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江陽論道(中)
作者:沉于歸      更新:2018-08-28 22:14      字?jǐn)?shù):2628
    江燕磯的目光穿過了臺下混亂的人群,在岸邊那兩個施施然的年輕公子身上停留了一下,繼而落到了他們身后一艘燈火通明的大船上。

    那船身被漆成了純黑色,上面用金砂繪制著上好的紋路,不知手巧的工匠又用什么特殊的材料在上面覆了一遍,花紋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竟也能泛出熒熒的光來。它的船頭則鑲著一顆大如小兒頭顱的夜明珠,散發(fā)出來冷清的光暈竟生生逼退了岸上大片燈籠的暖光,這樣倒顯得整個船只像是自天上而來,不似凡物。船邊上,每隔兩步便有一名窈窕的侍女持著八角幻色琉璃燈巍然不動的立著身,而船艙額甲板上十六位身著金色紗衣的舞姬正隨著如絲如縷的聲樂款款擺動著柔若無骨的腰肢。

    正在岸上各門派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有清脆的鈴聲適時的打斷了絲竹之聲。那些舞姬也隨之停止了舞蹈,排成兩列,低頭恭順的站在一旁。

    “這鄒越武林就是這樣迎接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的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是道輕柔的女聲透著一絲的慵懶,不大,卻清晰的傳遍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在場的人都停了下來,那些脫離了魔音控制的弟子們也漸漸恢復(fù)了神智。江燕磯忽的聽到這個聲音,眼中的光明暗不定的閃了閃。

    “虞姬姑娘多慮了,只不過是我朝的弟子太過沉醉于貴國只應(yīng)天上有的樂曲聲中罷了。”那個書生打扮的男子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打著太極。

    “你這廝話說得真是好聽!边未反應(yīng)過來,桑行云面前便站定了一抹紅色的人影。

    一旁身著黑衣的男子連忙閃身上前一步,將他護(hù)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看著面前帶著面紗,滿頭小辮子綴滿鈴鐺和寶石的女子,繼而冷聲夸道:“早聞西漠異域富裕且多金銀珍寶,是有名的銷金窟風(fēng)月地。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不論這船雕梁畫棟,精美非凡,就連美人都這般輕浮別致,熱烈奔放!

    桑行云看蘇沉星這般口氣,連忙阻止道:“沉星慎言。”

    這鄒越本就與南齊交惡,現(xiàn)如今惟剩一大國西漠異域還與之交好。他們現(xiàn)在的身份代表的是鄒越的官方,可萬萬不能為了逞口舌之快,而得罪了西漠人。

    那女子也不惱,而是湊近了身子,仔仔細(xì)細(xì)又打量了一遍桑行云,繼而“咯咯咯”笑了起來:“我本以為會是一個迂腐書生,卻不想是這里唯一一個明白人!

    轉(zhuǎn)而,她的視線又落到了蘇沉星的身上,本來帶著笑意的眼睛猛然一沉:“西漠美人輕浮別致,熱烈奔放?”

    “啪嘰”,蘇沉星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女子便一口親在了他的臉頰上。什么大陣仗沒見過的蘇沉星真的愣了,就連身后萬事不動聲色的桑行云都變了臉色,轉(zhuǎn)過臉去念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滿場的人都愣了,江燕磯也跟著愣了一下,繼而反應(yīng)過來沒有憋住,笑出聲來。果不其然,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十二樓的主事,虞兮大人,也就是此時的虞姬姑娘。她今日竟規(guī)規(guī)矩矩的穿了幾層衣服,把自己包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不過紅色衣裙間,金色絲線繡成的彼岸花依舊熱烈而燦爛的盛放著,腰間的金鈴鞭也隨著步履行進(jìn),散發(fā)出悅耳動人的聲響。

    虞兮那雙碧色的眸子帶著如水的涼意劃過江燕磯,不出意外的停留了一下,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在這兒。江燕磯突然明白他為什么會收不到樓里的函復(fù)了,他看著那雙異色的眸子里果然帶了點(diǎn)嫌棄的意味。

    “還真被你猜對了,我們西漠女子還就是這么輕浮別致,熱烈奔放!毕袷菍η槔傻泥驼Z,虞兮臉上帶著惡趣味的明媚笑意,伏在蘇沉星的耳邊低聲說道。

    “你你你你你你……”“轟”的一聲,蘇沉星的腦子似是炸了一樣,面色一度漲紅的像是熟透的番茄。鄒越女子多矜持秀氣,到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被姑娘家輕薄。這位平日里冷靜清明的大理寺少卿突然慌亂的一連說了幾個“你”字,半晌卻再也憋不出什么兇狠的話來。

    “虞姬姑娘莫開玩笑了,沉星憨厚,莫要嚇壞他了!鄙砗蟮纳P性期s忙站出一邊來打圓場,一邊將已經(jīng)憨傻了的蘇沉星往身后攏了攏。

    “你們二人倒是有趣,我記下了!庇葙庖膊粸殡y他們,帶著身后垂頭站立的恭順侍女上前見禮了一幫子主席位的大師們。

    “不知羞恥,鳩占鵲巢。”路過寒香居的席位時,一個年輕的女子惡狠狠的罵道,也不怕虞兮聽見。

    “百轉(zhuǎn),掌嘴!庇葙獠]有停下腳步,而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身后一個侍女低聲應(yīng)道,一個閃身便上了寒香居的看臺,揚(yáng)手“啪啪”兩個實(shí)在清脆的大巴掌便落在了那個女子的臉上。

    那女子被打掉了面紗,愣了半晌,惱羞成怒,正準(zhǔn)備抬手打回去,百轉(zhuǎn)卻一只手抓住了她欲揚(yáng)起的那只手,“啪啪”又是兩巴掌落在她的臉上。

    虞兮已行至主席臺前,聽聲音落了,才將將轉(zhuǎn)過身子,在眉骨處支起一只手,作眺望狀?粗呛憔优觾蛇吥[的還算對稱的臉頰,才作嘆氣狀:“百轉(zhuǎn),她本就長的不怎樣,現(xiàn)下卻是更丑了。誒,我說你,對,就是那個被打的,如此有礙觀瞻的臉還好意思露出來,你們鄒越女子都是這般有勇氣的嗎?”

    那女子本就悲憤交加,現(xiàn)在又被這樣羞辱,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主子,她暈了!卑俎D(zhuǎn)上前察看一番,如實(shí)稟報。

    虞兮聽聞又嘆了一口氣:“真的是太弱了,你回來吧!

    百轉(zhuǎn)收了命令正騰身準(zhǔn)備回去。在一邊上坐著,一直不動聲色的門主許素問不干了,她低聲呵斥道:“動了我的人就想走,那也太便宜了不是。”

    “喲,我還以為許門主這幅憋氣沉聲的樣子是默許了呢!庇葙庥行┛鄲赖耐嬷约旱男∞p子,“怎地這時候發(fā)難,你是想咋樣。俊

    “自然是把你侍女的命留下!痹S素問話語間,身形暴漲,以手作爪,向百轉(zhuǎn)的腹部抓去。

    百轉(zhuǎn)本全神貫注的侯在一邊聽虞兮說話,哪會料到許素問會偷襲,待反應(yīng)過來之時,才動身向一旁避去。

    可誰知這許素問似跗骨之蛆一樣如影隨形,一時之間,百轉(zhuǎn)竟避不開她。只能用手臂盡量護(hù)住腹部要害,不受威脅。那許素問看百轉(zhuǎn)避無可避,便再更進(jìn)一步,似是要將她的手臂給生生卸下來。

    “放肆!我侍女豈是你一個小小門主可以隨意打殺的!”虞兮目光陡然冷了下來,驀然抽出腰間的金鈴鞭直擊許素問面門。許素問沒料到虞兮會出手,硬是被那鞭子逼停了腳步,頓在原地后全力扭轉(zhuǎn)身子,向另一個方向避開一步。百轉(zhuǎn)雖然脫了險,可是依舊被抓斷了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多了五道觸目驚心的抓痕。

    那許素問也未從虞兮手里討到半點(diǎn)巧,那一鞭子雖未造成實(shí)際的傷害,卻打散了許素問的發(fā)髻。待許素問落地站定身子時,那衣衫凌亂,發(fā)髻不整的樣子狼狽不堪,哪里還像一個門派的掌門?

    這廂,傅老頭看的津津有味,拍手稱妙。他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夸道:“這無樹老鬼教出來的徒弟就是不一樣,有魄力,這女娃也忒大膽了!

    接著,他又嫌棄的看了看自己家的徒兒,嘆了一聲自己命苦,無人繼承衣缽,邊說還邊用眼睛瞄著一旁的江燕磯。知道傅老頭小兒心態(tài),江燕磯也權(quán)當(dāng)無視,專心致志的看著臺下的一出好戲,留老頭一人頂著斗笠悲痛欲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