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者:
扶舷 更新:2018-06-29 21:59 字數(shù):2059
醫(yī)院里。
薛淑辛心疼地看著兒子,頭上扎了幾層厚厚的紗布。子言的嘴唇蒼白,雙眼緊閉。
任是一個人平時的脾氣再怎么溫和,自己的至親受了傷,臉色都不會好看。
梁衾一方面擔憂著子言的傷勢,一方面又害怕淑辛阿姨的責怪,怯怯地看看子言,再看看淑辛阿姨。
王佳卉聽到子言受傷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看到梁衾可憐巴巴地縮在門口,想進又不敢進的模樣。心里又是氣急又是心痛。
梁衾和子言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兩個孩子,她幾乎把子言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了然而事實上他終究不是,把他的孩子弄出問題了,兩家人關系再怎么近,也不可能完全不計較的。
上去就擰著梁衾的耳朵往病房里帶,王佳卉是真的用了勁,發(fā)了狠要把她提起來一般,梁衾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裂開了,卻硬是忍著不吭聲。
若放在平時,王佳卉稍微用點勁,她肯定就張牙舞爪地叫喚開來了。因為她知道平時被王佳卉教訓的時候,不是子言哥哥就是淑辛阿姨,肯定會過來護著她的。就算他們都不在,王佳卉稍微用點勁,看到她那么疼,也會松手的。
可是現(xiàn)在,跟平時完全不一樣。她傷害了淑辛阿姨最疼愛的兒子,那是她的至親,淑辛阿姨沒有打她罵她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了。
“過去!”王佳卉拽的梁衾踉踉蹌蹌:“跟淑辛阿姨道歉!”
王佳卉本來就是暴脾氣,遇到事情就容易急眼。現(xiàn)在看到子言虛弱的樣子,一邊是心痛,一邊怒火往上竄。對梁衾這么兇,也是想讓薛淑辛心里好受一點,對梁衾的怨念能少一點。
“死孩子不知輕重,做什么不好,跑去爬人家圍墻!”
梁衾吧嗒吧嗒眼淚直掉,硬生生地忍著憋著呼氣:“淑辛阿姨……對不起……我不應該讓子言哥哥去摘桑葉的……我不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不然我寧愿……自己摔下來,也不愿意讓……子言哥哥受傷……”
“你知不知道,子言明年就要高考了,他現(xiàn)在摔到腦袋,萬一有什么事情,他這輩子都毀了。”饒是溫婉的淑辛阿姨,此刻也是氣得臉色通紅。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梁衾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歉意。
“這件事情淑辛阿姨不追究了,阿姨知道牙牙你不是故意的!
梁衾感激地望著淑辛阿姨。
“只是,子言就快要高考了,以后,你們倆最好能保持距離!
梁衾幾乎呆掉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從淑辛阿姨口中說出來的。
“你中考那段時間,子言每天往你那跑,說是幫你輔導功課。牙牙,他已經(jīng)高二了,作業(yè)多的堆成山。每次輔導完你,他還要回來補作業(yè)。作為母親,我看在眼里,卻也沒說什么。因為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也希望在中考這個關鍵的轉折點,你能把握好。”
“牙牙,阿姨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一定會明白我的苦衷,會聽話的,對不對?”
梁衾幾乎從淑辛阿姨的眼睛里看到了乞求的神色,眨了眨眼睛,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啊,從小到大,她都是在子言哥哥的照顧下長大的,永遠在麻煩他,依賴他。
淑辛阿姨當著媽媽的面說出這些話,梁衾的臉上臊得慌,原來是自己一直拖了子言哥哥的后腿,是自己總是麻煩人家。淑辛阿姨早就有意見了,而自己渾然不覺,依然厚顏無恥地纏著她的兒子。
梁衾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胡亂地不知說了些什么,落荒而逃。
王佳卉從來都是個堅強的女子,但這一刻看到女兒狼狽地離開,她的心里有了一種突如其來的懦弱感。
一個人追求幸福那么難,你以為事事如意的安排,總是會被突然出現(xiàn)的變化所打破。
這件事情雖然女兒做的不對,但也不是她全部的責任。今天薛淑辛的態(tài)度確實有點過分了,梁衾從小就非常喜歡淑辛阿姨,今天這樣嚴厲冷酷地對她說話,一定傷了她的心。
子言是薛淑辛的心肝寶貝,梁衾同樣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自己再怎么打罵,也輪不到別人來教訓。
“淑辛,你明知梁衾不是故意的,又何必說這些話來傷她的心?”
“自己做錯了事情,還說不得?”薛淑辛的語氣從來沒有這樣尖銳過。
王佳卉和薛淑辛,第一次為了兩個孩子針鋒相對。整個病房都彌漫著硝煙的味道。
“能全怪梁衾?子言若能站穩(wěn)一點,也不會有這樣的局面!
“若不是為了梁衾,子言能去爬圍墻?他一向文質彬彬,怎會做這樣的事情?”
王佳卉冷笑道:“你搞清楚狀況,這一切,都是子言心甘情愿的!
王佳卉下定了決心一般,要為女兒扳回一局,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了下風。
薛淑辛點點頭,無所謂的樣子:“以后不會了。”
明明臉上的表情冷酷至極,王佳卉的眼里,卻流露出了一絲悲涼,類似一個失敗者最后絕望的反擊。
很久以后,梁衾再回憶起這個承載了她整個童年的牌樓巷,這才發(fā)現(xiàn),看似美好寧靜的外表之下,隱藏著那么多丑惡的嘴臉,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連門頭上掛著的紅色紙燈籠,都染上了一層霧蒙蒙的色彩。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唯一讓她覺得不適應的是,六十天都沒有見到子言,他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十五年的陪伴,梁衾以為自己看不到子言哥哥,會日日以淚洗面。然而事實上,梁衾既沒有精神恍惚,也沒有茶不思飯不想,更沒有日日以淚洗面。只是偶爾看到對面的紅色木門,會有些許悵然若失。
淑辛阿姨那日的話,就像刀子一般刻在心尖上。自尊和驕傲不允許自己再想他。
六十天的光陰,如流水般從手心逝過。平平淡淡,毫無波瀾。唯一值得一說的事,就是七月中旬,王璽鳴約了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