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對決
作者:ran.t      更新:2018-06-30 10:16      字數(shù):6162
    一年之內,兩位長老先后凋零,作家們都說不是好兆頭。曾衍長聽伏妻說:“老頭死前見的最后一個人是綠萍”,疑云大起。他親自驗尸,里外檢查,確無外力傷害的痕跡,但想綠萍總是脫不了干系,因此通知綠萍準備接受檢查,行政主管一職另行招聘。綠萍心想果然不出甘愿所料,她先是據(jù)理力爭,見曾衍長軟硬不吃,只得和甘愿商量。甘愿便約了曾衍長三日后單獨見面,三日之內,關于綠萍的任何決定暫緩發(fā)布。

    曾衍長猜到甘愿是要攤牌,想有個三天緩沖一下也好,把伏家的事料理得體面一點。伏妻對于停靈、發(fā)喪、祭奠等等相當隨和,她一力爭取的是家屬撫恤金,是女兒未來到幻谷進修的承諾,是設一個“伏虛文學基金”。曾衍長很不耐煩,不過這婆子雖然現(xiàn)實得討厭,也不全是為了她自己,為女兒操心,為亡夫掙個死后聲名,也算人之常情,當下捺著性子帶著人一樁樁給她處理。只有她提出要設個小型紀念碑,被曾衍長一口回絕了。

    伏虛的葬禮十分隆重。礙于情面,過謙等人都去了。過謙進靈堂前還有些吃不準伏妻會不會橫眉冷對甚至惡言相向,過后發(fā)現(xiàn)他純屬多慮。伏妻不像老夫的妻子,想的是查出兇手,為夫報仇,討回公道。伏妻思忖著人死都死了,糾纏那些有的沒的,毫無意義。只要出的白封子夠厚,她一概和顏悅色。偏過謙出發(fā)前心一軟,多塞了一疊谷幣。伏妻那訓練有素的右手一捏,險些兒笑逐顏開。她拉著過謙表示感謝,說長道短,把前幾天的斗嘴忘得精光。過謙看著這個六十上下的女人,一身庸俗,卻有著小市民的潑辣的生機;格調不高,卻是實心實意過日子的,不知怎么,心里倒有些發(fā)酸。他跟她沒什么共同語言,但好言好語安慰了她半天。

    莫淵客客氣氣的,保持著距離。并非他對伏家懷著舊怨,恰恰相反,他感覺生死都是一夢,不必執(zhí)著,問心無愧就好。

    宇文茂來了一下就走了,錢出得多,所以伏妻也不計較他禮數(shù)粗疏。

    甘愿叫綠萍不要來,托辭說綠萍病了,而病人對亡者是一種沖撞。伏妻再大大咧咧,對綠萍還是有意見的,因此面色冷淡。看在甘愿親自駕臨,白封子的厚度不亞于過謙,也沒好多說。

    祁必明人不到禮也不到,成為整個幻谷唯一一個不聞不問的異類。莫淵背著過謙點了一下他,他回應說,他頂佩服魯迅臨死時說的“一個也不饒恕!彼酪膊火垊e人,別人死了也別指望他饒。許有清是一直在現(xiàn)場幫忙的,看祁必明從頭到尾不露面,心里把他罵了個發(fā)昏第十一。伏虛不比老夫,許有清要說有多悲傷,是太夸張,然而伏虛盡力給他張羅,終究令他感激——哪怕是收了錢的。相比有些收錢也不辦事,辦事也不盡心的王八蛋,伏虛是許有清認為相當有“職業(yè)道德”的一個。

    三長老中碩果僅存的魏晉到了。他特意換了黑衣黑褲,以示鄭重。他知道這些細節(jié)伏妻不在意,伏虛的在天之靈卻會看在眼里。他行了禮,到一邊坐下,過謙趕緊中斷了伏妻的絮絮叨叨,過來問好。兩人話才說了幾句,伏妻拿著個小盒子來了:“魏長老,這是老頭臨走前四五天準備好的,說他要有個三長兩短,就送給你!蔽簳x愕然。他救過伏虛,關系有過改善,可要說情誼深到死后留個念想,似乎是過了。他順手接過說:“伏長老有心!狈薇砉λ频卣f:“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沒打開看過!边^謙聽了便想:“此地無銀,你準打開過了,看沒什么值錢東西才依伏虛的囑咐遺贈給魏長老!狈弈樕蟽牲c心虛的紅暈證明過謙的推測完全正確。

    魏晉將小盒子放入懷中,略坐片刻,告辭而出。過謙、莫淵借著送他,趁便也辭出去了。三人剛到門口,曾衍長被一隊人前呼后擁著來了。他向三人點了點頭,神情肅穆,走進去了。過謙心道:“在靈堂外還要講威風,擺排場!”

    過了兩天,他的小說完成了,欣喜之余,不無空茫之感。這是嘔心瀝血寫完一部作品后常有的“失重”狀態(tài),一下子少了個支點,不著邊際似的。剩下的時光,就是看“幽谷獎”先來還是幻谷先“走”了。懷著一份復雜的心緒,他在下午三四點鐘外出散步。起先走得好好的,后來忽然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對。他打量四周,這是幻谷的大花園,人稱“萬花坳”,姹紫嫣紅,一如平常。究竟是哪里讓他不安呢?又走了幾步,他驀的想起,這一帶因為四時鮮花同開,色彩鮮麗,香氣馥郁,園子上空蜂舞蝶繞,鳥鳴啁啾。今天竟然靜悄悄的,既無任何動物,也無任何響動。

    他快步向前,又發(fā)現(xiàn)平時眾作家賞花云集之處,只有他一個人。天是藍得沒有瑕疵的天,地是美得無可挑剔的地,天地間卻除他以外別無生靈。他咳了一聲,無人答理;又喊了一嗓子,驀的對面有人問道:“是過謙嗎?”

    花叢中冒出個大扁額頭。過謙忙跑過去說:“祁必明!”這一刻,兩人都覺得往日的恩怨小得可以忽略,能在這詭異的氛圍里找到個同類,足以叫人舒一口氣。過謙問他:“你躲在那干嘛?”祁必明皺了下蠟筆小新般的短粗眉毛說:“先沒躲的,越散步越瘆得慌,半個鬼都碰不到,還轉來轉去繞不開這里。我怕遇上‘鬼打墻’,就躲起來觀察觀察情況!边^謙更加心驚:“你說你走不出這片范圍?”祁必明塌鼻子一皺:“不信你試試!

    過謙打個手勢,祁必明立刻乖乖跟在后面。兩人疾行一陣,定晴一看,又到了始發(fā)地。過謙大惑不解:“真是在兜圈子!”祁必明說:“像騾子拉磨!边^謙沒心思斥責他不倫不類的比喻,沉思對策。祁必明在旁走來走去,不住嘀咕:“是中了邪呢還是著了魔呢?是一種強大的力量隔開了我們跟外界呢,還是……”

    他話沒說完,過謙陡然說:“我知道了!”祁必明兩眼放光:“知道啥了,快說快說!”過謙拽著他重新隱身到花叢中說:“我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但這情形很像傳說中的結界!”祁必明叫道:“結界?!”過謙忙喝:“噤聲!這個人有本事創(chuàng)造一個封閉的時空,是敵是友還不清楚,你千萬別瞎咋呼!”祁必明有點懷疑:“這個人?在哪?走了半天沒看見人哪!”

    話音方落,園外路上,隱約有人影閃了一下。過謙、祁必明一齊矚目,就見那人影從模糊到清晰,又從清晰到模糊,往復三次。到了第三次,再度變得清晰時便穩(wěn)定下來。過、祁二人這才看出那路上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兩人相向而立,說的話也是時響時弱,像從前收音機信號不好時的音量顫抖。

    祁必明不由得朝過謙身邊靠了靠:“大哥,咋辦?不是一個,是倆!我們是不是死定了?沒想到當初結拜說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真應驗了!边^謙輕輕地、狠狠地“呸”了一聲:“想得美!誰說要死了?也許人家是好人,也許一會兒就撤了結界,一切皆有可能!

    那兩人說話的聲線漸漸穩(wěn)定了,聲調連貫,只因隔得遠,聽不真切。同時他倆也發(fā)覺,蜜蜂、蝴蝶、鳥雀都顯出了形狀。過謙對祁必明悄聲說:“這兩人選中花園,同時發(fā)力,把方圓一二里路箍到氣圈當中。我們無巧不巧在附近散步,給困在里頭了。你看他們身形、聲音都有個從抖動到清楚的過程,那是他們聯(lián)手營造結界時的應有之象。在他們現(xiàn)身之前,我們看不到他們,他們也看不到我倆,就好像我們剛才看不到蜜蜂蝴蝶一樣!逼畋孛魉尖庵f:“那其實‘萬花坳’這會子說不定是有人的,結界內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同步進行,只是互相照不了面兒。這倒有點像平行空間!边^謙心中贊許,但一向呵斥他慣了,嘴上仍說:“別瞎打比方,現(xiàn)在對方和我們互相能看到能聽到,你小心點!”祁必明輕道:“太遠了啊,看不到也聽不到!边^謙領著他在繁花叢中極小心地緩緩上前,到逼近路邊時停了下來。身前十幾株花樹連成一片,崇光泛彩,煙霞爛漫,如一面天然的錦屏。

    祁必明近距離看清那二人五官,驚道:“是曾……”過謙一把捂住他嘴,把他那聲“曾衍長”和著口水吞了回去。

    只見公路上曾衍長笑道:“甘老師心思縝密,佩服佩服。試問有什么地方,能比這里更清靜、更隱密呢?文斗武斗,方便至極。”甘愿冷然一笑說:“要是逼到動手,就未免太遺憾。我的來意,谷主心知肚明!痹荛L微笑道:“你保綠萍,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一條膀臂,這個道理我很明白。不過伏虛的死,綠萍有沒有摻合,你知我知。你憑什么認為我會賣你面子?”甘愿淡淡地說:“要你賣的不是面子,而是人情。曾谷主,你又不是普通人類,你自己不知道嗎?”

    過謙大奇,暗道:“不是人難道還是妖怪?”

    曾衍長道:“一百步笑五十步,你連人類都不是,有什么資格譏諷本座?”

    過謙愣住了,祁必明緊張地捏住他右臂他也不覺得痛。

    甘愿沉默片刻說:“讓我猜一猜你是怎么查證到的。老夫在后山暴死,全谷審問過謙,關鍵證據(jù)在那復讀機器人腦中。你提議用‘記憶閘門’調他腦中圖像,我叫了一個女機器人去取,你說為策萬全,讓兩個男機器人護送。我若所料不錯,一等拿到了‘記憶閘門’,你的兩個受過特訓的男機器人立刻打倒我手下,對她大腦進行了改裝。從此我身邊多了一個‘射日軒’的臥底,而‘記憶閘門’里的內容被你們途中拷備到了另一張盤上!

    曾衍長笑道:“聰明,聰明!那東西是你的心肝寶貝,你設了極為繁復的密碼。我那兩個男機器人幾次失敗以后向我隔空匯報。我甚為煩惱,但忽然想起你和那位猝然離谷的青年作家有過香艷緋聞,便用腦電波指令他們搜索呂行的生日,用那六位數(shù)字作為基礎進行推演,沒想到應聲解密。甘老師,你始終還是栽在一個‘情’字上!

    甘愿不動聲色:“于是你知道了我和呂行的詳情!痹荛L笑道:“早有風聞,那次才得知來龍去脈。甘老師一片深情,讓我輩嗟嘆!备试缸旖俏⑵,流露出不加掩飾的輕蔑:“同時你也窺知了我的身世來歷!痹荛L雙手背在身后,站得筆直:“我常和伏虛說,甘老師宅心仁厚,惠及幻谷中所有女性機器。直到看了‘記憶閘門’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她們當中的一員,只不過特別高級罷了!

    過謙腦中“嗡”的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甘愿是機器人?怎么會?

    甘愿冷冷地說:“那么你不妨猜猜,我是怎么知道了你的底牌!痹荛L笑意頓斂:“要在你甘愿身邊長期潛伏,豈是易事?多半你發(fā)現(xiàn)了那個女機器行止有異,便將計就計,從她身上找我的破綻。我‘射日軒’外松內緊,門禁森嚴,等閑不能出入,卻有一個女機器例外,”他停了停續(xù)道:“就是我改裝后伏在你身邊的那一個!备试感α诵φf:“不錯,你這位臥底定期去你家匯報我的行蹤,也就難以避免地會觸碰到你那里的碗碟茶杯,桌椅扶手。那上面可都有你的指紋!痹荛L聞言變色。甘愿笑道:“我另外五個姐妹早已搜集到五大部落首領的指紋,等綠萍從那臥底手上提取到你的指紋,一加比對,竟然一模一樣。原來你們是同一個人,或者說,他們是你曾大谷主的分身。你是原初的本體,他們都是你的克。 

    過謙頭上冷汗一滴滴落了下來,看身旁祁必明時,也是栗栗危懼。他二人都想到萬一露了相,甘愿也還罷了,曾衍長卻必定殺人滅口。過謙又想起當初甘、曾雙戰(zhàn)小童,曾衍長動用分身,小童驚奇不已,在那一瞬,小童極可能已經(jīng)猜到了曾衍長的底細。

    甘愿道:“你雖然有幾個心腹,骨子里卻多疑又自大,多疑到除了自己誰也不信,自大到覺得除了你的分身外再無別人能匡扶你一統(tǒng)文壇。你的分身自然對你忠心耿耿,而你作為本體,該是注射了大量違禁激素,或照了什么射線,產(chǎn)生變異,才擁有了跟我不相上下的超能力!

    祁必明用食指在地上寫了一行字:“難怪他們都有通天徹地的神通,原來是非人類的怪物!”過謙伸手擦掉“怪物”二字,平復了一下心緒想:“不管甘愿是什么,她待我的好是真的。她好比《聊齋》里的花妖狐鬼,雖屬異類,卻至情至性!”祁必明看看地下,又抹掉了“的”字,覺得這才是個沒有語病的句子。

    曾衍長鼓掌笑道:“精彩,精彩。看在你這么機變,我不妨直言相告,我那幾個分身,戴著仿真的人皮面具,嗓子里裝了變聲器,就和上次混進谷來大鬧課堂的陳鼎一般無二。老實說吧,他那些裝備,還是我找了黑道上的朋友出面,指點他置辦的,我要借他那條破鞭子探探你們各人戰(zhàn)力的虛實。不然就憑他,百無一用是書生,黑市的門兒都摸不著。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甘愿說:“確有一問:變異的你、戴了面具變了聲的克隆人,和我們機器人有何分別?”

    曾衍長雙手一分:“你想用我一個秘密,抵你之身世和綠萍殺人兩樁內情,癡心妄想!”甘愿銀紅披風微微鼓起:“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曾衍長原地不動。甘愿向前走了四步,披風一甩。曾衍長左掌劈出。“呯”的一聲巨響,猛惡驚人。四周枝斷花殘,碎葉亂飛。

    曾衍長左掌一撤,右掌隨上。甘愿衣袖一拂,勁風厲嘯。兩股大力第二次相遇,“喀嗽嗽”數(shù)聲,路面裂開了大片蛛網(wǎng)般的紋路。

    曾衍長右掌回收,雙掌平推。甘愿左手衣袖、右肩披風輕柔地迎出。二人第三次交手,外表看來極為平和,勢道卻如靜水深流,威力遠勝前兩次。二人略一僵持,突然間甘愿向后一跌,撞斷了一根路燈燈桿。曾衍長如山屹立,上身衣服卻“嘶嘶嘶”碎成片片,肌肉上顯出紫色瘀血;腳下用力,雙足直陷到柏油路的深處。

    甘愿肩頭剛一著地,立刻反彈起來說:“今天我要是殺了你,你是不是又要讓分身克隆一個自己?”曾衍長努力調勻呼吸,鷹隼般銳利地盯著甘愿說:“本體死亡,分身也活不了,你不就是想套問我這句話嗎?本座這條命在這里,有本事就過來拿去!”

    二人對峙,平靜中蘊含極大殺機。過謙又是擔心焦慮,又是腦中紛亂,往事紛至沓來:“在‘電影宮’企圖謀害我和莫淵滕燕的小張身患絕癥,仍為曾衍長賣命犯險,原因何在?那是他盼著曾衍長為他克隆一個健康的自己!我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曾衍長仍說有辦法成全我和滕燕,那是他想幫我克隆一個當代的過謙與滕燕終老!他的確沒有騙我,可是這法子離奇詭秘又不合倫理,我是誰,誰是我,分身替我達到心愿,我就無憾了嗎?我會吃我自己的醋嗎?我本人將何去何從?”

    甘愿手一拂,驀然間山水褪色,花草無顏,世界變成了黑白色。唯有她和曾、過、祁四人的衣褲不受影響。她雙手上抬,向外一拋,層出不窮的顏色像一條精光四射的管道,源源不絕朝著曾衍長噴發(fā)過去。甘愿朗聲道:“五色令人目盲,你被花花世界迷了心竅,就讓你嘗嘗色彩的反噬!”曾衍長聽了,頰上肌肉一跳,露出十分痛恨的神氣。

    赤、橙、黃、綠、青、藍、紫,以及由七種顏色分別組合搭配成的千萬種色澤,絢麗絕倫,往曾衍長的方向澎湃而去。

    曾衍長雙掌一收,四周所有聲響全部消失。他掌心向外,上身前傾,發(fā)力推出。一堵氣墻平移向前,擋住了蔓延的顏色的洪流。曾衍長喝道:“五音令人耳聾,你這位文學女神聽到的贊美、奉承洋洋盈耳,今日叫你知道聲音的可怕!”

    那氣墻由無數(shù)顆粒組成,每一顆粒上附著不同聲音,風聲、雨聲、雷聲、刀聲、槍聲、劍聲、鑼聲、鼓聲、琴聲以及鳥聲、獸聲、火焰燃燒時的“畢畢剝剝”聲、街上堵車時的汽車喇叭聲,再加那人世間悅耳的、刺耳的、真心的、假意的、清純的、淫邪的、幼稚的、老辣的話語聲,林林總總匯成極為宏大嘈雜的氣墻,無形有質,與對面無數(shù)奇麗顏色幻化出的紅塵色相激烈相拼,此進彼退,彼進此退,此消彼漲,此漲彼消。

    斗到分際,甘愿頭發(fā)散亂,臉色慘白。曾衍長氣息粗重,汗下如雨。這已不是比勝負,而是決生死了。過謙附在祁必明耳邊說:“等安全了再出來。”祁必明還沒回過味來,過謙已躍出花叢,奔到甘曾二人中央說:“住手!別打了!”

    甘愿大驚,忙叫:“讓開,顏色會污染到你!”過謙巋然不動:“沒有色彩的生活多么單調!”曾衍長也吃了一驚:“閃開,聲音會惑人心智!”過謙看了看他說:“沒有聲音的人生多么寂寞!問題不在聲色,而在人本身!”他此言一出,一股人世的寬厚與睿智在結界中形成了強勁氣流,沖散了色流,沖倒了聲墻;ú萦辛祟伾,而先前除他們三人說話聲之外寂然無聲的周遭也有了鳥的啁啾,蟲的鳴叫。

    甘愿、曾衍長同時坐倒在地,不約而同問道:“你怎么在這兒?”過謙簡潔地答道:“不小心闖進來的。你們別說話了,先調理身子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