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沈幽蘭當(dāng)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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彊疆 更新:2018-03-22 20:55 字?jǐn)?shù):14757
第五集:沈幽蘭當(dāng)干部
廢舊收購站 日
【于殿套著長胸兜,滿手油漬地在門口硝狗皮。硝著硝著,就見狗皮邊沿上有一雙腳,抬頭看,原是于福站在那里。
于殿:是老三?從家里來?
于福:嗯。
于殿(半開玩笑地):又是想要我?guī)湍悴厥裁矗?br />
于福:不。二哥,我還想托你辦件事。
于殿:托我辦事?什么事?
于福:我想上大學(xué),請二哥想個辦法。
于殿(站起,用手在胸兜上擦了擦,笑著):喲,老三還真是三斤半的扁魚——不能窄看哩!有志氣!有志氣!可是,你要是拿貓皮狗皮來要我硝,那倒是一句話,你這上大學(xué)來找我?guī)兔,不是‘燒香走進(jìn)呂祖廟——摸錯門了’?
于福:二哥,不是那意思,我只要你為我遞份報告。
于殿:遞報告?遞給誰?
于福(茫然):我也不知道。
于殿(笑):連你都不知道,那叫我遞給誰?唉,對了,上大學(xué)是教育上的事,那個教育小組的何組長你不是認(rèn)識,就遞給他好了?
于福:遞給他?不!
于殿:為什么?——哦,我知道了。聽說他為人不厚道,和我們村里的蘭子談得好好的,突然在訂婚的日子又不去了!是吧?(撓頭)那這報告遞給誰好呢?
【于福茫然地看著于殿。
于殿:唉,對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吊頸要在大樹上吊!你要真想上大學(xué),我看這報告就直接遞給一把手!
于福:一把手?
于殿:是啊。公社一把手邵書記,是當(dāng)老師出身的,他這人有水平,很愛人才!
于福(高興起來,急從衣袋里掏出報告遞過去):二哥,這就麻煩你了。
于殿:不,不,這報告你拿著,我?guī)阋坏廊ァ?br />
【于殿解下圍兜,到木桶邊洗手……
公社會議室 日
【墻壁正上方貼著馬、恩、列、斯、毛等畫像,其它處均掛著條幅毛主席語錄。會議桌是由幾張長桌合并而成的。
【當(dāng)年的邵老師如今的邵樹人書記坐在長桌中央,衣著整齊,封領(lǐng)扣到頂;面前擺放著筆記本和一支鋼筆;微仰著頭,似乎始終在對天花板產(chǎn)生興趣。他是一個魁梧、嚴(yán)肅、工作極講原則的人。
【邵樹人左邊坐的是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他是來負(fù)責(zé)招生的高主任;右邊坐的是丁木清副書記;何敬民坐在邵樹人的對面,正埋頭翻看一迭報告。
丁木清副書記(掃視一下與會人員,再看看邵樹人):到齊了,開會?
【丁木清五十歲左右;內(nèi)穿白色襯褂,外面習(xí)慣地披著一件黑色中山裝;臉龐瘦削,眼窩深陷,顴骨、眉弓突出,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人們習(xí)慣稱他丁黑頭。
【邵樹人把目光從天花板上收下來,正了正身體,翻開筆記本,那上面寫著一行行雋秀的小字,但他并不看,向與會人員掃視了一圈。
邵樹人:今天召開黨政聯(lián)席會,著重討論推薦一名青年上大學(xué)的事。毛主席教導(dǎo)我們:‘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而愚蠢的軍隊是不能戰(zhàn)勝敵人的!谓M長,你先把這次遞報告人的情況介紹一下。
何敬民(翻看報告,逐一介紹):李玉錄,二十二歲,貧農(nóng),團(tuán)小組長;鄧啟生,二十四歲,貧農(nóng),任過紅民校宣傳員;于福,二十歲,中農(nóng)成分,曾、曾……
丁木清(兩眼閃出一道青光):怎么啦?說呀!
何敬民(看了看在座成員):他、他曾被批斗過。
眾人(似乎想起):哦——
邵樹人:(看了看眾人,將面前筆記本向前推了一下,雙手編織著放在桌面上,嚴(yán)肅地)噯,我看還是要按黨的政策辦事。我們黨的政策歷來就是既往不咎,重在表現(xiàn)嘛?對于青年人,以往的事過去就算過去了,重要的是看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高主任,這幾個報名的小青年,你隊走訪調(diào)查過,還是你說說吧。
高主任(停住記錄,將筆記本向前翻了數(shù)頁):我談點看法,于福這個小青年,我去他們生產(chǎn)隊調(diào)查過……
【畫外音】
在黨委邵書記的力薦和負(fù)責(zé)下鄉(xiāng)招生高主任的爭取下,于福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他被推薦上了江城師范大學(xué)!
于福上大學(xué)那天,孤坑生產(chǎn)隊沸騰了,于家坳沸騰了!
于福家 上午
【于家坳村口半山坡上坐東朝西一溜并列兩排草房,草房前是一塊不大的稻場。
【陣陣鞭炮。稻場上擁擠著很多前來看熱鬧和送行的鄉(xiāng)親。
【于福手提木箱出來,于母淚水汪汪拉著于福的手。
于母(再三叮囑):福子啊,在外念書一定要吃飽,注意冷暖,有空就要給家里寫信,噢。
【于福點頭。
二哥于坤(過來為于福提箱):老三,這箱給我。
于福:二哥,不用了,我自己提。
【大哥于乾和兩個嫂子也過來。
于乾:讓你二哥提吧,我們都送你一陣。
于福:大哥、二哥、嫂子,你們都別送了。就一只箱子,我提得動。母親年紀(jì)大了,你們在家要好好照應(yīng)她老人家。
大嫂(擦著眼淚):我們知道。
二嫂柳英(揚(yáng)著懷中兩歲兒子的手):跟三叔說,再見!
【于福提著木箱,遲遲不肯離去,似乎在等待著誰。
于乾(催促):老三,河陽鎮(zhèn)上的船是上午九點開出,你要抓緊走了!
【于福仍在張望、等待。
沈幽蘭家 同前
【于家坳的鞭炮聲不斷傳過來,沈幽蘭在房里隔著窗欞不斷向于家坳張望。
【畫外音】
于福上學(xué)的日子,沈幽蘭是記得的。這天清早,對面于家坳的鞭炮聲傳過來,她就知道是村上的鄉(xiāng)親去送于福上學(xué)了!她不僅不敢去送行,就連站在門口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她只得關(guān)住房門,獨自躲在房里,借著窗欞的遮掩,望著于家坳村口那邊發(fā)呆。她是痛苦的。她不僅是因為沒能為于福上學(xué)幫上忙而痛苦,更重要的是金霞和玲香都出嫁了,現(xiàn)在于福一走,他們兒時的四個小伙伴,就剩她一人在生產(chǎn)隊里了,這怎能不讓她感到孤獨、凄涼和羞愧呢!
沈幽蘭家 接前
【沈幽蘭仍在窗口癡癡地向于家坳張望。她已看見于福拎著木箱一步一回頭地緩慢走上孤峰嶺……
孤峰嶺頭 接前
【秋高氣爽。
【于福艱難地攀登著孤峰嶺。
【山道很靜。偶有畫媚在竹林中啼鳴。
于福(仍是邊走邊回頭,忽然想起):對了!說不定她就在那等我呢!
(幻覺)石椅旁的野桃花盛開,沈幽蘭正癡情地站在石椅巖旁等待……
【于福提起木箱,飛跑著向嶺頭登去,鉆向那竹林中的石椅巖……
石椅巖 接前
【石椅依舊。只是巖邊那粉嘟嘟的山桃花沒有了,換上的是一樹紫紅的桃葉和一團(tuán)團(tuán)干癟的山桃!
【于福沒有見到他想象中的人!他站上石椅,不甘心地回頭張望著他那熟悉的、生他養(yǎng)他的家鄉(xiāng),望著小學(xué)校后面沈幽蘭的家!
于福(長嘆一聲):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大陽從云縫里掙脫出來,山地里的秋霧開始升騰,天空漸漸高朗。
【可以看清孤峰山區(qū)獨特地貌:一座座拔地而起均成“S”型狀的山巒相互盤繞,每個S的“坑”就是一個村莊。山道是線,村莊為珠,構(gòu)成一幅獨特的江南山水村落。
【于福再次看了看家鄉(xiāng),依戀地提著木箱下孤峰嶺。
民辦小學(xué) 日
【教室內(nèi)外站滿著小學(xué)生和家長。
【金霞拿著教本過來。
【家長驚訝、議論。
【學(xué)生一片喧嘩,紛紛涌到金霞身旁。
學(xué)生劉樟樹(推搡金霞):我們要蘭姐姐教!不要你教!不要你教!
學(xué)生齊聲:不要你教!不要你教!我們要蘭姐姐!我們要蘭姐姐!
家長(也七嘴八舌):是啊,不是說得好好的,是讓蘭子來當(dāng)老師的嗎?怎么又換了?
眾家長:就是啊!怎么就把換了呢?
【學(xué)生吵著嚷著圍攻、推搡金霞。
沈隊長(過來):叫嚷什么?這不影響金老師上課嗎?
家長乙:隊長,于老師走的時候,不是讓蘭子來接替的嗎?怎么又換成霞子了?
隊長:金老師來不是一樣嗎?是聽我這個隊長的,還是聽你們的?
沈三吉(氣沖沖從人群中擠過來):隊長,讓幽蘭當(dāng)老師,是隊委會定下來的,你怎么能臨時換人呢?
隊長:唉……
沈三吉:唉什么呀?你隊長也太把我們隊委的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了!你的權(quán)力真大呀!不行!你得給我們把換掉!
隊長:三吉,這不是我……
沈三吉:那是誰?你說?說出來我去找他!
隊長:唉,這里面的事情你不知道!
沈三吉:不管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都是不行的!
眾家長:隊長包庇!不行!不行!一定要蘭子來教!一定要蘭子來教……
隊長:不行也得行!誰要是再說,你就把你家的小家伙領(lǐng)回去!
家長甲:領(lǐng)回去就領(lǐng)回去!不種田不行,不念書還能嚇倒我呀?
部分家長:不念就不念,還能嚇到誰呀!(將孩子拉走)
沈幽蘭房間 晚上
【沈幽蘭在房里郁悶地勾織著紗衣。
沈母(端碗茶水進(jìn)來,哀嘆著):唉,人家金霞就是聰明,搬著丈夫去開后門,這老師的位子就真的給她想到了。唉,當(dāng)老師多好啊,不上山不下水的,盡吃些輕巧飯!
【沈幽蘭更加用力地勾著紗衣。
沈母(將茶水碗放在木箱蓋上,見女兒不吭聲,又嘆著氣):哎,這不是說得好好的,讓你當(dāng)老師,怎么就變了?蘭子,你怎么不去問問隊長?
沈幽蘭(煩躁地):媽,少說幾句,行不?
【沈幽蘭將身體側(cè)向另一邊,狠狠地勾著紗衣。
沈母(嘆氣,老淚縱橫地走出):唉,犟哦。
農(nóng)田里 深秋
【男女社員在熱火朝天地整麥地。
【沈幽蘭沒有語言,她把所有的語言都用在胳膊上:飛快地?fù)]舞著手中的鋤頭,斬得畦上土疙瘩飛濺……所有的社員看看沈幽蘭,再也不像往日樣嘻笑,全在沉悶中干活。
組長沈三吉(想打開沉悶氣氛,大聲地):這幾天你們干得烈生,我要向隊長回報,給你們加工分,一定給你們加工分!
【沒人接話岔。
【沈三吉看了看大伙,再看看沈幽蘭,也不再說話,低頭拚命干活。
山塘冬修工地 上午
【身穿紅格褂的沈幽蘭和社員在土堂中沉悶地飛快向夾籃上土。
【沈幽蘭三鍬兩鍬上滿一擔(dān)土,挑起就走,碰撞得來來往往的夾籃咔咔作響。
【挑土上堤的社員魚貫簸土。沈天成和另一位老人在埂堤上揮鋤平土……
孤峰嶺頭 接前
【劉正農(nóng)領(lǐng)著公社邵樹人書記等一行檢查組人員翻過嶺頭就看到孤坑隊冬修工地火熱的勞動場面。
邵樹人:(高興地)嗬,這社員的干勁不錯。
【劉正農(nóng)剛要接話,隊長沈長慶扛著鋤頭上來。
沈隊長:(熱情地)邵書記,你們到啦?
邵樹人:嗬,沈隊長,你說說,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生產(chǎn)隊的社員都是出工不出力,而你們這里……
沈隊長:我們這里也一樣!
一成員:沈隊長真謙虛,瞧你們這社員的干勁。ㄊ种付薰さ兀
沈隊長:(搖了搖頭)那是特殊情況。
邵樹人:(不解)特殊情況?
【沈隊長領(lǐng)著檢查組向嶺下走著。
沈隊長:(手指工地)你們都沒看出來?他們雖是干得很出力,但有人說話嗎?
眾成員:(向工地看了看,紛紛點頭)對,是沒有說話的!
邵樹人:怎么這么沉悶啦?
沈隊長:(手指工地)你看那個穿紅格褂子的!
【檢查組成員順著沈隊長手指的方向,已看到工地上沈幽蘭正低頭挑土飛快走在前面。
眾成員:怎么回事?
埂堤上 稍后
【社員沉悶地魚貫簸土。兩位老人在揮動鋤頭平整土。劉正農(nóng)領(lǐng)著檢查組過來。邵樹人直接接過沈天成老人的鋤頭開始整土。劉正農(nóng)接過另一位老人的鋤頭平整土,其他干部也各自忙著找工具勞動干活。
【社員魚貫簸土……
【沈幽蘭挑著滿滿一擔(dān)土來來,頭也不抬,悠著一簸,整擔(dān)土正好將邵樹人雙腳深深埋進(jìn)土里!
沈幽蘭:(大驚)喲!(正想道歉,已認(rèn)出,更是驚訝)啊?邵、邵老師!
邵樹人:(已抽出腳,一手拄著鋤柄,一手拿鞋在鋤柄上磕著)小鬼!想把你老師埋在這里呀?
沈幽蘭:(強(qiáng)裝笑臉,親昵地)你什么時候來的?老師?
劉正農(nóng):(邊平整土)應(yīng)該喊他邵書記了!
沈幽蘭:哦,邵書記,您忙。(挑著夾籃轉(zhuǎn)身跑走)
邵樹人:(看著跑走的沈幽蘭)這小鬼!念書時,可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學(xué)生啦!
劉正農(nóng):在隊里也是個好青年啦!
沈隊長:可是現(xiàn)在她的思想壓力真是太大了!
大隊部 上午
【沈幽蘭睜著一雙疑惑的眼睛看著坐在辦公桌旁的劉正農(nóng)書記。
劉正農(nóng):怎么不行?你年紀(jì)輕,又是共青團(tuán)員,還識得一些字,不就是做個婦女工作嗎?
沈幽蘭:我……
劉正農(nóng):你不要再推了。你的情況,我都對邵書記說了。邵書記非常贊同我的意見,說你還是出來工作好,你那個性格呀,要是整天悶在一個地方,遲早會把身體悶壞的!
【沈幽蘭感激地看了看劉書記。
【畫外音】
沈幽蘭知道這是她的老師邵書記和大隊劉書記對她的關(guān)心,更是對她的信任!嘴上雖說不行,但心里卻是高興的。這段時間,村上的人當(dāng)著她的面,雖然話語少了,笑聲少了,但她知道,只要背過她的眼睛,鄉(xiāng)親們就會嘀嘀咕咕。嘀咕什么呢?她當(dāng)然清楚:一個好端端的姑娘突然被男方拋棄,這里的奧秘怎能不讓人猜疑呢!
沈幽蘭多么想換個地方,離開那個整天使她郁悶、壓抑、痛苦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機(jī)會來了,她怎能不高興呢!
大隊部 日
【大隊召開兩委會議。
【丁木清和劉正農(nóng)坐在長桌上方。
【劉正農(nóng)看看丁木清,丁木清聳動著肩上大氅,點頭。
劉書記:我們的班子基本配齊了,現(xiàn)在重新分一下工。宋書記負(fù)責(zé)方坑一片,周主任負(fù)責(zé)石坑一片……幽蘭,你——,你就到陶坑去吧!
沈幽蘭:我到陶坑?
【劉書記點頭。
【丁木清用深邃的眼光看了看沈幽蘭。
沈幽蘭:劉書記,我還是回孤坑吧?我家在那里,熟人熟事的。
劉書記(笑):當(dāng)干部就是這么回事:‘本地辣椒不辣’,‘九華山的菩薩——遠(yuǎn)靈近不靈’,家門口熟人熟事的,工作難做啊。再說,陶坑那地方正需要人手,你去……
丁木清(聳動著肩上“大氅”):小沈啦,陶坑那生產(chǎn)隊目前正出現(xiàn)兩條路線的斗爭,你去了好哇,我正需要幫手哩!
沈幽蘭(不解):兩條路線斗爭?
丁木清(再聳動大氅):是啊。你還不知道吧?
劉正農(nóng):幽蘭啦,陶坑生產(chǎn)隊是丁書記親自抓的社會主義教育的點,目前那里正出了點事,你這去了不是正好嗎!
沈幽蘭(猶豫):劉書記,我是怕……
兩委(大笑):哈哈哈,沈主任還沒工作就說怕了!
大隊部外 同前
【小駝子和陶隊長不斷地推搡著茶花和陶芙蓉往會議室走來。
【茶花和陶芙蓉倔犟地不肯前行。
陶隊長(向小駝子撇了一下嘴):嗯!
小駝子(上前推搡著茶花和陶芙蓉):走哇!我們說話你不聽,那就交給大隊去處理!
【茶花和陶芙蓉掙扎著前行。
大隊部 接前
【會議繼續(xù)。
丁木清:小沈說的怕,并不是指她自己膽小怕事,而是怕我們有些人明明擺著社會主義康莊大道不走,而一心要……
【陶隊長和小駝子推搡著茶花和陶芙蓉進(jìn)來。
陶隊長:丁書記,劉書記,她倆認(rèn)死不交,只得把帶來了!
劉正農(nóng)(微驚):噢?
【丁木清又聳動一下大氅,深邃的雙眼里射出一的青光。
沈幽蘭(大驚,不由自主地站起):茶花?芙蓉?這是……
小駝子(走上前,鄙視地):喲,這不是蘭子嗎?也參加干部會議了?怎么?你不知道?那就問問她倆吧!快進(jìn)去。ㄍ妻鷥晌还媚铮
【兩位姑娘不肯進(jìn)會場。
【兩委搖頭,表情各不相同。
劉正農(nóng)(皺了皺眉,轉(zhuǎn)向丁木清):丁書記,你看……
丁木清:陶隊長,先她兩個帶回去,我馬上派專人去處理!
小駝子:那、那我們這不是白跑一趟了?
陶隊長:丁書記說了,那我們就帶回去吧。
【陶隊長和小駝子押著茶花和陶芙蓉走出隊部。
【沈幽蘭不解地看著帶走的兩位同學(xué)。
【會議繼續(xù)。
苦竹嶺 上午
【劉書記領(lǐng)著沈幽蘭登上嶺頭?煽辞逶凇癝”形的山坳里,坐落著一個較大的村莊。
劉書記(指著嶺下嶺下村莊):陶坑生產(chǎn)隊人口和我們孤坑隊差不多,但比我們孤坑更窮,你看那些房屋就知道了——
【隨著劉正農(nóng)的話音,淡入陶坑村村莊:
村莊全是草房,麥秸、稻草、或是紅茅草鋪蓋的屋面已陷出一道道槽溝,槽溝處已生長著稗草、薅蓼、還有一株株小樹;墻體大多是土板墻,墻上裂縫已大得能塞進(jìn)拳頭……
同前 接前
【沈幽蘭和劉正農(nóng)緩步向嶺下走著。
沈幽蘭:劉書記,陶坑生產(chǎn)隊出現(xiàn)的兩條路線的斗爭究竟是怎么回事?
劉正農(nóng):先別急問這個,什么事情只有深入進(jìn)去,才能真正弄清楚。不過,我得先提醒你,丁副書記親自在陶坑蹲點,這件事他非常重視;還有那個陶隊長,更是個犟牛脾氣,跟他在一起工作,更要注意一些方法……
沈幽蘭:方法?
劉正農(nóng):你記住我一句話:當(dāng)干部要有‘車輪的頭腦兔子腿,鷂鷹的眼睛烏鴉嘴。’車輪的頭腦就是遇事頭腦要轉(zhuǎn)得快,多想辦法;兔子的腿,就是要勤下鄉(xiāng),鷂鷹的……
陶坑村 日
【劉書記領(lǐng)著沈幽蘭同陶隊長見面。
劉書記:陶隊長,這是我們大隊剛上任的婦女主任沈幽蘭同志,她就分在你們這一片,你昨天回報的那件事,就有她來配合你們處理。這里工作都需要你們好好地配合喲!
陶隊長(傲慢地):這么年青漂亮的主任。颗浜,配合,一定配合!
劉巨人(夾著工分薄、咧著滿嘴細(xì)牙過來):我來看看,是哪個大干部來處理我們這里的兩條路線斗爭?啊呀,原來是蘭子。颗,不,是沈大主任了!
劉正農(nóng):駝子,說話正經(jīng)點!
劉巨人:原本都是老熟人,隨便點沒關(guān)系!
陶隊長:走走走,沈主任第一次到這里來,我領(lǐng)你到陳家瓦屋去。她家的茶飯做得好。
劉正農(nóng):對,那是我們的‘老飯店’。走!
陳媽家 日
【這是一間土墼墻的穿枋舊瓦房。房屋內(nèi)外收拾得十分整潔。
【劉書記三人坐在八仙桌旁。陳媽提著瓷茶壺為客人泡茶。
劉正農(nóng):幽蘭,這就是陳媽!
沈幽蘭(佩服地):陳媽這房子收撿得真干凈!
陳媽:農(nóng)村養(yǎng)雞喂鴨的,哪能說真干凈?
劉正農(nóng):誰不知陳媽真是個當(dāng)家的好手!
陶隊長: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喝陳媽泡的茶吧!
陳媽(見著文靜的幽蘭,越發(fā)喜愛,過來加茶):姑娘——哦,不!沈干部,這茶都是我自己做的,就是不好喝,你也該嘗一點呀。
沈幽蘭(急忙禮貌地站起,雙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陳媽,真的好喝!
劉書記:幽蘭啊,陳媽做茶可是我們大隊的一絕啊!陳媽不僅是茶做的好,飯菜做得更好。凡是公社、縣里的干部到了這一片,我們都要把帶到陳媽家里來。這里是我們的老飯店嘍!
陳媽(高興地):沈干部,只要不嫌棄,往后來工作,吃住到我家都行!
沈幽蘭:那多麻煩你老人家。
陳媽:不麻煩,不麻煩。出門在外,總不能在把飯鍋掛在屁股后頭唦。ㄕf著,回頭向兒媳房里喊道):秋香,到菜園搞點菜回來,劉書記、沈干部,中午就在這里吃飯。
【秋香腆著身孕的大肚子從房間出來。
【沈幽蘭機(jī)警地看了看秋香。
劉正農(nóng):陶隊長,關(guān)于那兩個小姑娘是怎樣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事,你先把具體的經(jīng)過向沈主任介紹一下。
陶隊長:好,事情是這樣……
陶坑村口 傍晚
【陶隊長和小駝子將劉正農(nóng)和沈幽蘭送到村口,轉(zhuǎn)身回去。
沈幽蘭(看了看離去二人):劉書記,我今晚也不回去了。
劉正農(nóng):干嗎?
沈幽蘭:就在陶坑歇。
劉正家:是想到你那兩位同學(xué)家去?
沈幽蘭:嗯。
【小駝子劉巨人半途又折回來,在村口窺探沈幽蘭的動靜。
劉正農(nóng):這樣也行,你去把情況更進(jìn)一步了解清楚,多動動腦筋想想,免得丁書記問起來,你拿不出自己的意見。
沈幽蘭(感激地):嗯。
【沈幽蘭向村里走去。
【小駝子隨后盯梢。
劉正農(nóng)(看著進(jìn)村的沈幽蘭和尾隨的小駝子):唉!這個小駝子!
陶隊長家 夜
【陶隊長坐在凳上用大碗喝茶,喝過后用衣袖抹一下嘴唇,看著對面的小駝子。
陶隊長:真的看見她沒走?
劉巨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是到茶花家去了!隊長,你說怎么辦?
陶隊長(高興地一拍大腿):去了好哇!
劉巨人:她們是同學(xué),讓她們在一塊,那她還不是要幫她們說話!
陶隊長: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公社丁書記親自在抓這件事,這事關(guān)兩條路線的大事,她姓沈的剛當(dāng)干部才幾天,就敢同丁書記唱反調(diào)?
劉巨人:就是!就是!
陶隊長:把茶花、芙蓉這兩個燙手的山芋塞到她沈主任手上,我們站一邊看熱鬧,不是很輕松?
劉巨人:隊長,你真有水平!
陶隊長:駝子,但我要告訴你一條,不管她姓沈的怎么處理,我們一定要堅持丁書記的意見,從明日起茶花和芙蓉她倆必須在三天內(nèi)把賣茶葉的錢交到生產(chǎn)隊,不交就把送到公社去關(guān)起來!
劉巨人:對,我聽你的!
茶花家 夜
【方桌上亮著一盞香油燈。三個同學(xué)圍坐在桌邊。茶花母坐在一旁唉聲嘆氣。
沈幽蘭:究竟是什么事,鬧得又打雷又下雨,像是翻了天似的?
茶花:還不就是為了這房子!
【狠狠向墻上砸了一拳頭。拳頭砸進(jìn)墻裂縫里,拔不出,疼得喲喲怪叫。
【大家?guī)椭杌ò纬鋈^。
沈幽蘭:為了這房子?
陶芙蓉:你看,這樣的房子還能住嗎?
沈幽蘭:是該要修理修理了。
茶花:我們也是這樣想啊。可到哪去搞錢來修理呢?一個工分分不到二毛錢,一年累下來,不僅沒款進(jìn),還要欠生產(chǎn)隊一屁股搭一胯子債!
陶芙蓉:就這樣,我們春天到山上采點毛尖,夏天上山勒些‘大腳片’、山楂茶,利用陰雨天,偷著挑到外面去賣,準(zhǔn)備把這些錢積攢下來把房子修一修。不料被在這里蹲點的丁副書記知道了,說我們這是走資本主義道路,非要我們把這些年賣茶葉的錢交出來!不交,就要把我們送到公社關(guān)起來!
【隨著陶芙蓉的講述,淡入如下畫面:
——清晨或是傍晚,茶花和陶芙蓉匆匆爬上高山,一會兒采著嫩茶,一會兒又勒著老茶片;
——茶花和陶芙蓉挑著擔(dān)子在外地賣茶葉;
——茶花和陶芙蓉賣茶葉回來遇上丁副書記和陶隊長。陶隊長對丁副書記說了句什么,丁木清大發(fā)雷霆……
茶花家 接前
茶花:幽蘭,你說,我們不就是想積攢兩個錢修修房子嘛,怎么就叫走資本主義道路呢?
陶芙蓉:小駝子今天又來催了,限我們?nèi)靸?nèi)如果不把賣茶葉的錢交到隊里,他們就要把我倆送到公社去!幽蘭,你為我們?nèi)ジ、陶隊長說個情吧。
陶坑隊屋 日
【沈幽蘭和陶隊長已爭辯一段時間。
陶隊長:早晚?早晚上山采茶、賣茶就不是走資本主義道路啦?如果生產(chǎn)隊的社員都像她倆樣,早上晚上都可以去采茶賣茶,那不是各唱各的調(diào),各吹各的號,我這個隊長還能當(dāng)?shù)孟氯幔?br />
沈幽蘭:她們瞞著你隊長去采茶賣茶是不對,但她們家的房子也是實在不能住了,才想著去掙幾個錢,把房子修一修啊!
陶隊長(傲慢地):啊!你竟這么說?好,你是大隊領(lǐng)導(dǎo),我是你的下級,就算我聽你,但丁書記可不會放過我的!沈主任,你的官職不會比丁書記還大吧?
劉巨人(譏刺地):沈大主任,這可是丁書記蹲的點,這兩條路線斗爭是丁書記親自抓的!你一個還沒焐熱的女主任,就想和丁書記對著干了?
沈幽蘭:劉會計,你也不要拿丁書記壓我。這事我會向丁書記回報的。
大隊部 日
【丁木清披著大氅來回踱步。沈幽蘭如受罰的小學(xué)生樣站辦公桌一側(cè)。劉正農(nóng)看看不說話的丁木清,再看看沈幽蘭,示意她說話。
沈幽蘭(小心翼翼地):丁書記,我看這事能不能讓她倆寫個深刻的檢討書,好好認(rèn)識認(rèn)識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危害性,保證下不為例……
丁木清(突然站定,一聳大氅,眼窩里兩道青光直逼對方):小沈啊,你這年青人做事,怎么就不講原則呢?這兩條路線的斗爭是關(guān)系到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也就是寫個檢討書就行了的?
劉正農(nóng)(急忙勸慰):丁書記,小沈是說……
丁木清:說什么也不行!這是兩條路線的斗爭,決不能有半點讓步!小沈!
沈幽蘭:丁書記,您說。
陶芙蓉堂前 中午
陶母(從墻裂縫中摳著什么):你那同學(xué)真的找丁書記去了?丁書記會聽她的話嗎?
陶芙蓉(充滿信心地):幽蘭是剛剛提拔起來的干部,丁書記還能不支持她?
陶母(從墻縫中摳出一包用襪筒裝著大小不等的紙鈔,高興地):照你這么說,我們這錢還真的能保住了?
陶芙蓉(接過錢袋,往自己木箱里藏):當(dāng)然能保。∵@是我起早摸晚掙來的錢,犯了哪家的法?為什么保不?
茶花(高興地跑進(jìn)來):保得。”5米!
陶芙蓉:你怎么知道?
茶花:我親耳看見幽蘭找陶隊長談了話。
陶芙蓉:陶隊長怎么說?
茶花:陶隊長說,幽蘭是大隊領(lǐng)導(dǎo),他會聽幽蘭的!
陶芙蓉、陶母高興地:真的。
【沈幽蘭進(jìn)門。陶家母女、茶花高興地迎出。
茶花、芙蓉:幽蘭,怎么樣?
沈幽蘭(懊喪地):不行。
陶芙蓉(驚愕):不行?
茶花:這兩個錢真是我們趁別人休息用血汗換來的,于情于理,我們有哪一點做錯了呀?
沈幽蘭:這件事對你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在情在理,但現(xiàn)在講的是階級斗爭、路線斗爭!你們的做法與現(xiàn)實的政策是相對抗的,所以就很難為你說話了!
陶芙蓉:政策也要講情講理呀!既然我們所做的事都在情在理,那為什么政策就不幫我們說話呢?
茶花(生氣地):幽蘭,聽話里的意思,你也是贊同丁書記和陶隊長的意見了?好吧,那你就把我倆一起送到公社去吧!
沈幽蘭:我把你倆送到公社去干嗎?
茶花(譏刺地):領(lǐng)賞!你剛當(dāng)上大干部,走馬上任就在抓兩條路線斗爭中抓出了典型,還不該領(lǐng)賞!去!去。
【茶花強(qiáng)行要沈幽蘭將她帶走。
芙蓉(勸阻):茶花,干什么呀?你這不是為難幽蘭嗎?算了!算了!
茶花:不行!她要表功,她要領(lǐng)賞,我們成全她!把我們帶走哇!帶走哇!
沈幽蘭(冷靜地勸著):茶花,你聽我說……
茶花:不聽!不聽!
沈幽蘭(嚴(yán)厲地)茶花!
陶芙蓉家 中午
【吃罷午飯。陶父在門前給鋤頭加楔,陶芙蓉匆匆收撿完桌上碗筷,拿起勞動工具準(zhǔn)備上工。
陶母(邊抹餐桌):芙蓉,看來你的同學(xué)也不幫你們講話了,這錢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陶芙蓉(拿工具匆匆出門):媽,聽天由命吧!
陶父(看著女兒辛苦的樣子,心疼地?fù)u頭嘆氣):聽天由命!聽天由命!這命、命、命……
【這時,吹著上工哨子的小駝子悠然經(jīng)過陶家門前。
陶父(嘆了口氣):哎,小駝子真有福氣,人長得像個歪瓜癟棗樣,整天不干活,年底工分還比我們掙得多喲!
陶母:人家是投胎投得好,生就的快活命。唉,誰像我家芙蓉……
陶父:哎,芙蓉怎么就沒有小駝子那個好命呢?
陶坑隊屋 日
【沈幽蘭在稻場上徘徊、思考。
【社員三三兩兩上工,有社員在議論。
【陶隊長領(lǐng)著丁副書記走來,小駝子夾著工分薄一蹶一顛地緊跟著。
【沈幽蘭正要打招呼,丁木清已先發(fā)話。
丁木清:小沈啦,那兩個賣茶葉的社員怎么處理啦?
沈幽蘭:丁書記,我真的反復(fù)調(diào)查了,她倆采茶、賣茶,都是利用別人休息的時間出去的,并沒有影響參加隊里勞動。如果連這……
丁木清:沒影響隊里勞動就行啦?你想,這是干集體,干社會主義!如果社員都像她倆跑出去掙錢,那還叫走社會主義道路嗎?
小駝子(急打開工分薄,討好地):就是!丁書記,為這件事,隊里的社員都在議論,說上山采茶掐掐掐,下山就是二塊八;社員在隊里累得頭抵土,一天還掙不到一毛五!丁書記,資本主義道路不堵死,這社會主義康莊大道還走得通嗎?
沈幽蘭:她們采點茶葉,賣點錢,想把房子翻修一下,不就是想過點好日子嗎?再說,我們干社會主義不就是想讓大家過上好日子嗎?如果總是這樣斗來斗去的,怎么辦呢?
陶隊長:沈主任,你這是什么話?是不是我們反對走資本主義道路錯了?要是我們錯了,你就明著講!
沈幽蘭:陶隊長,走社會主義沒有說就不讓老百姓過好日子!社員能找到過好日子的辦法,我們?yōu)槭裁床蝗ブС,反而要一棍子把他們打死呢?br />
陶隊長(語塞):這、這、這……丁書記,你看,你看,沈主任反倒給我扣、扣帽子!
丁木清(聳動“大氅”,鐵青著臉):小沈啦,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普通社員,而是革命干部了,怎么能連這起碼的社會主義覺悟都忘了?陶隊長,上次決定交錢的時間還有幾天?
陶隊長:就剩最后三天了!
劉巨人:對!就三天了!
丁木清:那好!小沈啦,這事就交給你和陶隊長去辦!要是后天再不把賣茶葉錢交出來,就把她倆送到公社去!聽見了?
陶隊長:聽見了!丁書記。
【沈幽蘭低頭不語。
【小駝子幸災(zāi)樂禍地看了看沈幽蘭。
陶家 傍晚
陶母(在廚房邊做飯邊念叨):唉,我家芙蓉怎么這樣命苦呢?這樣命苦呢?真是命苦喲!
【門外,幾只雞兒在陰溝邊覓食。
【村里傳來瞎子算命的玲當(dāng)聲。
陶母(急忙跑出):瞎子,來來來!
【陳媽洗衣經(jīng)過這里,看見陶母緊張的樣子,有意聽了一下。
陶母:聽說瞎子先生算命靈得很,是嗎?
瞎子:靈不靈,只有算了才知道。
陶母:那、那能給我女兒算支命嗎?
瞎子:行啊。
【瞎子敲著竹棍進(jìn)了芙蓉家。
【陳媽看著,想了想,離去。
山道上 傍晚
【山村炊煙繚繞。社員陸續(xù)下工回家。
【沈幽蘭走在回家路上,邊走邊想 。
丁木清(畫外音):小沈啦,這事就交給你和陶隊長去辦!,要是后天再不把賣茶葉錢交出來,就把她倆送到公社去!聽懂了嗎?
茶花(畫外音):你剛當(dāng)上大干部,走馬上任就在抓兩條路線斗爭中立了大功,正好送我們?nèi)ヮI(lǐng)賞!去啊!去!
【沈幽蘭走著,思考著。
陶家 晚上
【陶父悶頭在堂前抽著紙卷的香煙。陶母從灶屋端來洗腳水,放在陶父腳前,又去為陶父拿洗腳布。陶父以腳蹭鞋。
【陶芙蓉將全家換下的臟衣洗凈晾完后,進(jìn)屋。
陶芙蓉:媽,今天太累了,我去睡了。噢。
陶母:去吧。媽知道你累。
【陶芙蓉進(jìn)房,將門關(guān)上。
陶母(為陶父洗腳):老頭子,有件事跟你說。
陶父(深吸著黃煙):什么事?
陶母:芙蓉的事。
陶父:芙蓉什么事?
陶母:這件事說得我心里‘卜嗵卜嗵’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想了半天,也不敢跟你說。
陶父:什么大不了的事,還不敢跟我說?
陶母:我今天請瞎子給芙蓉算了個命……
陶父:算命?怎么說的?
陶母(忍了忍):這,這話真說不出口。
陶父:什么話?說不出口?
陶母:瞎子說,芙蓉生來就是個好命,只是眼前有個劫坑!
陶父:什么劫坑?不就是采了點茶,賣了兩個錢,他們要把交出去?這個劫就沒得治了?
陶母:治到是有治。就是……
陶父:怎么治?
陶母:瞎子說:‘要想劫坑早離開,先找福人把花采!
陶父:什么意思?
陶母:這還不懂?不就是……(低語)
陶父(大驚):!這不是豬說的話嗎?
陶母:瞎子真是這么說的!
陶父(點著了一窩黃煙,深深地吸著):這瞎子靈嗎?
陶母:靈!靈!這瞎子懷里有楊柳神,靈得很嘞!
陶父(猶豫片刻):到哪里去找‘福人’呢?
陶母:‘福人’倒是有……
陶父:哪個?
陶坑隊屋 日
【隊屋大門虛掩著。
【沈幽蘭來到門前,見四周靜悄悄的,進(jìn)屋,突然看見茶花和芙蓉自縛著站在那里!
沈幽蘭(驚訝):你們這是……
茶花(正氣凜然):你不是要領(lǐng)賞嗎?明天是最后一天了,請你馬上把我倆送到公社去,也會成全你!
沈幽蘭(明白過來,頓時露出從未有過的憤怒):誰想領(lǐng)賞啦?簡直是在胡鬧!胡鬧!(幫著松綁)
【茶花和陶芙蓉掙扎,極不情愿。
陶芙蓉:我們也知道你為難,但我倆商量了,還是去投案好!
沈幽蘭(怒氣未消):你們知道嗎?別人正是盼著我去這樣做!再說,真你把你送到公社關(guān)起來,你們以后還怎么有臉做人啦?你們頭腦怎么這樣發(fā)熱呢?
陶芙蓉: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呀!
茶花:不要再聽她的!她現(xiàn)在已是大干部了,能不和丁書記他們一樣,想把我們的幾個錢逼出來嗎!姓沈的,不要再裝模作樣,快把我們送去領(lǐng)賞吧!
沈幽蘭(漸漸冷靜下來):芙蓉,茶花,我昨天想了一個晚上,是不是這樣——
芙蓉:怎樣?
【茶花嗤之以鼻。
沈幽蘭:錢,一分也不交;人,決不能送到公社!
芙蓉(驚訝):那怎么辦?
沈幽蘭(向二人招手):來!
【茶花、芙蓉和沈幽蘭三人把頭湊到一塊。
【沈幽蘭輕輕地說著。
茶花、芙蓉(大驚):。
沈幽蘭(果斷地):事不宜遲,今晚就行動!
茶花:行。芙蓉,那我今晚在村口等你!
芙蓉(猶豫地):這……
【村中上工的哨聲響起。傳來小駝子尖厲的畫外音:上工了!上工了!再遲了,我可是要扣工分了!上工了——
【茶花和芙蓉頓時有些緊張。
沈幽蘭:不再猶豫了!快去上工吧。
陶坑隊屋 日
【陶隊長同茶花和陶芙蓉談話。沈幽蘭嚴(yán)肅地坐在一旁。
陶隊長:工作做到現(xiàn)在了,你倆是三個錢買個小豬——二十四個不開口!那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和沈主任商量了,明天是最后期限,要是再不把錢交出來,我們只有把你們交到公社去了!沈主任,你說呢?
沈幽蘭(點頭,嚴(yán)肅地):茶花、芙蓉,我再說一次,雖說我們是同學(xué),但你們的行為已觸及到兩條路線斗爭的高壓線了,剛才陶隊長的意見也是我的意見,好歹就看你倆明天的表現(xiàn)了。就這樣!
【沈幽蘭說完,起身出門。
【茶花和陶芙蓉怏怏出門。
陶隊長(再次提醒):唉,你兩個今天晚上可要好好想想噢。明天上午上工前,我們就在這里等你們!
陶芙蓉家 傍晚
【陶芙蓉在房間匆匆收撿著行李。陶母進(jìn)來。
陶母:芙蓉,你這是干什么呀?
陶芙蓉:媽,為了不把那錢交出去,也不到公社去投案,我們決定先逃出去躲幾天!
陶母(大驚):。磕悴皇钦f天話吧?這年紀(jì)輕輕的姑娘能逃到哪里去啊?那多危險!
陶芙蓉:媽,我就是不逃出去,在家也是更危險啦!
陶母:不!不!你在家不危險,一點也不危險!
陶芙蓉:我在家不危險?
陶母:真的!媽說話還能害你?媽已有辦法救你了?
陶芙蓉:媽有辦法救我?真的?
陶母:真的!
【陶母跑到門口張望。
劉巨人(夾著工分薄過來,遠(yuǎn)遠(yuǎn)就嚷):陶芙蓉,你可考慮好了?是交錢,還是交人?
陶母(急忙迎出,幾近哀求地):劉會計,劉會計,有話到家里說,有話到家里說!
【陳媽經(jīng)過這里,多聽了一會兒。
劉巨人(進(jìn)門):期限早就到了,還有什么說的?
【陶母神秘地在駝子耳邊嘀咕了一陣。
劉巨人(大驚):這、這、這怕不行吧?我不把人和錢交出去,丁書記要是追究起來,我可怎么辦啦?
陶母:就說我家芙蓉跑了,不就行了!
劉巨人:還有那茶花呢?
陶母:也說跑了!
劉巨人(看看屋內(nèi),懷疑地):這、這芙蓉愿意嗎?
陶母:她已同意了。
劉巨人(大喜):真的?那好!好!我一定來,一定來!樂顛顛地離去。
陳媽(遠(yuǎn)遠(yuǎn)看見,疑慮地):他們是要干什么?
陶坑村口 斷黑時分
【天已完全黑暗下來。村中很靜。
【茶花背著簡單行李躲閃著跑到村口,藏在大樹后向村中看了看,不見陶芙蓉出現(xiàn);正想轉(zhuǎn)去,見村中來人,又躲到大樹后。
【茶花再向村中看了看,仍不見芙蓉身影
茶花(焦急地):芙蓉怎么還不來?
茶花(轉(zhuǎn)了幾圈,還不見芙蓉,更急):明天就是交錢的最后期限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ㄓ撸滞W。翰恍,我走了,她留在家里是很危險的!
【茶花向村中跑去,剛進(jìn)村,就見陶隊長迎面走來,茶花急貼靠在一墻邊。
陶隊長(似乎已聽到聲音,大聲地):誰?(尋找過來)
【茶花急忙摸著墻壁折進(jìn)一巷道,飛快跑去。
【陶隊長驚覺,循著腳步聲追了一陣,沒見人,四周看了看。
陶隊長:明明是聽見有人跑,怎么就不見了呢?
陶芙蓉家 夜
【勞累一天的陶芙蓉已沉沉地睡著。小駝子傲慢地來到陶家。芙蓉父母躬卑而又無奈地推開了女兒的房門,讓小駝子進(jìn)了芙蓉房間,小駝子先是有點害怕往門外退,陶母卻把往里推。
【劉巨人顫微微地上了床,掀開被子。
陶芙蓉(驚醒,大叫):小駝子,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快滾!
【陶芙蓉一掌將駝子推到床下。
【劉巨人爬起,想出門。陶母又將他推到床上。
芙蓉:媽,你在干什么?
陶母:芙蓉,媽是沒有辦法啊,媽知道我女兒命苦,我總想讓我女兒也能……
芙蓉:媽,你怎這么糊涂啊……
【劉巨人膽壯了,像只餓狼樣撲到芙蓉身上。
【陶家父母不忍見到這種場面,退到房外,將門關(guān)上。
【房內(nèi)床上芙蓉與小駝子揪斗。
劉巨人(漸漸不支,急叫):快來人呀!我不行了!
【陶家父母在門外急得無可奈何。
【劉巨人一次次被陶芙蓉推下床。
劉巨人(邊摟住芙蓉,邊嚷):快來呀,你女兒不讓我**呀!
【陶家父母在門外互相推讓。
陶母:你快去呀!
陶父:你去呀!我怎能去呢?
陶母:我去不行!
陶父:不行你也得去!
陶母(進(jìn)房,見女兒一次次將駝子推下床,上前架住女兒的胳膊):芙蓉,芙蓉,這是做父母的為你好呀!為你好呀!我的好女兒!小駝子是個有福氣的人啦!誰叫你生到我們這個窮家里來了呢!
【劉巨人在陶母的幫助下,終于將陶芙蓉壓倒在身下!
陶芙蓉(聲嘶力竭地叫嚷):媽呀!媽呀!我是你的女兒呀!我是你的女兒呀!
陶母:女兒呀,我和你爹都是為你好呀!
【陶父進(jìn)房,木然站在一旁看著小駝子在**著自己的女兒。
陶坑隊屋 上午
【沈幽蘭剛到,陶隊長就急匆匆趕來。
陶隊長:沈主任,她倆還沒來吧?
沈幽蘭:沒有啊。會來的吧。
陶隊長:這是最后一天了,要是不來怎么辦?
沈幽蘭:昨天不是對他們說好的,今天不來,那我們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只有把矛盾上交!
陶隊長:對,我早就覺得應(yīng)該這樣辦了!那好,我馬上派人去把她倆抓來!
【陶隊長正要出門,被進(jìn)來的丁木清和劉正農(nóng)兩位書記擋住。
丁木清(聳動著大氅):怎么樣?這是最后一天了,那兩個社員是怎么處理的?
沈幽蘭(迎上前):丁書記,劉書記,我們正派人去抓哩!
陶隊長:是的,我們馬上把她倆送到公社去!
劉正農(nóng)(皺了皺眉頭):真的就沒有別辦法了?
丁木清:老劉啊,這是兩條路線斗爭,要旗幟鮮明!這兩個社員簡直就是花崗巖頭腦,先把送到公社關(guān)幾天再說!陶隊長,快去啊!
陶隊長:是。
【陶隊長正要出門,茶花父母哭喊著跑來。
【村中老人小孩紛紛圍過來看熱鬧。
【陳媽過來。小駝子也憂心忡忡跟過來。
沈幽蘭(走上前):大媽,這是怎么啦??
茶花母親(一下?lián)渖锨埃咀∩蛴奶m,邊哭邊嚷):我找的就是你們!你們要還我女兒!還我女兒呀!
【丁木清示意陶隊長過來拉架。
茶花父親(趁機(jī)揪住陶隊長衣領(lǐng),咆哮著):小子呃!今天你要不還我女兒,我就老命跟你拼了!
【丁木清和劉正農(nóng)過來拉架。
【茶花母趁機(jī)過來抓住丁木清身上大氅, 大氅被揪到地上,丁木清正要撿起,又被茶花母揪住。劉正農(nóng)上前勸解,又被茶花父揪住。劉正農(nóng)、丁木清被這突如其來的行動弄得不知所措。沈幽蘭急忙趕過來,拉開茶花母,叫陶隊長把丁木清和劉正農(nóng)推進(jìn)隊屋會計室,關(guān)上門。
沈幽蘭:大媽、大伯,究竟是什么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茶花父:還不是你們逼的呀!我女兒聽說你們今天要把她送到公社去,她昨天晚上連夜飯都沒吃,帶上換洗衣就跑了!
眾大(驚):啊?茶花她跑了?
茶花母(哭得呼天搶地):這都是你們逼的呀!你們一定要還我的女兒呀?
【丁木清和劉正農(nóng)從會計室出來。
【芙蓉的母親也哭著匆匆走來,當(dāng)見到沈幽蘭時,又膽怯地不敢近前。
【芙蓉母這一行動被沈幽蘭、陶隊長、陳媽看在眼里。
芙蓉母(稍停,哭著走到沈幽蘭面前):沈主任,陶隊長,我就這一個女兒呀,現(xiàn)在你們把她逼走了,還我女兒呀!還我女兒呀!
丁木清(不再聳動大氅,只是深邃的眼看射出兩道青光,直逼陶隊長):去查一查,看是不真的跑了?
茶花母:跑了還能是假?不信,你可以到我家里去搜!
陶隊長(突然想起,用眼睛在人群中尋找):小駝子!小駝子!
劉巨人(萎縮著從人群中擠出來):隊、隊長。
陶隊長:快帶人去村里找找,看看陶茶花和陶芙蓉是不真的逃走了!
【劉巨人站著沒動。
陶隊長(發(fā)怒):怎么不去。
劉巨人:她、她倆是、是逃、逃走了。
沈幽蘭:你怎么知道?
劉巨人:我、我昨天晚上是、是看見有人從村里跑出去了。
丁木清:你看清楚了?
劉巨人:我、我……
陶隊長(想了想,走到丁木清和劉正農(nóng)面前):丁、丁書記,恐怕真是跑了,我昨天晚上也確實看見有人從村口跑走,還追了一陣哩!
【茶花和芙蓉父母哭嚷得更厲害。
丁木清(一聳“大氅“,咆哮地):查!給我查清情況!
【眾吃驚地相互看了看。
(第五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