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志的文化意義
作者:吳長青      更新:2018-05-17 08:21      字數:1449
    書名:楚水風物 作者:劉仁前 出版者: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7年11月  

    早在二十五年前,劉仁前就出版了《楚水風物》,而且書名還是汪曾祺先生親筆題寫,時光荏苒,如今汪先生已作古,為了紀念汪先生,劉仁前將這本“風物志”進行修訂并在紀念汪先生去世20周年的日子再版。

    《楚水風物》顧名思義,是以里下河地區(qū)標志性的地域文化為核心,圍繞該地的若干風物、習俗、文化、歷史掌故等人文元素,分六個部分六十多篇散文組成。誠如王干在《序言》中評論的那樣:“他最早的散文、后來的小說,都浸潤著汪曾祺的血脈,學汪者眾,得神韻者寡。”這是對劉仁前創(chuàng)作水準的整體高度評價。

    在我看來,本書對故鄉(xiāng)風物細節(jié)的書寫承繼了中國文學的抒情傳統(tǒng),這樣的抒情傳統(tǒng)也是里下河文學的深沉底蘊之一,散發(fā)著濃郁的文化氣息,保留了中國文學的“詩文”韻致與涵泳的獨特品質。比如《茨菰》中:“真是一幅風景畫!蓼花紅,水荇青,茨菰花白,湖水綠,已是生機盎然,色彩斑斕。”再比如在《蠶豆 豌豆》中這樣寫道:“至今,都忘不了豌豆那滴溜兒圓的模樣,小小的粒兒,挺玲瓏。嫩豌豆,總是藏在抖莢子里,似待閨中的少女,輕易不肯露面。”

    其次,本書對物性的文化探究具有風物考古的意味,超越了一般散文“發(fā)乎物,止乎情”。劉仁前的散文并非停留在一般文化散文對歷史的追問上,而是渾然天成的風物與人同體的建構,睹物思人、思情,物性與人性是合二為一的。這也構成了里下河文化獨特無二的同一性,這是地域文化中很少論及的議題。這其中有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的論述,有歷代文人詩文的佐證,還有典籍、方志、民謠、掌故的記載。

    幾乎很少文學作品中能見到對勞動和俗世人情的贊美,這是文學走入怪圈的征兆,《楚水風物》通篇散發(fā)著濃郁的質樸的情感,如果沒有對勞動者的體恤的情感,故鄉(xiāng)風物的美感和情愫是無法生發(fā)出來的,甚至還生出某種鄙夷的情緒,《楚水風物》質樸到連風里、水里、泥土里都有滋養(yǎng)楚水人的文化營養(yǎng),一笑一顰均傾注著作者對于故鄉(xiāng)一地一水的敬畏與熱愛。比如在《民間的情感》里有煮干絲、水餃、餛飩、豆腐皮、三臘菜、香腸、香肚等副食品的做工和風味的記述,可謂是美食文化圖譜,同時蘊含著對手工工藝中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追溯與總結。

    里下河文學作為成熟的文學流派,凝聚著汪曾祺先生倡導的文化美學標準,里下河文學的文學意蘊需要一代代人去闡釋與建構,《楚水風物》豐富發(fā)展了里下河文學的思想韻致,當屬里下河文學的文學品質的集中體現(xiàn)。素樸、淡雅又不失智慧與風趣,既有行云流水般的暢達,又有水的穿透與浸潤之質感,端莊大方之余又投射著知性的風采。王干評價其作品說他“行文簡暢新麗,善用楚水方言俚語,有些詞的選用極見功夫。”這不是沒有根據的,把這些評語概括成里下河文學的總體特征之一二也不為過。因為,劉仁前是“里下河文學”代表作家,他的詩學探索和美學視野理應看作是“里下河文學”的品相。這其中的“神韻”就在于對“風物”的理解與探尋上,劉仁前搶了一個先機,自然也占了一個高位,這不是偶然,更不是誤打誤撞。這是一種歷史的文化選擇與判斷,需要一種文化的自覺與審慎的擔當,需要超越當下的羈絆,也需要對成規(guī)的摒棄,甚至需要從異域文化中主動吸收歷史的遺存。

    我推薦《楚水風物》不僅僅有來自文化層面的撞擊,也有對逝去的地域文化的一種懷舊,不,《楚水風物》恰恰不是一本懷舊之作,而是周身散發(fā)出光鮮迷人的色彩,凝聚著水鄉(xiāng)的風土人情味,也有作者對于故鄉(xiāng)大地的深深眷戀與深情的謳歌。與鮮活的風物一樣,作者的情感扎根在永恒的大地上,終究也會化為另一道“文化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