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作者:霍君(火堆兒)      更新:2016-01-12 21:46      字數(shù):1638
    本來張子涵是要晚幾天才會來到這個在多數(shù)情況都會陽光燦爛的世界的。

    那天晚上,子涵的媽媽挺著大肚子去找自己的男人。男人在村東頭的陳向東家里打麻將。不光是她的男人,村里很多男人只要一賦閑,都愿意聚到陳向東家里。會打麻將的打麻將,不會打麻將的看眼兒,不喜歡看眼兒的就坐著聊天兒。其中也會零散地混合著幾個女人。人的屁股密集地排列在床沿上,沙發(fā)上,凳子上。實在沒有地方安放的屁股,就靠著門框,連門框都沒得靠了,只好在屋里尋一個空間安置了。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麻將牌的噼啪碰撞聲,人喉管里散發(fā)出來的嘻哈聲,像蛇一般滑滑地纏繞在一起。男主人陳向東卻不在家里,由于廚師職業(yè)的特殊性,使他暫時缺席了。女主人,新婚不到一年的女主人,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飛燕。飛燕是個漂亮女人,準確地說,是個豐腴的漂亮女人。婚姻把漂亮的飛燕提前變成了女人,其實,飛燕剛滿十八歲。因為不到法定的結(jié)婚年齡,按時髦的話兒說,先上車了,以后再補票。那樣的媳婦誰都會著急娶回家,連影子都透著七分魅。

    飛燕名字俏麗,長相妖嬈,娶過門來人們才發(fā)現(xiàn),她的性格更是驚艷。看不見的性格上好像涂抹著一種氣味,這種氣味引得人們伸著頸子,不由自主地靠近。靠近的人們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人群:會打麻將的,生活上吊兒郎當?shù)。最初靠近的幾個人很是有點先鋒官的架勢,為后來者鋪平了道路。很快,即使不打麻將的,不怎么吊兒郎當?shù),也加入進來。有被氣味吸引而來的,但大部分就是為了熱鬧聊天來的。累了一天,找個場所感受一下輕松的氣氛,放松一下心情。無他。無論你是老,無論你是小,飛燕家的那扇門永遠敞開著,絕不會把任何一個拒之門外。人不毒,不各色。在這個公共放松的場所里,你盡可以談天說地,盡可以罵娘,盡可以說葷笑話,盡可以議論男女的那點事。也盡可以背后說些蜚短流長,但是別怕傳到當事人的耳朵里,當心人家打上門來。不愉快的小插曲偶爾發(fā)生過,并沒有影響主旋律的照常上演。飛燕有時會借著洗牌的空擋,掃一眼屋里的人,見有舌頭長的,就點著人家的名字,臊褲襠,嘴上有把門的啊。臊褲襠也不惱,和眾人一起哈哈地笑。以陳慶旺為代表的一大隊伍的人卻對飛燕嗤之以鼻,當然,這個隊伍里也包括陳慶旺的兒子陳建松。陳慶旺說,那就不是過日子人家。陳建松說,看著吧,不是啥好鳥。就把目光轉(zhuǎn)向陳向東,看看陳向東是個啥態(tài)度。陳向東不但不奈何飛燕,人走盡了,還主動幫飛燕打掃鋪了一地的煙屁股、瓜子皮子。飛燕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一臉倦怠也是一臉幸福地等著男人給她鋪床。

    有缺媽的。陳慶旺的鄰居五嫂子,斜著她那只一輩子都沒正過來的眼珠子。陳慶旺撲哧一笑,不知道是笑五嫂子的話,還是笑五嫂子的斜眼兒。

    子涵媽上門找自家男人的那一時,沒湊上手的男人正將脖子伸成鴨狀,貼在飛燕的身后,給飛燕的牌支招。

    閉上你的臭嘴,你給人家瞎支招,輸了你掏啊。女人的目光穿過人的夾縫,狠狠地盯著自己的男人。

    有點掛不住臉兒的男人,只瞟了一眼女人,就收了目光,以示自己的威嚴;厝グ桑

    女人有點惱了,探出手來捉男人的手臂。男人一甩,不想力氣大了些,臃腫的女人像皮球朝著反方向滾動。沖開了幾個人的身子,撞在靠著墻壁擺放的組合家具上。

    舉屋皆驚。男人的手臂向著女人飛奔,終沒攔住女人。伴隨著一聲“哎呦”,女人的雙手捂向了凸起的肚子。

    趕緊找車,上醫(yī)院!屋里的人棄了手里的麻將,棄了嘴上的閑白兒。

    坐我車,我車在后院停著呢。臊褲襠尖著嗓子叫喚。

    “救命啊”!

    受了驚嚇的眾人忙著回頭,卻見飛燕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個兒的褲腿兒看。清湯樣的液體從褲管兒里順出來,撒著歡兒地奔涌。

    羊水破了,趕緊的,都坐褲襠的車去醫(yī)院……

    彼時,陳晨出生還不到三個小時。飛燕的兒子陳浩第二個出生,張子涵第三個出生。

    張子涵出生的時間有點懸,脫離母體后三秒鐘,咯噔一下,表針兒走完了全天的路程,打個立正,和今天作別,進入了嶄新的一天。

    你聽見我叫你了唄,所以你就跑來了。陳晨這樣解釋他和張子涵的同年同月同日生。

    張子涵張著兩只漂亮的大眼睛看著陳晨。她愿意聽陳晨說話,無論陳晨說什么,她都愿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