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走后，我日思夜想，經(jīng)常夢見他。我對他充滿了依戀，在袁府不愁吃不愁穿，但我覺得心是空空蕩蕩的，心無所依，內(nèi)心是孤獨寂寞的。

    吳氏整天盯著我，挑撥著大夫人和劉夫人的關(guān)系，她恨不得要把我趕出家門。丫鬟蒙蕭蕓畢竟以前是劉夫人的丫鬟，有些話、有些事不免有所顧忌。

    袁譚和袁尚的夫人整天就是打牌和化妝，每天談?wù)摰亩际羌议L里短雞毛蒜皮的小事，這種事聽多了有時就變成了是非，我就有點不想聽，所以我更多的時間就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讀《詩經(jīng)》，寫詩作畫彈琴。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過去，前線不好的消息也慢慢傳進了袁府。

    袁紹開始損兵折將，他手下的名將顏良、文丑先后戰(zhàn)死，原本以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滅了曹操，但結(jié)果雙方在官渡陷入了僵持的階段，鹿死誰手誰也不知道。

    袁府上下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劉夫人的脾氣也變得非常暴躁，動不動就發(fā)火、摔東西，有時還打人，我也變成了她的出氣筒。

    轉(zhuǎn)眼進入了秋天，樹葉開始變黃，開始慢慢飄落。

    袁紹帶著袁譚、袁熙和袁尚倉皇地回來了，跟隨回來的是八百騎兵，當初南下可是浩浩蕩蕩十萬大軍啊。他們臉上寫滿失落，答案已寫在了他們的臉上，他們悶悶不樂，唉聲嘆氣。

    我沒見劉宗彪，便問袁熙侍衛(wèi)劉宗彪去了哪里。袁熙說他最初一直緊緊跟隨，后來突圍打散了，也許被曹軍殺了，不過這小子聰明，鬼點子多，也許沒事。我知道袁熙這是在安慰我而已，想到劉宗彪可能戰(zhàn)死了，心里不免有點傷感。

    劉夫人準備好了酒菜，只要他們能活著回來，完好無缺抵回來，她心里就已非常滿足了。袁紹、袁譚和袁熙都不說話，只顧喝酒。喝到晚上半夜，幾個夫人見沒趣早早走了，唯獨我沒走，我坐在袁熙身邊，我知道此刻他的內(nèi)心非常脆弱，男人有時也需要女人的肩膀。

    袁紹趴在桌上哭了，袁尚、袁譚和袁熙也跟著哭了。我想安慰他們幾句，一時找不到話語。他們哭夠了，袁紹端起酒杯說 ：“我不甘心啊，我的大將顏良、文丑、淳于瓊等戰(zhàn)死，更沒想到的是張郃、高覽和謀士許攸竟然投奔了曹操，唯獨沮授被曹軍俘虜，誓不投降而被殺，沮授勇氣可嘉。曹軍殲滅和坑殺我袁家軍八萬，老天爺為什么要在官渡這個地方為難我呢？你們說說，問題出在哪里？”

    袁譚說 ：“父親大人，我說了，請別生氣�！�

    “你們暢所欲言，我絕不生氣。”袁紹說。

    袁譚說 ：“只怪我們太輕敵了，根本沒把曹操放在眼里。可惜你沒想到你曾經(jīng)的手下荀彧和荀攸對你非常了解，掌握了你的用兵之道。

    還有許攸臨陣倒戈，出賣情報給曹操，讓他偷襲烏巢，燒了我們的輜重和糧草，導致軍心動搖，內(nèi)部分裂，大軍崩潰 �！�

    袁熙說 ：“許攸為何突然投奔曹操呢？我聽說其家人犯法，被審配收治，官渡之戰(zhàn)關(guān)鍵之際，審配處理有點草率，等戰(zhàn)爭結(jié)束再處理也不遲呀�！�

    袁譚說 ：“我看這事也不能怪審配，許攸多次為父親出謀劃策均不被聽從，他心里早已深感不滿。許攸年輕時就與曹操是好朋友，投奔曹操也在情理之中。許攸這人傲慢無禮，口無遮攔又貪財，說不定哪天就會觸怒曹操，曹操一氣之下說不定就把他殺了�！�

    袁熙說 ：“父親在出征之前囚禁了謀士田豐，如今的結(jié)果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現(xiàn)在是否放了田豐？”

    袁熙說這話的意思是提醒袁紹放了田豐。袁紹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別人的建議他往往聽不進，這次面對血的教訓，袁熙相信父親會放了田豐的。

    袁紹嘆了一口氣說 ：“我沒有采納田豐的意見，放他出來，會被他恥笑的。”

    袁熙說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面子不值錢�！�

    袁紹陷入沉思，不語。

    我坐在他們旁邊看著他們，一言不發(fā)。這晚，父子四人都喝醉了。

    第二天，田豐還是被袁紹下令悄悄處死了。

    我想不明白，袁紹干嗎殺田豐，袁紹是為了面子嗎？就算錯了，袁紹也要認為自己是對的，自己永遠是對的。田豐是位難得的人才，何況袁軍現(xiàn)在受到重創(chuàng)，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男人的世界我越來越看不明白了，為了江山，為了名利，為了各自的利益，整天都是打打殺殺，黎民蒼生整天飽受戰(zhàn)火屠戮，命如草木，任意被踐踏屠殺，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袁紹的部下，有的戰(zhàn)死，有的寧死不屈，有的臨陣投靠敵人，曾經(jīng)還在觀望左右搖擺的人，紛紛投奔曹操去了。

    官渡之戰(zhàn)，讓曹操名聲大振，實力大增，北方無人能和曹操抗衡了。

    南方唯一能與曹操抗衡的孫策，卻被人暗殺了，享年二十六歲，繼承者為孫權(quán)，才十幾歲，十幾歲的少年怎能跟曹操抗衡？

    袁譚和袁尚不甘心失敗，他們暗中聯(lián)合劉備、馬超、孫權(quán)等等，準備東山再起。

    袁紹每天郁郁寡歡，他知道東山再起談何容易？官渡之戰(zhàn)讓袁紹一蹶不振，本來他已規(guī)劃好了下一步的計劃，消滅曹操，統(tǒng)一中原，廢掉漢獻帝，自己稱帝�？扇缃耧L云突變，他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曹操原本是他案板上的肉，可如今自己反而變成了曹操案板上的肉，隨時都有可能被曹操一口吃掉。

    一夜之間，袁紹的頭發(fā)白了。

    不久，袁紹發(fā)病，癱臥在床上。建安七年（二十 2）的夏天，空氣異常悶熱，院子里的知了在聲嘶力竭地叫著，袁紹胸悶氣漲，大夫人把袁紹扶了起來。剛好我走進大夫人的房間，大夫人說 ：“快把水端上來�！�

    我把水遞了上去，看見袁紹面色蒼白，嘴鼓得圓圓的，突然他張開嘴，吐出一灘血，血已染紅了被褥。袁紹大聲說道 ：“我不甘心啊，老天爺怎么這樣對我！”他仰天吐出大口大口的濃血，身子慢慢倒了下去，一命嗚呼。

    袁家上下頓時哭聲一片。

    安葬完袁紹后，袁紹的重丞逢紀和審配宣布了袁紹的密詔 ：擁戴袁尚作為繼承人。

    眾人認為長子袁譚應為繼承人，這樣才合情合理。袁紹的大夫人看到自己的兒子沒能成為繼承人，突然瘋了，把袁紹的妻妾全殺了。

    就在她要準備殺劉夫人時，我大喝一聲，她仿佛受了驚嚇，跳進井里自殺了。袁譚見自己不能繼位，心里非常氣憤，自號車騎將軍，領(lǐng)兵進駐黎陽。袁尚不放心袁譚，給他的兵力很少，而且派逢紀跟隨他，其實是為了監(jiān)督他。

    為了爭權(quán)，袁譚和袁尚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袁熙作為中間人，一頭是哥，一頭是弟，他左右為難，常常唉聲嘆氣。有時他問我該怎么辦。我說我也不知道怎么辦，重要的是兄弟要團結(jié)，不要讓曹操鉆了空子，因為曹操隨時都有可能打過來。袁熙非常同意我的觀點。

    我說按照常理，應該是讓長子袁譚即位啊，袁譚不論從哪方面說，都比袁尚強啊。

    袁熙說 ：“我暗中了解了，父親去世時并沒有留下密詔，逢紀和審配一派與辛評、郭圖一派不和，審配等人害怕袁譚繼位以后郭圖、辛評等人為害自己，就假托袁紹的遺命，擁戴袁尚作為繼承人。事已至此，只能這樣了�！�

    我說 ：“說句不該說的話，袁公剛愎自用，而加上袁公的內(nèi)忌之心和是非不明，因而使部下之間互相爭利，謀士間鉤心斗角，文官陷害武將，上下級之間互相猜忌，導致內(nèi)訌，為曹操所乘，所以才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局面。”

    袁熙說 ：“唉，我也預見過這種局面，曾多次告誡父親，但他就是不聽，總認為自己是對的，別人永遠都是錯的�！�

    果不其然，曹操渡過黃河進攻袁譚，袁譚向袁尚告急，請求增派軍隊。審配等人商議不給，袁譚發(fā)怒，一怒之下殺了逢紀，兄弟二人嫌隙愈大。

    我勸袁熙快去勸說袁尚，兩人聯(lián)合起來才有出路，否則都會完蛋。

    袁熙在兄弟倆之間奔波，袁尚害怕袁譚得到士兵后不還，于是袁熙作為證人簽字畫押。袁尚還是不放心，留下審配把守鄴城，自己率軍隊援助袁譚，與曹操在黎陽對峙。

    曹操氣勢洶洶攻打黎陽，打敗袁尚和袁譚，兄弟二人只好退守鄴城。

    曹操緊追不放，又攻鄴城，收割其麥田，準備長期封鎖鄴城。鄴城情況危急，袁熙此時在幽州，而我留在鄴城照顧著婆婆劉夫人，袁府上下充滿了恐慌。曹操一直緊緊咬著袁紹的幾個兒子和舊部不放，他要斬草除根，斬盡殺絕。

    我沒想到的是，曹操突然莫名其妙地撤軍了。城墻上的士兵看著曹軍撤退，開始歡呼。事后我才知道，曹操聽了郭嘉之計，先行撤軍，他是想看一場好戲——靜待袁尚和袁譚兄弟二人自相殘殺，坐收漁翁之利。

    事情果然如郭嘉所說的那樣，曹操剛一撤兵，袁譚就率兵攻打袁尚，雙方在外城城門交戰(zhàn)，袁譚戰(zhàn)敗，就率領(lǐng)部隊退回南皮。

    王修率兵救援袁譚，并勸導兄弟應和睦 ；荊州牧劉表亦寫信給袁尚和袁譚，勸他們齊心，努力經(jīng)營現(xiàn)在所領(lǐng)有的地區(qū)，但二人都不接納。袁尚反而大舉進攻袁譚，袁譚戰(zhàn)敗退回平原據(jù)守。

    袁尚圍城，想要置袁譚為死地，袁譚于是派遣辛毗向曹操求援，他想借曹操之手消滅袁尚，但辛毗為了自保立功，想投靠曹操，他見曹操時反而建議曹操應借此機會吞并河北。

    曹操于是派大軍攻打鄴城，袁尚立即退兵回救鄴城。此時袁尚部下呂翔和呂曠叛變歸順曹操，袁譚卻暗中刻將軍印綬意圖招降他們二人。

    曹操知道袁譚并非一心歸順自己，但為了不讓袁譚再與袁尚聯(lián)手，于是讓其子曹整娶袁譚女兒為妻以安其心，還封袁譚為青州刺史。

    不久，袁尚再攻平原，曹操派兵解除袁譚之危。接著曹操再次攻打鄴城，袁譚立即叛變，掠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然后突然襲擊袁尚。袁尚敗走故安，投靠我的夫君袁熙去了。

    這次曹操帶領(lǐng)著曹丕包圍了鄴城，審配死守數(shù)月，終城破被擒，拒不投降，慷慨受死。袁府再次陷入恐慌，一些丫鬟和家丁早早就溜了。

    曾經(jīng)那么繁華、讓人羨慕的袁府，曾經(jīng)門庭若市、高朋滿座的袁府，隨著袁紹的離去，如今冷清了不少。劉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了庭院，她問我 ：“最近怎么沒見袁譚和袁尚回來？”

    我說 ：“他們都很忙，沒時間回來�！�

    劉夫人說 ：“這兩個孽障，我聽說了，袁譚和袁尚兩弟兄整天你打我、我打你，我就想不明白，他們?yōu)樯恫宦?lián)合起來對付曹寇。”

    我安慰劉夫人說 ：“夫人，我讓夫君顯奕（袁熙）多次勸他們，可惜他們不聽��！”

    “還是顯奕讓人省心，”劉夫人跺著腳說，“快去把他們叫來，我要好好教訓他們一下�！�

    蒙蕭蕓插話說 ：“夫人，現(xiàn)在城都出不去了，曹軍又包圍了鄴城�！�

    外邊傳來了炮聲、鼓聲、喊叫聲和慘叫聲，一個丫鬟匆匆跑了過來說 ：“不好了，曹軍已攻破了城門，大軍黑壓壓沖了進來，正朝這里趕來呢！”

    劉夫人說 ：“大家別慌，把看家護院的隊伍組織起來，守住大門和后門�！�

    一個家丁跑了過來說 ：“看家護院的早已換了便服跑了�！彼麄兩�怕跟袁家扯上關(guān)系，他們心里清楚，曹操是奔著袁家來的，要把袁家統(tǒng)統(tǒng)殺光。

    院子里丫鬟和家丁開始逃跑，劉夫人說 ：“你們先走吧，別管我！”

    我說 ：“我怎么能丟下您呢？要死一塊死！”

    蒙蕭蕓也執(zhí)意不走，我推了她一巴掌說 ：“你快女扮男裝，先混出城再說�！�

    蒙蕭蕓向我們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轉(zhuǎn)身走了。

    門外的喊叫聲越來越近，我扶著劉夫人來到了后園，我突然想到有關(guān)曹操的消息，有人說他不僅是一代梟雄，還是一個喜好女色的男人。我似乎預感到了什么，我解開頭發(fā)，雙手在地上的泥土摸來摸去，然后抹在了自己的臉上。其實，曹操早就聽聞我的美麗，一直想攻打鄴城，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

    曹操舉兵攻下了鄴城，并派重兵包圍袁府，我知道曹操想親自見我。但曹丕聽說我長得很美麗，便搶先率軍沖進了袁府。

    曹丕提劍沖了進來，我伏到劉夫人膝上，長發(fā)披肩，渾身發(fā)抖，劉夫人用雙手憐惜地護著我，眼睛充滿著淡定，她說 ：“別怕，有我在！”

    “這位女子是誰呀？”曹丕問。

    “她是俺兒媳�！眲⒎蛉司o張說。

    “我問你，她是誰的媳婦？”曹丕用劍指著劉夫人的頭，大聲說。

    “袁紹次子袁熙的媳婦。”

    “叫她抬頭瞧瞧�！辈茇дf。

    “讓曹爺仔細欣賞�！眲⒎蛉诵睦镫m然不是滋味，但怎敢計較，趕快把我的頭捧起來。

    “別怕！”曹丕撩起我的秀發(fā)，用手帕為我拭去淚痕，那年我才二十一歲，如牡丹初放，像一顆光艷的明星，照得曹丕剎那間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剛才那股隨時要劍起頭落的兇狠之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啦。只聽“當啷”一聲，他的利劍掉到了地上。神魂顛倒了半晌，他情不自禁地輕嘆說 ：“好一個仙子 ! 一張鵝蛋似的小俊臉，臉上白皙如玉，眼睫毛如簾，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像兩個水潭，兩道柳眉彎彎，鼻子挺括細巧，嘴如櫻桃，秀發(fā)如瀑布，實在是美麗動人、沉魚落雁之容。”曹丕似乎沒見過我這么美的女子，不停地自言自語。

    劉夫人咳嗽一聲，曹丕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一笑 ：“跟我走吧，我會好好保護你們的。”

    我知道我不能死，因為我有了身孕，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必須要活下去。

    那夜，我成了曹丕的女人，成了曹丕的夫人。這一年是建安九 年（二十 4）。

    第二天，曹操聽到稟報后，非常生氣，恨不得立即殺了曹丕。他立即召見了曹丕和我。

    “果然國色天香，傾國傾城�！辈懿僖娢业牡谝谎�，他的目光就直了。

    曹丕似看透了曹操的心思 ：“她已是我的女人了，我將娶甄洛為妻�！�

    “好吧�！辈懿僬�了一下，無奈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看見站在曹操身旁的那個英俊少年也長長嘆了一口氣，他就是曹植。

    曹丕娶了我后，十分疼愛我。

    曹丕迷戀我的美貌，更愛我的文才。有時我們互相作詩，相互指點。

    曹丕文武雙全，他自己說八歲就能提筆為文，善騎射，好擊劍，博覽古今經(jīng)傳，通曉諸子百家學說。曹丕以才士自居，十分欣賞我的才文。

    曹丕常邀文人墨客們飲宴，孔融、陳琳、王粲、徐干、阮瑀、應玚、劉楨等等是�？�。他總讓我陪坐，一同飲酒賦詩。陳琳原是袁紹部下，我們認識，他寫的那篇《為袁紹檄豫州文》，我印象極深。

    在走廊里我遇見了陳琳，好奇地問道 ：“你怎么還敢投靠曹操了？你把他祖孫三代都罵了，你不怕他砍你的頭嗎？”

    陳琳嘆了一口氣說 ：“官渡一戰(zhàn)，袁紹大將軍大敗，我被曹軍俘獲。曹丞相說他當時頭疼臥病在床，看

    了我的檄文，頭立即好了。他感謝我治好了他的頭痛病，非常贊賞我的文筆，說我是位難得的人才，既往不咎，任命我為司空軍師祭酒，與阮瑀同管記室�！�

    關(guān)于曹操我也聽了不少傳聞，說他奸詐、心胸狹窄，沒想到他的心胸如此寬廣，要是一般人早就把陳琳的頭砍了下來。特別是我讀了他的幾首詩后，就更加敬佩我的公公曹丞相，他不僅學富五車、博覽群書，還喜歡兵法。

    我永遠記得那個午后，陽光很好，曹操剛好在院子里，我們迎面遇上了。

    曹操說 ：“我聽子桓（曹丕）說，說你對《詩經(jīng)》和諸子百家都有所研究，有機會探討一下�！�

    我看見曹操的目光直直望著我，他被我的美麗震撼了。我紅著臉說 ：“懂點皮毛，公公的詩歌我讀過幾首，比喻《蒿里行》，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全詩風格質(zhì)樸、沉郁悲壯，體現(xiàn)了公公的豪邁氣魄和憂患意識。詩中集典故、事例、描述于一身，既形象具體，又內(nèi)蘊深厚，體現(xiàn)了公公的獨特文風。”

    曹操笑著說 ：“你的點評很到位，隨便涂鴉之作，見笑了。”

    “公公謙虛了。”

    “你也許聽到了人們罵我之聲吧，其實他們根本不了解我，現(xiàn)在東漢四分五裂、戰(zhàn)亂紛紛，我之所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是想統(tǒng)一天下、匡扶漢室，為保護黎民蒼生免受戰(zhàn)火屠戮而無奈做出的選擇，可是人們不理解我，罵我是曹賊。”

    聽了曹操一番話，我心里更加敬佩他了，我也一直以為曹操挾天子，是想等機會成熟后自己想當皇帝，原來我錯了。

    曹操繼續(xù)說 ：“當時天下最強硬的諸侯是袁紹、袁術(shù)兄弟倆，而我挾住天子后，根本就‘令’不了二袁，所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句空話。我真正的用意是不讓二袁挾住天子以令我。

    我想得到徐州，徐州被劉備占著，呂布當時戰(zhàn)敗后就去徐州投奔了劉備。

    說實話我十分顧忌呂布，我的謀士荀彧，他原先可是袁紹的謀士，向我獻出‘二虎競食’之計，就是讓徐州的劉備和呂布二人自相殘殺，無論誰殺了誰，對我來說，都是好事，可坐收漁人之利。

    你想想，劉備的正式身份只是平原縣令，暫代徐州牧，而呂布是朝廷的奮武將軍，他去之后，徐州就應該歸他，這是必然的。若徐州歸了呂布，必然對我的威脅大些。

    于是，我奏請皇帝，故意抬高劉備身價，封劉備為征

    東將軍領(lǐng)徐州牧，并附密書一封，送到徐州。這樣劉呂必為爭奪徐州而相互廝殺。

    劉備很感激我，但卻不愿殺呂布。因為殺了呂布，我如果再去打徐州，就會相對容易些。

    呂布很恐慌，劉備把我的信拿給呂布看，沒想到雙方都很理智，沒有中計。一計不成，荀彧再獻一計，名曰‘驅(qū)虎吞狼’，我讓皇帝下圣旨叫劉備攻打袁術(shù)。

    袁術(shù)本來就想得到徐州，對劉備這個織席賣鞋的草根能躋身諸侯很是不滿，所以二話不說，發(fā)兵去打劉備，劉備就不得不應戰(zhàn)，并且又有圣旨叫他打袁

    術(shù)。

    這樣一來，袁術(shù)、劉備之間爆發(fā)戰(zhàn)爭，就是不可避免發(fā)生的事情了。

    我利用皇帝之便為二位交戰(zhàn)提供了借口，加劇了雙方的矛盾。雖然皇帝在二袁眼里只是廢品，不怎么稀罕，但我卻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利用了這個已經(jīng)貶值皇帝的最大功用，從而沒有造成資源浪費，這是挾住天子的好處啊�！�

    我說 ：“公公這是在跟他們斗智斗勇啊，看來《孫子兵法》已被你研究透了。”

    “懂點皮毛，”曹操笑著說，“我這樣做就是為了東漢王朝政權(quán)，如今公孫瓚、袁紹、袁術(shù)、呂布已死，對東漢構(gòu)成威脅的只有江東的孫權(quán)、荊州的劉表、益州的劉璋，還有西邊的馬超、韓遂，而劉備勢單力薄，像只流浪狗四處找主人，他投靠過袁紹，也投靠過我，如今又投靠劉表。他隨時都可能被我吞并，不值一提。前些日子劉備的家眷全被我劫持了，要不是我心軟，我早就把他們殺了。”

    “聽說關(guān)羽帶著劉備的家眷，過五關(guān)斬六將，關(guān)羽真是一條漢子�！�

    “我想留住關(guān)羽，特封他為漢壽侯，還送美女十人給他，我還把貂蟬送給他，沒想到他不領(lǐng)情，割袍斷義，帶著劉備的家眷走了，可惜這么好的人才竟然不能被我所用。不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就算留住了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

    “是啊，你手下人才也不少啊，不差關(guān)羽一個人�！蔽野参坎懿�。

    此時此刻，我徹底改變了對曹操的看法，諸侯列強他們打打殺殺爭爭斗斗，大多為了一己之利，不顧黎民死活，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多少男子戰(zhàn)死疆場成了孤墳野鬼，而曹操一心為了漢室，為了保護黎民蒼生免受戰(zhàn)火屠戮而任勞任怨，他的心胸他的抱負無人能及。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看來我就是燕子和麻雀這樣的小鳥，哪里知道鴻鵠的志向，哪里知道曹操的遠大抱負？

    曹操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小聲地說 ：“其實在你嫁給袁紹之子之前，我就耳聞了你的芳名和美麗。我知道你在鄴城時，就一直想攻打鄴城，我對你是抱有私心的，沒想到被子桓搶了先。罷了，不說了�！�

    曹操這是在暗示我，他也喜歡我嗎？我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喜歡我呢？我有點受寵若驚、忐忑不安，我的臉在發(fā)燒，我已感覺到了炙熱，我怕他發(fā)現(xiàn)我的尷尬，借故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