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蕓經(jīng)過一整夜的思考，心里還是沒有主意�？墒牵�第二天一太早，張夫人就來竭力地勸女兒。

    “曉蕓，我昨晚想了一整夜？”張夫人為難地說，“我們一家來蕪湖開米行這些年來全靠許家照應(yīng)著，許家對我們家有恩，就算報恩也是應(yīng)該的，現(xiàn)在你許伯伯都快不行了，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如果不親眼見兒子結(jié)婚，他哪能瞑目’少龍也是為了孝順父親，不想讓父親帶著遺憾離去，他才迫不得已來求你。你和少龍有這么多年的婚約，就算是真的結(jié)婚也不為過�！�

    曉蕓仍很煩惱，她對著鏡子打扮自己，然后把書往書包里一塞，一句話也不說。

    “我和你爹今天都去許家看看你許伯伯�！睆埛蛉死^續(xù)說，“你小時候，許伯伯多喜歡你。每次來我們家做客都給你帶來很多糖果，總是歡喜地抱抱你，親親你，說我們家的兒媳婦又長漂亮了，他比我們都疼你，以前的事，難道你就不記得了嗎?”張夫人說到這，又后悔不該把女兒送到洋學(xué)堂讀書，接受那些該死的先進(jìn)思想。否則女兒也不敢提出退婚的事，簡直是大逆不道。

    曉蕓在母親的提丑下，瞬間想起她歡快的童年，那個喜歡她的許伯伯，許伯母。那時被他們一家疼愛是多么的幸福啊，她記得許伯母經(jīng)常把她接到他們家小住一陣子，給她買衣買糖，像親女兒一樣疼愛她；少龍也是把她當(dāng)成小妹妹一樣愛護(hù)她，而她也是那么的依戀他，總跟著他叫少龍哥。曉蕓自己也不明白從什么時候開始起，目空一切，鄙視庸俗，看不起沒有文化，思想也不先進(jìn)的許家。

    “曉蕓，你到底考慮的怎么樣了？”張夫人焦急地問。

    曉蕓此時雖有些心軟，但內(nèi)心存在著復(fù)雜的過慮。這個過慮就是她喜歡的人，將來會不會影響她的選擇，她仍沒有搭理母親，提著書包就往外走。張夫人緊跟著她追問。她仍不理睬，煩惱地往外走。母親問她不吃早飯了，她也不理。

    曉蕓剛出門口，只見許少龍坐著人力車過來。她禮貌地站住腳步，少龍下車后匆匆朝她跑來。

    “這么早就去上學(xué)？”少龍不像平時那么神氣十足，他顯得懦弱，甚至和曉蕓打招呼也是那么的尷尬。

    “啊�！睍允|也尷尬地對少龍應(yīng)了一聲，并偷偷瞟他一眼。似手覺得他還像以前一樣親切。

    “喲，少龍，這么早就來了?”張夫人緊跟著曉蕓出門來。

    “恩，伯母早�！痹S少龍禮貌地和張夫人打招呼的同時，在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皶允|，我寫了一張保證書，保證跟你結(jié)婚是假的，婚后不勉強(qiáng)你做任何事。你還和以前一樣上學(xué)，只當(dāng)你給我?guī)蛡�忙。”

    曉蕓朝可憐巴巴的許少龍看了一眼，沒有接他手中的那張保證書。憂慮片刻后，只是平靜地說了句：“我晚上給你答復(fù)�！闭f完，她撅著嘴巴煩惱地走開。

    “唉，好，少龍，你再讓她好好考慮考慮。”張夫人趕緊接道。

    少龍見曉蕓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所變化，也放心了許多，看著她走去的背影默默地祈禱她能答應(yīng)婚事。

    “曉蕓，自己買早點(diǎn)吃啊，早上一定要吃了才能去上學(xué)。”張夫人關(guān)心地對女兒的背影喊著。

    曉蕓直接來到學(xué)校，所有的教室門都還鎖著，她只好傻傻地站在花壇邊發(fā)呆。她心煩透頂，想想那個疼愛她的許伯伯，如果不答應(yīng)，她覺得自己是個冷血動物，可如果答應(yīng)，將來別人會不會接受她。她太在手這個人的感受了。她不安地朝校門外看去，期待他的到來。

    同學(xué)們陸續(xù)來到學(xué)校，教室的門也都開了。曉蕓仍坐在花壇上伸頭朝校門張望。汪老師那精神振奮的身影一邁進(jìn)校園，曉蕓頓時眼睛一亮，她激動地沖了過去。

    “汪老師!”

    “張曉蕓。”汪老師見到曉蕓似手也和高興。

    “汪老師，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曉蕓有些憂慮，有些緊張。

    汪老師以為是有關(guān)文學(xué)社的事，立刻感興趣地說：

    “好，去我辦公室�！�

    曉蕓跟著汪老師來到辦公室。

    “有什么事，說吧�！眮淼睫k公室后，汪老師熱情地問曉蕓。

    “汪老師�！睍允|抿住嘴巴，在心里醞釀話該怎么說，“我一直都在圣雅各讀書，接受先進(jìn)思想，也追求民主，更追求自由，尤其是婚姻自由，您信嗎?”

    “哈，這個能看得出來，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與眾不同，我絕對相信�！�

    曉蕓一聽，汪老師相信她的為人，也放心了許多。于是，膽子也大了些。

    “汪老師，我現(xiàn)在遇到一件事，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好啊�！蓖衾蠋熡X得同學(xué)信任他，能跟他談個人問題，他深感榮幸。

    于是，曉蕓把她和少龍之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汪老師。

    汪老師聽了曉蕓的事后，也講述了自己的故事。汪老師說，他小時候父親幫他娶了個比他大十歲的妾，他們雖然沒有愛情，但由于長時間的生活在一起也是有一定的感情。隨著他長大，出國留學(xué)，接受外國人的先進(jìn)思想，他覺得這種婚姻很不道德，違背了世界婦女的合法權(quán)力。于是，他回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他的妾離婚，還她自由，讓她有權(quán)選擇自己的人生。然而，他的妾認(rèn)為這是在休她，沒有面子，死活都不肯跟他離婚，他只好作罷。汪老師感嘆，難得遇上像曉蕓這樣思想先進(jìn)的姑娘。

    “汪老師，您覺得我該怎么做?”曉蕓觀察汪老師的表情。

    “看得出你很善良，其實(shí)你想幫這個忙，但又怕會影響到你將來是嗎？”汪老師溫和地問曉蕓。

    曉蕓點(diǎn)點(diǎn)頭，承認(rèn)是這樣。

    “一般平民俗子，會計較這些，但如果一個思想先進(jìn)，真心愛你的人，是不會計較這些的。我相信，張曉蕓也不會跟庸夫俗子談戀愛的�！�

    “就像老師您這樣的人是不會計較這些的是嗎？”曉蕓立刻興奮地問。

    “如果是我，當(dāng)然不會計較，我會絕對相信你的為人。”汪老師開玩笑地說，。

    兩人似乎都感覺到他們是在談戀愛，已是心照不宣。

    “只是，那許少龍會真的說話算話嗎？”汪老師又擔(dān)心地問。

    “這個我相信他，他也絕對不會勉強(qiáng)我做不愿意的事�！睍允|在汪老師耳邊悄聲說道，“因?yàn)槲液軈柡Α！?br />
    兩人都笑了起來，老師相信她厲害。曉蕓感覺自己的憂慮也沒了。

    曉蕓的父母今天來許家看望許大龍，見他痛苦地躺在床上，都感到很難過，畢竟老朋友一場。許大龍說了很多看開的話安慰友人，只是覺得沒親眼看見兒子結(jié)婚是遺憾。嚇的張家夫婦沒敢回答。許大龍也理解地說曉蕓還小，他是絕對相信張家的為人。守在床邊的許少龍再次聽到父親渴望他結(jié)婚時，他更是覺得愧疚。他很害怕父親會隨時死去。曉蕓還沒放學(xué)，他就守在赭山中學(xué)門口等候她放學(xué)。

    “曉蕓!”曉蕓剛走出校門，許少龍就沖了過來�！澳惚仨汃R上跟我結(jié)婚，我不能再讓我爹難過，我決不能讓他帶著遺憾離開世上�！彼�情緒過于激動，顯得萬分焦急。

    他的話還沒落音，曉蕓接道：“那就趕快結(jié)婚吧�！�

    “�。俊痹S少龍激動的情緒立刻停止。

    “不過，你可要說話算話，否則，我決不依你。”

    “絕對算話�！痹S少龍立刻舉手發(fā)誓�！疤�謝謝你了曉蕓，你真是個好姑娘。這輩子，你就是我的恩人，我對天發(fā)誓，我許少龍要是對不起你，天打五雷轟�！�

    曉蕓看了少龍一眼，沒再跟他說話，轉(zhuǎn)身便走。

    許少龍如釋重負(fù)地嘆了口氣，感激地看著曉蕓的背影，覺得這小丫頭雖然脾氣倔強(qiáng)但很善良，他更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