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蘭余
作者:
蘇慕 更新:2018-09-27 08:50 字數(shù):1510
花蘭余
花蘭余,姓花,這在這個小地方來說,是為數(shù)不多的姓。
花蘭余分到二溝衛(wèi)生院的時候,人們以為他是個嬌滴滴的花姑娘,及至走到跟前一看,原來是個毛頭小子,剛剛從衛(wèi)校畢業(yè),戴著個近視眼鏡,走路沒有正神,一蹦三尺高,鎮(zhèn)上那時的糧站和中學都有籃球場,花蘭余雖然好打籃球,技藝不精,被學校的老師和糧站的工作人員,嫌得狗屎爛臭,踢來踢去,花蘭余仍是憨皮厚臉地腆著臉兩邊蹭場子。
二溝因為地處三垛和高郵之間,不遠不近,地段有點尷尬,有重大疾病的患者,二溝以西的,腳一搭去了高郵,三垛以東的大都去了興化。去醫(yī)院就診的,大都是附近頭疼腦熱的,傷風感冒的居民。花蘭余最初接觸最多的病人,是大夏天毒太陽底下,田間治蟲中毒的農(nóng)婦,要么是家長里短,雞爭鴨斗,一時轉(zhuǎn)不過性子喝藥水的小媳婦兒。冼胃,灌肥皂水,逐漸練成了花蘭余的強項。他也不怕那些口吐白沫,翻白眼的大娘小媳婦,掐人中,做人工呼吸,上竄下跳,衣服汗?jié)駶竦卣吃谏砩。他還有個好處,雖然是個外科醫(yī)生,扎針吊水,針法比護士還護士,一扎一個準,老大媽和小孩子,最喜歡喊他來!鞍Γ砹!”他的應答聲,脆生生的,讓人聽了,心情頓時明朗,身上的痛楚,好像暫時就得到了緩解。
這樣,被他救治過的鎮(zhèn)上的大娘就開始留意他的婚姻;ㄌm余只有一個寡居的母親,家境并不寬裕,鎮(zhèn)子西頭就有一個能干的姑娘被人說合,把花蘭余夸得無可不可。姑娘邵俊,人如名字俊美,幾次對眼相看后,看上了他的憨直,締結(jié)了一段姻緣
花蘭余有了兒子,走路不再一步三崴的了。因為上街,牽著兒子,人們都尊他為“花醫(yī)生”,是到了在兒子面前立威的年紀了。醫(yī)院的醫(yī)生,有門路的大都去了市醫(yī)院,要么市人醫(yī),要么市中醫(yī),再不濟去了三垛。花蘭余去進了修,仍回二溝,一段時間做了院長。鎮(zhèn)上的即使在外就醫(yī)的重疾患者,癌癥晚期,在家休養(yǎng)的,一時半點,疼痛起來,需要打個針,吊個水。半夜三更,一個電話,他就像以前的赤腳醫(yī)生,背個藥箱,一喊就到。也不嫌臟,便秘嚴重的,甚至和病人家屬一樣,套個一次性手套,幫病人去摳。病人疼痛過后,握手言謝,花蘭余用手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一推,仍然憨憨地一笑,“應該的!辈⒉豢铣圆∪思覍傧潞玫囊徊婷,盡管碗里臥著兩個雞蛋,背著藥箱,歪著肩膀往醫(yī)院宿舍趕。
二溝鎮(zhèn)公路以南的人家,如今要拆遷了,河道要拓寬。從安全角度講,這倒是個好事,因為南北人家,每年橫穿馬路,被車子撞飛的不在少數(shù)。鎮(zhèn)中有戶人家,大兒子殘廢,撿破爛,小兒麻痹癥,不會說活,走路拖著一條腿。不是罵人的話,瘸子好跑路!大晚上,跑到馬路上去晃悠。估計開車的也是個冒失鬼。一般經(jīng)常路過的,過二溝這段,都會放慢車速。大兒子像只蝙蝠被撞飛了起來,撞出三四米遠。不得命了!眾人把抖得像篩糠似的駕駛員圍集起來,怕他跑了,都以為大兒子沒命了,即使有口氣,救活也意義不大,不如讓駕駛員賠倆錢。唯獨只有花蘭余撥開眾人,上前跪在地上,查看了大兒子的傷情,把露出來的腸子往大兒子的肚子里塞,簡單處理,打了120急救。這戶人家的父母也是看護累了,“撞死倒好呢,救什么救?”
“即使是只狗,被撞了仍要救治的,何況是人!”花蘭余有點急臉了,臉紅脖子粗。
“奶奶——”,大兒子適時叫了聲奶奶,因他自小是被奶奶帶大的,奶奶去世多年,這會子叫出來,也不知是糊涂了,還是清晰了。事后,他和眾人比劃,說是撞到那日,他看到奶奶了。
這聲“奶奶”叫得他的父親淚水漣漣。因花蘭余電話及時,110還沒到,120已經(jīng)飛馳而來。大兒子命大,撿回了一條賤命,茍活到現(xiàn)在。
其實,要寫花蘭余多么地突出,是寫不出來的。就這么一個平凡的人,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做著平凡事。人們見面也只不過是叫他一聲“花醫(yī)生”,就把他當著是自己的左鄰右舍,這個鎮(zhèn)上的一個居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