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冤家
作者:
遠音塵 更新:2019-02-08 09:16 字數(shù):2919
女人的類型確實分很多種。前幾天在空間整了篇男人類型。真正斗膽了。這個世上,百人百性格,我又怎么能把人的類型分清?
縱比過嬸嬸和老媽。事實上,不要懷疑老爸的品位。嬸嬸并不是人人可以得而誅之的插足者。
老媽是女漢子類型,一身的豪氣,颯爽有余,溫柔不足。遇事愛跳腳,三句話不到頭,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嬸嬸幗國不讓須眉,她除了在愛情上咄咄逼人,后來的日子頗印證了自己的實力,村里的第一批萬元戶就有她。當然與嬸嬸善用男人資源也有很大關系。老媽要比嬸嬸能干得多,但因其本分,得不到意外幫襯,到老也只會憑死力氣吃飯。我的嬸嬸,卻嬌俏得多。女人一嬌俏,機會遍地是?纯,長相背景頗為接近的兩個女人,嬸嬸添了風情,后面的日子風光中也平添了諸多的飄蕩與不安定。幸好,到老,嬸嬸終于遇對一個男人,塵埃落定,不再興風作浪。
前陣子嬸嬸來大豐看病,我去看她,還是感嘆,到底漂亮又有韻味。老爸要是栽在一個很差的女人手里,我都會鄙視他幾分。晚年的嬸嬸,頭發(fā)不能染了,花白著,燙成微微的卷。病容上掛著幾份淺笑,告訴我,老爸去老家,留他吃飯,再三不肯了。
一段情,就此逝去,他們終于可以平淡面對,一笑泯恩仇。
我卻不能釋然,跑去水果攤,買好吃的給嬸嬸。離開老家多年,莫說是嬸嬸,吹來一片樹葉,我都會欣然撿起,藏在我的書中,留著旖旎我往后的日日夜夜。
這段寫來,頗有些像評書。我又多了份遐想,要是我的嬸嬸,遇上的男人,是個健康健全可以生一堆孩子的男人,她的今生,是不是也應該像我的老媽賢淑溫良潔身自好一輩子?
不得而知了。
老爸跨上自行車,飛一般往河邊騎去。老爸其實不太愛騎車。每個醉歸的夜晚,最習慣聽他的歌聲。踏歌而行,且行且歌!耙粭l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見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其實,會唱歌的人都知道,很多時候,旋律重要,歌詞更重要。就像老爸如此放聲高歌的時候,他一定無視自己貧困的現(xiàn)實,無視自己草芥一般的命運。有的,只是無限沉淪,沉淪。所以,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就是歌者,他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別人進不來,他亦邁不出去。老爸飛一般的一路,是沒有歌聲的。想到這里,我第一次恨起了嬸嬸。我的老爸,心智到老不成熟,他是有幾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我們常見一些寫文章或者寫詩歌的,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一任周圍四季交惡他的內心一片春暖花開。老爸幾乎在這一瞬間,有了那種心灰的感覺。世上所有擦屁股的事,都不要讓他來干。他只負責,有一杯酒,少少的下酒菜,細酌慢飲。他只負責,點燃一支煙,微閉著眼,悠悠地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他只負責,再遠的路,他樂意步行著回家,一路可以放開他的歌喉,什么流行,他唱什么。這些都是他的生活。
他和老媽的幾十年婚姻生活,這些幾乎是他的全部。而他偶爾和嬸嬸擦出了一點火花,這個女人就要逼著他做選擇題。老爸的年代,不愛做選擇題,一生隨波逐流順水趟舟,是嬸嬸,把他拉到了人生的十字口,非此即彼,非南即北,非東即西,非黑即白。老爸騎行的這一路,心里充滿了惶恐,被命運之門推到關隘的恐懼。
這個世上,常有私奔。談到私奔,一定是古代嬌俏的小姐,愛上一個白面書生,魂之夢之,待得月圓時分,約了心上的人兒飛奔?吹臅嗔耍匀欢伎偨Y得出來,奮不顧身的多數(shù)是女人,左顧右盼猶豫不決的多半是男人。對于一段情,男人要容易放手得多。
這個寫文的,就是個吊胃口的?禳c講你的故事好了。不急不急。這些全關系到下文。
兒時看電影,真正急人。女人盼男人回來,風雪交加,倚門而望。踮著個腳呀,望眼欲穿。等無再等時節(jié),門吱呀推開,女人喜出望外,是男人!
你都等得急死了,男人來了趕緊投懷送抱呀!真正急人,女人并不是急著投入男人的懷抱,而是拿著個枕頭追著男人往死里打,你還知道回來了呀!死外面好了!
男人一看不妙,腳底抹了油似的,拔腿飛奔。茫茫夜色中,女人看不見了男人,坐地上哇哇大哭。男人復又推得門來。銀幕上下,哭哭笑笑一大片。
道盡天下女人的實質。色厲內荏的小人。
嬸嬸站在河邊時,并沒有多少把握老爸會來。圍觀的人太多了,嬸嬸有些下不了臺。老爸要真不來,這河就必須跳下去了。嬸嬸顯然沒活夠。嬸嬸一邊呼天搶地一邊偷眼看著通向村里的小道?墒抢习值纳碛耙怀霈F(xiàn)時,嬸嬸就變成了跳腳:“不要你管!我一個大活人比不過你老婆也罷了,連你幾歲的孩子都不如!”
老爸臉色難看到極點。如果說剛才還有一點負疚感的,這會兒蕩然無存了,不過怕難看,老爸好聲氣地勸著:“先回家再說!眿饗鸺绷耍骸安灰逦一丶遥∥也皇侨龤q孩子了!”周圍人都不吭氣,那樣的時代,并不多見。大家拿不準自己的立場,起哄還是勸解。
老媽牽著小叔的手,剛踏進家門,就看到了老爸飛馳的背影。老媽平靜地跟外婆說:“媽,由著他們鬼鬧去。我?guī)Я鶅簣竺チ。欠了幾學期了,人家不認爺爺奶奶說話了。我去說情,由著我秋后還賬。我跟他緣分盡了,答應那個女人吧,不要再讓別人笑話了,她要她拿去,我從來沒有稀罕過!
外婆訓著:“這什么話?你讓給她就讓了?但道理總要跟她講清楚的。我還就不信了!她倒有理了!我去。”
外婆叫上奶奶,找嬸嬸去了。
奶奶是大腳,走路方便得多。外婆就難多了。等她們兩個趕到時,看戲的散了好多。太沒有耐心看下去了。老爸并不能說服嬸嬸停止跳河,他又給不起她未來。寫到這兒,我倒是樂了?吹?jīng)]有,已婚男人別碰,陷下去的最終是女人,人家有兒有女的,你這邊要死要活地跟他要婚姻,無疑給這段艷遇一個死刑。但凡遇上強硬一些的,死刑沒這么好宣判了。外婆并沒有手段,老爸要是橫下一條心離開這個家,外婆就是如來佛,也救不了老媽的婚姻。判斷一樁婚姻,死亡與否,就是看這個人,是否起了外心。
老爸確實沒有。他沒有想過,轉移財產(chǎn)或者卷款和嬸嬸另起爐灶。這些問題他想都沒有想過。而我的外婆,這個時候,起的作用,就是替老爸解決麻煩來了。
外婆的出現(xiàn),是場及時雨。那時的糖塊一分錢一塊,糖紙是那種紙質的,一撕就破的。外婆完全可以當外交家。外婆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塊,挨序照著圍觀的人發(fā)了過去:“讓你們大家見笑了。家里的一些小事,兩個孩子不知高低。”圍觀的人應著:“嗯,有話好好說!比缓蟠蠹揖妥杂X散了。
外婆朝著腳已經(jīng)邁進水里的嬸嬸平靜地說著:“喊你一聲寶寶也能的。你要是看上的是一個毛頭小伙子,沒有人不成全你的。你偷偷摸摸地瞄準的是一個有兩個孩子的爸爸。當然了,”外婆頓了下,對著老爸喝著:“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老爸不語。外婆接下去:“人要講理。你偷了人家的,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就強奪了過去。再說,你自己也有家庭,你也是人家三媒六證八抬大轎抬過來的。不能說跟誰過就這么隨便說了算。達不成心愿就要死要活。要說委屈,我們家姑娘比你委屈十分!
嬸嬸看看岸邊幾乎沒有人了。外婆加重了語氣:“這事原來就不光彩,我們想著把事情捂下來,你倒是要鬧大了。今天勸你,你乖巧,就上岸回家。你不聽話還是要往下跳,今天誰都不會攔!”
嬸嬸一言不發(fā)地上了岸,恨恨地瞪了這邊一眼。
老爸打了個寒噤。剛才來得急,鞋都沒顧上穿,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光著腳,有幾處鉤破了,最讓他不堪的是,腳上不知踩了什么,又粘又滯,老爸用腳在泥地上使勁擦,也無濟于事,站到草上,狠命搓著。
嬸嬸往家飛奔,恨恨地叫著:“這事兒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