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蘆》簡介：

    一墻的書，一臺錄像機(jī)；一墻的飲料，一個水蜜桃；一串冰糖葫蘆和一根細(xì)細(xì)的毒針；共同講述一個底層業(yè)余寫作者的故事。女人癢子，**的生活習(xí)慣，窒息的家庭環(huán)境，熾熱的職業(yè)情趣，在現(xiàn)代麻痹的精神文明框架中，孤單追求自己的冰糖葫蘆之夢，述說著人類自己創(chuàng)造的現(xiàn)代文明成了束縛人性的無形魔掌，懷著哀悼和敬仰，傾聽著癢子對純潔之愛的呼喚。

    目錄：

    第1章 冰糖葫蘆兒酸……P3

    第2章 我上了母親**的車 ……P9

    第3章 電影院里的紙巾 ……P15

    第4章 流動的冰糖葫蘆 ……P21

    第5章 望遠(yuǎn)鏡里的素材 ……P27

    第6章 燦都揭開了我的家世 ……P32

    第7章 骨灰盒里的秘密 ……P38

    第8章 天才拉我去看動畫 ……P44

    第9章 消失的冰糖葫蘆 ……P51

    第10章 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P57

    附頁 ……P63

    第1章 冰糖葫蘆兒酸

    我叫癢子，常常寫些小說和散文。別看不咋樣，還寫得津津有味。每當(dāng)我寫完一段文字，合上計(jì)算機(jī)，拉下眼皮，腳蹬桌子腿，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嘴巴張的越大越好，手掌交叉相向抻出，停滯在空中，氣息的力量可以頂起很多水泡，排成隊(duì)，吹著哨扛起槍，雄赳赳抓住大雁的脖子，親了又親，一口吞進(jìn)肚里。然后，整個沉甸甸肌肉向上提起向后甩去，不得已，張開嘴巴，穿上比基尼裝，直插云霄，為了爭風(fēng)吃醋，還必須抹上一些草莓醬在五顏六色的氣球上，天空中潔白如夢的云團(tuán)映襯著我暈潤的香魂，雷鳴般的轟隆聲總也抵不過旋斡的拇指肚，乖乖的敗下陣來，那**下的快感比起男人和女人那點(diǎn)破事，倒也顯得干凈利落，沒有的拖泥帶水，喜歡！

    2010年6月廣東一家報(bào)紙上刊登了某作家協(xié)會小說征稿活動。我是誰，我是有稿必投，沒稿必寫，不放棄任何機(jī)會的業(yè)余寫作女人，不管是諾貝文學(xué)獎還是某小城的征文，我都充滿了興趣，像山東大漢的大蔥大蒜，全身臭哄哄，也都有上大席的份，魂?duì)繅衾@的那根神經(jīng)牙，沐浴的是自己的綠。

    時間緊任務(wù)重，就寫自己這近五年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吧，剛好湊夠一個“9”字。

    打印機(jī)滑過來滑過去，上面的文字，像剃光頭的老**，我用舌頭舔去，咀嚼那殘留的頭屑，有點(diǎn)涮牙，有點(diǎn)泔，這感覺很不好。到了晚上，我夢想站在領(lǐng)獎臺上，哪怕是個小土堆，不介意。

    “書都賣不出一本，又做夢！”

    突然抬起手，朝自己扇了過去。思想有時不受我的控制，不知道那巴掌從哪里來，為何要落在我的臉上，是不是生活的太苦煎熬的太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穿著文明的各式內(nèi)外衣，忘記前人的血跡，回頭破口身邊那些將成為后人的前人。**是治療愚昧的法寶，叛逆是人類進(jìn)步的階梯。我哀悼。

    “癢子呀，別忘記給笑笑買按摩器。——得換新的啦�！�

    我家保姆林姨小聲站在門口說。我不希望她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但是我家的氣氛，由不得人大聲說話。

    “嗯�！蔽以嚧┲�衣服答應(yīng)著。

    “癢子，你到了沒？”

    電話里傳來網(wǎng)友的催促聲。

    “馬上就來啦�！�

    我邊答應(yīng)邊拿出我在夜總會唱歌用的化妝品，精心打扮了一番。

    這里，我必須給老少爺們做個交代，我是個業(yè)余寫作的人，沒有任何單位；還有一個身份，我也挺喜歡，就是每周一二次在夜總會唱歌，兼職的，具體時間，由老板提前一周通知。

    現(xiàn)在，我要去見一個網(wǎng)友。

    蹬著運(yùn)動鞋，穿著休閑職業(yè)套裝，見人嘛，總是要扮的。

    在路邊買了份報(bào)紙。手機(jī)響了起來。

    “癢子，大作家，我已經(jīng)到了。你到了嗎？”網(wǎng)友開始催了。

    “不好意思，原地先生，塞車，請等一會吧�！�

    “請叫我天才，天才！都是沒用的父母取了沒用的名字�！�

    “哈哈，真幽默，好，天才。天才先生，我一時半會還走不過去�！�

    我看著他扶住眼鏡，放下電話，站在太陽下，天像是要下雨，一臉無可奈何樣，他來到報(bào)刊亭，買了張報(bào)紙，擋了擋臉，找了個凳子坐了下去。

    這是一眼看上去寫滿劣質(zhì)知識分子的男人，禿頂，駝背，滿口黑黃牙，可能搞地質(zhì)研究的緣故吧，但絲毫不影響他知識分子的氣質(zhì)，特別是那個鏡框，增加了些斯文和穩(wěn)重。

    我坐在車?yán)�，用望遠(yuǎn)鏡看著前面的一切，一幅幅的油畫，都是那么的生動，再近一點(diǎn)，近一點(diǎn)，他的額頭很高，下面絕對淋不到黃疸眼，鼻子塌了下去，在鼻尖的地方偏偏又隆起個小肉團(tuán)，像拼命躲避他討厭的薄嘴唇，像烏龜縮著個脖子卻又拼命抬起臉，突然想起有次在動物園看見的黑狗熊，咬著個木棒頂起開口破綻的皮球，踩上自行車，挺起脖子叉著腰很神奇的樣子，好像在說：“女人們，快看我的鼻子尖，我有財(cái)富了，可以換寶馬了。這下你們不恥笑我**了吧�！�

    一個小時過去，他顯然沒有耐心啦，又撥通了我的電話。

    “大作家你到了沒有，��？”

    “還原地不動，還在塞�！�

    “哎呦，那可怎么辦？要不下次吧？我還有事�！�

    “好的�！�

    我尾隨著他走進(jìn)了地鐵。

    千萬不要以為我是什么壞人，我只是見他口腔污濁，實(shí)在提不起興致走上前看那是牙縫還是指甲蓋，再說，人家未婚，是沖著找女朋友來的，聊人生談生活也只是個幌子，而我呢，說不是又是，說是又不是，也只能蜻蜓點(diǎn)水，望梅止渴過把癮而已。

    廣州的地鐵才兩三年的功夫就修好了四條線路，干凈寬敞，就是沒有廁所，也沒有垃圾桶，也不能停留，只能潔來潔去。突然想起流浪記里的三毛，也是光禿禿，冬天里的小北風(fēng)，吹著樹干，發(fā)出老式木門軸吱呦吱呦聲，現(xiàn)在畢竟闊氣多了，多了一層掛在東北樹枝上的冰，穿上溜冰鞋，一根根的金條，像公務(wù)員的腰帶，值錢。

    天才很快找到位置，我沒這么好運(yùn)氣，他玩弄著手機(jī)，撥通電話說著“我去接吧”和“取消啦”的話。一聽就好像出來找**的，這人啊，都不老實(shí)，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心里還想著天上飛的嫦娥，地下趴著的三陪女妖。

    我在天才的對面坐了下來，拉低帽子，蓋在臉上，等待著時機(jī)到來。趁著一個小剎車，我連忙把腿順勢左右打開。短裙里面的光芒立刻把他吸引了過來。他的臉沒動，黃眼珠向四周骨碌了兩下，慢慢靠在后背上，可廣州地鐵頭是沒后背的，很快調(diào)整一下，有朝上看了一下，很快聚焦過來，我大喜，他的眼睛始終不敢離開一度，恐怕我會合上大腿，他的眼神越來越渾濁，瞇成了一條縫，我的腿越張?jiān)酱�，他的喉結(jié)不斷蠕動，我突然一晃一收，他張開了嘴巴用力一收咽了下去。到了一站，上來不少人。我的觀察欲望更加強(qiáng)烈，這種事情，雙方都是要付出的，我不斷把腿一張一合，他的眼睛慢慢睜開，越睜越大，透過乘客間的縫隙，拼命的吸吮著涎上來的唾液。

    吞窺視口水和吞咽食物口水會不會是同樣的感覺？想是想不出來，我得現(xiàn)場觀看。把帽子拉低，好多男人像猴子一樣掛在地鐵扶桿上，那中間的乾坤正好對著我的視線，怪不好意思的，想不看都難。有的褲子很舊，我不想看；有的褲子很緊，屁股還窄窄的，菜地里的籬笆，狗頭夾在了外面，突起的小拳頭，一看就是晚上沒吃飽，甚至是沒的吃，把地鐵當(dāng)成了**院，找個布少的，射；有的穿著牛仔褲，看上去一大坨，如同女人的加厚**，應(yīng)打假。光看不動，很難出口水，必須用包擋住，手去觸摸。前面是一個干干凈凈穿著球衣短褲的小伙子，白色網(wǎng)狀布料，款款松松，竟然凸起似有乘風(fēng)破浪之勢波瀾壯闊之力。我那口水是從舌根迅速滑到舌尖，形成一團(tuán)萹蓄小花，鯉魚肚子里的尿脬，輕輕的濕濕的爽爽的清清的，透而不黏。那舌面頂住硬腭，然后再往軟腭一抽，很不情愿的吞咽下去，拽都拽不住。

    吞咽食物可沒這么舒服。

    天才到站了，我不能再跟了，我的技術(shù)還沒到達(dá)余則成潛伏的份，喘口長氣，靠在柱子上。流動的地鐵給了我陌生的膽量。回頭看去，偌大個富麗堂皇的地鐵，設(shè)計(jì)的簡潔明快，線條清晰，大都不銹鋼建材，黑亮碩拔，像夢中的男人。看著匆忙搶電梯沖閘門的男人們，很是興奮，像沖殺瞬間的美妙，不前不后，正好關(guān)門。

    我用力頂住我泛濫上來的欲望，一瞬間，又沒有人來沖閘門，下不去了。我突然有了一種念頭，我要去找他，那個賣冰糖葫蘆的人，只有他，能幫我解決涌上來的風(fēng)花雪月，即使不吃干看都能行。

    廣州上下九步行街，沒事別來這里，人，多的像雞皮上的疙瘩，有個洪水泥石流什么的，一個都跑不出來，這里抗日時期的火車站舊址，每家每戶蓋起來的房子，不整齊，后來政府又把他們連起來，在前面統(tǒng)一搭建了鋪?zhàn)樱�馬路就圓順了起來，也窄了許多。沒關(guān)系，廣州人不介意的，只有鋪?zhàn)永锩嬗锌照{(diào)，衣服便宜齊全，馬路寬不寬沒所謂。生意非常紅火，是淘金的好地方。

    很遠(yuǎn)，就聽見了冰糖葫蘆的叫賣聲：

    都說冰糖葫蘆兒酸，酸里面它裹著甜

    都說冰糖葫蘆兒甜，可甜里面它裹著酸

    糖葫蘆好看它竹簽兒穿，象征幸福和團(tuán)圓

    把幸福和團(tuán)圓連成串，沒有愁來沒有煩

    他賣的冰糖葫蘆，不要看他唱的歌，主要是看他的動作，和那冰糖葫蘆般的笑容。紅滴滴的冰糖葫蘆，像一縷清泉，立刻滋潤到每一個毛孔，還有上面的汗毛，農(nóng)田里的小蔥都是碧綠碧綠，可心新鮮但缺少笑容。冰糖葫蘆不能放在桌面上，只能用手拿著吃，不然，紅紅的黑點(diǎn)，會變成少女臉上的雀斑，做成黑芝麻糊，不見得好喝。

    清秀的少年邊唱邊比劃，大大的扇風(fēng)耳，高高的鼻梁，寬闊的嘴巴，不圓暈的瓜子臉型，好特別。我每次看著他，像是在攀爬的過程中，看到的最后一塊山頭，他一定會是我的知己！

    他擺弄著各種舞蹈動作，有街舞的，有民族的，有兒童的�？吹枚嗔�，我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揉進(jìn)了動物的體型和沖殺姿態(tài)，富有生命。他的冰糖葫蘆也與眾不同，都是圓柱造型，用不同運(yùn)動員名字來區(qū)分顏色，我想他的祖上絕對不是買賣冰糖葫蘆的，哪里有這樣的跳舞買賣人。他一定喜歡藝術(shù)，他一定熱愛生活，他一定激情四射。他一定會走進(jìn)我的世界，如果上天是月老的話。

    冰糖葫蘆賣的很貴，賣一個跳一個，很少見他連續(xù)賣。

    十元人民幣一串！

    有個女孩走上前去，好像是在要手機(jī)號碼。

    我每次來看他都是站在遠(yuǎn)處，看著他賣完，怕帶給他灰塵。我忘記了時空，忘記了我是誰。忘記了我腐爛的**和奢侈的靈魂。我總是買最后一塊冰糖葫蘆，并送給他一點(diǎn)東西：一個剛剛飄落的樹葉，鉸開幾個缺口，出一個造型；或者扭著各種形狀枯萎的樹枝；或者是畫他跳舞的簡筆劃。

    冰糖葫蘆我舍不得，怕咀疼了他。我會看著林姨吃，并放笑笑嘴巴一顆，林姨再把它磨碎，喂給他吃。

    我的手機(jī)響了，哦，是鬧鈴，我要去買按摩器啦。

    呴、呴、呴、呴……

    走進(jìn)家門，一聲“呴”一聲“呴”的聲音傳來，所有的興致全都散了去，再堅(jiān)強(qiáng)的脊梁都會癱下來，一股涼氣像咒語般從腳底導(dǎo)來。

    “癢子啊，買回來了嗎？”林姨小聲問道。

    “買了�！�—林姨，你去市場上買些水蜜桃飲料，我常喝的那種�！�

    “要買多少？”

    “30箱，一箱24支的那種。”見林姨有些懵懂，我指著墻壁說，“這些飲料都快過期了，你拿去送人吧。換下來�！�

    我的書房，一邊豎滿飲料，一邊豎滿我寫的書，兩道墻，看著過癮。

    “癢子啊，我在給笑笑煲藥，明天買行不？”林姨說。

    “今天買去吧。我看藥。”我看了看掛在一樓里的擺鐘說。

    今天心里有些燥熱，我想可能是吃醋了，不能說，不能問，不能交往。

    看見右邊房間里的笑笑，我又要抓瘋了。

    “你能不能不‘呴、呴’啊，只要睜開眼睛就‘呴呴、呴呴’個不停，我真的受不了啦�！�

    我拿起皮帶，輕輕敲打躺在床上的他，我掐他的**，猥褻著他的下身，把我碩大的**放在他的嘴邊摩擦，他竟然吸吮起來。

    他打了個噴嚏。

    我問道：“嗯？什么意思？你是好啦，還是更壞啦？”

    他又打了一個。

    我喊道：“元旦，元旦，你懂嗎，360天的第一天，你不能占我的時間。別瞪那么大的眼睛，你想知道我今天干什么了嗎？嗨�！�

    一五一十我全都吐了出來，包括我的心理活動、我的煽情、我的窺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我都添油加醋輕松講去。

    可事情總是沒有想象的這么快活，每當(dāng)我發(fā)泄完，頭腦里竟然全是他**的樣子。他們栓住門，等我追到樓下，人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我翻遍家里的各個角落，都沒有找到一個人影。

    可眼前的這個男人總是說我看花眼了。

    花眼，當(dāng)時看上去我也不過二十六。

    我猛的站了起來，笑了兩聲，使出渾身力氣，把他拉起靠在床頭，我把床上的被子全部扔到了地上。

    啊，多么美麗的一副裸體麻袋畫！植物人，植物人，這就是植物人！

    在白天，他的眼睛總是活動的，晚上閉眼睡覺，手腳能稍微動動，聽不懂語言，只要不睡覺，喉結(jié)里發(fā)出“呴、呴、呴、呴”的奇怪的聲響。

    馬路上的樹木都這樣，隨風(fēng)婀娜，躺了快一年，只有我猥褻他的下身時，他動的頻率就高。我低聲像個魔鬼**著他問道：

    “當(dāng)植物人都**。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你把她藏到哪里啦！我想知道為何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用的什么高招！說啊！別看我！你不是叫笑笑嗎，你的笑容呢，去哪兒啦！”

    我想我這時候樣子一定很丑陋。

    所以，發(fā)脾氣的時候，我不會去照鏡子。

    “笑啊，你！笑��！你知道不，你是活死人，我是死活人。”

    我用一根鉛筆撬開他的嘴巴，用毛筆劃了個微笑符合。

    植物人走活人的道，活人是走植物人的路。

    我把所有的怨恨都灑在他的身上。

    拿來花生油，給他抹上，再給他戴上個**，蓋上我的超短裙，比著不過癮，給他穿上，穿不上就鉸開，遮在他丑陋的孽具上。我搬了個凳子，戴上帽子，從帽子網(wǎng)洞中窺視著他的**。可怎么看都看不出欲望，反而一陣狐臊讓我跑向洗手間。

    又拉屎了。

    我走上天臺，這里是我的小工作室，架起我的錄像機(jī)，開始看電影，這是我的愛好，索取生活素材的好方法。

    我把鏡頭對著河的對面，那是沙面新城小區(qū)，雖然很遠(yuǎn)，在望遠(yuǎn)鏡里，就變成了我眼前的鄰居，像我住在他們家里一樣。

    我像嗜血蟲一樣，看著不一樣的人生，

    靠東頭住的有一戶，還是很特別的，50多歲光景，家里到處是報(bào)紙，長頭發(fā)，很喜歡用包頭巾包著頭，像北方鄉(xiāng)下女人坐月子，在南方就得把眼皮翻過來看，像搞藝術(shù)的，有特點(diǎn)。屋里還有個女人，燙發(fā)，旗袍，身材窈窕，臉蛋年齡看上去和那男的差不多。男人舉止很是親熱，接吻起來，他把她抱到了地板上，馬上起來向我這邊走來，伸頭看了看，拿起報(bào)紙貼在窗子玻璃上，他剛扭頭，報(bào)紙就掉了下去，男人看了看，說了一句就不去理了，那女人趁他不注意，吃了什么東西，好像是藥丸。燈光變成了橘黃色�？床磺宄�，我不斷調(diào)試鏡頭，光看這燈光就很有情調(diào)。他們好像剛認(rèn)識，我羨慕死了。

    過來一家是一對老夫妻，有個孩子跟著他們，可能是孫子。老頭倒水吃藥，小孩從后面突然推了他一下，結(jié)果燙傷了手，老太太趕緊拿藥膏。

    另外一戶，是個單身女人，最多三十歲，扎馬尾，喜歡泡腳，好多柜子好多書，應(yīng)該是知識分子，從來沒見過其它人到她家來，現(xiàn)在還是這樣。

    最西頭的那對夫妻最幸福了，女孩四歲多，男的很勤快，做飯拖地給孩子洗澡，女的做美容看電視嗑瓜子，不斷發(fā)命令，男的屁顛屁顛的。不好看，還是把鏡頭移到橘黃屋去。一句肉包子打狗突然從我嘴里冒了出來，走著瞧。

    我感覺脖子酸痛，累了，去沖涼睡覺。

    第2章 我上了母親**的車

    下身開始發(fā)熱，我盡量控制，雙腿開始抖動起來，不行，朝沖涼房奔去。用水沖著的感覺很好，困意全無，全身都在騰云駕霧，我把水管開到最大，用力向天空提氣，風(fēng)馳雨驟終于來到，我用力舔著墻壁的瓷磚，涼涼的甜甜的，還硬硬的，舌尖不夠用，咬著舌身，讓舌根咬住牙縫，很光滑，眼前是一串串的冰糖葫蘆，那驚濤駭浪幾乎讓我震耳欲聾，浪拍云，云吞浪，絞成一團(tuán)，懵生妙筆，開閘的水庫，問問蒼天的雄鷹，你想我了嗎，看看眩暈的懸崖，你想我了嗎，你撞我，我碰你，化作一抹鏡面，淚人洗面，沒人想。瞬間云收雨散恢復(fù)剛才的風(fēng)平浪靜，一片空白，留下的只有肌肉的酸飽麻辣。一照鏡子，神清骨秀，比男人還滋潤。

    我打開計(jì)算機(jī)，這是我的世界，把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統(tǒng)統(tǒng)都記錄在這里。等放下筆，脖頸已經(jīng)麻痹，我必須躺下來休息一會。

    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出去，這樣林姨就不會叫我吃中午飯了。

    手機(jī)響了起來，死啦，忘記關(guān)機(jī)。

    我睜開浮腫的眼睛說道：“李主編，我明天給您匯錢過去�！�

    一個月后，我的散文集出版了，和以前出書一樣，快樂是暫時的，無情的游戲規(guī)則，擊敗了我，沒有哪個書商愿意替我賣書，我還沒張開說話就已經(jīng)拒絕。

    看著堆砌在屋子里的書墻，母親經(jīng)常罵一句“剛愎自用”就關(guān)上了房門。

    我重新翻開詞典，查閱 “剛愎自用”的含義，里面的解釋是：獨(dú)斷專行、自以為是。我想來想去，這樣分析：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埋怨做事沒征求她的意見，沒把她放在眼里，出現(xiàn)問題活該如此�？礋狒[也不過如此，話說過來，當(dāng)事人未必不快樂。全天下的人都認(rèn)為離婚是一種不幸，對當(dāng)事人來講未必不是一種幸事，放鞭炮，有人就是喜歡寧缺毋濫，甚至根本用不上這個詞，只要不天天看著惡心就好。沒過幾年小老百姓紛紛效仿，巧舌如簧掛理解于嘴上，膽量從何而來？男人從來不承認(rèn)自己被人嫌棄，非得硬說女人有**，該死。

    天才的QQ頭像晃動個不停，他贊美了我一番空間里的文章后，繼續(xù)寫說：

    “我想去看你，上次沒見到。”

    “你在哪里？”我問。

    “南海�！�

    “南海？很遠(yuǎn)的�！�

    “你想讓我來看你，我就開車來，兩個小時就到�！�

    “好吧，你敢來，我就敢撲向你的懷抱�！蔽曳拍懰裂�。

    “好，我馬上就走。兩個小時后見。我下了。”

    “好。我在廣州的沙島花園�！�

    我這是第一次半夜這么激情約見網(wǎng)友。我有些后悔，但，話已出，怎可出爾反爾，罪孽感永遠(yuǎn)占據(jù)不了上風(fēng)，兩個小時時間里，沖涼刷牙做面膜修指甲涂口紅。穿上一身新買的連衣裙，赤腳走出來。我并沒覺得有黑影在盯著我。

    我等待著他的如約而至，他打來電話說：

    “我快到了，還有兩公里。”

    “好�！�

    “——我來的急，忘記帶錢包了。”他說的很自然，我聽得給激情打了個叉。

    “哦。我?guī)е�呢�！蔽蚁�，一個經(jīng)常野外工作的人，怎么會忘記錢包。

    我上了他的車。

    “我的天！”

    我整個人呆住了！

    車，這部車，是我母親的！我瞪著不能再大的眼睛，盡力去尋找著不是母親的東西。連車牌都沒變。

    “你問車牌干什么？”他問我。

    “沒什么，看看你喜歡什么數(shù)字�！�

    “上次，要不是你塞車，早見面了。”他轉(zhuǎn)移著話題。

    “是��！”

    他說道：“我們?nèi)フ写�所吧？�?br />
    “就在這小區(qū)里聊聊吧。”我有氣無力說道。

    “你和電話里不一樣，這么沒精神呢”

    “是嗎，呵呵，”我看了看車頂，說：“這是你買的車，這么漂亮？”

    “呵呵。是吧？單位配的�！�

    他和那天穿的一樣，只是多了一些酒味。

    在黑夜的皮膚下，我打起精神盡可能暢所欲言。

    “你怎么會在南海？” 我想給他說那是我的老家，又閉上了嘴巴。

    他舉起一個大拇指，拍著**說：“哦，天才，哪里有奇跡，那里就有天才。那里漁民說河里有很多動物，地上也是。”

    “多不？”

    “很多。蛇、青蛙、巨蜥，大都叫不上名字，遍地都是。村民都捉去煲湯或賣錢了，”眉飛色舞的他繼續(xù)說道，“過幾天，我還去�！�

    “說明了什么？它們在慶祝什么節(jié)日嗎？”

    “呵呵，這，不能隨便說。我干的都是神圣的事業(yè)——都給你說我是天才，沒騙你的�！�

    他是一名廣東區(qū)域的地質(zhì)研究者，專門研究地震火山泥石流一類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那么說你是國家保護(hù)級人員嘍”

    “哪里，哪里�！�

    我搖下窗玻璃，伸手掐下伸過來的花朵，倒出里面的露水，在我手心里形成了一顆明珠，靦腆搖曳懷春吟唱，我倒在天才的手中，說：

    “喜歡嗎？”

    “什么，水啊�！�

    “水珠�！蔽艺f。

    “你怎么像小孩子，玩這個。”說著，手一舉一落，拍了拍我的大腿。

    他不是我的菜。夢中的也算不上。

    “你們中國人都喜歡這樣！”我有些想發(fā)脾氣。

    他看了看我，說：“你不是中國人？”

    “我是五十年后的中國人，怎么能和你相同�！�

    “你神經(jīng)有點(diǎn)問題！”

    “是，是有問題。你是正常的，正常的都這樣�！蔽铱粗�他說。

    “和你說話好累�！彼麚u搖頭點(diǎn)上一支煙。

    “人說豬狗是動物，動物說人是豬狗。算啦，”我看著他說，“你怎么知道我QQ號的？”

    “是一個網(wǎng)友推薦的，說空間里的文章不錯。怎么啦？”他答道。

    “沒怎么，問問�！�—什么樣的網(wǎng)友？”

    “女的。”

    “老女人嗎？”

    “不愧是寫書的，會編。”他搖搖了頭。

    “這部車都是她給你的？” 嘴巴在過敏嗅覺的聯(lián)想下開始進(jìn)攻。

    “誰？”他吃了一驚。

    “老女人啊�！�

    “沒，沒有。是我單位的，”他扭頭說道，“對啦，你不是讓我找個出版社的人認(rèn)識一下嗎，我托人找了一個�！�

    “不著調(diào)�！�—順其自然吧，我自己花錢出版，求人的事情很累。不如抽空多寫點(diǎn)書�！�

    “哈哈，寫出來不能賺錢，那還寫什么呢，沒價值。”

    他的話著實(shí)讓我正視，越聽越不像一個研究大家說出的話，既沒大熊貓養(yǎng)尊處優(yōu)之態(tài)，更沒有飼養(yǎng)員精湛的專業(yè)憨厚氣息，我開始懷疑他的身份，說：

    “你根本不在研究所工作，對吧？”

    他神情僵直，問道：“誰告訴你的？”

    “誰會告訴我？”我嘻皮笑臉道“只需要說，對還是不對！”

    “會編。”他搖了搖頭，一副惴惴不安面如死灰樣，還是承認(rèn)了。

    看得出來，他在黯然神傷，不怎么會撒謊，感覺也似乎沒有那么壞良心，所以，我把他劃為可以交往的朋友。十全十美固然美妙，但不如這樣的人來的更生氣些。事實(shí)上，我是大錯特錯了。

    我們倆面面相覷，我也不想去打破僵局，說了也是廢話，我想走。

    只聽他解釋道：

    “我得罪了人。我是研究地質(zhì)成因和特征的，以前有個立項(xiàng)課題，卻被人剽竊，而且提前一個月發(fā)表。那人是省里部長的兒子，得罪不起。他們妒忌我的才能。我敢說，在研究業(yè)務(wù)這一塊，沒有任何人超越了我，我就是老大，什么主任，什么局長，統(tǒng)統(tǒng)都是飯桶，別看我不是官。后來他們設(shè)局，貪污受賄，我被牽連進(jìn)去，就借故開除了……”

    長篇大論，我已經(jīng)聽不進(jìn)他的委屈、沮喪和不得志，很想抽煙，但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現(xiàn)。我邊弄座椅邊說：

    “躺下來吧，累了。舒服�！�

    “你還會弄車？”他**著問。

    我扭頭問了一句：“你喜歡窺視女人下身？”

    他瞠目結(jié)舌，突然變臉說道：“我怎么會又那種愛好�！�—大作家，你有？”

    “我有。我現(xiàn)在就有給你看�！�

    說著話的功夫，我脫光了他，并把衣服扔了出去。

    我發(fā)誓，我要把這個男人弄瘋！

    他光著身體把車開到頂住墻壁的停車位。

    我感覺我充滿了邪惡和厚顏無恥，開始給他用力按摩，等完全膨脹起來，我一個鯉魚起身，說：“可以了。太短，我不喜歡，——你走吧�！�

    見我已經(jīng)跳下車，他驚慌壓低聲音吼道：“你不能這樣！”

    我不管，不是我的事。

    我把車鑰匙扔到了墻角下的花叢里。

    林姨已經(jīng)喂完了笑笑早餐。

    我朝母親的房門踢去。又沒好氣地踹過去一腳。

    “林姨，她呢？”我氣急敗壞說。

    “哦，扁老師她說要去開幾天會，一大早就走了�！绷忠腾s緊走過來說。

    “開會，一個中學(xué)老師，哪里有那么多會開�！�

    我把電話打到學(xué)校，人家說“扁偉老師已經(jīng)退休了”，還讓我去她家里找她。

    我拿出一根煙，抽煙是很享受的事情，有著夢幻般的優(yōu)雅灑脫，在一吸一吐之間，輕輕的咬一下煙霧，舔一下漂浮的煙灰，像風(fēng)輕輕吹進(jìn)了耳蝸，癢癢的，樂樂的，很知足。我喜歡這種感覺。

    林姨走過來，說：“癢子，該給笑笑洗澡了，都兩天啦�！�

    “嗯。我抽完這支煙�！�

    給笑笑洗澡，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時擦擦，都要兩個人，一個掀一個擦。洗澡就更麻煩了，先鋪上個塑料紙，就得半個小時，洗頭、洗臉、前后背、手臂、屁股，洗腿的時候，就可以松一口氣了，最后再給他裹上尿不濕。弄濕的被褥能洗干凈的就要，不能洗的就得扔。兩個小時，上百元的成本，最后林姨還要打掃近一個小時的衛(wèi)生。

    發(fā)現(xiàn)我多了些白發(fā)，再這樣下去，我很快也會枯竭，我必須調(diào)整我自己。把煙熄滅，說：“林姨，準(zhǔn)備好沒“”

    “就來�！�

    把毛巾蓋住笑笑的臉，開始洗頭，放上洗發(fā)精，一邊揉搓一邊給他說著剛發(fā)生的事情。林姨只聽不說話，我喜歡林姨的理智和聰明。

    笑笑的頭發(fā)都快掉光了，頭皮變得很光滑，摸起來很軟，我說：“林姨，是不是笑笑快不行了，怎么軟呢？”

    林姨摸了摸，說：“沒變化，和以前一樣的�！�

    等拿下毛巾，笑笑好像不高興，眼珠子也不轉(zhuǎn)動，這可能是他唯一表示抗議的方法了，我笑了笑，沒去理他，林姨說：“不給你蓋住眼睛，弄進(jìn)去水，添病了怎么辦？”

    笑笑還是只看一個方向。我說：“小性子，當(dāng)了植物人都不改�！�

    林姨說：“看得出，白白凈凈的。以前也很招人喜吧？”

    “那倒是。很招人喜歡的�！�

    林姨看了我一眼，小心問道：“癢子，笑笑是怎么出的事？”

    “笑笑，那天他和她出去，”我指了指對面屋子，道，“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高速公路上出的，身上還有酒味。我不明白，他從來不喝酒，為何一大早喝酒。她說那天晚上他們是不在一起的。笑笑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笑笑家里沒人嗎？”

    “從小就沒有母親。有個父親，還有個弟弟妹妹。他們也不拿錢，也不來伺候，就提一袋水果，動動兩片嘴，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我還得管飯，后來我就攆他們走啦�！�

    林姨說：“哪里有這么狠心的親人啊。”

    “唉�！�—沒辦法。你來之前，走了幾個保姆了，都說‘呴呴呴呴’的害怕干不了。剛剛出車禍時，中樞神經(jīng)嚴(yán)重受傷，醫(yī)生說，呼吸阻塞很容易危及生命，怕他的舌頭堵住了氣管，就一直撬著他的嘴巴，我和他父親一左一右地扶著他的頭，不讓他動，觀察舌頭狀況。他的弟弟妹妹，那個妹妹上大三，就是大學(xué)三年級，當(dāng)時還放了暑假，說要去找工作；他弟弟說是在換工作，也沒時間。都沒來伺候一天。當(dāng)年，他們的學(xué)費(fèi)都是笑笑出的。只出不進(jìn)，可能就是親情的本性吧�！�

    林姨抹起了眼淚，說：“沒良心�！�

    “動完手術(shù)那會，手臂還能抬起來，也能坐，也可以坐輪椅，也能咬東西吃。沒過三五天，肌肉硬得像石頭，手臂再也沒有抬起來過，腳再也沒有伸直過。腦科專家大夫，每天會診查他的病情。他們已經(jīng)盡力了。讓我們做好后事安排�！�

    “天遭罪�！�

    我已經(jīng)不需要別人的提問，自言自語說下去：“后來，我們就回家了。他們單位給了一些錢，加上家里也有些積蓄，慢慢養(yǎng)吧。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給他說話，他的腳趾頭會動一動；特別是撫摸他的***，他的手指就會動彈一會。換了幾個保姆，人家都說害怕，就都走了。你是最長的，所以，也給你添了不小的麻煩，實(shí)在很抱歉。”

    林姨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用袖子擦干說道：“癢子，你放心吧�！�

    我們把笑笑翻過來，洗后背，這是最難洗的地方，不好翻。

    “笑笑是做什么的，原先？”林姨問。

    “他原是我家小區(qū)樓下的銀行職員�！蔽疫吔o他洗著下身邊說。

    那時，笑笑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黑色的領(lǐng)帶，臉蛋很長很長，肩膀似荷葉展開般寬厚，一個大大鷹鉤鼻掛在臉中央，世間大凡美女美男都是沒有特點(diǎn)的，看完馬上想不起來。而笑笑的臉韻好像專門為我而安置的，如果把他倒過來，我吊在鼻鉤上，會不會掉下來。當(dāng)年，我每天下午五點(diǎn)準(zhǔn)時坐在銀行的大廳里，看他工作，直到保安催我離開。其實(shí)，我當(dāng)時的陰魂不散就是為看他那個鼻子，沒想著要結(jié)婚。

    我告訴保安員“我喜歡他的鼻子”，人家才沒把我當(dāng)賊看。

    也許我的行為讓他妥協(xié)，也許是沾了作家本身的好名聲打動了他，也許他沒女人看上，也許是我存折上的數(shù)據(jù)讓他覺得般配，也許是我長得漂亮。

    我雖然是個自由職業(yè)者，可父親留給了我一筆金額，都不算少，可以有足夠的心理等待羞羞答答的他做出選擇，足夠的時間等待時有時無姍姍來遲零零星星的可憐稿費(fèi)。

    “后來，他成了我的愛人，他說是被逼的，結(jié)婚時，條件就是我不能再去夜總會唱歌，太亂，他不放心。也罷，反正唱歌也不是我的長項(xiàng)。”

    “多好的娃。”林姨又抹眼淚。

    “再后來，就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說，“我曾經(jīng)多次想幫他，死了算啦�！�

    “會醒來的�！绷忠陶f。

    “我都快頂不住了。他的父親現(xiàn)在都不過來了，叔姑姨舅也斷了路，弟妹偶爾過來哭一哭摸一摸，那些臺詞都不如笑笑拉出的屎好聞。然后我就說：你們都也成家，接上你哥帶上一段時間，總比來我這里哭好！好歹你們的大學(xué)學(xué)費(fèi)都是他出的。結(jié)果現(xiàn)在是沒人上門啦。要不是我父親留下的還有點(diǎn)錢，指望我寫書，早餓死了�！�

    我很累，真的很累。

    “我寫完這部小說，我就不活了�！�

    林姨站起來，說：“癢子，使不得，你可別說傻話�！�

    老百姓有句話：有什么別有病，沒什么別沒錢。

    經(jīng)得起千錘百煉。

    人就像接力賽場上的棒棒，沒有哪個運(yùn)動員愿意長久握住它，燙手的山芋，捅上兩個洞，放上兩個眼珠子，恨不得變成青蛙，三百六十度的視角，不停的呱呱亂叫，吐個圈泡泡，好聽著呢，二十幾年的手足之情，都沒我?guī)滋斓姆蚱拗�義來的珍貴，也都不如一個陌生的保姆，能伺候一天是一天。什么親戚，別人好時就妒忌，倒霉時候就慶幸，暗地叫好沒落到自己身上。平時居心叵測，飯后挑撥離間，漱漱口，就沒事了，絕不留痕跡，以屁為筆繪出家族大團(tuán)圓。

    第3章 電影院里的紙巾

    和林姨談的太多，傷感也就多了起來，我跑上樓頂，架起錄像機(jī)，把鏡頭對著河的對面，拉近，再拉近。這似乎成了我發(fā)泄壓抑的好寶貝啦。

    那對老夫妻家里來了很多人，看臉上的神情，八成是有人死了，神情凝重眼圈紅紅，里屋的情景看不到，也看不到一個小孩子。西頭那家小夫妻，客廳開著燈沒人，爸爸在給小女孩沖涼，折迭窗簾沒關(guān)，他搬來一個折迭臺，讓女孩躺在上面，太寵愛女兒了，抹沐浴露都不舍得讓女兒站著。爸爸的手很溫柔，慢慢在女孩的腿根停了下來，看得出很輕很輕。沖去泡沫，爸爸把小枕頭拿開，慢慢打開女兒的雙腿，伸出了舌頭。我呆住了，看樣子，應(yīng)該是親生女兒啊，他站了起來，天呢，他開始脫褲子，不會吧？他抱著女兒進(jìn)了浴池，女兒在他身上玩了起來，時不時抓住爸爸，很陌生的看去。那個包頭巾的男人家里，那女的好像不是上次看到的那個，四十歲光景，這個是齊耳短發(fā)，提著個公文包，昂起頭，看上去像個國家干部。男人很客氣，給她沏茶倒茶，結(jié)果兩個人一口沒喝，就換了橘黃燈，連報(bào)紙都不遮擋一下，女人還指了指窗戶，那男人說了一句什么，女的就不在指了，**起來。不到一個小時，男人就和女人出去了。扎馬尾的女人回來很晚，她沖涼出來后，我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整個頭頂光禿禿的，只有四周有，她轉(zhuǎn)過臉來，頭發(fā)擋在前面，我心臟都提到嗓子眼上啦，差點(diǎn)沒抽過去，我雙腿恇怯不前，差點(diǎn)把凳子坐翻。女鬼。

    我關(guān)機(jī)，趕緊下去。

    我找了個小床，搬到樓下，有笑笑在旁邊，好多了。

    這次真的被嚇著了，我把頭縮進(jìn)被窩，噤若寒蟬，我想烏龜可能就是這樣，我不明白的是，忍辱負(fù)重，是不是就是從烏龜那里學(xué)來的，從來是昂起頭的女人沒有什么好下場，多半是給自己壯膽。肥沃的土地，要那么多男人都去播種干什么，還不如閹了去做些其它，也不玷污希望工程四個字，到處都是養(yǎng)雞場！流水兵一定要扎根在鐵打的營盤上，寒心酸鼻絕處逢生硬要設(shè)個百家姓，代代相傳，**了女人的地位，還不能說他是烏龜，要知道，在土壤大地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烏龜抽動，怎么就偷梁換柱嫁接了呢。

    今天又到了周六，是我上班的時間，我化好妝，給笑笑說：“我去夜總會唱歌啦，在家里乖。”與其是給他講話，不如說我是自言自語。

    習(xí)慣了。

    上了地鐵三號線，有意思的是，地鐵突然停著不走了，門開著，里面的人也不愿意出來，站在外面的人也不想進(jìn)去，很好看的兩組畫面，里面和外面的都大聲埋怨，似乎有切齒腐心之恨，地鐵工作人員又是遞茶水又是發(fā)致歉書。

    我看不過眼，從車廂擠了出來，對著那些嚷嚷的人喊道：“嚷什么嚷，難道你們騎自行車就沒有掉過鏈子，什么素質(zhì)？”

    乘客以為我是地鐵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也不明白我是何路神仙，他們只是賠笑，所有的口水都朝向了我，說要討個公道。

    我的聲音湮滅在他們的指責(zé)憤怒中。有的人還給我拍照。到了怨入骨髓的場面，我看著他們個個貧嘴薄舌，牙垢橫飛，實(shí)在令人作嘔，必須趕緊趕路，撤退！

    這里的人，永遠(yuǎn)只顧自己，就應(yīng)該吃，就應(yīng)該吃飽，稍有差錯，立馬翻臉，這不是一群喜歡地鐵愛地鐵的人，就知道用，管它疲不疲勞，管它口不口渴，管它生不生病。罵天罵地就是不罵自己。我不知道這樣的民族何時能強(qiáng)壯起來，我不知道這樣的民族為何還能茍延殘喘，可惜了這些公共設(shè)施。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政府喜歡做那么多的面子工程，因?yàn)槲覀兊氖忻窬�神屎殼郎子外面光，思想還在唱著自私貪婪的贊歌，幾個人的覺醒又能怎樣，政府又能如何，面對口口聲聲討個公道，稍有不慎，必被口無遮攔的本性所咒罵，死穴。成年市民的鼠腥蝸腸停留在了奶瓶嘴上，是這片土地的奇恥大辱。

    我今天很想唱孟庭葦?shù)母�，憂郁的曲調(diào)正好與我滄桑的低音吻合，不用太用腦。風(fēng)中的云，是雨做的，吹呀吹吹落花滿地。是誰吹到了我站在這個舞臺上；是誰把笑笑吹成了植物人；把他換做你，陪伴的人是誰，有沒有人在風(fēng)里傷心；有沒有人守候你的歸期；大提琴手里有沒有醉人的擁抱；茶杯晃動的溫情里有沒有你的吻；大大的肚腩里有沒有你四目相望的言語；飛翔的前方是否貼滿了你的標(biāo)簽。

    今天的我少了很多動作，傷感折痛了我的翅膀，可能是孟庭葦帶壞了歌詞，過山車上下不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喜歡**的雨味�？諝獯┥媳〖�，愈演愈烈，一粒粒飄動的雨絲兒，像隔壁大爺?shù)陌變?nèi)障，鄰家女孩高厚度的眼鏡，一切都來的綽綽影影。

    門開了，是她，法律界定的母親。

    我看著她，被捏拿過的贅肉分散開來掛在臉上，科學(xué)真是個好東西，但確實(shí)不能起死回生。我把要問的話又都咽了下去。

    從家里出來，感覺一出大門，一離開計(jì)算機(jī)，就沒了方向。

    我來到電影院前，沒有冰糖葫蘆，這里不是他的賣場。

    看電影的人不是很多，我早早進(jìn)來，坐在門口的包廂里，拿出袖珍望遠(yuǎn)鏡，這還是我在留學(xué)時候買的，現(xiàn)在起到了很了不起的作用，對我這個從來不帶眼鏡的來說，太重啦，還真不習(xí)慣。仔細(xì)查看著哪個包廂有人進(jìn)去，并記在便紙條上，以防弄錯。演的什么電影我也不知道。

    我的精力都在旁邊的包廂里。

    仔細(xì)聽著發(fā)出的各種各樣的談話聲、哼唧聲和摩擦聲。拿出我的小跳蛋，按下開關(guān)，從腋窩開始按摩起，再往腳心里蹭一下，笑感出現(xiàn)，再慢慢向上拉，隨著旁邊的**聲，我膝蓋貼緊前面的包廂，像站著撒尿的男人，也很快到達(dá)了**。

    電影一散場，別人忙著向外走，我忙著向里走，直奔各個包廂。

    我的速度必須快，才不會被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

    座位上的粘液，有的很黏，有的像水，有的很臭，有的很腥，有的還無味，我撿起地上扔掉的紙巾和煙頭，我每次都很認(rèn)真，一一做好記號，幻想著有一天刑警可以來找我索取偵破線索，我的喜好也就增加了幾分正義，多好。

    這些東西，回到家，我就可以玩上幾天。

    而且是在笑笑的房間里玩，我希望能用男人女人的新鮮激素啟動他，哪怕一點(diǎn)都好。人類無師自通的能力就是傳宗接代的釋放，來自于天然的刺激是最敏感的。

    客人們很喜歡把安全套放在衛(wèi)生紙里，然后再扔到地上，這是比較文雅的；有的客人是直接扔到地上，也不系上個扣；有的上面有很多血；有的上面還有大便。今天還撿到一個**器，好像壞了。把干凈的**都倒在一個盒子里，竟然有小半盒，又加上了點(diǎn)水，攪拌，這樣容易散發(fā)味道，可很難混合均勻，像沒有攪拌好的雞蛋清和雞蛋黃。

    把母親的寵物狗牽過來，還特意挑了一只母的，把盒子栓在它的脖子上，一會，它像癲癇瘋一樣在房間里急躁躁的彈跳，滿房間都是生生不息的**。我靜靜觀察著笑笑，這時，他會打很多很多個哈欠，小狗突然一陣一陣抽搐起來。我笑的快直不起腰�？粗�小狗熏暈，喝醉酒似的，我把那袋子寶貝連同撿來的垃圾都扔在一個塑料桶里，上面蓋上我換下來的**，放在笑笑的床下。

    過了幾天的功夫，我的實(shí)驗(yàn)就有了成效，塑料桶里成千上萬個小蟲子，像達(dá)官人胖嘟嘟的臉蛋，大小和茅坑里的蛆差不多，比它瘦長一些，有很多很多只腳，顏色與男人的播種機(jī)一樣。

    我立馬給天才打電話，讓他來研究研究，可人家沒空，官腔說了一大堆，說是在家寫稿子，我聽著倒是番禺游樂場過山車聲響。

    我打上的士，番禺，很近的，我在兒童游樂區(qū)看到了他。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又沒愛上他，他也沒什么要恨的，最多和母親相好，那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晌覟槭裁淳褪窍肴プ瞿兀靠赡苁怯写蟀芽臻e時間吧，也可能文章寫不下去，借故散散心吧。

    眼前的這一對孩子應(yīng)該是他的子女吧。他不是說未婚嗎？我得確定一下。

    迎面走上去。

    他的應(yīng)變能力還是有準(zhǔn)備的，先是一愣，馬上和我親切地握手。

    “這是美女大作家�！彼�給旁邊正走過來的一個女人說去。

    燙發(fā)？旗袍？身材窈窕？

    “你是？”我看著這位死魚般眼睛的女士禮貌問道。

    天才左右晃動了一下腦袋，只聽那女人說：“我是他太太，這是我們的雙胞胎。”

    我趕緊伸出手招呼小朋友，說：“原太太好，兩個小朋友好。”

    “叫天才�！碧觳砰_始調(diào)侃，問我寫書出書的事情。

    看得出，原太太對女人很是戒備，不太微笑的臉上寫滿了猜忌，冷眼察看捍衛(wèi)著他的男人，于是我說：“要不下午去我家吃晚飯，順便研究一下我新發(fā)明的蟲子，如何？”

    我話音剛落，那原太太趕緊應(yīng)道：“好啊好啊，去大作家家做客，三生有幸啊。就是亂點(diǎn)�！�

    “沒事，有孩子更熱鬧。”我說。

    我想，就怕你們不去，去了看你天才怎么應(yīng)變。做人真是很難，做一個會**的人更難，做一個會**又怕老婆的男人更是難上加難。

    車還是那部車。

    我突然想起，那次他是怎么回去的，又是怎么把車開回去的，我很想知道。

    走進(jìn)我家門坎，原先生的臉色蠟黃，他的演技已經(jīng)到了底線。

    母親在他身后站著。

    母親可不像我，富婆，可不管你這么多。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她指著天才的眉頭說：“把吃的喝的用的，都給我統(tǒng)統(tǒng)送回來!”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說道：“ ——不借了。”

    我知道，這話是說給我聽的。

    可原太太聽罷，揎拳捋袖，和我母親廝打起來，并夾雜著疾言厲色，顛覆性的中國式罵街。我在旁邊看著，好笑。一個中學(xué)老師，一個水利局的干部，竟然都嘴功不差武力也不遜色，威風(fēng)凜凜，女巾英雄，他們把肢體功能全部調(diào)動起來，運(yùn)用自如。

    我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母親的至親：狗男狗女，都請了出來，重在參與。

    我一點(diǎn)都沒有同情心，也沒有什么正義感，更沒有什么傾向性。我干脆坐在沙發(fā)上，索性翹起二郎腿，看著這喜人的一幕，撰成故事，還未必有人信，兩個火暴的女人一點(diǎn)就著。生活比作家筆下的故事原本更生動�？上�我手頭上沒有鞭炮，有的話，我一定去院子里點(diǎn)燃它。

    再看那天才先生，很會拉架，抱住自己的媳婦，母親發(fā)泄兩腳，那媳婦扭頭給了天才一巴掌，拉著嚇得哇哇大哭亂躲的孩子，離開了我的家。

    看得出，他們的孩子受到了驚嚇。

    我剛要起身，一個飛來的手機(jī)咚的一聲砸在了我的腦門上。

    母親瞪著圓圓的眼睛，指著我，說：“狗東西。”

    我不愿看見她的臉，看著那些打了勝仗趾高氣揚(yáng)搖頭擺尾的狗男狗女，說道：“我不如狗�？扇绻�不是我放狗，你怎么會占便宜�！�—我的確是狗東西�！�

    血越出越多，用力摁住，向小區(qū)大門外面疾步走去。天才剛好過來，可人家根本不理睬，看了我兩眼，油門大踩。我至今仍然還記得那目光，原太太恨不得我立刻去死。

    后來我才知道，天才回去之后就辦離婚了，老婆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國外定居。

    很長一段時間，天才才在網(wǎng)上和我說話，他還在生氣，說道：

    “你母親得賠償我，那兩腳，徹底離婚了。”

    “哼。兩腳就能踹斷一個婚姻，可能人家早就想離婚了或者你們早就商量好了，這很難說啊。”我又轉(zhuǎn)移話題，說道，“這下你和相好的結(jié)婚不就可以了�！�

    “和誰��？”

    見他裝蒜，我直接說道：“和母親啊。”

    “你同意？”

    “我求之不得。”

    “她是你的親生母親嗎？”天才問。

    “她不是�！�—這和親生不親生沒有關(guān)系，”我把對母親的理解歸咎為性寂寞。這，我是大錯特錯了。

    “我一猜就不是親的”

    “你真有點(diǎn)俗，”我說，“她只是從來不喜歡我，不愛我而已�！蔽腋杏X自己在說謊。

    “她恨你，你看不出來嗎？”天才說。

    我感覺天才有話要對我說，問道：“怎么看？”

    “這你都不會看，虧你還是作家，——讓人**自己女兒，還用說。莫名其妙�！�

    “生活真的很好玩，就是這么戲劇性。我喜歡�！蔽艺f。

    我的話似乎傷害了他，感覺到他七竅生煙，只聽他說：“給你說話很費(fèi)勁，你們家人個個……一個說翻臉就翻臉，一個神經(jīng)錯亂稀奇古怪，一本書都賣不出的破作家，一個臭氣邋遢的活死人�！�

    他譏諷著我和我的全家。

    我認(rèn)了。

    他沒說錯。

    見我不出聲，說：“怎么不說話？”

    看來罵人的人都渴望著別人的反擊，否則獨(dú)角戲就沒意思了。

    我打了幾個字：“有妻有子的，你不覺得愧疚嗎？”

    他甩過來一行：“結(jié)婚就不行，談戀愛還是有資格的�！�

    我無語。

    我徹底無語。

    他又發(fā)過來一句：“你不是一樣？也不是單身，還到處約會見面�！�

    是啊，他說對了，難道不是嗎？

    我很難受，話不投機(jī)。下線。

    我點(diǎn)上一支煙，下樓，無力喊道：“林姨，把笑笑推出來�！�

    我看著笑笑，把QQ的聊天記錄，拿給他看，讀給他聽，他只是用眼睛看，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會不斷眨眼睛。

    為了拯救我的脾氣，我不得不借助于去夜總會唱歌。不僅僅去賺錢，更主要是去發(fā)泄，我的開價不高，幾個夜總會的老板對我都很好。我嘶啞的嗓音加上放肆的動作，冷艷死亡的氣質(zhì)，不怕得罪食客的殘殺味道反而讓很多看客嗜迷。

    我告誡自己，要有愛心。

    可我又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我可以打罵笑笑，可以一天罵八次、打九次，卻不允許天才說一句。

    我可以說我的書一文不值，但不愿意別人說一個破字。

    它們都是我的孩子。

    可今天不同，心此時我真的很愧疚，畢竟是一個病人，畢竟我是那么強(qiáng)烈的追求過他。往日的無緣無故發(fā)火，笑笑成了我的發(fā)泄桶，我的褻瀆物。

    人不能沒良心。

    可我的確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他，一直努力。

    我有些語無倫次，俯下身來對笑笑說：“笑笑，我寫完這篇小說，就不寫了。就陪你去。——可這是最后一篇嗎？你說，是嗎？我太愛寫小說了，是我的命，是我生的孩子，是我的信仰�！�—可我真的累了。反正也寫了十多部了，完成了我的夙愿，我們一起去自殺吧�！�

    笑笑眨巴眼睛。

    我說：“你同意啦？”

    他又眨眨眼，“呴、呴、呴、呴”的。

    等死。

    就這樣等死。

    他是躺著等死，我是站著等死。

    沒價值的東西不也等于死嗎，人家也沒罵錯。

    死亡，是殘忍的，是孤獨(dú)的，都是一個人走，既然植物人不是人，那我們就死的時候互相陪葬吧，可別怨我。

    廣州的天氣就是速度型的，剛才細(xì)雨綿綿，現(xiàn)在是臺風(fēng)唱著戰(zhàn)歌，拉著手風(fēng)琴，表演它的山舞銀蛇。偉大的死人是看不見了，做個蠟像躺那里，一個人沒有了羞恥心，就可以拿著雞毛射大雕，到底死人是活人還是活人是死人。各說各的理。

    我不怕風(fēng)，淋著雨走了出來，雨有了風(fēng)，學(xué)會了狗仗人勢，打在臉上，麻麻的，水跡畢竟留在了我的臉上，我體味著雨的溫暖、細(xì)膩和它全方位的擁抱。

    沒有人愛，有雨貼著也不錯。

    畢竟是大海的親戚，海嘯再怎么翻滾兇悍，都不會去計(jì)較比尼衣蹭去的這點(diǎn)鹽水。我還是應(yīng)該學(xué)會寬容和感恩。

    招手的士，我要去白云山，我要站的高一點(diǎn)，喘喘氣。

    車剛走到了白云山腳下，電話響起，是夜總會李老板的電話。

    我對他說：“你別著急。我現(xiàn)在就返回，一個小時后到。你給我準(zhǔn)備個盒飯。我怕來不及了�！�

    車子馬上掉頭，回家拿唱歌的行頭。

    第4章 流動的冰糖葫蘆

    李老板很客氣，解釋著歌手吃魚卡住的情形。我的話很少，琢磨著唱些什么好。

    “李老板，你真的不要這么客氣。你先想到我來幫你，我很幸福�！�

    “幸福？”迷惑的李老板馬上對一群女孩說道，“好，幸福。我們都幸福，是不是？我們都幸�！�—”

    “我們都幸�！�—�！迸�孩們都這樣喊。

    這個小插曲我的確沒想到，工作就是會有這樣的有趣，這也是我堅(jiān)持兼職工作的原因，很多事情都是無法預(yù)測的，就在你我碰撞中產(chǎn)生太多的火花，有的火花會灼人，有的火花能親人，有靈性。我是很容易感動的人，今天真的很幸福，這種快樂，也只在瞬間有。

    我站在了舞臺上，我和冰糖葫蘆不一樣，他喜歡大地做舞臺，沒有任何羈絆，而我沒有那么高的境界，喜歡這種稱作舞臺的舞臺，小土堆也不怕，也只有在這里，我是最快樂的，也只有這這里，我可以偷梁換柱，假借舞蹈的高度，溫暖我寫作的勞累，得到一點(diǎn)心里慰藉，得到一點(diǎn)贊美。我不去想出版的書賣不賣得出，不想家里還有個植物人，也不想家里那個陰涼涼的空氣，我就是唱，我就是吼，我很享受，很珍惜。

    一改往日的死亡掙扎腐朽頹廢的歌風(fēng)，可想改歌風(fēng)也不是說做就做的，就當(dāng)在沖涼房唱歌吧，唱我的《冰糖葫蘆》

    站得高你就看得遠(yuǎn)，面對蒼山來呼喚

    氣也順那個心也寬，你就年輕二十年

    糖葫蘆好看它竹簽兒穿，象征幸福和團(tuán)圓

    把幸福和團(tuán)圓連成串，沒有愁來沒有煩

    山里紅它就滴溜溜的圓，圓圓葫蘆冰糖兒連

    吃了它治病又解饞，你就年輕二十年

    我唱的冰糖葫蘆是翻版的，難受的，膩歪的，把下面聽的人都唱成了邪笑，我不知道他們笑什么，可能為了唱出味道，控制聲音，我把脖子縮進(jìn)肩胛骨里，看上去很滑稽吧。我把下面的人都想象成了植物人，請?jiān)�諒我的直白，我的確有這樣心理活動，我慶幸自己不是植物人，起碼今天不是，今年不是。平原上生活的人靠的大都是計(jì)謀設(shè)局巧取豪奪。我喝的是長江黃河的水，不可能澆灌成底格里斯河和幼發(fā)拉底河的神話。當(dāng)在醫(yī)院看著病床上的人時，我們最滿足的除了慶幸，還是慶幸，而且還會因此制定養(yǎng)生之道和鍛煉計(jì)劃。

    我怎么啦？

    晚上12點(diǎn)，大廳里的歌曲就該停止了，我的工作時間也就完成了。

    李老板堅(jiān)持要親自開他的寶馬送我回去。

    路上，我一直在贊美我的歌唱的好，其實(shí)我自己知道，唱歌技能我就這個水平。我說：“李老板，你喜歡的話，盡管叫我。——每周兩次就好�！�

    “體驗(yàn)生活，大作家，就是雅。”

    當(dāng)車開到我家門口時，他說：“豪華小區(qū)，看不出啊。佩服啊佩服。你家燈還亮著——你先生在家嗎？”

    “在，在家，”我笑了笑，說，“呵呵，他天天在家�！�

    “他和你一樣，作家？還在寫東西？”

    “他在夢里寫，”我猜他想去我家看看，說：“李老板，請吧。”

    我怕李老板害怕，邊進(jìn)邊說：“晚上，我們一般把我先生放在大廳睡覺。開的是有色燈泡。這樣照顧起來比較方便，走過路過別錯過嘛，都會看上一眼，及時，萬一有個急事，不至于更加手忙腳亂�！�

    看李老板發(fā)怔，我說：“到書房來坐吧。”

    看得出，笑笑的事情觸動了李老板最柔軟的善良，趁我不注意，他擦了擦眼角，我想那是淚，不然速度沒必要那么快。他有話沒話找話說道：

    “你媽睡了吧？”

    “可能，”我看一眼母親房間，“睡啦�！�

    “你媽也是作家？”

    “呵，哪里有那么多作家？她是中學(xué)老師。”

    李老板的話匣子終于打開了，說：“中學(xué)老師？我兒子也上中學(xué)，你媽姓什么？”

    “姓扁�！�

    “哦，不認(rèn)識。中學(xué)老師認(rèn)識的不多，主要是兒子的班主任�！�

    他看著堆砌的書問道：“都是你寫的？”

    “是�！�

    “真的？”

    “都賣不出去�！�

    我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說道。

    他問：“為什么？”

    “我總共寫了9本書，是自己花錢出版的。官家書商不要自己出版的；私人書店，我的書又沒那么多的人氣；小商小販，人家五元錢都嫌貴�！�

    “那就讓出版社出版，走官道�！�

    “你是做生意的，這很難理解嘛？我是誰，一個小小的業(yè)余寫字的人。”

    “你們文人也這樣啊，唉，”他點(diǎn)點(diǎn)頭，很懂國情似的說，“現(xiàn)在啊，什么事情，都得有人�！�

    “現(xiàn)在好過以前啦，起碼還有網(wǎng)絡(luò)。”

    “對啊，炒作一下。好像有個叫《把不健康的吃出來》那本書，人家那作者就一個工人，都不懂中醫(yī)，結(jié)果還大紅特紅在網(wǎng)上，賺了一大筆。就是炒作的。唉——，可把我們坑苦了，那綠豆那價格啊，漲得瘋了一樣，那段時間，我們可花了不少錢，又不能提價，那害苦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寫給自己看。愛好�！�

    “明天，我讓人來拉幾包，幫你賣點(diǎn)，做你的粉絲�！彼�又轉(zhuǎn)頭說道，“你還賣飲料？”

    “不�！�—我喜歡喝。”我說。

    “那你也喝不了那么多啊？”他拿起來看去，說道，“還都是真飲料�！�

    我笑了笑，沒人知道這是我小時候心里永遠(yuǎn)解不開的一個結(jié)。

    臨走，他說：“我敬你，癢子�！�

    我不知道“大作家”和“癢子”之間究竟區(qū)別在哪里，但從此以后，李老板總是噓寒問暖，找些偏方給我，關(guān)愛有加，挺感動的。

    他上了車，說：“今天耽誤你沒去成白云山，過兩天吧，我陪你去�！�

    他的手機(jī)響起，說是公安局查黃賭毒，讓他趕緊回去。

    “你趕緊回去吧�！蔽艺f道。

    過了一兩天，我沒等到李老板的電話，繼續(xù)按照自己的計(jì)劃安排生活。

    我不怕一個人爬山，況且我也都是一個人爬山的，我沒有朋友，一個人習(xí)慣了，這樣在路上可以仔細(xì)觀察到很多故事，不用忙著聽別人說話。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只有我一個人和游客的方向相反，繼續(xù)前行。

    一路上，我被撞歪無數(shù)次。

    怕他們了，我看見人沖下來，就得趕緊躲，算了，不撐傘了，這樣讓的更快一些。不了解我們風(fēng)土人情的國際朋友可能會胡涂：旅游景區(qū)的路應(yīng)該不會那么狹窄吧，即便是狹窄，也有左右之分。我們的交通，特別是沒有汽車通過的路面，是基本不分左右。兩個字：隨便�？梢噪S時隨地體會什么叫隨便，例如隨地吐痰和隨地大小便。前者是成年大人的行為，后者是少年兒童的行為；前者是想吐就吐，后者藏到樹后面；前者是從輸入口吐出來，后者是在輸出口屙尿出來；孔孟向來是把輸出口當(dāng)成羞澀的地方，光天化日下，褲子一脫，用力一拽，呼啦啦一大片，成放射狀，從小就會。交通也是如此，在這里走路，遵守交通規(guī)則的有可能被碰死，耳聽八方眼觀四路見縫插針占道穿行反而安全，最起碼不會說死就死。我不想說了，有點(diǎn)反胃，他們碰我就碰吧。我拾級而上，我沒有去數(shù)究竟有多少個臺階，可我喜歡摸臺階。平時我怕別人當(dāng)我是神經(jīng)病，或者當(dāng)是殘疾人，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再踩一腳，這種事情，太容易發(fā)生了，然后，再來個變臉，滿臉的誠意對不起，滿臉的輕松歉意。不行，不能讓人攪亂了我的興致，不摸。

    和我家鄉(xiāng)南海的羅浮山比起來，白云山遭受人類文明痕跡幾乎覆蓋整個表面。草坪和小吃部，標(biāo)語口號到處張貼，還有人們都不喜歡把垃圾放到垃圾箱，這是很恐怖的事情，每個國家都不歡迎中國游客，總是在顯眼處寫著中國字：請把垃圾丟進(jìn)垃圾桶。上面不但有說明還有指引，不是告訴這樣不對，而是告訴怎么做，嬰兒。每當(dāng)看到這些，我都去觀察游客的狀態(tài)。一般的游客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見，有點(diǎn)身份和知識的，大張旗鼓要通過合法手段，討回個公道，質(zhì)問人家為什么只用中文寫，有歧視嫌疑。真的很難過，我為有這樣的公民感到恥辱。我寧愿當(dāng)一個普通游客，把垃圾丟在垃圾桶就是了，過上一定時間，牌子自己就會撤掉了，尊嚴(yán)自然也就拿回來了。

    走吧，繼續(xù)走。眼不見為凈。

    聽市民說，山下面都已經(jīng)掏空了，放了很多的槍支彈藥，也好，爆炸的時候，老百姓可以陪著它們，不寂寞。

    人越來越少。

    山頂上，只有雨砸地面和風(fēng)吹呼嘯的聲音，熱鬧的白云山，只有此時，才顯露出來了他的威嚴(yán)和神秘。這才是山。

    遠(yuǎn)處的雨霧像吃人的魔掌，突然感到一種大自然威懾力，我有些害怕。雨勢很猛，我向最高的小亭子走去。

    里面有一個人！是個男人。

    他坐在那里，擺弄著樹葉和枯枝。

    那是我的。

    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向我涌來。

    站在他身后，說：“冰糖葫蘆�！�

    他猛地轉(zhuǎn)身，說：“是你�！�

    “是我，癢子。——我也在這里。”

    “癢子？癢子，我叫燦都，”他拿去我頭上的草，說，“是，是你。只有你，會來這里找我�！�

    我笑了起來，想說“我不是來找你的”，想想，還是不要打破這美好的相遇吧。

    我們就這樣看著，看著。

    電閃雷鳴過后，我眼睛突然濕潤起來。

    他像久別的戀人，用手臂慢慢擦去我頭發(fā)上的雨水。

    只聽他說道：“——你可以抱一下我嗎？”

    我看著他，不說話，他輕輕把我攬?jiān)谒麘牙�，很溫暖�?br />
    只聽他很難過地說道：“你比我還失落�！�

    “何以見得？”

    “你的衣服全濕透了�！�—這么大的雨，怎么不撐傘�！�

    他的話不是問，而是埋怨下的憐愛。

    我顫了一下，說：“——你能吻我嗎？”

    “很想�！�

    他并沒有馬上吻過來，而是又把我緊緊摟住我的全身，去感受他釋放出來的溫暖。

    “你這是去哪里？”我問。

    “——現(xiàn)在哪里都不去了。——你呢，去哪里？”

    “去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我說

    “自殺嗎？”他問道。

    我搖搖頭，說：“我想去看看大山睡著的樣子�！�

    “看到了嗎？”

    我搖了搖頭。

    他馬上站了起來，腳慢慢抬起，一個旋轉(zhuǎn)，打開了上衣，頭向后瞬間仰去。

    我走了上去，這是我第一次起身就邁著舞步，我也轉(zhuǎn)了個身，把在夜總會唱歌時的勁暴酸楚舞姿，變慢再變慢，緩緩地走上我的冰糖葫蘆，他側(cè)身垂睫，在山色空朦中，睡意朦朧。

    “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夢囈般說：“我也看到了，我還要活下去�！�

    我把頭埋在他的胸中，亮出我秀麗的臉龐，四目相愛，我從來沒有這么美麗過，山花爛漫都在為我鼓掌，瓢盆大雨中，四周已成雨簾，水光漣艷，落聲銀飛，我們轉(zhuǎn)了起來，欲飛的褰褰衣袖在美奐美侖中，楊柳開始搖曳，垂柳開始神奇，衣袂飄飄，衣袂飄飄……

    我落淚了，這不是傳說，是我的靈魂。

    捧起我的臉蛋，他說：“我愛你，真的愛�！�

    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他深深吻了過來，把我抱在他身上，我陶醉在他甜甜的唾液里，我解開了他的衣服，撫摸著他身上每一塊健壯的肌肉，突然，他把我抱了起來，頂在柱子上，開始了他瘋狂的愛情。雨照樣落，風(fēng)照樣吹，閃電妹妹唱著婚禮歌，雷哥哥戰(zhàn)鼓著銳利的冰雪聰明，整個大山都在旋轉(zhuǎn)飄搖，他的愛是那么的真切意綿，我迎接著這童真般的現(xiàn)實(shí)，充分享受著大自然賜予的快樂和贊歌，我們沉醉了……

    燦都，多么好聽的名字，多么燦爛的年齡，像在萬里長城上，點(diǎn)上一把火，烤個豬耳朵，有山有人有吃有火種。他喜歡賣冰糖葫蘆，邊走邊賣邊跳，再妝個民間臉譜，享受在戲劇化的人生中，生存又歌舞，這種有滋有味的舞臺，他愛！

    在只言詞組中，我知道，他的冰糖葫蘆都被砸爛，錢也都沒收了。他的父母都是政府職員，天天逼迫他考公務(wù)員。他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沒睡過一個幸福覺。這種日子都快兩年了，再下去，瘋。

    “能買的都可以買到。——我買給你�！�—那是人生�！�

    我掏出錢包，怕他不要，說：“借給你�！�

    “我不借，我想花你的錢。我幸福。”

    “好�！�

    “還有它，”他指著我的相片說，“給我，行嗎？”

    生活很累，卻樂此不疲，一代一代高壓下去，話語頂撞那就是叛逆，行為出格那就是**。動不動扣個道德帽子，思想的迥異怎么非要和孝順掛鉤。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父母丑惡的面孔，把自己的壓力千方百計(jì)傳給子女，子女把孫子的壓力傳給父母，如此往復(fù)，一輩子都做老母雞，自己做了還要讓兒子做，子子孫孫就葬送了出去，口口聲聲不圖什么，可起碼的穿衣戴帽都要指手畫腳。所以，說謊從小就會。寬容從小就無。培養(yǎng)一群趨之若鶩的鸚鵡，只是覺得除了一地雞毛，就成了別人的美餐了，還要責(zé)怪其它種族侵略無恥。

    說得再多，都要走好原來的路，我怕把他的身體扯開了，會心疼。

    他睡的是那么的香甜，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半睡半醒狀態(tài)，因?yàn)樘珢鄣娜嗽谂赃叄�就會有甜的神情，要是真的酣睡，那不會是甜的，至少會張著嘴，面目表情是完全放射開來，像躺在案板上的死豬都是這樣。所以，電影電視上那些酣睡又甜美的鏡頭都是騙人的。

    野外的夜晚是灰色的，我掐了很多很小很小的花，黃色的，又編制了一個手鐲，套在他的手腕上，我不知道我還能給他什么，除了夢，沒有目標(biāo)，何必讓他隨我感慨沮喪。如果此時，我和他能夠遠(yuǎn)走高飛，就不會出現(xiàn)后面的悲哀�？扇耸菦]有前后眼。燦都不光要擁有愛情，他和我一樣，是有信仰的，冰糖葫蘆和小說的信仰。有信仰的人，是不會白頭偕老的，除非沒有干擾。

    我悄悄的走下了山。

    回到家里，發(fā)燒，林姨給我拿來了藥片，又給我打了一針，林姨的打針技術(shù)很疼，真是難為她。我睡了一個下午，感覺輕松多了。

    遙開電視，正播報(bào)一個去從化的旅游大巴墜入懸崖，看著看著，我驚悸的程度不亞于當(dāng)年的笑笑出事。

    搶救工作畫面出現(xiàn)了李老板！李老板！

    正想著，電話響了，林姨在下面大喊著我的名字，我知道出事了，林姨從來不大呼小叫的。

    是旅行社打來的，說去從化的車出事了，母親正在搶救中。

    我一點(diǎn)沒有惻隱之心，死了那么多人，為什么她還需要搶救。

    我向旅行社核實(shí)，他們的確在同一輛車，票也是一起買的，是母親辦的旅游手續(xù)。等母親醒來，她最好不要告訴我這是“碰巧”就算有點(diǎn)人渣味了。

    事件過去幾天，李老板的家人需要弄清楚的問題也是我想知道的。當(dāng)良心底線湮滅時，也就是人渣的大米飯。有了旅游大巴這個天大的理由做擋箭牌，一切都是“碰巧，巧合……”，白白糟蹋了濃濃情趣的詞匯，我實(shí)在不想把她的話記錄下來，別臟了這些符號。

    我來到笑笑跟前，他一天比一天瘦下來，皮包骨頭，我伸手摸了摸，干燥的皮膚下，是扁狀的筋絡(luò)，筋脈下面是硬硬的骨頭。

    “笑笑，你說句話不？都快一年了，你只是看，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他除了看，就是看。

    第5章 望遠(yuǎn)鏡里的素材

    今天是周六，我得去上班。只是我不懂得樂譜，不然唱得可能會更動聽。這家夜總會老板風(fēng)格不同其它，結(jié)合了中國風(fēng)味，他把舞臺對著了透明的外墻，像個露天的舞臺，喜歡熱鬧的在中間，喜歡安靜又想鬧騰的在外圍。其它地方還有大大小小的各類包房歌廳。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因?yàn)槟愕拿�字就是�?

    多么憂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當(dāng)花兒枯萎的時候

    當(dāng)畫面定格的時候

    多么嬌嫩的花

    卻躲不過風(fēng)吹雨打

    飄啊搖啊的一生

    多少美麗編織的夢啊

    就這樣匆匆你走啦

    留給我一生牽掛

    ……

    一曲《丁香花》，懷舊的情調(diào)在我死灰復(fù)燃的嗓音里變走了調(diào)。

    我腦袋里全是笑笑的影子，吞噬般的靈魂，骷髏般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血肉，我感覺他快死了似的。

    我得救他。

    我該如何去救，我總不能老是去玩弄他的***，也總不能老讓林姨去摸啊，我是不是有點(diǎn)缺德。

    我唱著唱著甩了自己個耳光，鎮(zhèn)靜，好好唱歌，這是工作。

    下面的客人卻連聲叫酷。

    我得為林姨唱首歌，蒼老的面容上，應(yīng)該有笑笑的皺紋。

    唱黃家駒《大地》，粵語歌曲用普通話唱來也是不錯的感覺，下面食客聽來也不怎么挑剔，他們喜歡最多的是看我的動作。今天和我交替唱歌的男人，也很有意思，陰陽顛倒，我總是表現(xiàn)粗狂的一面，海風(fēng)呼嘯的舞姿；他總是表現(xiàn)娘腔的一面，泉水甘甜的唱功。看得客人各有各的笑法。

    等下了班，呵，這是我唯一可以使用“下班”這個詞語的地方，我很滿足。

    回到家我喝了瓶啤酒，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我又開始拿出我的小跳蛋，**的次數(shù)多了，有了抗力，跳蛋也不那么刺激。玩了一會，自覺無趣。

    笑笑喜歡看電視，林姨做完家務(wù)就陪笑笑說話，做些針線活。她來我家半年多了，比母親小幾歲，看上去卻要比母親大許多。

    我拿了幾瓶飲料，來到笑笑面前，說：“林姨，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她接過飲料，笑了笑，說：“謝謝癢子。家里還有老頭子�！�

    “你讀過書？”我感覺林姨說話做事很有分寸。

    “讀過，上過高中。”

    “林叔經(jīng)常來看你，你們那么幸福。”

    “是，老頭子對我很好，重活都是他干�！�

    看著她滿頭白發(fā)，問：“林姨，你們應(yīng)該有孩子吧，沒來過咱們家？”

    林姨眼睛看著外面，笑了笑，說：“有過，——前年，——去了�！�

    “去啦？是出遠(yuǎn)門了還是迷路了？還是怎么啦？”

    我的心開始發(fā)痛，從林姨的表情，我知道答案是個悲劇。

    “那天，他和一個小姑娘分開后，回去的路上，被車撞飛出幾十米，又在我兒子身上軋了過去。”開始哭泣。

    “真歹毒，抓住了嗎？”

    林姨搖著頭，說：“跑啦……跑啦……”

    嗚咽聲在我家屋頂盤旋著，像一只碩大無比的老鷹，叼起一頭大水牛，水牛拔出自己的牙齒，朝老鷹的肚子刺去，頓時血流如柱，老鷹終于飛不動了，在十字路口的上空，一起摔了下來。水牛當(dāng)場被車碾死，老鷹被送到了動物園，被飼養(yǎng)員精心飼養(yǎng)著。

    林姨擦干眼淚，突然把衣服角撕開，拿出一枚紐扣，說：“這是我兒子……死的時候……手里撰住的�！�

    “你沒給公安局？”

    “這個是我在市場上買回來的，給那個一模一樣。癢子，你要是看見有這種扣子的人一定告訴我。”

    不知道我的頭是怎么點(diǎn)下去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勤勞善良的林姨。

    幼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

    三大悲劇，都是我們的糧票。

    在沒有信仰的國度，可憐的人們就只能相會依靠。當(dāng)災(zāi)難降臨的時候，人的精神完全崩潰，把信仰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都會瀕臨噩運(yùn)的考驗(yàn)。

    我心痛，但我沒有把笑笑當(dāng)成信仰。

    我激情，我也沒有把燦都當(dāng)成信仰。

    這是我明智的選擇。就像我不寫小說的時候，就是我結(jié)束生命的時候，是一個道理，這才是我的信仰。我不會為人而死，而是為信仰去死。

    大廳寂靜如泥，只有笑笑在打哈欠。我向林姨問去：

    “家里除了林叔還有什么人嗎？”

    “沒有啦�！�

    “——要不，”林姨觸動了我最柔軟的心弦，說，“把林叔也接過來吧？——你們跟我過�！�

    林姨也不抬頭，說：“謝謝癢子，好人啊。——老頭子恨城里人，也舍不得那兩畝地�！�

    聽得出來，林姨在流淚。

    我沒在說話，只聽到“呴、呴、呴、呴”的怪叫陪伴著哽咽聲。

    感性的人，容易落淚，我?guī)е�我的筆記本走上天臺去數(shù)天上星星。

    我偶然喜歡在黑夜中寫東西，寫的是靈感，等看清楚時，你就會看笑，什么叫回族字體。

    想落淚。我得堅(jiān)強(qiáng)，為我的信仰而奮斗。

    這篇小說寫的很緊張，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盡管寫的是我自己，還是感覺挺苦。我先把每一章的故事情節(jié)都簡單寫了個片段。有些情節(jié)不理想，有些知識不太懂，要去查閱數(shù)據(jù)，漫長的過程，生孩子，整個故事寫出來后，再刪減，弄完之后要去潤色，總不能讓人家看裸體文章，如果不享受沒有喜歡看，別糟蹋了小說的名稱，更要命的，我必須提前10天寄出，以保證截稿日期前正常抵達(dá)。

    我開始欺負(fù)跑到我家天臺的一只小貓，瞅看對面人家的一只小狗。世界上的生物，一成不變的生命是不存在的，這就是改革：貓愛上了狗，老鼠愛上了貓。大多**都是這樣，明知道前面是荊棘，只因下面鋪著紅地毯，也要試試。溫柔柔弱樣依偎著，瞪著土黃色的死人眼，跟在敢走夜路的人身后，然后緊走兩步，一扭身，哎呀一聲嗲：腳崴了。

    對面的人用手電筒照過來，我盯住他，眼睛這玩意，可不是什么好東西，要是定下點(diǎn)來，眼珠子會往上跑，再把頭發(fā)蓋住半邊臉，效果出來了，只聽“啊”一聲接著“咚”一下，似乎什么東西坐在了地上�；钤摚�拿著手電筒都不懂，不知道它和眼睛是親戚嗎，又多了個叉腰肌。

    我把望遠(yuǎn)鏡拿來，支起架子。朝貧民窟的地方望去。

    遠(yuǎn)處的窗戶內(nèi)，一對中年男女，男人在看報(bào)紙，女的指著男人的鼻子，男的起身要走，女的指著陽臺跑過去，有防盜網(wǎng)，她又轉(zhuǎn)身跑進(jìn)里屋，拿出來一個菜刀。只聽見“碰”的一聲門響，人都走了。自己坐在地上剁著地板大哭。

    不好看，窮人打架，起因就是錢，錢的使用錢的分配錢的去向等等煩了去。

    還是看河對面的吧。

    那對老夫妻家里，那個老頭子在看墻上掛著的相片，我把鏡頭拉過來一些，是她，他的老伴，我還以為是他去了呢，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那對小夫妻家里還是那樣子，老公陪女兒沖涼睡覺，老婆看電視做美容嗑瓜子。

    那個包頭巾的男人幾天都不見燈亮。

    那個禿頂女人已經(jīng)回來，正和一個男人QQ視頻聊天，仔細(xì)一看，他們在視頻**，看得到另一只手?jǐn)[弄著下面。和我是嗜好。

    我把圖像放到最大，把望遠(yuǎn)鏡袋子放在腿上，開始和他們配合起來。過了半個鐘頭，她又要去沖涼了，我還是不要看了，別嚇出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從此以后，她成了我停留的窗口。

    我把這些數(shù)據(jù)趕緊轉(zhuǎn)換成文字，要知道，我寫作的生活源泉，都是這樣來的，要不，作品就沒有質(zhì)感了。明天還要重新去成人用品店買了一個細(xì)些的女用**器，太粗不舒服，電池力度不夠，放進(jìn)去就抽動不起來。

    不玩了。

    我老是聽著母親房間有動靜，奇怪，一天都不見她回來，怎么會有聲音呢。

    我決定看個究竟。

    進(jìn)入母親的房間，我向來是在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但是我又從不躡手躡腳，不是不怕，是很怕。

    “林姨，林姨，起來，”我小聲叫著，把家里所有的燈都打開，指了指，“好像有人？”

    我拿出配好的鑰匙，突然推開。

    劇烈晃動的不倒翁！

    林姨拿著掃把大聲喊道：“出來！出來！”

    在床底下，一個男人！

    等揪出來，一看傻了眼。

    是天才！

    我有些惱羞成怒，不知道看沒看到我在天臺上，給了他一巴掌。

    “你從哪里過來的？”我厲聲問道。

    “外面�！�

    “外面？當(dāng)然是外面！從哪里進(jìn)來？”

    “偷偷進(jìn)來的�！�

    支開了林姨，我厲聲問道，“她呢？”

    “我沒見�！�

    我隨手拿起一根電線，打在了他的臉上：“從哪里進(jìn)來的！”

    “哎呦！”他摸著流血的臉，指了指了衣柜后面。

    我叫他打開，是地下通道！

    我坐了下來，問道：“通哪里去了？”

    “外面的下水道�！�—求求你，你別給你媽說我來過，說翻臉就翻臉的�！�

    “怕她不給你錢用吧？”

    “求你，別說�！�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搞這個的，一聞，就知道有地下通道�！�

    “你偷東西？”

    “沒有。有人追殺我。”

    “編，繼續(xù)編�！蔽艺f

    “我發(fā)現(xiàn)有個地方要火山爆發(fā)，說給他們聽，結(jié)果，他們想弄死我，差點(diǎn)沒被勒死，要不是天上有架飛機(jī)飛過，我就沒命了�！�

    “編，繼續(xù)編。你以為你是老幾。你說哪里火山就火山，那么多科學(xué)儀器都測不準(zhǔn)，你一個肉眼就聞出來了。你肯定觸犯了法律！”

    “我是天才，天才！”

    “——行，我信你。你告訴我，哪里有火山�！�

    他搖搖頭，說：“我要100萬，不然我就說出去�！�

    “說出去不是更好？”

    “你不懂，這是政治，這是紀(jì)律�！�

    “別唱啦。你以為你是美國總統(tǒng)�！�

    “亂不如災(zāi)，災(zāi)不如死。能死不災(zāi)，能災(zāi)不亂�！�

    “我沒功夫聽你扯淡。——你們多久了，怎么回事？”

    “剛認(rèn)識一年。——我被開除后，也找不到工作，一無所有�！�

    “認(rèn)識一年，你就會知道地下通道？”我拿出一把刀說，“信不信，我閹了你？不說實(shí)話�！�

    “你會坐牢的�！�

    “我閹了你再說，又不是死罪，怕什么�！�

    我拿起刀就朝桌子剁了下去。

    “我們年輕時就認(rèn)識，”他很委屈說道，“我什么都給你說了吧，這個通道還是你父親請我設(shè)計(jì)的呢�！�

    “年輕？”

    “是，還沒嫁給你父親前我們就認(rèn)識�！�

    “我那個死去的弟弟是不是你的孩子？”

    “這……，可能是吧。”

    “什么叫可能是吧？”

    “你母親自己說是我的，我也沒去驗(yàn)證啊。”

    “你們那些破事我沒興趣。我問你，讓你和我聊天的也是她，對吧？”

    “可，——可我真的是喜歡你！要不，我怎么會給你說實(shí)話�！�

    我啪的一聲把拿刀背朝他肩膀砍了下去，喊道：“滾——”

    第6章 燦都揭開了我的家世

    作家的名聲似乎不怎么好讓人接觸，和小報(bào)記者可能有著砍不斷理還亂的血脈，一個探秘行動，一個追根靈魂，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別人總是擔(dān)心恐成了筆下的人物。

    在夜總會，麻煩很少找到我，這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沒有男人來追求我，更沒有男人來**我，難道我長得丑陋嗎，也不是，雖然算不上美女，但也說得過去，高鼻梁，大嘴巴，小眼睛，沒有下巴的長瓜子臉型，我覺得挺好看的。

    小姐妹們出謀劃策，給我開玩笑，是不是想男人？勸我以后別給人談起植物人；盯人也不要太直太久，男人一般都心虛，招架不住。

    我不是想男人，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晌液苌俳o別人說我家里有個植物人啊。莫非是李老板說的？唉。

    回到家，我一邊換拖鞋一邊問道：“林姨，那醫(yī)生來了沒？”

    林姨說，“醫(yī)生來過了，開了藥和針。”

    我走到笑笑床旁，說：“笑笑，好點(diǎn)了沒？”

    他瞪著眼，眨巴了一下，然后看著我。

    “笑笑，我很想讓男人喜歡我，你知道不？”

    笑笑不出聲。

    我也沉默了下去。

    當(dāng)年，我也提出過辦理離婚手續(xù)，笑笑的父親不愿意，說離婚也可以，我必須拿出100萬，我說：“我不是不照顧他，離了婚我一樣可以照顧他�！�

    他父親說：“我不信你�！�

    “你不信我，你干嘛讓我伺候你兒子？”

    他父親的牙齒很白，說道：“你們是夫妻。”

    “我們是夫妻�！�—可我要結(jié)婚。”

    笑笑的妹妹說：“那不行，你結(jié)了婚，我哥往那里放？”

    “我?guī)е�他�！蔽覉?jiān)決陳懇答道。

    笑笑的弟弟說：“你既然帶著他，干嘛非要離婚�。磕莻�結(jié)婚證能說明什么？”

    和這群人說話為何如此費(fèi)勁，對著他弟弟妹妹，問道：“你們每天晚上都干什么？”

    弟弟想了想說：“我查資料。”

    妹妹也想了想說：“我?guī)Ш⒆��！?br />
    “你們都不說實(shí)話，”我冷笑了一下說，“干什么，——**。”

    笑笑妹妹說：“惡心�！�

    笑笑父親說：“人都不行了，哪里有心思搞其它事�！�

    笑笑妹妹說：“就是�！�

    “**懂嗎？就是制造你帶的孩子的那種動作。你哥行嗎？”我指著笑笑說。

    笑笑弟弟把妹妹拉到一邊，對我吼道：“不離婚不是一樣做嗎？”

    笑笑妹妹說道：“真不要臉�！�

    “你說什么？”我從墻上拿起一根腰帶朝她臉上抽去，血立刻流了出來。

    他們并不還手。

    “滾！！——給你們?nèi)�秒鐘，立刻滾！別在進(jìn)我家門，如果你們還來，每一個人伺候笑笑一個季度，別他媽的拿著豆包不當(dāng)干糧！我們家有錢是我們的，你們又生孩子又買房也沒窮到哪里，滾！”我拿起他們的水果，扔了出去，說道：“——把你們水果拿走！”

    當(dāng)我回頭時，看見母親坐在老爺椅子上。

    林姨手里攥著刺刀，看來，她是決定要拼架的。

    也每每想到這一段，就不怎么懷恨母親了。

    在人生記錄里，這是我第一次當(dāng)潑婦�？粗�可憐的笑笑，我跪了下去，說道：“我不是不要你，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

    我起身，穿上外套，一想到這些，我就無法排解我心中的郁悶，走走吧。

    電影院里，白天比晚上生意差些，買了一張票，進(jìn)去，就我一個人，過了十多分鐘，又進(jìn)來了一個人。我控制不住，還是走過去，說：

    “就我們倆，可以聊聊嗎？我很寂寞�！�

    那人看了我一眼，起身，扔下一句話：“神經(jīng)��！”

    一會，又進(jìn)來了一個人，開始他坐在最后一排，我每一次回頭看他，他的座位都向前移動，等我最后一次回頭時，他已經(jīng)坐在了我身后。

    我在等待著他接下來要做什么，我的確有點(diǎn)害怕，節(jié)奏太慢，心理承受能力有限，他既沒有和我說話，也沒有動我一下，只是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我把包放在腿上，遮擋一下，把手伸了下去。我喜歡這種刺激，能給我?guī)�來空曠的田野，綠油油的，上面飛滿了千萬個拇指姑娘，紐扣大小般。呼吸聲是那么清晰，感覺是那么的熟悉，我抬頭向后仰去，他終于吻了過來。

    白云山的吻，白云山的手感，白云山的體味，白云山的唾液。

    是他！

    “燦都——�！�

    “嗯？癢子嗎？”

    “是我——”

    “真的嗎？”

    “真的�！�

    “這不是夢？”

    “這不是夢！”

    他把胸前吊墜叼到了我的嘴邊，“真的，是你？我有你的相片�！�

    我緊緊地抱住他，說：“我離你很近�！�

    “夢真的來了，想擋都擋不住�！�

    “我找你找的好辛苦�！蔽倚χ�調(diào)侃道，“——臺詞�！�

    “我等你等的好辛苦�！�—不是臺詞。”

    “我們不在這里了，”我拉起他就走，“你知道我在這里？”

    “他們又砸壞了我的冰糖葫蘆，扔掉了我的臉譜�！�

    “我買給你。”

    “又買給我？”

    “嗯!”我點(diǎn)點(diǎn)頭。

    “先不買了。你給我的錢還沒有用完，沒舍得用。”

    “那你怎么辦？”

    他說了一狠話：“我等他們死！禍害！”

    他可真敢說啊！

    至少我沒有這個勇氣開口。社會賦予父母太多的花環(huán)，我倒是覺得，當(dāng)自私達(dá)到頂級時就成了偉大，無論怎樣贊美，都離不開本質(zhì)的一面：自私。如果當(dāng)這個孩子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兩個不同男人的**，甚至三個不同男人的**融化而成，父親還偉大嗎？如果產(chǎn)房里給調(diào)換一下嬰兒，恐怕魂?duì)繅衾@的是剛剛知道的住在別家的那個。什么偉大，就是要的獨(dú)一無二的擁有，獨(dú)一無二的享受。生命放在那里都發(fā)芽，只要氧氣和水。由于父母的存在，我們的氧氣和水質(zhì)都發(fā)生了變化，把他們污染過的水，甚至已經(jīng)腐爛劇毒的水，讓孩子喝下去，并不斷恐嚇說：你不喝，不喝渴死你。實(shí)際上，渴死的是父母，他們僅僅抓牢這棵救命稻草，恐怕有閃失，不然一場空。膝下之歡占據(jù)男女之間情愛的空間時，他們的轉(zhuǎn)型就結(jié)束了，說是老伴，沒有哪一個去鴛鴦抹頸。當(dāng)有了孩子，隔代的距離，怎么都會大于老伴間的年齡之差，所以，相不相愛，已經(jīng)不重要。當(dāng)一個不愿意轉(zhuǎn)型碰到一個轉(zhuǎn)型的人時，就出現(xiàn)了偷吃蹭喝或離婚謀殺五花八門的人命案就來了。

    但是作為孩子，我是真的不信，從小就不信：我不喝，我會渴死。

    當(dāng)年，我看著弟弟喝飲料，母親不給我喝，我不是一樣沒有渴死。我看著弟弟被母親寵愛，扭頭卻呵斥我給弟弟拿紙巾慢時，我不是一樣沒有死去，反而摔死的還不是我，是她的寶貝兒子。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看不看的懂我的飲料墻，都是弟弟當(dāng)年喝過的。

    我們走出電影院，討論了一路，他把我抱了出來，說：“你讓我等的太久，等了25年。我們倆是一個人！現(xiàn)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你結(jié)婚，生孩子，讓他們天天唱歌跳舞。我們走到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不再回來�！�

    我不知道如何解釋，說：“——跟我回家，看看吧。”

    路上，燦都唱著他的冰糖葫蘆，張開雙臂，問道：

    “小姐，要不要來一串？”

    我跑了進(jìn)去，說：“好，先生，我買一串，再買一串，打包，買好多好多，掛滿你的雙臂�！�

    我吊墜在他手臂上蕩起秋千。

    “100分，”他拉起我的手向前跑著喊道，“我找到愛的人啦——她又回來了，一生只愛你一個——”

    因?yàn)樘旌�，我們倆快樂著追逐著，路過的人也笑了去。

    真幸福！

    到我家了。

    母親的熱情超過我的想象，好像燦都是她兒子似的，蘋果葡萄梨子琵琶，擺滿了桌子，她從不打開的屋門也完全敞開著。

    我把燦都領(lǐng)到笑笑房間，嘆氣說道：“我還有他！”

    母親馬上從外面接了話進(jìn)來，說：“明天我就帶他回老家，你爺爺蓋的那套別墅很久沒住人，該回去看看了，空氣又好�！�

    這話說的，好像法律是我家的親戚，植物人也是受到保護(hù)的。

    家里的事情，我總是不想和她拗，每當(dāng)我談戀愛，她都會幫我掃清道路上的障礙，可我不明白的是，結(jié)果總是以悲劇收場。

    幾天后，母親就開著她的加長車，帶著笑笑，去了久違的老家南海羅浮山。

    羅浮山下有一條河，老百姓都叫羅浮河。

    小時候，那里水很清，老百姓都喜歡在河里洗澡洗衣服。我記憶里父親經(jīng)常一只手領(lǐng)著我一只手領(lǐng)著弟弟，到這里洗澡。當(dāng)時弟弟喜歡扎小辮，出門必定抱住個大水蜜桃，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叫著，嘟起嘴，讓我給他擦鼻子。我只比他大一歲，力氣卻很大，背起他在江邊跑著玩，他雙手摟得緊緊的，停下來，就遞過來桃子說“姐姐你吃吧”。很甜，真的，感覺弟弟很親很可愛很讓我疼。可母親一來，看到弟弟全身心的跑過去，我就會扭頭看著父親，有沒有張開著的雙臂。后來，爺爺來了，爺爺成了我跑過去的呼喚。抬頭看爺爺，是那么的老，老的像北方冬天的老槐樹。母親和父親的臉，一個像水蜜桃光滑滑的，一個像人參皺皺巴巴的。弟弟喜歡吃水蜜桃，我也能跟著咬上一口，很心酸。再后來，爺爺走了，我再也沒吃過水蜜桃。再后來，弟弟也走了，那個嘟起嘴跟在我后面跑的弟弟走了，我想這下可有桃子吃了。再后來，父親也走了，我也早已忘記桃子的味道了。

    羅浮山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商家沿著東西河床全部蓋起來大面積的別墅，前面有個是羅浮山小學(xué)，當(dāng)年，爺爺買的是最前面的一套，說是離小學(xué)比較近，他每天準(zhǔn)時起床看孩子們升國旗，唱國歌，還有朗朗的讀書聲和吵鬧聲，爺爺都喜歡。我能理解爺爺那種天涯游子歸來的那種心情，漂移無助、孤獨(dú)偏激、思想深邃、急功近利。母親和爺爺應(yīng)該都屬于“外地人”，雖然一個是在廣州一個是在日本，但心境是一樣的。可爺爺是大智慧的人，選擇的是理智，母親是小聰明，得寸進(jìn)尺，陰謀詭計(jì)。這其中的緣由分析，我不得不歸于環(huán)境。黃河文化告訴我們，如何投機(jī)如何說謊，如果不投機(jī)不說謊，將沒有價值感和成就感。不同環(huán)境成才起來的民族，精神是不一樣的。植物種下去，對人來講，有的是有毒的有的是有益的，但土地仍然滋養(yǎng)著它，人種也是一樣，肯定有邪惡毒辣的種子，也有殘疾智障的種子，那母親不是一樣也當(dāng)寶貝供奉著。我從來就認(rèn)為：殺過人的仍然會去殺人，幫助過你的人還會說明你。搞些判罪判刑是沒有用的，減刑更會增加邪惡的瘋狂。也許那罌粟長到少年，經(jīng)過人類的綠色施肥，也能開出細(xì)高細(xì)高的向日葵的花。

    當(dāng)天晚上，我?guī)е鵂N都，漫步在羅浮河邊，我是大河的女兒，卻長得七扭八歪的，燦都看著我說：“我們結(jié)婚吧�！�

    “還有笑笑�！�

    “帶上他�！�

    看著這個從沒走進(jìn)婚姻的大男孩，我說道：

    “不是帶不帶他的問題，是不能領(lǐng)結(jié)婚證的問題�！�

    “先辦離婚手續(xù)，再結(jié)婚�！�

    “我努力過�！�

    “行嗎？”燦都問。

    “不行�！蔽艺f。

    “那我們就私奔�！�

    “我沒有野外生活的技能�！�

    “有我。”

    “真好�！蔽腋锌�道。

    “知己的人在一起相愛，多幸福啊。”他摟著我說。

    “是啊，可以一起起床，一起穿衣服，一起系鞋帶，一起鎖門，一起坐地鐵……”

    燦都一下子把我抱在他的懷里，緊緊的抱住我，我知道，他懂我，看大�？聪﹃柍孙w機(jī)坐火車，那只在小說里有，生活里那叫奢侈。

    晚上，全家人高興，都喝了點(diǎn)啤酒或者飲料。

    我們控制不住愛的**，早早睡去。

    可我第二天一大早醒來，發(fā)現(xiàn)燦都不見了。

    過了一會，還是不見他的身影。

    我把家里的人都叫醒。

    這么大的一個人，能去哪里？

    笑笑也睜開了眼睛。

    過去了兩個小時，即使買早餐也該回來了。

    他的手機(jī)關(guān)機(jī)，家里也沒有，可其它什么都沒動啊，也不像走了啊。

    我準(zhǔn)備報(bào)警。

    母親走出來才說：“他走啦。動不動就報(bào)警。”

    我壓住心中的怒火，問：“走啦？去哪里啦？你對他做了些什么？”

    “他有急事，回廣州了。再說，我對自己的人做事，還用不著你來管。”

    我猛的回頭，問道：“——自己的人！你什么意思？”我聽不懂，千萬個疑問都堆砌在我的腦門上。

    母親一字一字的吐道：“燦都本來應(yīng)該就是我的！”

    母親的話，像個炸彈。

    我壓著怒火問道：“你們認(rèn)識嗎？”

    “認(rèn)識�！�

    我哈哈連笑三聲，天呢，說道：“你和夜總會的李老板也認(rèn)識，對嗎？”

    “當(dāng)然認(rèn)識�！�

    我拉著她說：“走，到爺爺面前去說，你敢說你認(rèn)識�！�

    “去就去。我哪里都敢去�！币桓彼镭i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我直接問道：“你跟我搶男人？”

    “是我的�！蹦赣H的厚顏無恥讓我暈死。

    “錢，你搶；這男人，你也搶�！�

    “本來就是我的�！�

    “姓扁的，你捫心自問，我哪里對你不住，存折上的錢都快被你弄走完了，我都沒說。做人要講良心�！�

    “誰在背后給你挑撥離間��？”母親惡狠狠看著林姨說。

    “是父親，是父親臨走給我說。爺爺留下來還有500萬�！�

    “證據(jù)！”

    “父親的話就是證據(jù)！”

    “——他放屁！一輩子就是個窩囊廢。老得不成樣子。丟人�！�

    “看誰放屁，證據(jù)，我會拿給你！想當(dāng)**又立牌坊，西家吃飯東家睡。還不耽誤做家賊。”

    我把她舉過來的手臂一扭，早預(yù)料她會這樣，想打我沒門，她摔在地上。

    “我是你母親�！�—本來這些錢都是我的�！�

    我本來已經(jīng)走到門口，猛轉(zhuǎn)身回來，掐住她說：“你為什么這樣對我！”

    她擦著嘴上的血，說道：“為什么？窩囊廢！我沒有的，你也不能有！你有的，也應(yīng)該是我的！”

    我顫抖著撥著燦都的手機(jī)，關(guān)機(jī)！

    我很怕，我好擔(dān)心，怕燦都出現(xiàn)車禍，我怕出現(xiàn)第二個植物人。還好燦都他不會開車。

    很久，我才說：“笑笑就是這樣被你逼瘋的，對吧！”

    “是他自己開車不小心！”

    我嘶吼著：“出車禍那天，他是和你在一起的。李老板死亡，也是和你在一起的�！�

    “胡攪蠻纏，雜種，像你爺爺，老頭子�！�

    “告訴我！我母親是誰？”我倒退了幾步，扶住墻壁，用盡所有力氣，突然轉(zhuǎn)身，用力掐住她的脖子道，“說——”

    她喘著粗氣說：“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母親！”

    “你不要提‘母親’這兩個字！”

    我扇了她幾個耳光說道。

    她站了起來，咬牙切齒說道：“你爸欠我的！你欠我的！你爺爺欠我的，所有人都欠我的！你必須償還我��！”

    第7章 骨灰盒里的秘密

    回到廣州，我就摔倒在了家門口前，模模糊糊聽見燦都叫我的名字。等到醒來的時候，躺在了醫(yī)院里。

    燦都就坐在我的眼前。

    我趕緊坐了起來。

    他還活著，好好的。

    我悲喜交加，燦都還活著。

    擦去淚水。

    我說：“你能舉起手嗎？”

    燦都抬起了手臂。

    我說：“你能走兩步嗎？”

    “能�！睜N都在病房里走了幾步。

    燦都坐在我窗前默默流淚。

    我的心都碎了。

    我對他說：“燦都，我想要一只玫瑰�！�

    “好。我現(xiàn)在就去買�！�

    “我要綠色的�！�

    燦都想了想說：“好�！�

    我一下子抓住了燦都的手，他回過頭來說：“怎么啦，癢子？”

    “我可以，可以向你求婚嗎？”

    沒有表情的眼淚，燦都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說道：“要不，我們離開這里吧�！�

    我答應(yīng)著，看著他出去的背影，我想問燦都，母親都做了什么，可我真的難以啟齒，怕海枯石爛變成連誅九族，母親壞，女兒也不會好到哪里，耳濡目染能有多清澈。

    燦都很久才回來，說：“幾家店，都沒有綠色的玫瑰�！�

    “沒有人賣綠色�！蔽矣行┦�落。

    燦都趴到我身上說：“為什么不喜歡紅色？”

    “紅色是戰(zhàn)爭，紅色是鮮血�！�

    我指了指墻上掛的電視。

    燦都問道：“什么？”

    “她們在唱歌，在跳舞。她們穿著血衣在歡樂在歌舞�！�

    “你不說我還沒看出來，真像，全身都是血，背景也是血�！�

    “戰(zhàn)爭離我們不遠(yuǎn)了�！蔽艺f。

    燦都笑了一下，說：“癢子，別胡話，別亂想啦，你看——”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花，綠色的小花，還有兩片葉子，還有土。

    “小玫瑰！”我擦去我一直在涌的淚水說道。

    燦都說：“是我們的小玫瑰。上邊是我下邊是你，你長在大地，我長在空中�！�

    “你是天上的雄鷹�！�

    “你是地上的精靈�！�

    我們互相吹捧著，我走下床，看著中燦都，說：“給，我向你求婚，求婚假。行嗎？”

    “我答應(yīng)你，我永遠(yuǎn)等你�！�

    燦都又說了句：“我們的玫瑰很容易攔腰砍斷，兩頭重，中間輕。是不是？”

    “燦都——”我控制不住，還是問道：“前天晚上，她對你做了什么？”

    燦都上下擼著臉，說：“唉，我晚上上廁所，碰到你母親還在外面坐著，我就走了過去，有點(diǎn)口渴，誰知道我喝了之后，聊了一會，就不能動了，頭腦很清晰，像喝多了酒。你母親折騰了我一個小時，——太邪惡啦�！�

    “有沒有傷到你？”我問。

    這句話問的多么裝聾作啞，后來我想，這句話肯定傷到了燦都。

    當(dāng)時燦都臉色難堪，停了很久，他才說：“沒，她拿了我手機(jī)里的電池�！�

    他又搖了搖頭說，“——我們離開這里吧�！�

    “好。我想帶上笑笑。”我說。

    燦都沒有答我，也沒有笑容，也沒有默默點(diǎn)頭。

    突然，有個干部模樣的男人朝我們走來，看著燦都，低聲說道：“兒子，兒子快回家！你媽要喝藥�！�—你們倆怎么都這么要強(qiáng)干么呢�！�

    燦都雙眉緊蹙滿面愁容，罵了一句：“該死的！”

    看著燦都遠(yuǎn)去的背影，我不知道他在罵誰，我也不知道他爸爸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這些疑問，一直是我心里一個謎團(tuán)，到我最后死的時候都是不知道的。

    第二天一大早，護(hù)士給我量了體溫，又來了一群醫(yī)生查房，他們說我“懷孕了”，讓我多注意休息。

    懷孕了？我沒有任何妊娠反應(yīng)，身體也沒有凸起，怎么懷孕了。

    懷孕了！這是白云山的種子。

    燦都要知道，他會高興成冰糖葫蘆。

    我拿出手機(jī)，還是關(guān)機(jī)！

    回到家里，我手拿鐵鏟和鐵錘，像拆遷隊(duì)似的，敲開了母親的所有抽屜，敲打著墻壁的任何一個地方。

    所有的地方都被我敲打了一遍，只有化妝臺玻璃后面沒有敲打，由于一遍又一遍耐心旋轉(zhuǎn)螺絲，釘子的頂端完全露出到油漆外面，很光滑。

    這里一定是常開長關(guān)，一定有機(jī)關(guān)！我猜想。

    找來螺絲刀，拿下鏡面。

    我眼前閃現(xiàn)一道利光，倒吸了幾口氣，坐在了凳子上。

    骨灰盒！

    像遭到鬼斧雷劈一樣，我扶住發(fā)軟的腿，關(guān)緊了房門。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只在鬼片里看到過。

    后來想想也沒有什么，之所以怕，是因?yàn)橄扔辛伺碌母拍睿�后看到的，所以怕。于是，我對自己說：別怕，寶貝，都是騙人的。

    我褲子都尿濕了。

    我撥通了天才的電話。

    天下真是沒有用不著的人，沒有走不著的橋。生活就是這樣無厘頭。

    我一見天才就開始哭。

    “幫我打開，那個，”我指著母親的房門說，“里面有個骨灰盒�！�

    “誰的？”天才也倒吸了一口氣。

    “不知道，沒寫名字，我看到旁邊有閃光飛過，我看到閃閃發(fā)光的東西，會不會真的有鬼魂？”

    天才說：“你幻覺，世界上沒有鬼。你真的要打開？”

    “嗯�！�

    “要不是我喜歡你，要不——才不干這種事情呢�！�

    “謝謝你。我不是也沒朋友嘛？才想到你的。”

    “——那還是燒根香吧。”

    “嗯�！�

    我們朝著佛爺跪了下去，這還是父親當(dāng)年買的老佛爺。說是保佑我們?nèi)�家的�?br />
    燒完拜完，只聽天才說道，“這算不算拜堂。我想改邪歸正，和你結(jié)婚�！�

    “我手里都沒有多少家產(chǎn)。讓笑笑都給弄完了。你還是跟著她吧，有飯吃�！�

    “我真的喜歡你�！�

    “少說廢話！”

    “我是真的。”

    “你再說，信不信，我現(xiàn)在打電話給她，說你在她房間里�！�

    “你打吧，你打了她也來不到啊�！�

    我吃了一驚，問道：“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當(dāng)然知道�！�

    “哪里？”

    “南海啊，我讓她去的。”

    我皺起眉頭說：“你讓她去的？”

    “是啊�！�

    “為什么？”

    “過幾天我告訴你�！�

    “不行�！�

    “這是秘密，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說給你聽。你再問，那我不給你打開了。”

    我拿起螺絲刀，說：“你不開，我自己也能開！我就不信，能嚇?biāo)牢�。�?br />
    他搶過工具，說：“我開，我開還不行嘛�！�—就會欺負(fù)我天才�！�

    我看出他頭上開始冒汗。

    他看了我一下，說：“開啦，你堅(jiān)持住��！”

    我抓住他的胳膊，說：“開吧�！�

    骨灰盒打開了！

    里面有兩張光盤，和一張紙，和一個插滿針頭的布娃娃。

    紙上面是出生證明：癢子，1970年5月9日出生，重量2850克，父親癢康勇，母親扁偉，剖腹生子，兒童醫(yī)院。

    布娃娃，那是我小時候玩過的布娃娃！

    都已經(jīng)扎的面目全非。全身扎了很多，是那種針灸用的針。

    我哭著說道：“什么深仇大恨，皇宮里的巫蠱之術(shù)都用到了家里。”

    還有兩張光盤。

    計(jì)算機(jī)上的圖像，我和天才都呆了，那是天才和母親的年輕時的***。

    我沒心欣賞。

    換上另一張，我心膽俱裂，那里有笑笑！

    是笑笑和母親的交配畫面。

    看得出，笑笑是在昏睡狀態(tài)。

    天哪，燦都一定也是這樣被**，他一定黯然傷神，換位一下，如果我被燦都的父親**，會是什么感覺，會有怎么的羞怒，一定萬箭攢心，一定恨死我了！

    我在天才的肩膀上捶胸頓足失聲痛哭，哽咽著說道：“真是不要臉，太不要臉啦！”我痛心的朝我抽了一巴掌。

    “癢子——”天才叫道，“癢子，你沒事吧？”

    天才遞過來一杯水，說道：“畢竟她是你親生母親�！�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對天垂淚，“天哪——。”

    我讓天才送我到天府路。

    我拍開當(dāng)年我爸最好的朋友呂伯伯家門。

    等呂伯晨練回來，一頭撲到他懷里，長哭不起。

    呂伯嘆了一口氣，給我倒了杯水，慢慢給我講了起來：

    父親是一汽公司的職工，為人很本分也很老實(shí)，有套房子，也沒有什么錢。當(dāng)年父親和原先的老婆結(jié)了婚很多年都沒有孩子，就離了。父親有個徒弟，他徒弟有個女朋友叫扁偉，來廣東打工的湖北女孩，扁偉懷孕后，徒弟就請事假不見了人影。是你父親陪著扁偉做的人流，兩個人從此就好上了，父親比她大30歲，很快結(jié)婚，很快有了我。第二年又有了弟弟。

    突然有一天，遠(yuǎn)在日本的爺爺回來啦，并帶回來了一筆錢，不小的數(shù)目，并在家鄉(xiāng)蓋了一棟別墅。爺爺人精明，病得很厲害都不犯胡涂。立遺囑時，給我姐弟倆都做了親子鑒定，結(jié)果，弟弟不是癢家骨肉。還請來了律師，所有的家產(chǎn)都?xì)w在我的名下，其它人沒有一分錢，也包括父親。爺爺做的更絕的是，不允許扁偉碰癢家存款，由父親帶為管理，直到我長到18歲。父親和扁偉吵的很厲害，經(jīng)�？吹礁赣H偷偷流淚。后來，我弟弟脾氣越來越大，什么事情稍微不滿足就大哭大叫。有一次，扁偉去上班了，父親去了買菜，我在院子里和小朋友玩，弟弟突然又大哭大叫起來，我當(dāng)時只是想，反正沒人在家，摔倒活該，哭吧，等大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斷氣身亡，最終也沒有搶救過來。他是去摳插座里面的銅片觸電而亡。后來父親也跟著走了，那年我才10歲。

    我沒看到爺爺?shù)腄NA，所以我仍然不愿意相信扁偉是我的母親。

    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情太蹊蹺太離譜。

    她知道我喜歡唱歌，卻不給我報(bào)學(xué)音樂；后來上了大學(xué)，三年級時就讓我出國；出國一年多，又就讓我回國。我被她牽著鼻子，到頭來，我失去了飛翔的翅膀。我只有一個身份證駕駛證，再也沒什么值錢的證了。

    我是孩子，無辜的。無論我是誰播下的種子，選擇生下我，就不應(yīng)該泯滅那一點(diǎn)良知的人性。對自己的行為都不肯定的人為何一定要活下去呢，而且還活得那么好呢？

    她不是母親！

    不就是爺爺揭開了弟弟的身世嗎；不就是沒有把遺產(chǎn)給她嗎；弟弟死了；他自己死的又有什么辦法�，F(xiàn)在的財(cái)產(chǎn)都在她那里，用大錢，我都是給她要。我也沒有說什么呀。為何非要對我的愛人下毒手呢？

    燦都走了之后再也沒來找過我，我猜他可能真的生氣啦。

    我得去找找他。

    我天天來到上下九步行街，是燦都買賣冰糖葫蘆固定的地方。

    那么讓人歡喜、快樂的叫賣聲，沒了。

    “好多天都沒看見過他了”

    附近幾個檔口的女孩子說。

    印象里，燦都以前給我談起過他的小區(qū)。

    珠江新城。

    114查詢臺就是好，一下子我就知道了小區(qū)的地址。

    珠江新城和我家里的小區(qū)一樣，都屬于高檔小區(qū)，大門森嚴(yán)，想這么進(jìn)去比登天還難。陌生人不能進(jìn)入，有身份證也不行，只能打電話讓人來領(lǐng)。

    進(jìn)這種地方，得花點(diǎn)心思。

    我退出百米遠(yuǎn)，拉住了一個挎著很重菜籃子面善的大爺，找了個聽起來很簡單的理由，說：“大爺，我女兒跟著她爸爸來姑姑家玩，我的手機(jī)沒電了，大爺你帶我進(jìn)去吧，保安肯定不給進(jìn)，我家住在沙島花園，也是這樣子�！�

    大爺看著我又拿身份證又拿名片，我趕緊接過他的菜籃子，說：“謝謝大爺您了。不然，孩子爸爸擔(dān)心死啦�！�

    大爺?shù)牟嘶@子好重，也不知道都買了什么。

    小區(qū)亭子里，有幾個老阿公阿婆，我走了過去。

    說燦都長的什么樣子，別人不知道。說賣冰糖葫蘆的，那他們好像都有聽說看到似的。立刻興奮起來。

    “那個小伙子經(jīng)常晚上在小區(qū)里賣�！�

    “還跳著舞賣呢�！�

    “誰家的孩子，真有福氣�！�

    “有次，我在那里看，他硬是給了我一串，可我沒帶錢啊，他說不要了�！�

    他們說著燦都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種種快樂，都深深的印在老百姓的心中，這樣的創(chuàng)意怎么會失業(yè)怎么會不體面呢？

    按照他們的熱心指點(diǎn)，我來到了燦都的家。

    看到了。他的衣服，還在外面晾曬著。

    他一定是平安無事。

    當(dāng)公務(wù)員就當(dāng)公務(wù)員吧，你父母喜歡，人不能選擇家庭，當(dāng)然也就不能選擇道路，他們仗著養(yǎng)育之恩，有著特殊的生殺大權(quán)。除非他們都死啦，就沒人禍害子女的健康了，當(dāng)孤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希望時間老人能停下來，天黑肯定會被保安發(fā)現(xiàn)的。

    不行，我不能等到保安來抓我。

    上去。

    我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誰��？”一個女人問道。

    應(yīng)該是他媽媽吧。

    “是我，阿姨，癢子�！�

    “什么癢子瘸子的，不認(rèn)識�！彼麐寢屨f。

    世間的女人都怎么啦，沒有孩子想生孩子，做了媽媽又都變成公老虎，連性別的色調(diào)都走了樣。

    我又按去，是男人說話。

    我說：“叔叔，是我，癢子�！�

    “是醫(yī)院里那個癢子嗎？”還是燦都的爸爸老練，溫和多了。

    “是的，叔叔好�！蔽艺f。

    “癢子，要不你先回去吧，燦都他馬上要考試?yán)��！?br />
    “叔叔，我——”

    “癢子，等他考完試，你們在談?wù)�，分心也考不了好成績，等幾個月，你直接再給他說話�！�

    “叔叔，燦都在家嗎？”

    “不在。他要復(fù)習(xí)功課�！笔迨宓脑捵兊蒙�硬起來。

    我坐在花池旁，等待著燦都的出現(xiàn)，我要告訴他，我們有孩子了。

    從后面走上來一個保安，他二話沒說，就向我敬了個禮，手指向大門，說：“小姐，對不起，請——”

    我還是被保安請出了小區(qū)。

    燦都肯定不在家，要不他會跑出來，最起碼會跑到陽臺上。

    我在小區(qū)的大門前等了下去。

    都快11點(diǎn)啦，他家里人怎么也不出來找他啊，燦都肯定在家。

    燦都肯定在家！

    我突然難受起來，慢慢在江邊的躺椅上睡著了。

    “喂喂，回家啦，回家睡覺啦�！�

    一個治安員踢了我一腳，顯然把我當(dāng)成了盲流，我沒心吵架，也沒心找尊嚴(yán)。

    我打了的士，回家。

    第8章 天才拉我去看動畫

    家里很靜，沒有林姨打掃衛(wèi)生的聲音，也沒有笑笑喉結(jié)發(fā)出的“呴呴、呴呴”奇怪喘息聲，一切都靜了下來。我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拉出水管，擰開水龍頭，擰到最大，對著墻壁的四周，還有天花板，就沖洗起來，為什么只有地面天天享受水的沐浴，墻壁上也有灰塵，小蜘蛛拉的屎，小蒼蠅撒的尿，天花板上的壁虎能吃的完嗎，為什么它就不能沐��？電視機(jī)、冰箱、還有空調(diào)，我都要讓他們喝了個夠。搬起茶幾、穿衣鏡、金魚缸，都統(tǒng)統(tǒng)朝院子里扔去。

    “哐啷！”

    “哐啷！”

    “哐啷！”

    多么好聽的聲音！

    每一種聲音都不一樣，木制的茶幾夾雜些母雞的歡舞美聲，穿衣鏡顫抖著雙臂嗲著喊“哎呦”，金魚缸還夾雜著鼓掌聲。我唱起《掌聲響起來》：

    孤獨(dú)站在這舞臺

    聽到掌聲響起來

    我的心中有無限感慨

    多少青春不在

    多少情懷已更改

    我還擁有你的愛

    好像初次的舞臺

    聽到第一聲喝彩

    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經(jīng)過多少失敗

    經(jīng)過多少等等

    告訴自己要忍耐

    腳破了，手也破了，腿也血跡斑斑，臉也傷痕累累。都看不清楚，眼前一片模糊，我躺在了汪洋中，這是波濤洶涌的大海嗎？大海為什么會在我家里？

    我怎么啦？

    我該死嗎？

    到底誰該死？

    天才的電話響個不停。

    來吧，來吧。

    想來就來吧。

    “怎么啦，癢子？”無精打采的他看著我問。

    “你怎么啦，精神也完全跨下來，臉色也這么難看？”

    天才眼睛眨了眨眼，說：“孩子，去到國外就全死啦�！�

    聽到別人死亡，我很興奮，想知道為什么，有什么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有沒有什么可以借鑒的“點(diǎn)”。

    他說：“不慎落水死亡�！�

    “不會謀殺吧？”我問道。

    “不知道。他媽媽說，謀殺罪的話，就什么都沒有，因?yàn)闋砍兜絿�際問題；要是溺水身亡，那個國家還有補(bǔ)償金，豐厚的補(bǔ)償金�！�

    我沒出聲。

    “現(xiàn)在我什么都沒有了，孩子全死啦，全死啦�！�

    “你們要補(bǔ)償金了嗎？”

    “孩子?jì)寢屨f，反正人都沒了，就算逮住又能如何？”

    我沒出聲，因?yàn)槲乙矝]有橫溢拔萃的高談闊論，實(shí)在拿不出什么錦囊妙計(jì)。

    “——還有人追殺你嗎？”

    “誰敢，我炸他全家。我的孩子全沒了�！�

    “其實(shí)你把孩子當(dāng)成了信仰�！蔽覄裎恐�他。

    他搖搖頭：“我聽不懂。我的痛苦，你根本不理解。”

    “我說的是心里話。孩子是一種生命的延續(xù)，是隨機(jī)的。信仰是永恒的。人是靠信仰走向價值的巔峰，任何困難都不會被擊潰。天才不應(yīng)該被擊垮！‘天才’就是你的信任，兩個孩子，你就崩潰了，你不是天才！”

    “你幸災(zāi)樂禍，全都幸災(zāi)樂禍，大家一起幸災(zāi)樂禍�！�

    看他哭泣，我說：“別難過了。我本來也不高興，聽了你的事，我更難過了。我沒幸災(zāi)樂禍，你看地上，我比你更難過�！�

    “讓他們都去死�！�

    我不想聽他牢騷，說：“你找我還有什么事情？”

    他說：“你帶我去看熱鬧，我發(fā)明的�！�

    “你想去就去，干么讓我?guī)�你去？�?br />
    “與你有關(guān)系�！�

    “沒錢給姓扁的要去�！蔽覜]好氣說道。

    “太遠(yuǎn)啦，你得車我去�！�

    “好笑。”

    “這世上好笑的事情多了去了，真正好笑的你肯定沒見過。我早就說過，請你去看動畫，像魔術(shù)一樣，讓不喜歡的人都消失。我?guī)�你一起去。�?br />
    “坐我的車花我的錢請我去�！�

    “很遠(yuǎn)的。百年不遇的動畫，就那個地方有，看了絕對不虛此行。我是天才，絕世無雙唯我獨(dú)尊。特別是對你們寫作的，寫東西的人要經(jīng)常看看風(fēng)景，不能光霧里看花瞎琢磨，要來源于生活。大收獲，帶我去還不應(yīng)該啊……”

    后面的這句話打動了我，去就去吧，反正心情糟糕透了。

    “你看我這個樣子，怎么開車��？”我說。

    “那就過兩天，最多兩天。”天才說道。

    天才像催命鬼似的，天天打電話。

    他像是要去哪里勘探似的，很大的一個旅行包。

    我把車開出來說道“上車吧。去哪里？”。

    “你按照我的指令，開車就行�！碧觳派衩氐卣f道。

    不再問，我也喜歡這種沒有答案的旅途，不妨去享受一番。

    “系好安全帶，我開始飚車?yán)病！?br />
    “還真飚車？”

    我瞪了他一眼，說：“我什么時候給你說過大話�，F(xiàn)在路好，沒有問題�！�

    油門被我踩的“嘟——嘟——嘟——”轉(zhuǎn)著圈地沖了出去。

    所有的車都被我閃在了后面，個個都是有頭沒屁股，一下子被我甩出去好遠(yuǎn)好遠(yuǎn)。我高聲唱起《最炫民族風(fēng)》：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什么樣的節(jié)奏是最呀最搖擺

    什么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彎彎的河水從天上來

    流向那萬紫千紅一片海

    嘩啦啦的歌謠是我們的期待

    一路邊走邊唱才是最自在

    我們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我們在朝著南海羅浮山的方向前進(jìn)。

    我把車開到路邊，問道：“天才，你爺爺，你讓我拉你去找姓扁的？”

    “不是。我對天發(fā)誓。”

    “你到底要去哪里？說——”

    “就去羅浮山�！�

    “干嘛？”

    “看動畫世界�！�

    “還動物世界呢！”

    “我向你保證，絕對不去找她�！�

    把車開到南海廣場，天才又給我要了錢，買了一些礦泉水和吃的用的，說道：“住上一兩天。你看看我的智慧如何？”

    他把他的工作包拿出來，各式各樣的工具擺滿了一地，還架起一部戲相機(jī)，我說：“要給天看相嗎？”

    天才說：“是，我給天看相。我們的幸福日子就來到了。”

    “我們？”

    “我們。”

    “扯淡，我對你一點(diǎn)興趣都沒有�！�

    他說：“那就當(dāng)夢。”

    “你更不是我要的夢。”

    “話不能說的那么絕，當(dāng)你看到我有多么神通廣大的時候，你就會改變看法的。”

    “做夢吧，你�！�

    “不做夢，就這一兩天�！�—你要答應(yīng)我，陪我一兩天，再回你家的別墅�！�

    我看了看他像模象樣的工具箱，說道：“記得有個問題還沒問清楚，你說是你讓他們來南海的？”

    “是啊。你母親不是經(jīng)常失眠多夢嗎，我給她出的偏方，就來了唄�！�

    天才一直都是躺在地上睡覺，看上去很老實(shí)。

    “別出聲。”他看我唱歌，擺弄著他的工具設(shè)備緊張兮兮說。

    我對天才說：“你連飯都吃不起了，哪里來的這些小設(shè)備，看上去也是很精致的�！�

    天才說：“這都是以前的，在研究所干的時候留下來的�！�

    “偷的吧�！�

    “不偷，哪里來的錢買。這幾個是我買的，都是從日本進(jìn)口的，自己買的�！�

    吃過中午飯，天才從地上彈了起來，說：“來啦，它來啦。真來啦。”

    我笑了起來，說：“火山嗎？”

    天才皺起眉頭，說：“不對啊，羅浮山在那個方向啊。我感覺怎么是我們這里在動啊�！�

    我也感覺腳下的地轉(zhuǎn)像是蠕動，還有聲音。

    遠(yuǎn)處的房子也開始左右晃動。

    我的車也迅速上下癲起來。

    我喊道：“這是怎么啦？”

    天才說：“天啊，不是火山，是地震，地震，我對你說的沒錯吧�？础�—”

    我馬上調(diào)整我的恐懼，對自己說：“鎮(zhèn)靜！”

    后面的樓房像水中的積木，擺動起來。

    “癢子，你別害怕，這里最安全�！�

    “笑笑他們還在別墅里。”

    “這下他們?nèi)�都沒命了，一會還有火山�！�

    混蛋！

    我踢了天才一腳。

    “有人得罪我，她拿捏了我一輩子！”他跪了下去，“讓地震來得更猛烈些吧！砸死她！砸死她！”

    大地在搖晃，我的車像跳抽筋舞，大樹羞羞答答在那里婀娜多姿，房屋的擺幅越來越大，墻上面的磚塊，大塊大塊的墻體掉落。整個大地灰石亂飛，緊接著就是“轟�。∞Z�。∞Z��！”巨響不斷，

    正不知所措。

    忽然有人喊快看天上，只見從羅浮山頂上騰起的一團(tuán)東西，類似于烏云，升上天空。

    “我說的沒錯吧，火山來啦�！�

    天才像瘋了一樣大喊著：“火山來啦，地震來啦。”

    不好！

    我抬頭望著天空。

    烏云布滿了整個天空，慢慢向我們飄過來。

    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災(zāi)難真的來啦，我要死了嘛，我還沒寫完我的小說，天才讓我來送死了。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還沒寫夠我的小說呢。

    很多人轉(zhuǎn)身向反方向跑，以避開那個東西。

    我看著天空喊道：“大家不要亂跑�。∑�浮的東西沒事的�！�

    四周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中，一個女人緊緊抓住了我的手，一直在哭泣。

    “別哭！”我大聲喊道，“捂住嘴巴——”

    我沒說完，黑云齊刷刷扣在我們的身上，隱隱作疼，像海灘上的沙子打在臉上。

    很多人因過度恐懼在哭泣在咳嗽，我還好，懂一點(diǎn)常識，雙手捂住了眼睛鼻子耳朵和嘴。

    幾分鐘后，起風(fēng)了，又下起了小雨，灰塵漸漸散去。

    上帝不讓我們這么憋死去。一雙雙眼睛下面黑黑的兩道淚痕，大家相互看著，拉住我的那個女人一直在牽著我的衣服。

    我知道我的周圍有很多人。

    大地暫時安靜下來，只是還會看到房屋還在時不時的倒塌，我必須去救笑笑，我也要對他說，我誤解了他。

    車還好，發(fā)動油門。

    “癢子，你不能去，還有火山爆發(fā)�！笔翘觳旁谙蛭遗軄砗暗馈�

    “我必須得救笑笑�！�

    我開了有五百米，就沒有路了。

    一眼望去，全是廢墟。

    紅旗！

    羅浮小學(xué)的紅旗還在飄揚(yáng)。

    路上全是沙啞著的哭喊聲叫喊聲。

    小學(xué)也已經(jīng)平地，那根紅旗依然飄揚(yáng)。

    別墅群，也都已經(jīng)塌陷。

    我拿出我的鎖匙，上面有個小指南針。

    爺爺說過，距離不到200米，家在紅旗的后面，并且和紅旗垂直的地方。

    “我必須救出笑笑和林姨。”

    確定好方位。

    大喊著保姆和笑笑的名字。

    我開始搬那些平時搬都搬不動的石頭，沒有人應(yīng)我，也沒有林姨的聲音，我感到事情很不妙。

    “林姨——，我是癢子啊，你聽見了嗎？”

    “林姨——”

    我開始抽噎，趴在每一塊石頭上聽，一個奇怪的“呴呴呴呴”喉結(jié)聲，我感覺那不是幻覺，那是笑笑的。

    “笑笑——”

    “林姨——”

    我必須冷靜，看看有什么標(biāo)志，

    “笑笑——”

    “笑笑——”

    奇怪的喉結(jié)聲，我必須確定他的位置，不斷的喊去。

    我脫下衣服，包上血跡斑斑的雙手，繼續(xù)扒。

    一個小時后，我看到了一個床頭，特制的彈簧床，是笑笑的！

    我搬開大大小小的石頭和鋼筋。

    看見了林姨。

    林姨腦袋已經(jīng)開花，腦漿全出來了，她用肩膀抱住笑笑，兩只腿癱在地上，死死抱住笑笑。

    “林姨——”

    我喊著林姨的名字，她的身體還有溫度，笑笑睜著眼，見他眼珠動了一下，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剛站起身，后面一扇墻轟隆一聲倒下，我連忙朝笑笑的頭撲去。我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我不想找，我也不想問，讓她去死。

    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還有火山，不然全都燒死。

    我背起笑笑，一步一步向空曠的地方蹣跚走去。

    第二天，我在臨時搭建的病房里，看見了母親，她躺在地上，沒死。她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了他，她招呼我過去。

    “你……怎么來啦？”她問道。

    “你怎么還活著？”我問道。

    “林姨呢？”

    “死啦！”

    “笑笑……怎么樣？”

    “還活著�！�

    我問去：“你去了哪里？”

    “我……在……麻將館。”

    “你怎么就沒被砸死？”

    她說：“我……后……悔……”

    “什么叫你后悔！你怎么就沒被砸死？”我拿起棍子舉在了空中又摔在地上，“天哪，老天爺啊，你不公平�。≡摫辉宜赖牟蝗ピ��！�

    “你……叫我……一聲……媽吧”

    “你知道母親有多偉大嗎？”我舉起手，用力掐住自己的手指尖，扭曲著臉說道，“就只是一個卵子，一個卵子而已！”

    “……叫……一聲……媽”

    我跪在地上，雙手撕開她的褲子，說：“你是不是快死啦？——休想！”

    她小腹肚上劃過的刀口。

    啊——，我憤怒的臉立刻停滯下來。

    我就應(yīng)該相信爺爺?shù)腄NA，就應(yīng)該相信爺爺?shù)腄NA！

    為什么非要親眼看呢？這是為什么？

    天呢！

    我起身向外走去。

    “笑……笑……腦袋……”她抬起了頭，朝我說道：“是我……害的……”

    我停下了腳步。

    “腦袋……有針……”

    我走了回來，蹲了下來，問：“什么針？”

    “針……”

    “哪里？”

    “頭上……”

    “你再說一邊，什么針？哪里有針？”

    “對不起……笑笑……，我……他……頭頂……插……了……針……”

    我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舉起來，對著我懵透的腦袋拍了下去！

    天啊，你睜睜眼吧。

    我不能迷惑！我不能著急！我必須沉著！

    必須把笑笑送到醫(yī)院！

    這里車根本進(jìn)不來，可我必須救笑笑。

    我不能等！

    我把指南針掛在脖子上，像一名戰(zhàn)士，背起笑笑，一天一夜，遇到溝溝坎坎，也有人幫我，終于來到路口，我見車就搖手。我由衷的感激他們，幫助過我的人們，此時的我早已忘記我的身孕，我只是在和時間賽跑。

    好在笑笑已經(jīng)瘦成了皮包骨頭。

    回到廣州，直入醫(yī)院�？匆娽t(yī)生，我就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抓住醫(yī)生的衣服，說：“快救救笑笑，頭里有根針，快救救他吧！”

    我喊完就倒了下去。

    護(hù)士給我打了保胎針。我慢慢恢復(fù)起來，并把林叔從家鄉(xiāng)接了過來。

    我報(bào)警！馬上報(bào)警！

    我一分鐘也不能留給她！

    無論她死沒死我都要這么做。

    我要讓她以犯罪的靈魂進(jìn)入天堂。

    我拿出了爺爺?shù)倪z囑，我拿出了父親給我的存折。雖然已經(jīng)掛失，仍能算著證據(jù)。我拿出骨灰盒里的布娃娃。

    她應(yīng)該受到應(yīng)有的制裁！

    第9章 消失的冰糖葫蘆

    該走的走了，該判刑的也判刑，該就醫(yī)的就醫(yī)，我該寫作的也該好好寫作了。

    生活又似乎恢復(fù)了平靜。

    我的天臺工作室里，也不知道河對面的朋友怎么樣了。

    我架起了錄像機(jī)。

    那個死了老伴的老頭，嚇了我一跳。一開機(jī)，就見他盯著我的鏡頭，可能盼孫子吧，老伴死了之后，人家孩子都不送了，我自言自語對老頭道：“老頭，你醒醒吧，你以為真的是給你們解悶啊，醒醒吧，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更悶，孫子偏不給你看了呢。醒醒吧�！� 柴米油鹽醬醋茶，勞累了一生，最后，看來一個人很難浪漫，可兩個人又成了孫子的保姆。一個孤獨(dú)老人，兒女們是不會把孩子送過來的。如果可以，孫子不看也吧，一個站起來沖茶，一個坐在旁邊聽清脆的倒水聲，生活不是壯麗山河的旅游，也不是山珍海味的稀罕。就是一個倒水聲：一個倒，一個聽，那叫幸福。

    那對小夫妻，爸爸還是給女兒洗澡，妻子在外面看電視，爸爸這次不脫衣服了，只是把手放在女兒陰部，動沒動就看不清楚了，還不時的抬頭朝門口看看。女兒吃著個大蘋果，真嬌氣，我都妒忌了。

    沒有看見那個包頭巾的男人，在他房間里是另外一個男人，明顯的不是一個人，這個是短頭發(fā)的，我拉近，模樣也不一樣，不是一個人。好像有人敲門，進(jìn)來一個女的，氣洶洶的樣子，好像見過，說了幾句就沮喪著走了。

    我先把鏡頭拉遠(yuǎn)，對準(zhǔn)了那個禿頂女人那里，別嚇著我了，再慢慢拉近，再拉近，關(guān)著窗簾呢，突然，窗簾一下子拉開，她好像知道有人看她似的，怎么這么巧呢？她應(yīng)該看不到我，我在家里屋頂?shù)男》孔永�。只見她對著我這個方向，解開衣扣，猛的一拉，全露了出來，我想壞了，明天眼睛絕對會紅。我慢慢看去，拉近，肥圓的**令多少女孩羨慕，上面滑滑的，天哪，沒有**！看不到疤痕。她捏起自己的**，向前頂去，像是在拉鋸一樣。她在給誰吃�。拷o我嗎？露恥狂。女子穿上衣服，打開計(jì)算機(jī)，登錄QQ，視頻中的男人很俊美，看上去很娘，過一會，他們就開始脫衣服，女人只保留了**，男人有著很驕傲的機(jī)關(guān)槍，現(xiàn)在的男人雖然越來越娘，可武器一點(diǎn)都不娘，是不是英雄模樣的男兒要淘汰了，可能是人類進(jìn)化的方向吧。我隨著他們過足了癮，很久沒有這樣了，都忘記什么滋味了，謝謝。

    我得去睡覺了。

    經(jīng)過半個多月的準(zhǔn)備，醫(yī)生準(zhǔn)備為笑笑做手術(shù)，我在上面簽了字。

    要從后腦勺里拔出五根針。

    五根！

    一個星期后，手術(shù)開始了。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笑笑的弟妹都來了。

    看見我隆起的小腹，他們露出鄙夷的眼神，我也在看著他們丑惡的靈魂。

    自從笑笑生病，他們就沒拿過一分錢。今天手術(shù)，也沒人拿醫(yī)療費(fèi)手術(shù)費(fèi)，有了謀殺罪名，連水果都沒有了。

    突然明白為什么上海人把所有的外地人叫鄉(xiāng)巴佬，廣東人把所有的外地人叫著北方人，香港人把所有的大陸人叫表叔。其實(shí)在交往時也沒什么特指歧視，而是對某個區(qū)域文化的評價而已，無論你承不承認(rèn)，都是很有代表性的。

    良心沒有泯滅，我當(dāng)然喜歡，良心泯滅了，我也束手無策。

    我撫摸著未出世的寶寶，這孩子來的有點(diǎn)欲說還休。

    隨便你們吧，想去告誰就去告誰，我全不在乎。

    我覺得很奇怪，我去離婚再去結(jié)婚生子，所有的人都不愿意，都會指責(zé)�，F(xiàn)在，我這樣挺起肚子，不但沒有人來制止，而且我還聽到很多同情。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植物人怎么會生孩子。

    這一巴掌，應(yīng)該打在了結(jié)婚證的臉上。

    掩耳盜鈴

    更可笑的是，政府的出生證上，父親那一欄，還要寫上笑笑的名字。這頂綠帽子，一人頂，眾人捧，皆大歡喜。

    人們自欺欺人，政府自欺欺人。

    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也不遠(yuǎn)了。

    我對林叔說道：“你先在這里看著，我有些喘不上氣來，有事打我手機(jī)。我得去樓下發(fā)泄一下。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念念叨叨，祈求上天看在笑笑無緣無故遭罪的份上，就多一些仁慈吧。忽然覺的我們多么可憐，當(dāng)心里無助的時候，竟然心中是空白的，這樣的民族是經(jīng)不起意志考驗(yàn)的，可有了信仰又能怎樣，考驗(yàn)住了又怎樣，回到原始社會重新來過嗎。

    醫(yī)院的救護(hù)車，一邊叫著一邊開了進(jìn)來，我趕緊讓路。

    醫(yī)生護(hù)士急匆匆抬下病人。

    “快推進(jìn)搶救室，準(zhǔn)備清洗！”

    “讓開！讓開！讓開！”

    燦都的爸爸！

    站在高臺上的我，看得很清楚，悲痛欲絕的家屬，不是別人，正是燦都的爸爸，怎么會是他呢，那泣不成聲的女人，應(yīng)該是燦都的母親。

    燦都出事啦！

    我沖到前面，是燦都，臉色發(fā)青，口吐白沫。

    頭型是他的頭型，衣服是白云山上的衣服。

    我大叫喊道：“燦都——，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會是這樣？”

    林叔趕來勸慰我，說道：“會搶救過來的，會搶救過來的�！�

    林叔緊緊用胳膊扶住我：“你肚子還有孩子，不能太激動。”

    對！我們還有孩子！

    我一下子推開林叔，沖到搶救室門口，喊道：“燦都——，我們有孩子啦，燦都——，我們有孩子啦——你要醒過來��！燦都——”

    萬念俱灰，我朝燦都父親走去，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他的父親捂住臉哭泣。

    從燦都媽媽哭訴中，我知道燦都喝了毒藥！那是他媽嚇唬他的，整整一瓶他給喝了下去。

    我對著門縫，唱道：

    冰糖葫蘆兒酸——透著甜——

    冰糖葫蘆兒酸——透著甜——

    冰糖葫蘆兒酸——透著甜——

    十分鐘過去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搶救室的門打開啦。

    醫(yī)生搖搖頭，搖搖頭，再搖搖頭。

    燦都媽媽沖了進(jìn)去。

    終于沒能搶救過來。

    去啦——。

    燦都就這樣去啦。

    我的燦都就這樣去啦。

    燦都的父親扶住墻壁，頭朝墻上撞去，大聲喊道：“天哪，我作孽呀。”

    林叔扶住我，走了進(jìn)去，燦都的母親跪在他**裸的兒子旁邊，全身都濕漉漉的。他母親不斷喊著：“兒子——，媽錯啦。兒子——，媽錯啦�！�

    我抱住燦都的頭，哭泣說道：“燦都——，你怎么說走就走，一點(diǎn)招呼都不打呢，燦都——，我們有孩子啦，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怎么就走這么快，也不打聲招呼。燦都，你不是說帶我離開這里嗎？你怎么說走就走，天啊——”

    林叔也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扶住我說：“癢子，癢子，保重啊。笑笑還在上面呢，我們走吧�！�

    我站了起來，說：“老天爺，為什么總和我過不去？為什么？”

    說好的一起走，又剩下我一個。

    到底誰該死��！

    他永遠(yuǎn)地走了。

    帶走了冰糖葫蘆，帶走了我的冰糖葫蘆……

    笑笑已經(jīng)從手術(shù)室出來，在重癥看護(hù)室里躺著呢。

    我感到很累，檢查完胎兒之后我讓林叔陪我回到了家。

    真的累了。

    這么折騰，胎兒竟然沒受到影響。

    林叔說：“癢子，你可要想開啊，孩子，比你們都堅(jiān)強(qiáng)�！�

    是啊，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很懂事，也不給我添麻煩，除了輕微的妊娠反應(yīng)，大災(zāi)大難它都順利頂下來，非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做我的孩子，我決定把它生下來。

    笑笑的生命力也很頑強(qiáng)，精神比手術(shù)前好多了。

    有人敲門。林叔趕緊走過去，又走回來，說：“癢子，是燦都他媽媽。”

    我嘆了一口氣，說：“請她進(jìn)來吧�！�

    燦都媽媽中年喪子，不是我所能理解到的。

    “你請坐吧。”

    她把大包小包的禮物放在一邊，還沒說話就用手擋住了臉，擦了擦，說道：“癢子，對不起�！�

    沒有想到她會這么開場，我趕緊說道：“您怎么還給我道歉？你不欠我什么？真的。你這么不容易把他養(yǎng)大，他還是想走，可能累了，也可能去追夢了，就讓他安心地走吧。”

    那母親控制不住，捂住嘴巴轉(zhuǎn)過臉去，過了一會，她才說道：“我們都不知道你有了燦都的骨肉。這些奶粉，你多喝點(diǎn)，沒了，我再給你買�！�

    “您真的不用那么客氣�！�

    她突然擠出一點(diǎn)笑容，說：“癢子，要不到我家去吧，我伺候你�！�

    見她那神態(tài)，我的心都擊碎了，苦笑了下，說：“您看，我這里還有一個大人物呢，離不開�！�

    那母親走到笑笑跟前，笑笑突然笑了笑，林叔馬上喊道：“癢子，癢子，快來看，笑笑會笑啦，會笑啦。剛才看見那燦——就笑啦。”林叔把燦都的名字咽了下去。

    那母親捂住臉跑去了洗手間。

    我說：“林叔，等他頭頂?shù)膫�口好了后，你帶他在地上爬一爬吧，你也順便減減肥�！�

    “行。俺身體好著呢。減肥，都是你們城里人做的，俺不會�！绷质搴┖竦拇饝�(yīng)著。

    那母親紅腫著眼睛走出來，說是要回去啦。

    我遞給她一杯水，說：“喝完再走吧。外面太陽大，別中暑�！�

    看得見她眼角上的淚水一直流個不停，也看得見她的嘴唇一直顫抖，她喝下水就沒再抬頭。送到門口，我也哭了，說：“下次來，您給我?guī)�些相片，行嗎？�?br />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我給他取名叫癢燦擇，小名喚擇兒。

    每當(dāng)燦都媽媽抱住孩子的時候，總是淚掛腮面，她忘不了他的兒子。我和她保持著客氣的距離，這樣比較好，人都有順桿爬的習(xí)慣，特別是這種特殊關(guān)系，時間一長，就會得寸進(jìn)尺，更改也就意味著翻臉。

    我要用我的方式教育著我的擇兒。

    孩子滿月大，我把他放地上趴著，東西南北各放上一個奶瓶，四個小時之后也能移動到某一個上面。我想知道這是不是有意識的移動？擇兒說：咯咯咯。

    咯咯咯是什么意思？我問燦都媽媽，她說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兩只手張開，像老母雞似的，見我在旁邊，她就會退后兩步，著急的看著。

    兩個月大，擇兒哭鬧著能爬向一個奶袋，十厘米的距離，準(zhǔn)確到位要一個小時，左顧右盼耽誤了很多時間，他吃的奶都是這樣得到的，很少吃到送到嘴邊的食物，而且吸得一乾二凈，像餓死鬼死的。只有這個時候，我才允許燦都媽媽抱他一會。

    八個月時他站起來，學(xué)做飯，我做了一個可以升降的高凳子，類似飯店的嬰兒凳，可以站在上面不會倒下，鍋碗瓢勺，他都想去摸，很快認(rèn)識，又買來廚具玩具，他玩的是津津有味。

    一歲，開始講話，燦都的爺爺買了好多三字經(jīng)，別了，別暈壞了我的擇兒。我把2000個常用漢字編成兒歌，天天讓燦都媽媽讀給他聽。

    一歲半，開始練習(xí)寫字。

    兩歲，開始跟著我逛街，花錢，買菜買米。

    有次他第一次自己去市場買菜，他買的菜、鋪面和昨天帶他的時候一模一樣，都是最外面的檔口，這樣檔主容易發(fā)現(xiàn)小人。他接了菜就走，檔口的阿姨一直追到市場外面，找錢給他，看得出，那阿姨左顧右盼，說了些什么�？粗�小家伙提著一包青菜，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很是讓人喜愛。我趕緊跑到前面的路口處，摘下帽子，脫掉外衣，等待著他的勝利歸來。

    我贊美了他一番，給了他最強(qiáng)烈的擁抱，還有一塊糖。

    兩歲半，帶他去銀行，管理錢物。熟悉柜員機(jī)。

    我的擇兒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被我教出來的。他必須學(xué)會獨(dú)立，必須學(xué)會理智，必須學(xué)會理財(cái)，目的就是一個，真正的自立。這樣，我就可以走啦。

    好人往往不長命，壞人往往不短命。

    有次看電視，看到記者在監(jiān)獄訪問，對象竟然還是母親。

    她活著。

    活得很好。

    老天爺，他有時就是不公平啊。

    生命力真是旺盛，旺盛過幾十個上百個年輕人，早已沒有了躺在地上的死氣。她還活著！而且死灰復(fù)燃！

    談到父親時，她慷慨激昂，毫無羞愧之心，記者問她：

    “你老公比你大多少，你不喜歡嗎？”

    “大30歲，那么老，誰喜歡，他也好意思和我結(jié)婚。我嫁給他好委屈。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我。”

    “癢子呢？是你和你老公生的嗎？”

    “是�！�

    “你不喜歡她嗎？”

    “是一種恥辱�！�

    “為什么？”

    她笑了一下說：“我那么年輕漂亮，和又老又臭又沒文化的生的�！�

    “那你為什么嫁給他？那么年輕。”

    她低下頭說：“原先學(xué)校呆不下去了。沒有工作�！�

    “為什么呆不下去？”

    “我有了孩子，是老頭子的徒弟的。”

    “孩子還在嗎？”

    “流了。老頭子不要，他要他自己的�！�

    “后來還有孩子嗎？”

    她停了停說：“有，是個男孩。死啦。”

    “是你老公的嗎？”

    “不是�！�

    “那是誰的？”

    她沉默了一下，羞澀說道：“這不好說�！�

    “你愛他嗎？”

    “愛�！�

    “他還活著嗎？”

    “活著�！�

    “現(xiàn)在有來往嗎？”

    “有�！彼龕汉莺菡f道，“他喜歡那個狐貍精�！�

    “狐貍精是誰？”

    “癢子�！�

    “你很恨癢子？”記者問道。

    “嗯。”

    “為什么？”

    “她搶走了我的一切，耽誤了我一生的幸福。”

    “她搶走了你什么？為什么這樣說？”記者笑了笑問道。

    “搶走了所有人對我的信任，搶走了我一切�！�

    “所以你報(bào)復(fù)她�！�

    “我得不到的，她也永遠(yuǎn)不能得到。她有的東西，我也應(yīng)該有�！�

    “包括男人嗎？”

    “包括�！�

    “你弟弟蓋的房子，你有沒有出錢？”

    “沒有�！�

    “你弟弟在家下崗，哪里來的錢？”

    “不知道�！�

    “對你做的事情后悔嗎？”

    “后悔，不該回老家啊�！�

    ……

    第10章 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我不能選擇我是怎么來的，但我必須選擇我是怎么去的。

    我這篇文章寫到這里，我想收尾了。

    現(xiàn)在離截稿日期沒有多少天了，我必須按規(guī)定把字型字號頁面設(shè)置做好，早些提交。這幾天連續(xù)趕稿，整個背部麻木酸痛，到最后，坐上幾分鐘就會疼痛，時間間隔越來短，手指有些僵硬，敲鍵盤敲的，現(xiàn)在終于要結(jié)束，可以放松一下，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站起來，靠在書墻上，突然一陣心酸，熱淚盈眶，感謝我的心，感謝我的手指，感謝我的計(jì)算機(jī)。

    這篇小說和我書墻上的前8部作品加一起，就是9字，也達(dá)成了我對數(shù)據(jù)的完美向往。我喜歡“9”這個數(shù)字。

    我要計(jì)劃我的承諾，我要履行我的計(jì)劃。

    這一生即將這樣永遠(yuǎn)地翻過去了，很欣慰。

    值得道歉的是，這個題目我一直感覺不大滿意，可也不想改了，動起來很麻煩，就事論事，也一定會扯到姨娘姑舅！樹下閑聊晃果，蚍蜉自然糾纏不清，以尿?yàn)榻�，反目成仇。不再觸動一個符號，有點(diǎn)瑕疵會比較美麗。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最后一部講述我自己的故事，知足。拿來一瓶烈酒，回憶一下，情節(jié)很簡單，人物也不多，就此撒手人間，也好。

    不想趟在病床上，讓人們看到我的病容，看到我難受的窒息，我會感到我的尊嚴(yán)受到侮辱，躺者痛站者快。我穿越母體的時候，沒人看，我的死去，自然死亡太展覽，我想讓我的死亡變得更加有意義，最起碼對真正酷愛寫小說的人有所幫助，喝毒藥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覺，只有體驗(yàn)。

    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沒有什么人讓我割舍不下。笑笑學(xué)會了爬，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擇兒是個怪才，他現(xiàn)在都可以倒背新華字典，我放心。

    最后，最后的時光，我要完全留給我自己。

    我開車來到鄉(xiāng)下，在一個銷售農(nóng)藥的地方蹲了下來。我給一大叔一些錢，讓把剛買的農(nóng)藥給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給，還以為我是神經(jīng)病，快快地離去。又過來個大嫂，我故伎重演，也不給，她倒是沒跑，而是盤問我干什么用，很好奇。農(nóng)民的法律意識增強(qiáng)，給再多的錢，他們就是不給。想想，臨走，還要去求人，心里還是不開心。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開車到處逛，終于在一個偏僻些的城鎮(zhèn)集市上買了一包毒鼠強(qiáng)。并順路驅(qū)車來到夜總會唱歌的地方一一拜別，原先李老板辦公的地方，已經(jīng)換成了李太太，她看見我就氣得鼻孔冒煙。

    我坐了下來，說：“李太太，我想去看看你家先生�！�

    她指著我的鼻子說：“你來干什么，別讓我說出好聽的，快走快走�！�

    我充滿著誠意，認(rèn)認(rèn)真真的向她九十度鞠躬，說道：“李太太，我錯了�！�—求你帶我去？”

    “算啦。我也不說你啦，也不是你的錯，你這是何苦來，人都死了�！�

    一路上，我也沒出聲，她也不出聲。

    看著一個個豎起的墓碑，我想我不會到這里來啦，我不想增加兒子的負(fù)擔(dān)，再說我也不喜歡，萬一旁邊的鄰居不仁義，朝我房頂吐痰，我也會不高興。

    放上我給李老板買的鮮花，點(diǎn)上香，酒倒下去，剩下一口灌進(jìn)了我的肚子。

    磕了三個頭，我說：“李老板，對不起，都是因?yàn)槲遥�才害你這樣。對不起。我必須得告訴你實(shí)情，不然你死不瞑目，我也走的不踏實(shí)�！�

    我又磕了三個頭，說道：“母親拉你去旅游，她不是沖著你去的，她是沖著我來的，那天你到我家里，看到你對我那么同情，她心里不舒服，她不希望有任何男人對我好，只要對我有好感的男人她一個都不放過，家破人亡，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是她最大的心愿，才有了旅游的悲劇。我家的笑笑，植物人，我愛著的燦都，她也沒有放過，人也已經(jīng)自殺身亡�，F(xiàn)在我也要走啦，我們可能在天堂還會見面，我來向你贖罪，也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和關(guān)心，也向你說聲：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到我家里來，希望你能聽見。我錯了�！�

    回來的路上，李太太問道：“你準(zhǔn)備要去哪里？”

    “回家。呵，冰糖葫蘆的世界�！�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

    李太太一個緊急剎車嚇了我一跳，她說：“改天你還是來唱歌吧，老李知道會高興的。他在的時候，也經(jīng)常提起你，也有一些老粉絲還等著你呢�！�

    我說：“謝謝你，你原諒我了就好。謝謝你�！�

    “你還有兒子，不能想不開。”

    走到一個路口，我說：“謝謝你。你就把我放在這里吧，我去拿車。”

    冰糖葫蘆的世界，我就要來了。燦都的人生已經(jīng)畫上了句號，那是他的音樂，戛然而止，也像他的舞姿。他喜歡這種感覺，選擇是沒有錯的。也許只有這樣做他才心安理得。而在我生命里的笑笑，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是他不愿意走，拖累死幾個人他都不愿意合眼，他也有他的選擇，我用多種方法刺激著他，可能有些不雅，我倒是覺得沒有什么，只要能動起來，會在地上爬，愿意在地上爬，就是好的開端。不過，人們向來喜歡用手電筒的方式訪問這個無后為大的神秘區(qū)域，我也不敢大談特說，偏方?jīng)]人教，也沒有看到科學(xué)依據(jù)，我就是覺得這是生命延續(xù)的最低級的欲望，需求滿足。

    孩子已經(jīng)三歲了，已訓(xùn)練教會他生活能力，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給笑笑做最后一次理療，最后一次爬在笑笑的身上，磨蹭著他的全身，他突然打了個哈欠，手指觸到了我的手，呵，他的手指開始會抓了。我抬頭說道：“很享受，是吧。再打一個，很享受的�！�

    他不打。堅(jiān)決不打。

    我穿好衣服，對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林叔說：“林叔，你過來坐�！�

    拿出10萬錢遞給林叔，“使不得，癢子，你已經(jīng)給了我們10萬啦，你林姨泉下有知，一定會保佑你們好起來的�！�

    “你聽我說，這個錢是你的，以后我就不給你工錢了。你先拿好，我還有話給你說。笑笑，他即便是恢復(fù)過來，也是半個殘疾，等到完全好了，也差不多該入土了。孩子已經(jīng)懂事，他有的是力量和智慧，你盡量去聽他的安排。家里的錢還有三十萬，我信得過你，全部都在這個存折里，你拿好，秘密是擇兒的生日070509，笑笑是個無底洞，你們斟酌著花吧。”

    林叔站了起來，激動說道：“癢子，你把我和他林姨當(dāng)成了自家人，我知足，我這輩子都知足啦。我的孩子沒了，至少笑笑還活著，我和你林姨把笑笑當(dāng)成了自己孩子，心里有個寄托。癢子，天大的難處都會挺過去的，你去忙工作，家里的事就交給我，癢子，你把錢放好，我不能拿，你別想東想西的�！�

    “那好，我把它先放在抽屜里�！蔽艺f。

    林叔起身指著笑笑說道：“——擇兒要推著笑笑去沙灘玩，我收拾一下就去啦�！�

    我點(diǎn)點(diǎn)頭。

    我剛收拾好桌子，手機(jī)響了起來。臨走這一天，我是不會關(guān)機(jī)的，我喜歡永遠(yuǎn)打開，手機(jī)不是為賭氣而生，是為我個人服務(wù)的，它會陪我到最后一刻。

    “癢子！”林叔急促的聲音，“擇兒，他，他把輪椅推下河里啦�！�

    “啊？”

    “他在在沙灘上玩，我去上了個廁所，他把笑笑扔到沙灘上，把車子給推到河里去了�！�

    “笑笑呢？”

    “沒事。你趕緊說擇兒幾句吧，我說他還很有理�！�

    “我明白啦。林叔，也許擇兒做得對�！�

    “�。堪W子，那怎么辦呢？”

    “聽擇兒的吧。他沒錯！”我對林叔說，“你把電話給擇兒。”

    “媽——”

    “兒子，怎么啦？”

    “媽，笑笑爸爸他會爬，他就應(yīng)該爬，老叫林叔推著，不好！”

    “兒子，你做的對�！�

    “媽，我想讓他自己爬回去。”

    “好！媽媽永遠(yuǎn)支持你。先讓他爬一百米吧，太遠(yuǎn)，再累病了。你說呢�！�

    “嗯�！�

    是啊，雖然不能走，但會爬啊，干嘛非要坐在凳子上充半截人，靠近人的高度就有尊嚴(yán)了嗎？突然間覺得擇兒是個狼孩，是個有勇有謀的智慧家。他比我理性。同情應(yīng)該是短暫的，永遠(yuǎn)的同情只會讓寄生蟲越長越大，抹殺了生存的本性，連寄生蟲都變成殘疾，那好人自然也會被拉下水。

    晚飯，我炒了幾個菜，擺了一瓶白酒，好話說盡理由說足，林叔酩酊大醉，擇兒也喝的不少。

    我得走啦。

    真的不能再停留啦。

    我走進(jìn)天臺上的小房間，這是我的小工作室，錄像機(jī)里的鏡頭給我無數(shù)的生活素材，今天，我不想看任何人，也不想看河對面的人家，因?yàn)�，我要把最后的錄像留給自己。

    我把給兒子的遺囑拿出來，壓在桌子上。

    遺囑是這樣寫的：

    擇兒，我的兒子，我的小朋友，媽媽要走了，不是一定要丟下你，這與你沒關(guān)系，這是媽媽生命中的一個終結(jié)符，我不踐踏。這個計(jì)劃在還沒有你的時候就已制定，而且也都沒有什么遺憾，剩下的工作，就是嘗試那奇特的感覺，我很向往。

    擇兒千萬別哭，媽媽不喜歡在我生命結(jié)束時被人折騰，所以我得等你們都睡了再下手。為此，今天，我還得特意灌你兩口白酒，深表歉意。臨走，還擔(dān)心這個那個，還是感覺有點(diǎn)不幸福。

    坐在輪椅上的笑笑，他是你法律界定上的符號爸爸，如果他讓你不耐煩，你就當(dāng)他是個動物玩具，這樣你會輕松些。

    別人都說他是人，可媽媽從來不這樣認(rèn)為。這是很讓人不高興的地方，都說他是人，可媽媽卻過著植物人的生活。還是有些不情愿。所以，如果你要問媽媽還有什么遺憾，就是我想趁著年輕，過人的生活。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了，一會就去過另外一種生活啦。

    你的生親叫燦都，你是2006年8月9日，我和你爸爸在白云山上種下的生命。他人已不在世上，他的家在珠江新城，奶奶爺爺還都在，就是經(jīng)常過來看你的那對阿公阿婆。另外，你爸爸走的急，他還不知道你的存在，他非常的愛媽媽，不，也不全是，他最愛他的冰糖葫蘆，他是熱愛生活和自由主義的完美者，這點(diǎn)，媽媽沒他做的好，我喜歡寫小說寫散文，這是我的信仰寄托。所以你是排在第二位的。我們沒有全心全意愛你，選擇這個時候離開，可你爸爸等得太久了。況且我也完成了我的心愿，寫完了最后這一部，沒想到，你成為了媽媽小說里的最后一個小主人公，謝謝你。請你把我的骨灰和你的爸爸合葬在一起。

    擇兒，你來自于幸福。你繼承了爸爸媽媽的優(yōu)點(diǎn)，我不為你擔(dān)心。

    孩子，我要走了。家里的財(cái)務(wù)和房產(chǎn)都?xì)w林叔所有，他會照顧你的生活，要感恩，你永遠(yuǎn)都不要去搶媽媽給他的東西。

    另外還要拜托你：下面的文字后面可能會寫的不清楚，請幫我整理一下，不清楚的，參考一下錄像。還要幫我把這篇小說寄到征稿處，這些我都做不了啦，地址就在抽屜筆記本里。謝謝了，兒子。——那媽媽走了。

    請不要救我！不要讓林叔救我。我想死的有尊嚴(yán)。請保留我軀體的完好性！也不要給我換衣服！那是白云山的夢，通往天堂的標(biāo)簽。

    擇兒，我的兒子。

    ——媽媽還是想最后叫一次你的名字，媽媽還是流淚了。

    你的媽媽+你的大朋友：癢子

    2010年8月15日

    時間來到了晚上12點(diǎn)鐘，我開始刷牙，洗臉，化妝。

    開機(jī)！我把錄像機(jī)打開，調(diào)好。

    穿上與燦都一起在白云山時的衣服，

    我叫癢子，今年29歲，我要走啦，這是一個真實(shí)的故事，無論信還是不信，盡管有些不光彩，但至少有一點(diǎn)是真誠的，我自己認(rèn)為走在了時代的前鋒，讓大家認(rèn)識一個業(yè)余女作家不一樣的人生，也可能會給你帶來一份驚喜。當(dāng)你們走在路上，坑坑顛簸，回頭罵娘時，我想，至少這條路不是你修的。

    如果說我還有用，那就是最后的嘗試，我很好奇，我想嘗試一下自己邊死邊寫，體驗(yàn)一次沒有回頭的最后旅程。除了變性手術(shù)和月球漫步，能嘗試的我都去：抽煙喝酒***，窺視露癖玩跟蹤。死亡——讓酷愛寫小說的癢子來嘗試吧。當(dāng)思想行為與職業(yè)統(tǒng)一的時候，就成了最大的快樂。為了寫出我的感覺，我沒有選擇富士康式兩秒鐘的高臺跳板，那樣太快，感覺會很少，看客會不過癮。像卡列尼娜臥軌而去，帶著怨氣也不是我坦蕩果斷的人格。而我不同他們，選擇了今天這個有漸變效果的死法。

    現(xiàn)在，我把遺囑放在一個明顯的地方，別給他人造成麻煩，也別給警察帶來困難，他們的智商不高，很喜歡瞎子摸象，冤假錯案就不要在我身上發(fā)生了。

    我好像生完了孩子，像在一根水草上面游走，害怕玷污了裙擺，不如當(dāng)個窗簾，甩上幾筆，到大街上一吆喝，后面遞過來一串冰糖葫蘆，啊，是我的冰糖葫蘆嗎？很甜，甜得想去做夢，我得漂過去，到河流的對岸，我要去看看那里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讓鏡頭記錄我最后的言行吧。

    桌子上放上二瓶農(nóng)夫山泉礦泉水，蓋子都打開，這個牌子比較甜，好喝一些；一個大玻璃杯；五六塊毛巾，這些都可能要在喝藥過程中用到的；還有兩串冰糖葫蘆，我希望能在喝藥的過程中吃一串。

    放上音樂：冰糖葫蘆。

    現(xiàn)在是午夜12:30：把錄像機(jī)拿到稍微遠(yuǎn)些的墻角，正對著我，我怕一會把它碰倒。打開一包毒鼠強(qiáng)，聽說毒性很強(qiáng)，看上去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味道，也不臭，粉狀，有點(diǎn)像楊協(xié)豆奶的顏色，我取了三分之一放進(jìn)玻璃杯，不能放的太多，會一下子死掉的，那樣就做不了什么貢獻(xiàn)了，還沒感覺就死啦，多可惜。倒上一瓶礦泉水，攪拌一下。

    我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坐一會，等待一個我想要的時間。

    現(xiàn)在是1:00：我坐在桌前。先吃了一顆冰糖葫蘆，沒咽，然后喝了一口藥，很淡，沒有什么味道，就是差點(diǎn)嗆著，不能和吃的東西一起喝，否則真的死不了啦。

    我開始大口大口灌。藥搞臟了的衣服。用毛巾擦了擦。

    1:05：我的舌頭根開始抗議，淡淡的苦味開始涌進(jìn)口腔，很澀。真的很慶幸，死的時候最起碼毒藥不苦，比燦都幸運(yùn)多了。我喝了一口水，漱口，吞了下去，更苦，摻假的東西就是不好。我開始有些生氣，燦都經(jīng)歷的我正在經(jīng)歷，想想，現(xiàn)在兩人要見面了還得喝這個才能過橋，還喝的這么不開心。

    時間來到了1:10：我又吃了一顆冰糖葫蘆，信心大增，喝下去很多，基本不剩了，我把玻璃杯放在一邊，還是很感謝它，是它讓我完成這最后的動作。我開始在腦子搜索還有沒有什么紕漏，還有什么沒有交代。

    都已經(jīng)很完美。

    時間過的好慢，才1:18：額頭開始流汗，口腔開始流東西，泡沫狀，鼻子孔也有，有一股大蒜味道，很難聞，我想不會馬上死了吧？因?yàn)榇笏馕吨挥兴廊松砩喜藕�，我不能這么快。嘴唇開始腫脹發(fā)青，我把鼻子里的泡泡放在桌子上，一吹就散啦。

    現(xiàn)在是1:25：肚子開始疼痛，手腳開始抽搐，我站起來，跳動個不停，比地震時的地磚還厲害，我想大叫，這是萬萬不可以的！想嘔吐，我用手摳嘴巴，吐不出來，我得吃個冰糖葫蘆，堅(jiān)強(qiáng)！意志力開始出現(xiàn)減弱，冰糖葫蘆呢，找了半天才找到，我開始尿褲子。在地上打滾。喘氣很費(fèi)勁，我開始捋抓脖子。

    時間來到了1:35：口腔大量黏液，泡沫狀，牙齒咬得很緊，打顫，臉部已扭曲，全身有紅點(diǎn)。眼前開始暈。我得趕緊說感覺，開始眩暈。

    現(xiàn)在是1:45：身體出現(xiàn)劇烈晃動，全身發(fā)紅，像紅玫瑰，全身跳起的士高，只不過是用身體跳，不是腳，全身痙攣。腿腳不聽使喚，還有意識，皮膚還是紅轉(zhuǎn)紫青，視覺模糊，內(nèi)心燒焦感。我抓住了另一串冰糖葫蘆。

    現(xiàn)在好像是1:50：呼吸窒息感，脖子已經(jīng)被我鬧破，全身繼續(xù)跳的士高，這是平時我最喜歡的運(yùn)動，看到了燦都，他走過來，我很想上去抱他，他會抱我到床上，要去躺一會，很想，很想讓他再愛我一次。

    我躺在床上，想起手機(jī)，爬了起來，摸到了，好像打翻了玻璃杯的聲音。給燦都撥號碼，說此號碼不存在，壞了，他走之前都沒買新手機(jī)。去了那邊，我可怎么找他呀。

    掛鐘上的時間已經(jīng)看不清了，望遠(yuǎn)鏡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別哭，孩子，我聽見擇兒的聲音，你是我的孩子，有著獅子智慧的擇兒。我給你擦眼淚，起來！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還有一件事沒有做，還有一句話沒有說，我一定要說，我命令自己起來！起來！我集中所有力氣，扶住桌子腿，哈哈，站了起來！

    “最該死的人是你——！木乃伊！”

    “最該死的人是你——！”

    呴、呴、呴、呴……

    我指向客廳躺著的人，大聲喊道。

    只聽哐啷哐啷響，我躺在了樓梯上。

    我一動沒動，不想再跳動了，沒力氣了，我還有意志，我不想起來，很想，很想合上眼睛……閉上嘴巴……睡一會去啦……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