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張不開口,訴不清仇
作者:日暮望蒼      更新:2021-04-16 13:14      字?jǐn)?shù):3151
    馮彥一夜睡到天亮,神清氣爽的收拾自己,打算去公司點(diǎn)個卯,解放一下可憐的劉楊同志,順便看一下工作交接。

    剛到辦公區(qū),就聽見張賀在一邊嚎:“哥!你可不能離我而去啊!咱們家可不能沒有你啊!”

    劉楊被他氣得一個頭兩個大,一邊把張賀從他身上往下扒拉,一邊往外走,嘴上還罵罵咧咧的:“你個渾球玩意,你給我撒開,大清早的擱著發(fā)什么野狗瘋呢!”

    馮彥靠在門邊看笑話:“呦,張大少爺,您這是唱哪出?”

    張賀死命抱著劉楊不撒手,“哥!大哥!您快勸勸咱劉哥吧!他要棄咱們而去!”

    劉楊被張賀這蠢貨攔腰抱住,勒得不輕,疼得齜牙咧嘴。

    “結(jié)了婚還有離婚的呢?咱這合伙做個生意還不興散伙了?你給我放開,再不放開我真動手了!”

    張賀情真意切、欲哭無淚:“劉哥,我哪里得罪你了?咱有話直說!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馮彥去拉架,把張賀從劉楊身上撕下來,看了一眼圍在外面看熱鬧的大姑娘們,罵道:“張大少爺你可要點(diǎn)臉面吧!一屋子大姑娘看你笑話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劉總怎么著你了!”

    劉楊不想搭理這么個沒長腦子的玩意,沖著人堆里喊了一聲:“姚青青!來我辦公室一趟!”

    說罷,扯著衣服轉(zhuǎn)身進(jìn)去了。

    姚青青躲在人堆里應(yīng)了一聲,“好咧!就來!”熱情狗腿的就像店小二。

    馮彥扯著張賀走了。

    張賀一臉“這世界無情、這世界無義、這世界無理取鬧”的表情攤在沙發(fā)上,仿佛人生就在此刻崩塌。

    馮彥安慰他:“放心了,我還在呢,公司不會倒閉的,更不會讓你賠了老婆本的!

    張賀喪著一張臉:“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休假?”

    馮彥嘆了一口氣:“我批的假,有些事不方便他站出來!

    張賀表情豐富到一言難盡:“啥?咱公司還有劉哥不方便出面的事?咱公司不一直是劉哥當(dāng)家,咱倆混吃等死嗎?”

    馮彥瞥他一眼:“心放回肚子里去,大事沒有,小事不怕。這會兒有個事要你幫忙!

    張賀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這還有我能干的事呢?”

    馮彥收拾了一下心情,“你帶幾個兄弟,去把楊憶‘請’過來,現(xiàn)在就去。”

    張賀小小的腦袋里充滿了大大的疑惑:“?請誰?”

    姚青青進(jìn)了辦公室,看見頂頭上司臉色紅潤(明顯的被氣得),“劉總,您喝杯水歇歇,別氣!

    劉楊接過水杯,“昨天跟你說的記住了嗎?”

    姚青青一秒正經(jīng):“嗯,事情已經(jīng)在辦了。大部分項目都進(jìn)行的差不多了,基本都在收尾,下季度的商務(wù)對接會在一周內(nèi)暫停。只是……這么倉促,是有什么事情嗎?”

    劉楊沒回答她:“按照計劃辦事就行了。最近的單子就不要接了,讓他們都準(zhǔn)備準(zhǔn)備,私活可以接,大單絕對不能有!絕對不能用公司的名義接單子!懂了嗎?”

    姚青青看著劉總,有聽到兩個“絕對”,知道這不是什么小事,心也提起來,“我會監(jiān)督著他們的!

    劉楊看了一眼窗外,“也別太緊張,就正常工作,就當(dāng)是上班摸魚了,你們也習(xí)慣了!

    姚青青應(yīng)道:“哎,好!

    “該交接的工作和項目,準(zhǔn)備好,拿過來我先看一遍。未來一個月,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時間聯(lián)系馮總,但是也要及時和我報備。”

    “文件已經(jīng)整理好了,您和馮總桌上都有備份。等下您先看看。”

    “你督促銷售和運(yùn)營,看著點(diǎn),最近湊上來的先拖著,急單不接!

    “好,我會注意的!

    “馮總要是有什么奇怪的決定,只要不影響公司正常運(yùn)行,不用管!

    “……好的,我記住了!

    劉楊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終于不再說什么了。

    張賀按照馮彥的要求,帶著一大幫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大張旗鼓的將人給“請”到了指點(diǎn)地方。

    他路上就覺得不對勁,馮彥向來做事低調(diào),像今天這樣的行為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設(shè)啊。雖說他是辦事的人,但是就是哪里都覺得不對味。心里還隱約有些不祥的預(yù)感。直到他帶著楊憶踏進(jìn)包間的大門,這種不祥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馮彥坐在里面也就算了,他還看見了誰?他莫不是眼瞎了吧?

    方勰?方勰是之前的合作伙伴,大約只是碰巧遇上。

    東方清?東方清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堪。α,這個楊憶,好像是東方嫣的孩子,勉強(qiáng)能算的上有關(guān)系?

    張賀給自己喂定心丸,然后打量著幾個人,一時間進(jìn)退兩難。

    好在馮彥沒讓他難太久。

    馮彥:“你帶著兄弟們?nèi)コ燥埌,今天辛苦了,改天請你們喝酒。?br />
    “哦哦哦,好好好!睆堎R帶著一群狐朋狗友,忙不迭跑了。

    馮彥看了楊憶一眼,身量單薄,氣質(zhì)平淡,“楊憶,今天冒然請你過來,是有事相商,希望沒有嚇到你!

    方勰單手撐臉,看楊憶的臉看得倒是認(rèn)真。

    東方清今天像是冷靜了下來,還扯出微笑來。

    楊憶的容貌算不上突出,但也絕對不平常,側(cè)臉輪廓看起來,像東方家的人,但是看及眉眼神韻,確實(shí)有幾分像馮彥。他微縮著脖子,看起來有種茫然的不安,濕漉漉的眼睛讓人覺得下一秒眼淚就要滾出來。

    他只敢抬眼輕快的掃過在場的幾人,一只手局促不安的捻著衣角,既不打算喊人,也沒有打算落座。

    當(dāng)東方清露出笑臉的時候,他正好看到,嚇得整個人一抖,連身形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猶豫著開口,聲音小的像是犯了錯的孩子:“東方先生,我……您……不……”

    東方清的臉色冷下來,馮彥和方勰對視一眼,隱約猜到了點(diǎn)什么。

    東方清壓著怒意,經(jīng)歷克制著自己的表情和音量:“你認(rèn)識我?誰和你說起過我嗎?”

    楊憶似乎都要站不穩(wěn)了,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東方先生,我不是故意……出現(xiàn)在您……在您面前……您別生氣……我這就走……馬上走……”

    楊憶竟然是這么個性格,在聯(lián)系一下事態(tài),也不難猜測。

    東方清站起身,一個人出去了。

    沒多久就進(jìn)來幾個帶著冰凍箱的人。

    開門關(guān)門的十幾秒里,隱約能聽見隔壁傳來的噼里啪啦的聲音。

    馮彥扶著楊憶的肩,把他帶到椅子上,沉穩(wěn)的陳述事實(shí):“楊憶,今天找你主要是因?yàn)槟憧赡苁俏业难H,我這邊需要你配合一下。和其他的事情沒有關(guān)系,你不用害怕,他不會知道的。”

    楊憶被他按在椅子上,只堪堪坐了五分之一。聽完馮彥的話,陷入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狀態(tài)里,血親?自己還有血脈親人?怎么可能?

    馮彥的態(tài)度不變:“只需要你先配合著做次檢測而已,后續(xù)的事宜,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方勰朝那些人示意,楊憶全無反抗之力的被按著消毒,抽血,連拒絕的機(jī)會都沒有。

    楊憶被扯開的袖子,里面是青紫交錯的起伏。

    方勰冷血的想,趙普這個王八蛋老東西可真該早死。

    馮彥也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并沒有詢問的意思。

    兩人沒有說話,工作人員自然也不敢多嘴。

    楊憶本來自卑又害怕,看到?jīng)]人注意他身上的傷痕,心底悄悄松了半口氣。

    青年穿著灰色的衛(wèi)衣,皮膚帶著病態(tài)的白皙,眉眼間掩藏的怯懦與憂郁使得整個人有一種易碎感。被一群人圍著,卻只能低頭蜷縮,連絲毫反抗的意識都沒有。

    馮彥在心中感慨,這算個什么事兒!

    醫(yī)護(hù)人員完成了任務(wù),帶著東西功成身退。

    方勰在一邊事不關(guān)己的喝茶,馮彥只能充作熱場小能手進(jìn)行尬聊。

    “做檢測只是以防萬一,但是我已經(jīng)有八成的把握。你,有什么想說的嗎?”馮彥斟酌著開口。

    楊憶渾身緊繃,及不自在:“我……您……您要我……說什么?”

    馮彥看著他,皺起眉:“如果我能幫你離開趙普,你想要的什么樣的生活?”

    楊憶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突然變得激動:“……離開?我真的可以離開嗎?您能幫我離開嗎?”

    馮彥語氣堅定:“我可以!

    楊憶的眼淚忽的就下來了。

    方勰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難得透出一絲溫和氣來。

    馮彥兩人等著他平復(fù)心情,氣氛實(shí)在說不上好,楊憶低聲的啜泣在這空間里彌漫,仿佛要用這種方式來宣泄那縈繞心頭的惶恐不安,又像是一場盛大的告別,告別那艱難屈辱的過去。

    好半晌,楊憶終于停下了,他紅著眼眶和鼻尖,褪下了那種瑟縮感,終于透出些青年人該有的生機(jī)與朝氣來。

    楊憶開口,語氣堅定:“我有一點(diǎn)東西,也許能幫你們,但是……”

    “但是我想去個安全的地方!

    “我再也不想看見他了”

    馮彥答應(yīng)他:“好。”

    有些事,倒也沒有必要說的清清楚楚。成年人總要學(xué)會寬慰自己,放過別人。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正常普通的生活,我……我只想好好念書,慢慢長大……”

    他窸窸窣窣的說了很多,方勰和馮彥只是安靜地聽著,也只能聽著。

    那些能說的,不能說的,都將消散在這個無名的空間里,沒有聽眾,不需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