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紙調(diào)令
作者:蛋黃色的憂傷      更新:2019-03-20 18:31      字?jǐn)?shù):3209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秦明接連幾聲,都未將沉寂在記憶中的公主喚醒,可憐的公主直愣愣的坐在長榻之上,空洞的眼神凄美而憂郁。

    道士原本在手中揮舞的畫筆也僵住了,鋒利的筆尖不知在何時也戳進(jìn)畫中嬋娉的笑靨之中。

    “公主殿下,您還好嗎?”

    道士俊美的臉龐上布滿了擔(dān)憂,陰柔的聲音因急促而如同鳥鳴般道出。

    這樣失魂落魄到六神無主的公主,是他陪伴多年也未曾見識過的。

    秦明心中暗自神傷。

    公主殿下總將廢太子,齊昌王殿下掛在嘴邊,自己哪能看不出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情愫?而公主殿下自幼長于深閨之中,心智與神魂都算不上成熟……

    現(xiàn)在噩耗傳來,雖齊昌王殿下生死未卜,但大體上這該是個壞消息了,突然間抵近的生死離別,恐從小生在夢境中的公主無力邁過這道心劫。

    但無論自己怎么呼喚,也喚不醒沉浸在回憶中的公主。

    “大概公主在回憶中是安全而滿足的吧!”

    秦明貼心的起身上前,為依然恍惚著的公主披上一件絲織的白色長裙。

    窈窕有致的玲瓏身段變得朦朧,在昏黃的燭影下更加魅惑難當(dāng)。

    “公主,時候不早了,您該休息了……”

    公主的思緒終被喚回了現(xiàn)實,眼淚干涸在凄美的面容上。

    在這一剎那間,屋內(nèi)竟有了一份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寒冷。

    “你們,都退下去吧……我不累!”

    沒有哭天喊地、聲嘶力竭的悲號,公主的聲音如瑟瑟寒風(fēng),如凍結(jié)寒冰般的冷靜。

    在一旁侍奉著的宮女一瞬間如臨大敵,顫巍巍的彎著腰退出宮闈。

    “但你得留下!”

    公主搽拭完臉上的淚痕,聲音恢復(fù)了平靜,伸出的玉指輕輕一指,將剛想逃離的報訊侍衛(wèi)按在了原地。

    “本宮問你,你是憑何而聞,前太子殿下的死訊的?”

    待到閑雜人等退卻之后,嬋娉公主開口問道。

    這一次公主多希望這是個謠言,就像宮中每日盛傳的眾多謠言那樣,最終都是謊言,然而謠言也有真實的,因此嬋娉公主知道謠言不可信,也不可完全不信。

    “回公主殿下,事情是這樣的。我奉您的命令,于齊昌王殿下駐扎的兵營里打探消息……這您還記得嗎?”

    “當(dāng)然,我是讓你回報齊昌王殿下何時回宮的……”

    聽見公主的語氣里并無怪罪,充當(dāng)密探的侍衛(wèi)思緒逐漸打開,真相亦或是謠言,侍衛(wèi)一點一滴的回憶起自己經(jīng)歷過事情。

    ……

    那晚,天色朦朧,夏日的夜空失去了該有的清朗,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霧。

    星光黯淡,只隱約可見彎月的輪廓。

    面對如此異常的天相,受嬋娉公主之托蟄伏數(shù)月的他敏銳的嗅到了一絲異樣。

    近來,兵營里的太安逸了,鋒芒畢露,火急火燎的齊昌王殿下最近也平和了下來……

    想到這里,充當(dāng)密探的他更是趴在屋頂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怕是漏掉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他不想辜負(fù)公主殿下對自己的恩情,當(dāng)自己的女兒,服侍楚妃時,不小心打碎了楚妃故國的陪嫁金樽,行將被叛死之時,是嬋娉公主出手救了自己的女兒,并將她調(diào)入公主的公主遠(yuǎn)離是非……這樣的恩情,他怎能忘卻,于是便盤坐在此,靜觀其變。

    思緒走遠(yuǎn)時,突然,一騎奔騰的馬蹄由遠(yuǎn)及近,踏碎了這詭異寂靜的夜。

    他暗自一喜,貌似等來了意外之喜,任何關(guān)于齊昌王的消息都能換回嬋娉公主滿意的微笑。

    兵營頓時燈火通明,上下百號士兵即刻披堅執(zhí)銳列隊而出,為首大將是位高壯如山的大漢。

    他黝黑的膚色完全融入了這暗夜之中,唯一能表示生機(jī)的眼瞳卻在怒視著來者。

    來者僅一騎,也沒有被這樣的陣勢給威脅到絲毫,見到那詔令中的人,便朗聲吼道:

    “扎昆將軍,皇命圣旨在此,還不速速跪下領(lǐng)旨?!”

    聲音像是刻意大聲那樣,可手中那在燈火下明晃晃的龍紋圣旨,卻告訴在場的人那并不是虛張聲勢。

    “噗通!”

    扎昆自然知道那龍紋所代表的含義,沉重的一聲悶響,一對膝蓋就直直的砸在了地面上。

    “這里人多口雜,領(lǐng)路去營內(nèi)再行宣旨!

    來者將那金黃的卷軸重新收回袖口之中,用在場所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身為密探的他,在屋檐之上,跟隨著扎昆來到了齊昌王殿下的屋前,之時礙于屋檐瓦厚,之后進(jìn)入屋中發(fā)生了什么,只有在場的三人才能知曉。

    但沒等多久,黑巨人扎昆手拿著圣旨,同帶來圣旨的來者,重新走出屋檐,回到了自己的視線。

    二人沒有做絲毫的停留,便駕著駿馬,星夜離開了太子殿下領(lǐng)兵的軍營。

    某種本能告訴自己,其中必有蹊蹺,那宣旨之人的高調(diào)做法,都像是故意演給眾兵看一樣。

    果真,在兩人奔離之后,軍營內(nèi)部一時間炸開了鍋。

    “皇上宣旨?不該是殿下直接宣讀的嗎?”

    “那么派人直接宣旨,繞過殿下又是為何!”

    “難道……”

    “不清楚。還不知道圣旨的內(nèi)容是什么?”

    “……”

    眾將七嘴八舌,直到齊昌王從帳中走出才得以平靜。

    “諸位,稍安勿躁,諸事等天亮以后再議,F(xiàn)在,全都立刻回去休息!”

    太子殿下的聲音鏗鏘有力,帶有著清亮的透徹,讓夜幕重新回歸寧靜。

    眾將無奈,即便內(nèi)心疑云滿布,也不敢違令。

    就在自己以為探聽不到什么,剛準(zhǔn)備放棄之時,離他最近的一個士兵營帳內(nèi)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

    “一波既平,卻一波又起?”

    那響動既不平常,身為密探的自己一邊思索著,一邊屏息凝神,貫注于那微弱的聲源。

    果然微光中,營帳的暗影里漸漸顯現(xiàn)出三個人影,從聚集到分散,他們動作靜謐。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看來有逆賊進(jìn)入了軍營之中的盲區(qū)。這三人居心叵測,若是他們欲對太子殿下不利,而自己又能從中阻止的話,那么嬋娉公主定會重重有賞的。于是他悄然跟了上去。

    “就是現(xiàn)在嗎?”

    “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跟著我們!”

    其中一人賊眉鼠眼瞥向四周,他本能的對周圍的風(fēng)吹草動感到警覺。

    “別在這里拿有的沒的嚇唬人!我們潛伏已久,計劃周全,哪有那么多意外?”

    另一位左眼用布遮蓋起來的賊人,亦是一襲兵裝,語氣凝結(jié)著恐懼向外急促的說出。

    “但太子身邊的那個昆侖奴,他可不好對付!”

    “你怕什么?現(xiàn)在他不是被調(diào)走了嗎?難道還有第二個昆侖奴不成?”

    最后一個說話的賊人,言辭甚是沉穩(wěn),想是他們?nèi)说念^兒,他十分不屑的說道。

    “扎昆走了,不但太子身邊無近衛(wèi),軍營里面,應(yīng)該再也沒有什么可以對我們構(gòu)成威脅的人了!

    “也對……這是最后一天任務(wù)了,等這一陣子監(jiān)視完,我們就自由了,家人就被放回來,不用受苦了!

    “對對對,上峰還答應(yīng)了我們很多銀子呢!”

    賊眉鼠眼之兵的瞳孔中在這一刻滿是憧憬的光亮,仿佛預(yù)見了日后安逸的榮華富貴。

    “是啊,又不是對太子行刺殺之事,就是攀上屋檐監(jiān)視,有什么好怕的呢!”

    原來,還有人和自己一樣在做同樣的事情,但他們又是誰指派的呢?身為密探的他在黑影的深處不動聲色的想著。

    “呵,知道就好。今晚注定無眠,都打起精神來。獨眼你還是負(fù)責(zé)盯著走近的人,給我盯仔細(xì)點!”

    對恐懼無知所致的英勇,驅(qū)使著他著了魔似的邁向殿下的屋檐……

    終于將冗長的回憶說完……侍衛(wèi)清了清嗓子。

    “想到這三人口中所言,不會加害齊昌王殿下,又想到和您約定的回報時間將近,我便暗中跟隨扎昆,連夜回到了興王府!

    侍衛(wèi)的回憶話音剛落,面前的嬋娉公主即刻“騰”的一下便從榻上彈坐起,畫眉緊鎖,一雙美眸中也迸發(fā)出絲絲怒火,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樣。

    “如風(fēng)啊如風(fēng),臨走前我是如何對你說的?”

    “時刻盯著齊昌王哥哥的安危,必要的時候定要現(xiàn)身保護(hù),你怎可……”

    公主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尖銳刺耳的音調(diào),但是身體顫動的頻率卻越來越快。

    “公主殿下所言極是。如風(fēng),你自己也必然知道,身為密探,最具威脅性的不是自身的武藝,而是手中掌握的情報。于是你在你離開之后,兵營中必定發(fā)生過什么事情。這下,我們也無從得知了……”

    秦明在一旁補充道。

    “這……”

    侍衛(wèi)如風(fēng)羞愧的垂下了頭,意識到自己的欠缺考慮之后頓時無地自容。

    非但沒能討公主的歡心,還惹得公主生氣,他重重的叩首,希望公主不要懲罰自己的女兒就好。

    “哎,罷了,罷了。”

    公主望向跪在腳邊早已汗如雨下的如風(fēng),對情緒控制的愈發(fā)成熟使得她,沒有繼續(xù)發(fā)怒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計較也無濟(jì)于事。

    嬋娉恨鐵不成鋼的嘆了一聲氣后。揮動衣袖,于不經(jīng)意間擦去了眼角泛出的淚光。她平復(fù)了下語氣,便冷靜的說道:

    “在此之后,你回到了興王府,回到了宮中,你又看見了什么,聽聞了什么,務(wù)必一五一十詳細(xì)的說出!

    “是!小的必然有一說一,不敢隱瞞!”

    如風(fēng)趕緊答應(yīng)道。

    嬋娉不知自己逐漸邁近的是真相還是謊言。

    是殘酷還是轉(zhuǎn)機(jī)。

    她只隱約感覺到,事實遠(yuǎn)非所見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