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陰謀派對
作者:
齊薇霖 更新:2018-09-30 00:21 字數(shù):4820
命運真正的轉折往往不帶有任何預兆。某個平靜夏天的午后,孫少堂像往常一樣在跟老師練習跆拳道,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喂,什么事情……什么!!” 額頭上冒出冰冷的汗珠。
他狂奔至醫(yī)院重癥室,在每個病房門前慌亂的翻看人名卡,終于在某個房間門口看到他的叔叔——孫越修。叔叔越修55歲,帶著一副金絲眼鏡,他的眼神總是深不見底的,你永遠無法從面部表情判斷他真正的情緒,像個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外交發(fā)言人。
“叔叔,怎么樣了,快讓我進去!”孫少堂身上好像帶著一團火,要吞沒整個醫(yī)院。
“別急了,”叔叔一把抱住他說:“送來的途中人已經(jīng)走了!
這個消息明顯打碎了孫少堂全部僥幸的期盼,希望的火在一瞬間熄滅,萬念俱灰。
“醫(yī)生打了強心針但只是延遲了二十幾分鐘。”叔叔越修木然地望著病床的方向。
大腦里一片空白,強烈的白光照得孫少堂頭暈目眩。
“我會暫時代你父親主持集團業(yè)務,關于去世的消息會由公關部統(tǒng)一發(fā)布消息,任何家庭成員不能擅自回應媒體,包括在網(wǎng)上都不能擅自發(fā)布關于此事的消息和圖片,這對集團利益是有重大影響的,特別是股價!需要你協(xié)助的時候,我的秘書會通知你,明白嗎?”叔叔越修的冷靜天衣無縫。
“好,”孫少堂恍恍惚惚的答到:“讓我進去看看他們!
“現(xiàn)在還不行,殯儀師正在幫他們整理儀容,整理好之后會安排遺體瞻仰時間!
孫少堂從小到大的生活秩序、生存結構就在一瞬間崩塌,他感到生于這個家族是無權實踐感情的,每個人都是股票市場上的一顆螺絲釘,無論生死,他們都要服務于那個無比強大的圖表,可以讓他們進入天堂或地獄的圖表,是任何感情都不能撼動的。
就這樣,他沒有見到父母的最后一面。
“著名企業(yè)茂錦集團創(chuàng)始人兼董事長孫越錦日前在與太太前往友人的聚會途中不幸遭遇車禍。事發(fā)現(xiàn)場在本市7號隧道中,據(jù)幸存者司機描述,當時汽車的剎車系統(tǒng)失靈,在與左邊車輛的躲避中閃躲不及,最終撞向隧道中的第13個立柱上面……”
孫少堂一個人躲在房間,呆滯的看著新聞報道,他想或許在普通人家,這個時候可以撲倒在父母的病床前丑陋地放聲痛哭,但現(xiàn)在他只能關在自己的房間里默默慌張,不能有任何不受規(guī)范的情緒被外界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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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錦集團的會議室里,孫少堂和哥哥少康,叔叔孫越修,還有嬸嬸李澤雅,在律師的陪同下查看遺囑。
“在孫越錦先生的遺囑中,茂錦集團由次子孫少堂管理,孫越錦先生名下的流動及固定資產(chǎn)由孫少堂和孫少康先生各繼承50%!甭蓭煷蜷_遺囑卷宗,低頭讀出結果。
“不可能,我弟弟剛剛大學畢業(yè)怎么打理公司?“孫少康瞇起雙眼,不敢相信自聽到的,他甚至感到自己前額的血管在跳動。
“有沒有搞錯, 你陪他一起打江山,竟然什么都沒有!“嬸嬸李澤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感到憤憤不平。
“我只是按照孫越錦先生的遺囑公布出來,希望大家冷靜!甭蓭煹哪抗鈷哌^面前的幾個人,語句盡量保持簡短。
這時候,孫少康已憤然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叔叔孫越修示意太太不要再出聲,然后對律師說“好的,我們知道了,謝謝!”他看了孫少堂一眼,隨即也起身離開會議室。李澤雅本來想繼續(xù)理論,但看見孫越修和孫少康已經(jīng)離開,想了想也只好跟了出去。
孫少堂陷入了沉思,他也很意外父親為什么這樣安排,明明哥哥在生意上什么都比他懂得多。他記起有一次父親曾經(jīng)對他忠告:“做生意有時候未必要樣樣比人聰明,人人都知道你最精明的時候生意已經(jīng)沒得做,成功的商人要想自己能給其他人帶來什么好處,必須有好處與人分享,生意才能一直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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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少康在聽到父親竟然把集團的控制權給弟弟之后,心情十分郁悶,他讓自己的助理找?guī)讉模特兒陪他在酒吧的包間喝酒。 那是一個很大的包間,中間是一張長長的黑色皮沙發(fā),對著的是一個超大的電視屏幕,里面正在播放各種歌曲的音樂錄影帶。幾個同是公子哥的男性朋友也在現(xiàn)場,身邊是年輕的女模特作陪。
“輪到你了,站過去!睂O少康對其中一個模特說。
只見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孩兒,畫著精致的日本大眼妝,戴著棕色美瞳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摩卡色的長發(fā)很認真的被卷成漂亮的大波浪,自然垂落在白色的吊帶裙上。 她慢慢地走到包間的一側,有些不情愿地站在面對孫少康的位置。只聽見“啪”地一聲,一塊奶油蛋糕落在她的臉上,瞬間模糊了精致的妝容。
“哈哈哈哈”孫少康和他的男性朋友們笑成一團,“下一個!” 孫少康順手拿起下一塊奶油蛋糕。他經(jīng)常與一班朋友如此戲虐不知名的模特兒和小演員,讓他們做出各種小丑的舉動,逗大家開心。能進入這個圈子的小藝人會拓寬自己的社交圈,慢慢得到工作和資源上的扶持。
這時候孫少康的叔叔孫越修敲門而入,被一群滿臉奶油的少女們撞個正著,好不尷尬。
“你們都出去吧!睂O少康對房間里的人說。
很多時候,人做開心的事情,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開心。這一刻在叔叔面前,孫少康已無力假裝快樂。
“我真的沒想到,如果不是父母意外離開,我真的沒想到,他是這樣立遺囑的。父親向來喜歡說讓少堂跟我學,呵呵,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他不是覺得我比少堂強,而是讓我?guī)椭。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背叛了。”孫少康搖搖頭,猛地抬頭干了一杯酒。
“父母偏心這是常有的事,每個父母都喜歡說,孩子我都愛,但哪個又不是偏心的……只是裝作不偏心而已。好在我只有一個兒子,想偏也沒的偏!笔迨逵迷囂降难酃饪粗鴮O少康!澳阒绬,當年跟你父親打天下的很多人都離開了,只有我還留在他的身邊,這么多年幫他打理公司的大小事。但是,當一個人至少是在某個范圍里權傾天下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世界就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了…….”說著他也拿起一個空酒杯,倒了一杯威士忌喝起來。
兩個心高志遠,卻滿懷失意的人,此刻就坐在這個城市的酒吧包間里,默默無語。這一刻的寧靜甚至也成為一種恩典。
叔叔打破了沉默:“你真的想看著你弟弟拿走集團的控制權?那是什么滋味你設想過嗎?你將一輩子活在失敗里,成為他玩弄的寄生蟲,每個月靠分紅過日子,但分多少?賬目怎么計算都是他做出來的,根本就是他想給你多少就給多少,明白嗎?你這么優(yōu)秀,還有那么多抱負沒有實現(xiàn)!你想過嗎?所有人都會聽命于少堂,然后將你不放在眼里,你決定接受這樣的人生嗎?”
孫少康愣了一下,那句“所有人都會聽命于少堂,然后將你不放在眼里”深深的擊中了他!這是孫少康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他威風慣了,他不知道怎么做第二名,不是冠軍還要站在冠軍的旁邊,那種人生如何繼續(xù)他不懂,不會,不能接受!
“那有什么辦法?”
“其實,方法也不是沒有……”
“什么方法,你說!
“我可以讓孫少堂在你的視線里永遠消失,然后你順理成章是他財產(chǎn)的繼承人,到時候整個茂錦集團都是你的了!
孫少康遲疑了“你是說……”
“有什么問題這一切都與你無關,到時候你作為集團主席,只要任命我做董事長就可以了,在叔叔心里你才是茂錦集團的合法繼承人,我們只是糾正你父親犯下的錯誤……你放心,叔叔幫你,在你背后支持你做這個商業(yè)帝國的王者!“
孫少康點了點頭,并不愧疚,是他先來到這個世界上,孫少堂只是自己的備胎而已,決不能讓他走在前面,即使這一切代價是讓他消失!
——
在茂錦集團,叔叔正帶著孫少堂參觀新辦公室,“這是為你準備的全新辦公室,公司的業(yè)務方面相信你很快能上手熟悉。哦,外面是秘書辦公的地方,總裁助理的招聘廣告我已經(jīng)讓人事部發(fā)出去了,過幾天你可以面試一下候選的秘書,工作可以開動起來啦!“
“謝謝,其實這段時間我想多去公司的不同部門了解一下!睂O少堂接管公司的時間比他計劃中提前太多了,甚至根本不在計劃之內(nèi),他很想盡力保持冷靜和理智。
“啊,剛好你說起這個,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公司今年的鉆石系列廣告準備在游輪上拍攝,著重表現(xiàn)新人佩戴著我們的訂婚珠寶,乘坐豪華游輪面對廣闊的大海,傳達一種人生贏家擁有全世界的信息。你最好跟攝影團隊一起去,監(jiān)督一下廣告的拍攝進度!
“好吧,我希望去每個部門都看一下。”
“好,我馬上幫你安排!睂O越修微笑得很專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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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孫越錦和太太離世之后,大房子里變得寂靜了很多,到處充滿著肅殺的氣氛。工人們有時會聚在一起聊天,聊以慰藉。
“自從老爺太太走了以后,我們這里就再也沒有聚餐了!惫芗蚁槭甯鷱N師一起陷入了懷舊。
“少堂今天乘郵輪出差了,也沒跟我交代幾時回來,唉!
“是啊,不過今天少康回來了,一直在自己的房間里沒出來,你叫他下來吃飯吧,一整天的關在房間里!睆N師跟祥叔說。
“好,我去叫他。”
祥叔走上樓,去到少康的房門口,剛剛想敲門卻聽見孫少康很緊張的在里面講電話。
“少堂今天確定會上船嗎?嗯,你安排好就行了,我這兩天搬回家里住,這是最好的不在場證據(jù)……嗯,人專業(yè)就行了,我希望在夜晚完全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下手,千萬要低調(diào),后面公布失蹤的事準備好了嗎……”孫少康正在電話里和叔叔溝通在游輪上謀殺弟弟的事情。
祥叔聽后大驚失色,心跳加速。老人家就是這樣,平時看上去傻傻的,關鍵時刻比誰都更明白。他馬上跑到樓下,拿起手機打給孫少堂,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寧可信其有。但這時候,孫少堂正乘坐私家車去往碼頭,他望向窗外沉思,因為手機設置了靜音放在外套的口袋里,所以并沒有聽到。祥叔情急之下發(fā)了一條短信給他:少爺,有危險不要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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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孫少堂這時已經(jīng)來到游輪上自己的房間里。
“不是現(xiàn)在拍攝嗎?海上的日落不是很美嗎?”他發(fā)現(xiàn)工作人員都沒有要開始拍攝的樣子,覺得很奇怪。
“哦,您的叔叔交代了,明天早上日出才開始拍!惫ぷ魅藛T回答道。
“那為什么讓我們今天就上船?”
“因……因為,日出的時間早,演員需要化妝,今晚在這里過夜順便讓大家適應一下。”
“好,你出去吧,有事叫你!睂O少堂感覺這個解釋聽上去有點勉強,但也半信半疑地接受了。 入夜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提醒他做暈船的準備,那天海流有些湍急,船劇烈的搖晃著,他感到頭暈目眩,胃部一陣陣地抽搐,只好走出房間,到甲板上想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沒想到剛剛走上甲板,就發(fā)現(xiàn)夜空下突然閃出兩個黑衣人,他們?nèi)烁唏R大,很快將孫少堂逼至甲板邊緣,其中一人用錘子重重地打了他的頭,另一人順勢將他推進洶涌的大海。
兩名打手此刻一起伸長了脖子朝水面望去,看見孫少堂掙扎著飄遠了。其中一人躍起想翻越欄桿一同跳海,被另一人緊緊拉住了。
“你干什么?”正準備跳海的人回頭問。
“不用去了!你看看今天海水多冷!闭驹诩装迳系娜苏鴮Ψ降母觳玻褐^說。
“但是,老板讓我們務必帶回尸體。 贝藭r準備跳海的人也回到了甲板上。
“哎呀,不必了。他們只給了暗殺的錢,卻又提出要帶回尸體。這是想讓我們買一送一,占我們的便宜。明明是兩項服務,他們卻只給一份的錢。你說這些腰纏萬貫的人怎么這么吝嗇!贝蚴终f著也很氣。
“說的也是。但如果帶不回尸體,我們怎么交代?”
“你看看現(xiàn)在海上的風浪,不用啦,掉下去的人必死,早就讓魚給吃了!
二人目光相對,了然彼此的意思。
孫少堂所乘的船這時候急速的行駛,很快便消失在海上。他來不及感受寒冷,只覺得頭部劇痛,但此刻他還清醒。他是學過游泳的,但還是第一次在冰冷的大海中央,一片漆黑的情況下發(fā)揮自己的游水技術。兩只手拼命的壓水,爭取將頭部浮出水面,得到一點呼吸之后,兩條腿也使勁兒向下蹬,但是外套很重很重,他覺得根本堅持不了幾分鐘,唯有將全部的力氣用來呼喊,在頭浮出水面的一刻大喊救命,但這也使他下沉的更快,每一次浮出水面都要更大的力氣才行……
如果人能夠在最絕望的時候堅持一下,上天就會獎勵他一點奇跡。
“喂,快停下!那邊海里有一個人!
發(fā)現(xiàn)孫少堂的竟然是這之前他在華源酒店見過的,替朋友相親的英藍。
孫少堂得救了,被人像捕魚一樣打撈上傳。在他失事的那片海域,是經(jīng)常有漁船出來夜捕的。因為晚上退潮之后是最好的捕撈時間,很多船員會在凌晨2-3點出來工作。
“喂,這個人不醒的呀。”船員們幫孫少堂脫去浸濕的外套,但這時他已經(jīng)昏迷不醒,“我家太小啦,沒地方安頓他哦,英藍,是你發(fā)現(xiàn)他的,不如就暫住在你家吧。”
英藍拿起手電筒仔細打量著這名陌生男子的面孔,為什么有點眼熟?她的記憶飛速地回放,突然,英藍睜大了眼睛,“天哪!竟然是他!華源酒店的實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