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漫紅塵路皆做了土
作者:
廿羅 更新:2020-02-09 12:21 字?jǐn)?shù):2414
丫丫站在奶奶墳前,兀自出神。奶奶的墳再一次長滿了荒草。
爸爸和小叔們都在外地打工,奶奶的墳只有在清明或者過年前后才會有人休整,而自從他搬來丫丫的村莊后,奶奶的墳每日都煥然一新,干干凈凈。而現(xiàn)在以后,奶奶的墳估計又是只能清明或年底才能被打理了吧,這以后,又多了他的;蛟S,爸爸和小叔他們會愿意順帶打理一下子他的墳吧。丫丫看著奶奶旁邊多出來的一個墳堆,暗暗地想到。
一陣細(xì)風(fēng)吹亂了丫丫的思緒,亦是吹亂了奶奶墳前的洋槐花,花朵一瓣一瓣的往地上墜去,又伴著這風(fēng)一圈圈飛舞,張揚(yáng)、肆意地到處張揚(yáng)……
奶奶有一個古典又溫婉的名字。素雅。
……
“素雅,你愿意和我離開這里嗎?我們走,我們走得得遠(yuǎn)遠(yuǎn)的,遠(yuǎn)離這個家庭。拋棄我的身份,你不再是奴婢,我不再是少爺,我們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好像這只鳥兒,你看,剪掉繩子它就飛走了,飛向天空,擁有了整片的天空!卑闳A雙手緊緊地?fù)碇匮,又很快放開,拿起花房里修剪枝椏的剪刀,剪掉艾父養(yǎng)的鳥兒,鳥撲哧撲哧地便一頭扎進(jìn)天空,一會便不見了蹤影。
“不,我不愿意,我不愿意離開這里。我不愿意離開年老的父母,他們生我、養(yǎng)我、教育我……我本來應(yīng)該聽他們的話,做一個好孩子……”
“素雅,你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那個勇敢、大膽;那個說不論如何都要和我一起的素雅去哪了?”
“你安逸現(xiàn)在的生活了嗎?你愿意終身作為艾家的奴婢了嗎?你的自由主義呢!你的“不甘心”呢!”艾秀華眼里早已經(jīng)竄出高溫壓榨下的熊熊烈火,那雙充滿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女孩,一旦女孩說出一句不愿與反駁他的話,他就會立馬釋放這熊熊大火把她給吞噬掉。
“你走吧!就當(dāng),從未出現(xiàn)過我這個人,你去追求你的“新道”,我仍舊做我的奴婢,我們互不相干,本來我們就不應(yīng)當(dāng)相干的,是我,是我冒犯了!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他們說的對,我就是地上陷泥土里的蛆蟲,你是九霄天上的尊貴鳥兒,我們哪能在一起呢!奴婢怎么能和主人有愛情呢!”素雅深深把自己扎進(jìn)黑夜里,似乎只有這樣,臉上的不甘與眼睛里的蔑視才能被蒙蔽,才能夠周全自己,不被人看穿偽裝,而在這個男人面前說出那些自己也感到羞恥的話來。
黑的夜,墨一般?諝饫飰阂种还晒煽煲獩_破的怒火,好像兩堵快要斷掉的懸崖,在碰撞擠壓,一不小心就會撞成碎片,燒成灰燼。
放飛的鳥兒還剩下的鳥籠,從荷花湖里面掀出一陣陣的風(fēng),這風(fēng)似乎有些古怪,撩起鳥籠,又狠狠地拋下,拴系鳥兒的繩子長長的拋出一個弧度,消失在黑暗里,再不能回不到平靜前的位置。
寂,死一樣的沉寂,素雅的心被放在火里放上辣油烤著,又被扔在冰涼刺骨的刀山上懸著。鼻子里還有著荷花湖里的枯萎的荷葉慘爛的味道。
“你,當(dāng)真,變了嗎?告訴我,素雅,以前都是騙我的嗎?啊!”男人眼里的怒火已經(jīng)不能控制,素雅的雙臂被抓得生疼,腦門被男人噴出來的怒火燒得**的,心又被打上一枚枚沾了鹽的釘子。
素雅好似入了定的僧人,身子扎進(jìn)漆黑的夜里,頭死死地埋進(jìn)黑夜里。艾秀華噴出的怒火把她燒得失去了知覺。是她,是她拋棄了曾經(jīng)的美好,丟掉了這個黑暗的世界里唯一可以倚靠的浮萍。是她的錯,她還有什么話能用來反駁眼前這頭狼呢?罷了,再多的言語都是蒼白的,我終究是一個俗人,紅塵里面的人,怎么能夠所有的東西都拋棄呢?素雅死死地拽住衣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算把一切都告訴他,告訴他,自己還是以前的素雅,只是……素雅想起了白天那血淋淋的一幕,心猛的從懸崖上墜入了谷底,手?jǐn)傞_又捏緊,再攤開,再捏緊。最終,還是攤開了,枯萎的慘爛的荷葉的味道更濃了。
“呵,是我錯了!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奴婢,你的整個人都是我們艾家的,而我是你的主子,我叫你做什么,你必須去做!”心沉入了荷花湖,和著那些慘爛的枯萎的荷葉。
素雅已經(jīng)沒心了,心被大石頭砸的粉碎。
“呵!是嗎?我不能改變我的出生,作為奴婢和你共同長大。我的整個人是賣給你們艾家的,但是我的心,我的思想是屬于我自己的!你以為你高人一等嗎?我們呼吸的是同一個空氣,聞到了嗎?這枯萎的味道?”
“素雅,你看,你還是沒變,還是只滿身是刺的小刺猬。那么,你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同離開了呢?難道你要把你的心也交在這里嗎?”艾秀華緊緊地一把抱住素雅。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地踏實(shí),他懷里的空氣仍舊是簡單與輕松。一會兒,就一會會兒,素雅,追隨你的心吧,跟著他走吧!
“素兒,你答應(yīng)媽,不要再和少爺在一起了!媽求你了,你要是不答應(yīng) 媽就死在你面前啊!”我是怎么反抗的呢?是冷漠地看著眼前她們的表演,哭花了臉的老母親,她也是從小就賣給了艾家,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她反抗不了,嫁給了艾家的花房工人。素雅看著哭泣的母親,雙眼散發(fā)無盡的寒冰。直到,那滿是火與辣的熱血染紅她的雙眼,她終究做了妥協(xié),母親軀體里的血,禁不起自己的風(fēng)花雪月。想到這里,素雅咬咬牙,使勁全身最后一口力氣,推開了艾秀華。
懷抱一瞬間落空,連著她的人,也落空了。
“你當(dāng)真這樣絕情!一絲空隙都不給我留了嗎?”
“艾少爺,饒了我吧,放過我吧!我要不起你,現(xiàn)在我的心已經(jīng)屬于我自己,不再屬于你這個人!以后,請少爺與奴婢如陌人!彼匮乓豢跉庹f完,已經(jīng)抽調(diào)最后的氣力,再來一根稻草,她真的就會倒下,現(xiàn)在所有站著的倚靠,無非還是那可恥的自尊。然而,在這個男人面前,她還有什么自尊呢?
“別走,素雅,不要走,求你!”艾秀華拉住轉(zhuǎn)身要走掉的素雅,她的身影藏在夜色里面,她的周邊都是荷花枯萎的慘爛的氣味。艾秀華慌了,他覺得此刻的素雅離他很遠(yuǎn)很遠(yuǎn),一瞬間就會永遠(yuǎn)消失,而他再也找不見她了。他聽不見她剛剛的祈求,是的,是祈求。雖然她竭力地用驕傲的語氣警告自己,但那意味便是祈求,他懂她,一如她懂他一般。只是,此刻他卻不懂她了,她有苦衷和委屈,可她什么都不說,她大概也是此刻不懂我了!
“少爺,請注意你的身份!”素雅往右移了步,避開他的手,眼里一瞬間有不明的情緒,又很快恢復(fù)常色。夜更深了,荷花枯萎的味道更濃了,從發(fā)根兒里纏進(jìn)去,這萎?dāng)〉脷馕秲豪@著發(fā)跟鉆進(jìn)了沉掉的心里,似乎給一池子死水加了些活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