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故事的人不必聲淚俱下，聽故事的人也不都云淡風輕。

    我是個轉述故事的人，也是生活在故事中的人。

    路語，下定了決心，充分實踐那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她心里知道，這是次冒險，關于自己未來的冒險。

    她臨走時正色告訴她的爸爸路修，“我想和自己打個賭，五年時間，五年我要是過不下去了，我就回來老實工作�！�

    路修緊緊地抱著路語，這個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孩子，他知道她與一般孩子不同，這個孩子更獨立，他只是沒想到，自己原以為可以在她身邊守護她到結婚，這么早路語便要告別自己了，“孩子，我不想強迫你，你的決定，我都是祝福�！�

    路修摸了摸路語的頭發(fā)，路修本就是思想比較開放的人，他見閨女如此決絕，不想改變她的決定，又放心不下唯一的乖女兒，只能處處依著她，讓她隨時與自己保持聯系。

    路語年輕而執(zhí)拗，她害怕平庸，她覺得上了大學畢了業(yè)找到工作，那她便“死”定了。

    她的行為在親戚們看來簡直是離經叛道，為此她的父親受了不少親戚們的“教育”，不過，這些有什么關系呢？

    也許有些瘋狂，不過這關乎內心的渴望。生活充滿矛盾，卻沒人能為自己解答，所有人給出的說法，終究是解決不了她的疑問。

    路語離去的步伐看似很是輕盈，她若是回頭便能看見，一直豪爽的路修，她最驕傲的爸爸，偷偷地擦著眼淚。

    也許，路語知道。

    他陪著她長大，她愛他。只是回頭了，再要離開就難了。

    離別只有一瞬間，說走就走了，痛苦都留下來了。

    （一）那時我們初相識

    芊芊是個生長在清澤小鎮(zhèn)上的女子，溫婉如玉，知書達禮。

    清澤的天氣總是霧氣蒙蒙的，養(yǎng)得那兒的姑娘似乎都自戴著一層面紗，你想伸出手去揭下它，又不忍破壞了它純潔而隱秘的溫柔。

    路語永遠記得她倚身橋頭賞水時，芊芊從她背后走來，輕踏踏的腳步聲，柔柔喏喏地拍了拍她的肩頭，陽光那么溫柔，眼前的人也很溫柔，這樣周圍的一切似乎也溫柔了起來。

    路語說她是相信一見傾心的，美好的時間遇到美好的人，怎能不動心呢？

    芊芊在前引著路，風吹起，水藍色的裙擺微微揚起，像溫柔的海。

    芊芊的奶奶已經七十多歲了。

    二層木樓，鄰水而筑，面積極小，門面很低，低調內斂的建筑散發(fā)著一股書香氣。路語選在二樓一間房子，推開窗戶，風撲面而來，吹得窗沿掛著的兩盞燈籠不時發(fā)出噔噔聲，樓層很低，看著漾起層層漣漪的水面仿佛置身湖心。

    清澤多雨，在房檐上面多向水方拓展些，可以防雨。久而久之，便成了這兒建筑的一個特色，各家住宅相距不遠，許多人家都是緊挨著的，隔著幾戶人家便臨水栽有垂柳，廊棚也就是這些人家防雨搭建相連而成的，棚子下有許多柵椅可坐以賞景休息，好不自在。

    路語覺得這里非常詩意，古宮閑地少，水巷小橋多。白墻黛瓦，波光舟影，氤氳的霧氣包圍著座落在水上的古宅，朦朧、幽深、夢幻，實在不是歷來文人墨客給這片地方帶來了知名度，而是這里成就了他們。

    初到第一天不便多走，簡簡單單收拾好東西路語便休息下了。

    微微涼意夾雜著水汽，風吹水面聲，水拍岸邊壁石聲，不得不使人的思緒轉移到這寂靜而又不甘寂寞的夜晚上來，奈何倦意太重，路語便在秋水聲與困意中沉沉睡去了。

    這個家里只有沈奶奶和芊芊，樓上樓下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她們親自動手，換洗床單，打掃衛(wèi)生，收拾院子，好在淡季客人少，活兒倒也還能應付過來。

    芊芊告訴路語，奶奶年紀大了，有點兒癡呆。她心疼芊芊每天要做這么多事，有時偷偷早起做飯，常常飯做到一半，便忘記了。

    有次冬天芊芊起床做飯，結果發(fā)現奶奶光著腳披著衣服坐在電飯煲前呆呆地望著電飯煲，有時候嚴重了連芊芊都不認識，拉著芊芊的手慌慌張張地問，“你看到我孫女沒，芊芊，她是芊芊，你看到她沒？”

    芊芊會抱著她哄嬰兒般拍著她的背，等奶奶情緒穩(wěn)定了，芊芊開玩笑似的把這事告訴奶奶，奶奶聽了之后總會羞澀而又愧疚似的說：“拖累我乖孫女嘍”。

    能幫到芊芊的路語都會盡力去做，有時候她會覺得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她甚至會考慮有一天自己走了，這么多事芊芊怎么忙的過來？沈奶奶要是生病了，芊芊姐怎么照顧得過來？這樣想著，路語覺得她身上的責任好重，一天一天過去，路語便不去想離開的事。

    “孩子，多吃點”沈奶奶顫顫地給路語夾著菜。

    其實奶奶說上幾句便要喘好一會，路語望著沈奶奶，蒼老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表情了。

    她的眼睛一酸，便低下頭吃自己碗中的飯，緩了緩又夾著菜到沈奶奶碗里，“奶奶，您也多吃點。”

    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曾經也是這樣溫暖慈祥。飯后，芊芊洗碗，路語從室內搬出張老人椅，扶著沈奶奶躺在上面，迎著陽光，老人家的白發(fā)被風微微吹動，呼吸真的好慢，好慢……

    路語也不必和奶奶說什么，只是趴在奶奶的腿上，感受停留在她身上這些時間的痕跡。

    每當芊芊事情忙完后，她都會到煙雨長廊走一圈。

    路語跟在芊芊背后，芊芊穿了她們初見時的那條裙子，“姐，你穿這條裙子真好看”，路語加快走到她身旁，側著臉望著她。

    “是嗎？”芊芊微微動了動嘴角，輕輕拂了拂劉海，臉上滿是落寞的神情，“這是”，芊芊頓了一頓，沒有繼續(xù)再說下去。

    路語昂著頭疑問地望著芊芊。

    芊芊勉強地對路語笑了笑，轉過身扶著橋獨自看著橋下粼粼的河水。

    路語看到過芊芊姐臥室里的照片，大多是大學期間照的。其中一張，芊芊便穿著這條裙子，她身旁有一位男生，大概那就是她的男朋友了，看起來陽光干凈，她在的這許多天卻沒聽芊芊提起過，路語心中一直也有一個疑問，照平常男女朋友來說，不經常見面也會偶爾通個電話什么的，她卻從未看到過芊芊和這位“男朋友”有任何聯系。

    芊芊清秀的眉目間透著許多憂傷的感覺。

    這時候的路語還不能明白她為什么這樣。也不去貿然問她許多，只是靜靜地隨她沿著煙雨長廊漫步，自路語來了之后，芊芊總會陪她到街上轉那么一會，其實更多的倒像是路語陪著她，芊芊看這些風景時總是很茫然，眼神很是空泛，少了許多青年人該有的朝氣，陽光下更顯得憔悴。不像路語的眼睛是發(fā)著光的。

    路語與芊芊就這樣靜靜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