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你已消失在人海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7-06-18 11:32 字數(shù):7985
象以往每一次離開安寧時一樣,混亂的車站,擁擠的人群,嘈雜的人聲……只是這次離開的心情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這里曾經(jīng)有我的家,我的丈夫和孩子,是我累了哭了倦了可以回來棲息的地方,也有我用全部的熱情愛過的男人,也曾經(jīng)幻想過衣錦還鄉(xiāng)時可以讓他悔之莫及,然而當(dāng)我們真的有機會可以共度一生的時候,我卻在慶幸自己當(dāng)初的離去。如果曾經(jīng)覺得安寧是我的家,是我會落葉歸根的地方,而這一次離開,覺得自己象一艘駛向茫茫大海的小船,不知道哪里才是靠岸的地方。車窗外的風(fēng)景一掠而過,熟悉的風(fēng)景和親人朋友,往事一切都變得越來越遙遠而模糊。
曾經(jīng)在一本書上看過這么一句話:沒有埋著你親人的地方,那你不是你的故鄉(xiāng)。而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有愛的地方才是故鄉(xiāng),那才是我們生命和心靈的歸依之所。對我來說,海平因為有了向明而變得了意義和價值,因為向明所以愛上了海平這個城市并且對他魂牽夢繞。
剛上車的時候,接到向明發(fā)來的短信,說明天上班,問我?guī)c鐘到站,到時候他請假去車站接我。幸福在這一刻溢滿心扉,雖然只是分別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對我來說,卻是日日夜夜的煎熬和沒有來由的擔(dān)擾和害怕,我從來不會擔(dān)心哪個男人會離開我,也從來沒有這么患得患失過,可是向明不同,在他面前我發(fā)覺自己那么平凡而渺少。
在火車上顛箥了一個晚上,終于要進站了,我拿出手機拔打向明的電話。關(guān)機了?!是不是手機沒電了,我心里揣測著,拿著行李走出了車站。下車之前還想過向明是不是故意關(guān)機準(zhǔn)備給我一個驚喜,可是當(dāng)我的眼睛好幾次掃過出站口接站的人群時,并沒有看到向明的身影,我確信他沒有來車站。
“英志,你有跟向明聯(lián)系嗎?”
“沒有啊,我還在老家,怎么啦?”
“哦,他說來車站接我,手機關(guān)了,人也沒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別擔(dān)心,他能有什么事?可能報社有緊急采訪任務(wù),你打他辦公室電話問問!
“算了,他可能忙呢,我自己打車回去。你什么時候回來?”
“下午就出發(fā)了,明天晚上才能到。”
“那你回來了咱們再聯(lián)系!蔽蚁肓讼,沒有回宿舍,直接打車來了向明的宿舍。
這是向明在海平租的小公寓,打開房門,屋子里基本沒變什么樣子,桌子上還有半杯沒喝完的水.陽臺上的衣服看上去也是昨天剛洗的,水池里還有沒來入及涮洗的碗筷,前兩天他還說她媽媽來海平了,先回老家去給他父親掃墓,然后再回海平,來見我,基本上沒什么問題了。
我進屋整理好東西搞完衛(wèi)生有點累,不一會就趴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鐘,向明怎么還沒有回來?我再一次拔打他的手機,仍然是關(guān)機!他明明知道我回來了,再緊急的任務(wù)也不能不跟我打招呼。我又打了幾次電話,仍然是無法接通,只好連發(fā)了三次信息,讓他趕緊給我回信。睡了醒,醒了睡,也不知道自己折騰了多少次,每次醒來一睜開眼睛就是看手機上有沒有信息,可是直到第二天早晨,還是沒有向明的任何音信。
又一天過去了,還是音信全無,我打電話去海平日報,他們辦公室的人一問三不知,我快要瘋了!
麥大龍問我回來了沒有,怎么不去廠里報到。第二天一早,我早早來到尚品服裝廠,沒有直接去跟麥大龍?zhí)徂o職的事,而是把辭職報告按程序交到了人事部。
我正在辦公室收拾東西的時候,英志來了,他的臉色很難看。
“你怎么來了,有向明的消息?”
英志臉色黑得很難看,“我找麥大龍,他在哪里?”
我心里一慌,知道大事不好,“他剛才還在辦公室,你……都知道了?”
英志看著我,“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比你早知道一點!
“英志瞪了我一眼,“我先去拜訪他,一會再來找你!
“英志。”我攔住他,“你要干什么,這里都是我們廠的人!
“我就跟他打個招呼,讓他給我解釋解釋,有錢就了不起嗎?”英志一把拉開我朝麥大龍辦公室走去。
我忙放下手里的東西跑到走廊盡頭胖姐的辦公室,“胖姐,麥總呢?”
“剛下車間去了,怎么啦?”
“你去告訴他,嚴小薇的男朋友來了!
胖姐緊張地往麥大龍的辦公室看了一眼,英志正好走到麥大龍辦公室門前,一腳朝那門踹了過去,踢得樓都晃了起來。
“英志,你別這樣,胖姐,你快去叫人過來!
我剛要跑去拉英志,麥大龍正好從樓下走了上來,“麥總,那個……”
“我知道,算了,我這小廟留不住你這尊大神,要走就走吧,不勉強你了,要是哪一天想回來,提前跟我打個招呼。”
“不是,您……小心,英志……”只聽到身后黑影一閃,英志已經(jīng)沖了過來,飛起一拳就朝麥大龍臉上揍了過去,“老色鬼,**!
麥大龍猝不及防,身子一仰人就朝樓梯下倒去,我忙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拖住了他的身子,英志又一掌打了過來,我大喝一聲,“英志,你干嘛呀,快住手!”
胖姐在旁邊嚇得連連尖叫起來。
我剛把麥大龍扶到走廊上站好,英志又緊跟上來連連踹了他幾腳,他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理智。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迸纸憬袠窍碌谋0玻翱靾缶!”
英志抓住胖姐的頭發(fā)又想動手。
“英志,住手!”我忙跳過去想攔住他,他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我臉上,一股腥氣頓時從鼻孔里流出來,痛得我大叫一聲,“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胖姐嚇得哇哇大叫,“路經(jīng)理臉上出血了,快叫救護車!”
幾個保安從樓下跑上來,往英志身邊圍了過去。
我忙攔住保安,“沒事,不要叫救護車,流的是鼻血。不要緊的。”
英志象一頭暴露的獅子惡狠狠地瞪著麥大龍。
麥大龍咬著嘴唇?jīng)]有吭聲。
胖姐小心翼翼地問:“麥總,報警嗎?”
麥大龍氣急敗壞地說,“報什么報?快把路經(jīng)理扶到辦公室去。”
麥大龍看了英志一眼,“去我辦公室吧!
英志眼里的怒火又開始升騰了。
“麥總,我剛整理完東西,先讓他幫我把東西送到向明那里去,明天我再來跟您說! 我忙拉著英志走下樓來,“咱們先找個地方靜一靜,別在廠里吵,那么多人看著呢,他丟了臉,你臉上也不好看啊!
英志一聲不吭地開著車往前走,眼睛里都要噴出火來了,車子抽了瘋似的在馬路上橫沖直撞。
“你找個地方停下來吧,我可不想陪著你死!
英志把車停在路邊,“你和向明都瞞著我,真夠朋友。”
“我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你怎么知道的?”
“她提前兩天回來了,說是要準(zhǔn)備去北京,我本來是今天的票,臨時換的車次趕回來的,我還真以為她去北京了,沒想到是在人在家里茍且。”
“麥大龍去你家了?”
“我在樓上看到了,他送她回來的!
“那小薇呢?”
“昨天晚上收拾東西搬走了,應(yīng)該是去了酒店吧!
我嘆了口氣,“英志,其實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不去北京,你們的關(guān)系結(jié)束是遲早的事,不是這個麥大龍也會是另一個人,只是換個名字而已,你何必折磨自己呢!
“我們十年的感情,她竟然這樣對我,早知道……”
“你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都是回過頭來才知道才知道自己錯了嗎?別難過了英志,現(xiàn)在分手起碼比結(jié)了婚之后再離婚好,你面前就擺著一個活生生的教訓(xùn)!
英志這才回頭來看著我,“手續(xù)辦完了?”
“嗯!笨粗嚧巴怦R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我沒有家了,從此天涯孤旅,海平是我落地生根的地方嗎?如果沒有向明的海平,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父母會很傷心吧!
“是我自己的選擇,說清楚了也沒什么過不去的!
英志點了點頭,“向明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報社的人也一問三不知!
“那就再等等吧,說不定他的手機又丟了,會打電話給你的!
“我是有點擔(dān)心。”
“擔(dān)心什么?危險?不會的,他在海平這么多年,又是記者,一般的人不敢拿他怎么樣。”
我想起從龍騰村匆匆離開的那天晚上,總覺得那天的事不尋常,這種預(yù)感十強烈。英志把我送到向明家,坐了一會才走。
我把向明的屋子重新整理了一下,要騰出一些地方來擺放我的東西,明天再回服裝廠一趟,把宿舍的行李一起搬回來,,暫時先在他這里住幾天,等到雜志社上班了再另外租房子。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還夢見我和向明在那個叫龍騰的小村子里舉行了婚禮。
向明辭職了!這是我去《海平日報》打聽到的消息。人事處的小姑娘很認真地告訴我,向明在春節(jié)過后上班的第二天就遞交了辭職報告,然后就離開了海平。
怎么可能?!他為什么要辭職,辭職為什么不告訴我?辭職后他去了哪里?他至少應(yīng)該給我一個交待,他不可能不帶走家里的任何東西。我有一千個理由不相信任何人的話,可事實卻是三個月過去了,他依然渺無音信。半年之后我再拔打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時,已經(jīng)成了空號。
“英志,你們那么多年的朋友,肯定知道他的消息,告訴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我只要知道他在哪里就行,絕對不去找他,不去打擾他的生活,行嗎?”我一次又一次慟哭失聲,心被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
“小露,他如果想告訴你,自然會告訴你,你這樣就算找到了他,有意思嗎?”
“我不相信,他明明說了要去車站接我的!
“你不是說他回國了嗎?也許他跟他媽一起走了!
“就算這樣,他也可以告訴我,我不會無理取鬧的。”
“現(xiàn)在通訊這么發(fā)達,他要是想跟你聯(lián)系,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你,何況是小小的海平,不要再找他了,放棄吧。”
“我不要,我要他親口告訴我,我不相信,他不會這樣對我,不可以這樣對我!”
英志嘆了口氣,“那你就慢慢等著吧,也許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英志,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次我們?nèi)堯v村的時候,有很多警察,我總覺得他這次的突然消失跟龍騰村的事有關(guān)系!
“不會的,報社不是說他辭職了嗎?你怎么不相信呢?如果你們還有緣份,自然會相見的,”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痛的安慰。
半年的時間里,我就守在向明的小屋里,希望哪天拉開門就能看到他。我向報社的每一個同事打聽他的消息,可是沒有任何人告訴我他去了哪里,他干什么去了?他出事了嗎?是不是突然檢查出得了重病?或者突然遇到了意外事故?……電視劇里的狗血橋段在我腦海里重復(fù)上演了無數(shù)遍。
我跑到廟里去求簽,希望萬能的神明可以給我指點一下他的行蹤,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每一個渺茫的希望都是我堅守下去的理由。
為什么要不辭而別,為什么要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向明,你究竟在哪里?!哭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向明,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不要躲著我,如果你不喜歡我了,我可以離開,我只是希望能再見你一面,向明,求求你!一次次深夜醒來,我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沒有向明的日子,海平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怎么能因為一棵樹而放棄一片森林?”英志指著山腳下的一片叢林,“我們都可以重新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是吧,失戀算什么?誰一生中不失戀幾次。”
“對,可是我放不下!蔽蚁胄,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流出眼眶,心更是痛到無法言說,也許失戀對我來說并不算什么,只是第一次有這種被欺騙被玩弄的感覺,這是我最無法接受和面對的現(xiàn)實。
“要不然馬上再找個人談戀愛,這樣會忘記得更快一些!
“是個好辦法,那你為什么不找?”
“我是男人,沒你那么脆弱。”
在開滿丁香花的山間小道上,英志唱著歌講著故事說著笑話,只是為了讓我不要停留在那樣的悲傷里,在病房里,他夜不成眠地守在我身邊……只要有時間就會來看我。這半年多時間里,我不知道如果沒有英志的陪伴,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我會不會就此消沉**。中午的時候,英志打電話過來,說是給我?guī)Я藥妆舅囆g(shù)方面的書,一會給我送過來。這段時間里,我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書畫畫寫點小散文,只有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才會讓我暫時忘記傷痛。
初夏的天氣溫暖而舒適,陽光從窗戶上透過來,象在墻壁上涂鴉了一幅水墨畫。從窗戶往下一看,突然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出現(xiàn)在樓下的小路上,是我在龍騰村見過的那個小賣部的男人,他鼻梁上那顆黑痣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春節(jié)前的龍騰村之行實在有太多未解的疑團,我一直懷疑向明的突然失蹤跟龍騰村有關(guān)系。那個男人怎么在這里?我正準(zhǔn)備下樓去看個究竟,門鈴響了,我以為是英志,打開門一看,站在門外的竟然是宋鵬程,我們只是在那次的飯局上見過一次,后來再也沒有過聯(lián)系。
“還記得我嗎?路小姐?”宋鵬程笑著沖我伸出手。
“記得,宋總您好!蔽野阉矽i程讓進屋來,“怎么突然找到這里來了?”
“則才在路上碰到英志,他說起向主任的事,他說要過來找你,我還記得那次你跟我說的話,一直想跟你探討一下藝術(shù),咱們也屬于同行,順便過來看看你。”宋鵬程的眼睛停在我剛剛完成的畫前。這是一幅題名為《云水深處》的山水畫,畫面上,風(fēng)光旖旎的湖面上,若隱若現(xiàn)的山村輪廓,點點桃花如星辰般綻放,恍若世外桃源。愛情對我來說就是空中樓閣,海市蜃樓,看著那么美,卻是一場又一場凄涼落幕的幻景。
宋鵬程看著畫,微微一笑,“心中若有桃花源,何處不是水云間!
“沒有那么浪漫,一幅畫而已,”我忙給宋鵬程倒了茶水,“宋總跟英志認識?”
“老朋友了,我跟向主任認識還是他介紹的,那天跟你們吃飯,他本來也要去的,后來加班沒有去成。我們公司這幾年的策劃案也都是英志幫我出的,我們一直有合作!
“哦!蔽矣浧饋砹,“謝謝宋總還記得我!
“當(dāng)然記得了,這次來還有個不情之請,我們公司正好想招一個文案方面工作的人,英志向我推薦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看著宋鵬程,“是英志的主意?”
宋鵬程看著我。
英志走進門來,把書放在柜子上,走到畫前,“這么快畫好了,說好了的,我要了,一會拿走!
“英志,你沒必要這樣!鄙蟼月房東告訴我,房租馬上到期了,房子要不要續(xù)租得提前跟房東說。英志知道這半年時間我沒有工作,經(jīng)濟上已經(jīng)支撐不下去了,但房子我還是想繼續(xù)租下去,因為這屋里還有向明的很多東西,也是我惟一的念想,“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我是真喜歡這幅畫,不是同情你,宋總,你不知道吧,她前兩年的作品參加全國性的美展還獲過獎呢!
宋鵬程站起身來,“你給多少錢?”
“五千,多嗎?”
“一萬,我要了!彼矽i程說著就去拿錢包,“這個對藝術(shù)品我比你有發(fā)言權(quán)。貨賣與行家,我看來你功底將來完全可以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宋總從這條路上跳出來,然后鼓勵我跳進去,確定你不是坑我?”我呵呵一笑。
“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我發(fā)展得再好也不過是個合格的美術(shù)老師,”宋鵬程已經(jīng)把錢掏出來放在了桌子上,“以后咱們一起來做這一塊,做定制藝術(shù)品。”
“那還不把我窮死了?”
“怎么會,藝術(shù)裝飾品還是很在市場的,但你可以從藝術(shù)性往平民化方面偏一些,”宋鵬程笑,“畢竟中國真正懂得什么是藝術(shù)的人還不多,他們要的是好看!
英志看著我,“小露,起碼這是一個發(fā)展方向。我北京那個同學(xué)正準(zhǔn)備收購一個藝術(shù)網(wǎng)站,他從國外學(xué)經(jīng)營回來的,說是藝術(shù)行業(yè)的暴發(fā)期快來了,還想讓我去北京跟他一起干!
宋鵬程點了點頭,“九十年代初期有過收藏?zé),現(xiàn)在十年時間了,也有這個可能了,北京的市場比我海平要敏感,咱們可以多關(guān)注一下這個方面!
“我只能當(dāng)愛好,當(dāng)不了職業(yè)!蔽覠o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沒事,只要你高興就行,反正這幅畫今天先給我吧,說不定轉(zhuǎn)手我就賺一筆!彼矽i程笑。
“宋總,你不能用錢來壓人,我是真的從心底里喜歡這幅作品!
“你以為我真賣呢?”宋鵬程嘆息一聲,“我怎么說也是藝術(shù)學(xué)校畢業(yè)出來的人。心里一直有個夢,田園歸隱,放歌縱馬,不為世俗煩擾……這就是我心中的桃花園,在那里可以笑看風(fēng)起云涌,滄海桑田的變遷,心卻是安靜嫻適的。沒有人事紛爭,沒有爾虞我詐,這喜歡這幅畫的帶給我的寧靜!
“宋總說得一套一套的,我都不好意思跟你爭了!
“讓路小姐再給你畫一幅!
“只能這樣了,要不我還能跟你撕一半?”英志笑,“宋總,你現(xiàn)在是大老板,有錢人,總比我們活得自在吧。”
“你是覺得我活得自在吧?”宋鵬程搖頭,“現(xiàn)在做哪一行競爭都很激烈,我這每天一睜開眼就是公司的事,項目,預(yù)算,成本,員工,公司發(fā)展,幾十號人跟著要吃飯,我想停都停不下來。你愁什么,天天把工作完成了,上班下班按月領(lǐng)工資”
“怎么不愁啊。公司能不能按時發(fā)工資,被炒魷魚,看老板的臉色,客戶方案通不過,自己在這一行有沒有發(fā)展前景,將來老了怎么辦?房子,車子,孩子……總覺得沒完沒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盡頭。”
“你還年輕啊,年輕就是資本!
“年輕有什么好?其實我現(xiàn)在挺迷惘的,也沒有剛開始來的時候,那個興奮的沖勁了。在海平快十年了,一直就跟著唐總干。公司現(xiàn)在的業(yè)務(wù)也就是這個樣子,海平就這么大塊蛋糕,按現(xiàn)在的模式很難有更大的突破,我就覺得這樣下去是逆水行舟也因為自己還年輕,如果就停留在這里,遲早會被淘汰!
“你說的也對,危機意識,”宋鵬程嘆了口氣,“反正就是活得累,以前在學(xué)樣教書的時候,覺得那樣的生活特別沒有意思,可是現(xiàn)在我又特別懷念那段生活,雖然那時候沒什么錢,也沒什么成就,但過得很踏實,F(xiàn)在呢,錢是有了一點,生活也好了很多,多少也有一些成就感,可一天到晚就是心慌,感覺特別不踏實。”
“你們有錢人當(dāng)老板的慌,那我們不更慌了?”
“我和你慌的重點不一樣,心累,有時候就想一撒手,啥都不管了,愛干嘛干嘛去!
我想起在安寧鋼鐵廠的日子,跟宋鵬程的感覺是一樣的,與現(xiàn)在的處境比起來,感覺是各個方面都比以前更好了,可是也面臨著更多的不安和壓力。
“其實,我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以前的生活節(jié)奏比較慢,我們可以慢慢地適應(yīng)和改變,F(xiàn)在社會變化太快,我們的思想和腳步都跟不上了,你剛了解,接受,改變,以為自己跟上來了,可是再往前一看,又是一種新的社會形態(tài)出現(xiàn)了,你又得調(diào)整了步伐往前趕,所以讓我們才會覺得那么累,好象一不小心就被社會遺棄了。”
“你說的,宋總,我現(xiàn)在有種感覺,特別沒有安全感,好象這個世界隨時都會拋棄我。我現(xiàn)在在公司就是混日子,但又害怕哪一天混不下去了怎么辦?到那個時候,有誰可以幫我,我應(yīng)該找誰去?想想挺害怕的。”
我看著英志,英志的臉上有了些滄桑,他三十歲了,三十而立,在我眼里他一直那么上進開朗,沒想到心里有這么多壓力和不安。
“我也一樣!彼矽i程端起桌上的茶杯,“現(xiàn)在人情也是越來越淡泊,人走茶涼在這個社會顯得越來越現(xiàn)實。難得遇到幾個可以敞開心扉說話的人,所有壓力都只能自己扛!
我給他們杯子里重新述上茶水,“別這么想,我不是遇到了英志這樣的好朋友嗎?其實每個人對未知的世界都會有天生的恐懼,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會怎么樣,所以才拼命想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讓自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這個世界上惟一能讓我們有安全感的東西大概就是錢吧!庇⒅拘Γ八杂械娜藶榱隋X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我和宋鵬程看了他一眼。
“英志,理解,這社會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宋鵬程拍了拍英志的胳膊,“你要知道人沒有錢寸步難行,吃喝拉撒哪一點都要錢!
“不理解又能怎么樣?這就是現(xiàn)實!
“這樣的現(xiàn)象估計會愈演愈烈,其實除了錢還有一種方法可以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安全感!
我和英志一起看著他。
“一技之長。只要有一技之長,雖談不上什么大富大貴,但也不至于被餓死!
英志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的優(yōu)勢就是年輕,年輕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你們看我,如果沒錢,也沒一技之長,還一大把年紀了不是更可怕?”宋鵬程搖頭,“不說了,路小姐,你考慮考慮,如果想到我們公司去,我不會虧待你,不想去呢,咱們以后也是朋友。并不是因為英志讓我?guī)兔,我才給你一份工作,咱們是私人公司,不可能養(yǎng)一個閑人。其實第一次你給了我很深的印象,現(xiàn)在象你這樣敢直言不諱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誰不是為了自己那點小利益極力巴結(jié)討好別人?”
“小露,如果你不想去宋總那,也可以去我們公司,我跟唐總說一聲就行。我們公司雖然目前沒有太大的發(fā)展前景,但起碼維持個幾年是沒問題的,待遇也不錯!
心里好難受,但我知道英志的擔(dān)心,“謝謝你們的好意,過兩天我會自己出去找工作的。”
“要不讓她去海平日報?聽說他們剛創(chuàng)辦了個副刊在招人!彼矽i程看了英志一眼。
英志愣了愣,“我也聽說了,公開招聘嗎?”
“應(yīng)該是的,在報紙上還登了廣告,再說她去那里上班,說不定還能打聽到向主任的消息。”
英志點了點頭。
心里咯噔了一跳,這可是我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工作,并且那是向明工作過的地方,“不知道有什么要求?”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到海平日報上看看,第一期說是要給我做個專訪,過兩天還安排記者來采訪呢!彼矽i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我看著英志,“那我去試試?”
“去吧,那應(yīng)該是你感興趣的工作,不行再另說!
希望的火花在胸膛里跳躍著,讓我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