想想。只是覺得好累,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樣,身上忽冷忽熱,像得了重感冒的病人,暈暈沉沉的躺在床上,自己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她被大力的敲門聲吵醒。

    她搖搖晃晃的起來去開門,卻被嚇了一跳,陸子鈺站在門口,身上的軍裝臟兮兮的,雙眼泛紅,一見她開門就大吼;“你沒聽見外面的聲音嗎?日本人的轟炸機都到頭頂了,你怎么還在睡覺!”隨后卻把她緊緊地?fù)碓趹牙铩?br />
    阿繡感覺得陸子鈺渾身都在顫抖著,他聲音有些疲憊,有些哽咽:“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還好還好!卑⒗C推開陸子鈺,他剛想開口,卻見阿繡如死水一般的眼眸,“我的死活你真的會關(guān)心嗎?”然后她低下了頭語氣輕緩慢慢的道:“子鈺,我都知道了,繡法我已經(jīng)送到府上了,我只是一介孤女不能在給你什么了,以后你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你想做的事情,不會有人拖你后腿了,我希望你以后能和喜歡的人白頭到老,兒孫滿堂!卑⒗C抬起頭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可眼淚卻滾滾從眼中流出,落在塵土里!凹藿o你的夢太長了,我也該醒了,可是我怎么覺得不甘心呢!

    陸子鈺就這樣聽著他今生最愛的姑娘說出世間最殘忍的話。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囁嚅著嘴唇幾度想要張開嘴,可所有的話都淹沒在日本人的轟炸機的轟鳴里,他多想對她說不是,不是那樣的,自己愛她,比愛他自己還要愛她?墒撬劢堑臏I灼燒著他,燙的他說不出來話,最后只在嘴邊化作一句“對不起!彼嘞雽λ墓媚镎f再等等,等他把日軍趕出上海,很快就能和他一起回北方了?墒撬荒,他的身體,他的工作都對他說不能,所以他只能將口中的話釀成酸酒咽回肚子里。酸的他的眼眶都模糊,酸到心里泛疼,酸到不能開口挽留?粗矍昂仙系拇箝T,這時日本的轟炸機也早已離開。他想著自己原來已經(jīng)把曾經(jīng)最信任自己、將一生托付給自己的人弄丟了,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承認(rèn)一開始他接近她確實是有著別的心思。借助她的繡法,恢復(fù)隆德繡莊的地位?墒请S著和她的相處,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讓他著迷,他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她。可是這些阿繡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