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皮皮
作者:霍君(火堆兒)      更新:2016-01-17 21:11      字數(shù):2806
    忽然有一天,陳浩也牽了一只狗狗上學,脖子上也掛著陳浩的書包。那是一只渾身都是皺紋的沙皮狗。沙皮狗行動本來就慵懶,身上再負了重物,走起路來更顯得遲滯笨拙。

    陳浩卻是走得威風凜凜,甚至是殺氣騰騰。沙皮狗,認得么?一千塊錢買的呢!

    一路上,這句話被陳浩反復使用。而且是主動式的使用。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跟在陳浩和沙皮狗的后邊看熱鬧。高年級的同學不知道個中原由,看不出熱鬧的所以然,陳飛鴻他們卻是不同了,他們太知道陳浩牽狗狗上學的意義。

    陳飛鴻大概沾了黃飛鴻的光,兩條小腿上像是安了兩個轱轆,眨眼間便滑到了與陳浩相隔一百多米的陳晨身邊。

    陳晨,不對,陳晨爺,陳浩牽著狗上學來了,看見了么?然后審視著陳晨的表情。

    那個破狗,寒磣死了,白給我都不要,嫌丟人。

    你這個孩子還挺壞。飄紅看出了陳飛鴻的險惡用心,及時點破了。

    陳飛鴻齜牙,做了一個鬼臉,啟動腳上的兩個輪子,滑走了。

    還沒等到陳飛鴻挑撥成功,一個意外事件插了進來。

    這不是我們家的狗么,我說咋找不到了呢,感情讓你給偷走了。臊褲襠的兒子票子說著,動手來牽沙皮狗。

    噢——偷狗賊!幾個高年級的孩子架秧子起哄。

    陳浩登時急了眼,你瞎說,我媽讓我爸給我買的,花一千塊錢呢!并且,牢牢地抓住了狗鏈子。

    你媽跟你爸瞎說呢,就是從我們家偷的。票子步步緊逼。

    上學的孩子們都停止下來,將陳浩和票子圍在中間,一邊拿了眼珠子掃視著老師的影子,一邊滿懷熱情地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票子原本是嘴兒欠,逗逗陳浩尋尋開心。在熱情觀眾的鼓舞之下,他必須要假戲真做了,否則面子就要跌下來,不光砸了腳面子,還要把土地砸出一個坑兒來。整不過一個學前班的小屁孩,真是白活了呢。

    拳頭就揚了起來,撒手,把狗還給我!

    陳浩盯著眼前的鐵拳頭,兩泡淚水沁出來,在眼圈兒里轉(zhuǎn)悠,尋找突破的途徑。兩只手卻是更牢地抓了狗鏈子。

    有選擇么?沒有。票子的拳頭準備往下落了。

    小兔崽子!聲音到,人也到了。票子還沒明白怎么一回事,拳頭就被鉗住了。

    你也想進監(jiān)獄跟你爸作伴兒吧?

    是。臊褲襠兒子一咧嘴,做出痛苦狀。

    那好,你打一個我瞅瞅。飛燕松了鉗住拳頭的那只手。

    不是,我說錯了還不行么?

    那你再給我說說,這狗是誰家的?

    你們家的,我跟陳浩逗著玩呢。

    噢——哄笑中,票子奪路而逃了。跑遠了,回頭小聲罵了一句。

    他罵您哪。陳飛鴻趕緊通報。

    等哪天我把他嘴給撕爛嘍。又轉(zhuǎn)頭斥責陳浩,你看誰牽個狗上學?

    陳浩臉上掛著突奔的淚水,看著已經(jīng)追上他們的陳晨飄紅還有黃毛。不說話。

    你有啥資格跟陳晨比啊,你以為你爸爸是大老板還是大官?

    給我——朝著陳浩伸過來一只手。陳浩乖乖地把狗鏈子交到飛燕的手上。

    敗了。又敗給陳晨了。人家沒動一刀一槍,又把他打敗了一次。

    看著陳晨一臉的壞笑,陳浩的沮喪簡直達到了骨灰級。

    陳浩的沮喪的確給陳晨帶來了不小的快樂。他把他的快樂講給爺聽,講給奶聽,講給爸爸聽,講給嘎嘎和嘎嘎婆聽,講給蘆花雞聽。讓他們集體分享陳浩的囧。

    哈,是不是,黃毛?

    他要目擊證人黃毛給他“出庭作證”。然而,黃毛卻顯得心不在焉的樣子。身在家里,心卻不知道跑到哪里旅游去了。送陳晨上學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一路上東張張西望望,還把鼻子貼在地面,嗅來嗅去的。

    爺,黃毛是不是病了?

    沒病,吃多了撐的,餓他兩頓就精神了。

    爺說沒病,黃毛就該是沒病吧,陳晨相信爺不會騙他。

    可是忽然有一天,放學時,學校門口不見了黃毛,只有飄紅一個人的影子。陳晨立刻有了不詳?shù)念A感。

    黃毛嫌冷,不來了。

    才不是呢,黃毛到底咋了?

    也就是我,天上下刀子也得頂著鍋來接你。

    黃毛呢?

    陳晨急,飄紅依舊嘻嘻哈哈,黃毛自個玩去了,玩夠了就回來。

    陳晨真生氣了,恨不得捶飄紅兩拳頭。

    扔下一句“不跟你費屁”,跑走了。跑出兩步,又回頭,把張子涵送家去啊。

    一路喊著“黃毛”。陳晨相信,不管黃毛在哪里,只要聽見他的喊聲,準會飛奔到他跟前兒。喊到家里,連一根黃毛都沒見著。門前,門后,角角落落,都沒有黃毛的蹤跡。嘎嘎,黃毛呢?嘎嘎率領(lǐng)著嘎嘎婆蘆花雞追在陳晨屁股后頭,黃毛一定是死了,一定是讓爺偷偷給埋掉了,爺還說黃毛沒病。哇——陳晨的哭泣灌滿了整條喉嚨。

    我大孫咋著啦?正準備抱柴燒火的陳慶旺老伴大驚失色,散了懷里的柴禾,忙不迭地跑向陳晨。

    奶,黃毛死了,我爺把黃毛給埋了。

    誰說黃毛死了?

    那黃毛上哪去了?

    奶奶跟你找去啊,別哭了,再哭臉就讓風給疝了。陳慶旺老伴拉著陳晨往外走,你媽呢,挺大的人連個孩子都看不好,真是費鞭梢子。你爺也是的,又扯哪兒去了,這個老嘎嘣兒的,不給他做飯吃了。你爸爸老早就把貨送完了,又打麻將去了吧,趁倆錢知不道咋得瑟好。黃毛——

    太奶奶,黃毛在我們這兒哪!

    陳浩回應(yīng)著。小東西尖細的語氣里夾著得意,夾著興奮。

    陳晨甩了奶奶的手,踏踏直奔陳浩家。

    果然在陳浩家后門口發(fā)現(xiàn)了黃毛。陳晨發(fā)現(xiàn)黃毛的同時,黃毛也發(fā)現(xiàn)了陳晨。發(fā)現(xiàn)陳晨的黃毛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敢正對陳晨的逼視,只讓一些羞怯在清亮的眼底游移著。

    黃毛,看來我得給你掏掏耳朵了。

    陳晨的小尊嚴掛不住了。他的黃毛居然跑到了陳浩家門口,而且還使用了那副表情。這個賤東西!

    走,家走!陳晨憤怒了。

    皮皮——陳浩卸下肩上的書包,套在沙皮狗的脖子上。走,咱吃飯去嘍。

    皮皮卻拒絕進門;仡^望了一眼黃毛,含著滿目的深情。這一望,立刻瓦解了黃毛跟著陳晨回家的意志,他脫離了陳晨,圍著皮皮打轉(zhuǎn)轉(zhuǎn)。打轉(zhuǎn)轉(zhuǎn)的同時,拿了鼻子在皮皮身上嗅來嗅去。嗅得有點狠,恨不得把鼻子摘下來掛在皮皮身上。

    陳浩,趕緊把小巴狗子牽屋去吧,大冬天的要鬧狗。

    太奶奶,不是小巴狗子,是沙皮狗。

    別管啥皮的狗,趕緊領(lǐng)家里去吧。

    陳浩擺出一副我的地盤我做主的神態(tài),反倒不急著進屋了。陳晨看得出來,陳浩想看他的笑話,看黃毛的笑話。

    讓你不走——一怒之下,陳晨照準了黃毛的屁股就是一腳。

    嗷——黃毛一聲凄厲的慘叫,把尾巴緊緊地夾進襠里,乖乖地跟著陳晨走了。一邊走,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看。

    見外邊的動靜沒能驚擾屋里的打牌人,陳慶旺老伴對準那扇虛掩的后門,喊了一嗓子,小松頭你王八蛋別動彈!

    就氣哼哼地跟在陳晨和黃毛后邊走了。臨走,聽見屋里有人說“嗨,外邊喊小松頭呢”,然后一陣笑聲。笑聲里,有人朝著門外的人送出一句話,“老太太,松頭今兒把錢輸干了,正使勁撈呢”。

    凈你媽扯淡。陳建松終于發(fā)出了聲音。

    奶,我爸天天不好好做生意,天天到陳浩家打麻將。輸了好多錢了。

    陳晨小眼睛一轉(zhuǎn)悠,及時抓住了一個發(fā)泄的把柄。哼,不光向奶奶告狀,還要到爺那兒再加加鹽花兒,誰讓他去陳浩家了?大不了不買玩具了唄。

    你早前兒咋不跟奶說呢?

    早前兒不是忘了么?

    你就是小狼羔子,疼你半天還是向著你媽你爸。

    對了,奶,剛您說皮皮鬧狗呢,鬧狗就是狗連蛋子吧?

    你聽誰說的?

    我在街上看見過,他們說那是狗連蛋子。黃毛也想和皮皮連蛋子吧?

    陳慶旺老伴嘿兒嘿兒笑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鬼機靈的問題,只好用笑來搪塞。一笑,就算是默認了陳晨的話。

    陳晨忽然就若有所思了?熳叩郊议T口了,止了步子,奶,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五爺?shù)暮陉J遣皇且矔B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