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把秦龍他們幾人送出大門后，看到他們抬著棺材向村口走去，自己返回家里，到上廳屋的家神邊拿了三柱香點燃，又拿了一疊紙錢香爐上焚燒，邊燒紙錢邊說：“熊崽，請你原諒老奶奶的自私！實話相告，要不是你死在這年關時刻，老奶奶也不會換了……”

    燒完紙錢后，秦老太站起來，隨手從凳子上拿了一張帕子敲打自己的身上，把身上的灰塵打掉后，又進臥室去疏了一會頭發(fā)，然后拿著一把洋布傘，大步向盧家莊走去。

    走了約一個多時辰來到盧家莊，走到一座青磚瓦房子的門口停了下來，看到大門緊閉，走去邊叩門邊說：“有人在家嗎？秋菊，你開開門，我秦老太婆來看望你了！”

    一會，一個四十多歲，頭上披著烏黑的長發(fā)，高高的鼻梁上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肌膚白里透紅，一臉細皮嫩肉的女人從臥室出來。身上穿著粉紅色的旗袍，胸部豐滿，輪廓鮮明，看上去仿佛是一位三十來美少婦，把門打開尺許寬，伸出腦袋看了看門外。看見是秦老太站在自己家的門口，立即把門全部打開，滿面笑容地走出琮迎接秦老太，熱情地說：“今天喜鵲在我家屋前屋后叫了一天，我還討厭喜鵲吵，還撿了個石子去把喜鵲趕走。原來是來告訴我，今天秦奶奶要來光臨寒舍！有請，請進來先喝杯熱茶，我這就去燒火煮飯�！�

    秦老太走進房屋，掃視一眼房間，看到房子雖不是很寬敞，里面堆放的東西卻很多，并且擺放得整整齊齊，打掃得干干凈凈，心里對這位被一直秦家莊唾棄女人產生憐憫。心想，他們家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并且一直跟隨母親在土上和田間忙活，從不喜歡做家里活的女子，能把家里弄得這么整潔，看來不是傳聞中的好吃懶做，依賴男人而生存的女人呀！秦老太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把來的路上想好的說話方式和準備好說的話全都咽了下去，直接了斷地對秦秋菊說：“女女，你先別去忙其它的活，請聽我說了之后再去忙！老奶奶今天是受你父親和族長之托，專程來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秦秋菊聽到秦老太說到自己的父親，臉上受立刻布滿烏云，眼睛射擊**的眼神，怒火攻心，打斷秦老太的話題，咬牙切齒地說：“老奶奶，您來看望孫女，孫女非常高興也十分感激，但在我面前千萬別提那個吃了屎的畜生！一提到那個畜生我就生氣，想當年不是那個畜生，我也不至于會嫁給這個草都不生的老鬼，還是給這老鬼做二房，現在想起來都想一刀殺了那個畜生！”

    秦老太看到秦秋菊如此憤怒，秦秋菊臉上的笑容傾消失得無影無蹤，美麗而又溫柔的神態(tài)，突然變成一付丑惡的嘴臉，豎起柳眉，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怒氣沖天地大聲嚷嚷。秦老太只好順著秦秋菊的話說：“好！不提他，我們不提那個畜生！但我來是要告訴你一個惡耗，你弟弟昨天被梅家莊人打死了，你母親在一氣之下暈死了過去，現在還躺在床上無人照料，老奶奶建議你回去看看你的親生母親！”

    “弟弟，你死得好慘啊！”秦秋菊大呼喊一聲后，嘴巴再也張不開了，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身子晃動幾下就要倒下去。

    秦老太看到秦秋菊的身子要倒下去，趕緊上前扶住秦秋菊，喃喃地說：“秋菊，你千萬不能這個時候倒下去呀，一定要給我挺住！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有那可憐的母親，她還躺在床上無人照料，你倒下去了，你媽媽怎么辦？”

    “我沒事！走，我這就隨老奶奶回秦家莊去，我要把我的媽媽接來照料！”秦秋菊撲在秦老太的懷里休息了一會，緩緩地抬起頭來，雙手緊緊抓住秦老太的手，提起腳要向前走，邊邁步邊說。

    “女女，你穿著這樣一身艷麗的旗袍回去，老姐姐覺得不是很合適，是不是老奶奶在這等你一會，你去換一身黑色或白色的衣服，我們再一起回秦家莊去呢？”秦老太盯住秦秋菊的眼睛說。

    “你看，我真是氣糊涂了！老奶奶，請坐下來等等我，我這就去換衣服�！鼻厍锞照f后，彎腰拉了一張凳子出來，然后轉身去臥室。

    秦老太看到秦秋菊的背景消失后，繞整個廳屋走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廳屋的陳設和家神上的布置。原來這姓盧的男人雖討了兩房女人，家庭狀況也并不富裕，看樣子，她男人充其量就是個花花公子。秦秋菊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過的日子并不像人家說的那么好，而是秦秋菊的母親，為了自己的女兒再不受到秦家莊人的藐視，故意放出風來說，女兒的婆家是如何如何富裕。繞了一圈后，秦老太感覺到自己有點累，正想坐下來休息時，看到秦秋菊穿著一套黑色的衣服，從臥室里急匆匆走出來。秦秋菊雖然脫去了身上秀麗的旗袍，雙眉緊鎖，兩眼紅紅的，臉色雪白，一幅肝腸寸斷的傷心樣子，但依然不失她美麗動人嫵媚。秦老太呆呆看著秦秋菊，打趣說：“你長得如此嬌媚，楚楚動人，人見人愛，你養(yǎng)父怎么就不想打你的主意了呢？”

    秦秋菊的臉抽動了一會，看不出她是在笑還是動怒，長嘆一聲說：“哎！孫女還是女兒身時，的確有很多男人喜愛，一些年輕男子看我的眼睛都閃爍出綠光，一付傻乎乎樣子，想起來至今都覺得好笑！要不是那個畜牧養(yǎng)父，經常對我動手動腳傳出流言蜚語，我又怎么會嫁一個如此難堪的男人呢？今天落到這般地步，全是拜那畜生所賜！”

    “好了，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走，我們快些回秦家莊去了，待天黑下來這路應盡更難走了。”秦老太拉著秦秋菊就走去。

    傍晚，秦老太與秦秋菊兩人匆匆走到村莊口，秦老太停下腳步來一看，看到坪子上的人群和尸體都已撤走了，地下只留下一些破爛衣物和被燒掉的紙錢灰。心想，按這一帶村莊不成文的規(guī)矩，死人是不準進入村莊的，他們把熊崽的尸體弄到哪里去了呢？要不，我們先到秦檜家里去看看。想到這里對秦秋菊說：“女女，我們先去你娘家看看你娘親吧！看了你母親后再去見你弟弟最后一面，我們不要給自己一生留下遺憾！”

    秦秋菊看到秦老太突然停頓下來，正想發(fā)話問秦老太是怎么回事時，然而聽到秦老太說話了，等秦老太說完后答道：“我現在最當心的是我媽媽的身體，我也正是老奶奶這意思，我們走吧！”

    兩人走到房屋門口一看，房子里靜無聲息，秦老太連喊了幾聲也無人答應，一付凄慘的景象涌現在秦秋菊的眼前。她再也忍受不住了，直沖進房屋里面去，推開母親的臥室門，看到母親獨自躺在床上，已是奄奄一息。她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邊跪著走過去邊嚎啕大哭：“媽媽！媽媽！！我的媽媽！�。∧�這是怎么了呀？”

    母親慢慢睜開眼睛，緩緩地轉頭過來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睛里溢出淚水卻沒吭一聲。秦秋菊跪著走到母親床邊，站起來大聲哭泣說：“媽媽，您不要不吭聲呢？！您或打或罵我這不孝女幾句吧！”

    “女，女，你，你去，見你弟弟，最后一面吧！媽媽，媽媽求求你！”秦母有氣無力，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秦老太站在一旁，看到母女倆這付凄慘的景象，也忍不住嘩嘩地流下了眼淚，哽咽地說：“侄媳婦，你節(jié)哀順變，要好好保證自己的身體！身體才是人生的本錢，人活著才是最寶貴的！”

    秦檜的二兒媳婦從門外走進來，看到有兩人站在婆婆的床前，仔細一看是秦老太和嫁出去從未回過娘家的大姐，感到十分驚訝，快速走到大姐面前，雙手緊緊握住秦秋菊的雙手，激動地說：“大姐，你終于回來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回來的正是時候！”

    秦秋菊還沒出嫁時，這位弟媳婦就已嫁進了秦家。進了秦家門后，聽到村莊上的女人們說，這大姐與家爺有一腿的流言蜚語，又看到大姐比自己長得漂亮，由于妒忌而生恨，經常制造一些事端讓大姐過不去。婆婆看到這兒媳婦對自己的女兒這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想，自己的男人**女兒，并非女兒的錯，你們怎么能這樣對待她呢？為什么還用這事來攻擊女兒？于是出面為女兒主持公道，在兒媳與女兒爭吵中，總是說兒媳婦的不是，因此婆媳關系更是尖銳。

    兒媳婦看到家婆總是幫著女兒，罵著自己，心里更是不服氣。晚上對男人說：“其實都是大姐的錯，但兒媳不是婆婆生的，女兒才是婆婆身上的心頭肉，婆婆當然是龐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罵我這兒媳啦！如果你想這個家安寧，你是婆婆的親生兒子，只有你去勸說婆婆，早日把這個狐貍精嫁出去，讓她去禍害別人，我眼不看心不脹！”

    秦秋菊剛剛嫁出去時，二兒媳婦就要向婆婆報仇雪恨。她把全家人團結起來，唆使全家人都不去理會婆婆，讓婆婆成為這個家中的孤家寡人。農忙時，婆婆忙了田間的活又去忙地上的活，沒人理會也不覺得孤單。到了農閑之后，婆婆因為感到孤單而三天兩日去女兒的婆家，只想找自己的女兒說幾句話，而女兒的男人卻認為岳母家里沒飯吃，是以探望女兒由來混飯吃，使其男人和男人大老婆都看不起秦秋菊的外家人，慢慢地兩母女都成了孤家寡人。秦秋菊想到這里，睜大眼睛怒視二弟媳婦，陰陽怪氣地說：“對！我回來的正是時候！現在我?guī)讉�弟弟都死了，你們又把老人交給我來照料，自己可以抽身去找別的男人，別的親家庭……”

    秦老太看見姊嫂說話的語氣不對頭，立即岔開秦秋菊的話題說：“孫媳婦，你剛剛去哪里了？怎么能把一病人留在家里呢？”

    “秦奶奶，您看，一家人都到夔龍廟去給熊崽做法事了，是我家爺吩咐我在家里照料婆婆的，剛剛不就是去上了一會茅側嗎？要不然，怎么會把婆婆一人留在家里呢？”二兒媳解釋說。

    “好，你在家里好好照料你的婆婆，我陪你家大小姐去看熊崽最后一眼。”秦老太說完，拉著秦秋菊就往外走，向夔龍廟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