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付家村一號家庭(三)
作者: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3-22 21:53      字?jǐn)?shù):2158
    轉(zhuǎn)眼已是暮春,農(nóng)活多了起來。幾個知青也與已經(jīng)農(nóng)民打成了一片,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不注意看的話,根本分不出誰是貧下中農(nóng),誰是城里來的下放知青。

    那天上工是收集大糞,澆大糞。幾個知青注意了,注意了,身上手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些許大糞。

    記不得那天是誰家有個什么不大不小的喜事,大家鬧著要他請客,要求不高,一人一根油條。

    有人竄掇他現(xiàn)在就去買,你也不要上工了,你的活我們帶了。而他提出讓付曉霞去買吧。一來怠工時間的長短不在我身上;二來買好買孬不怪我;三來不正好讓曉霞歇個腳,順?biāo)隽藗人情。

    大家自然同意。劉二說是要去幫忙,怕老同學(xué)一個人不好拿。大家把他奚落了一番,無可無不可地隨他這個無賴跟著曉霞去了。

    大凡遇到這種情況,付隊長都是睜一眼閉一眼,或者說,一只耳朵進(jìn),一只耳朵出,佯裝著什么也不知道,當(dāng)天的任務(wù)必須完成就行。

    過了半個時辰,油條買來了,說是剛出鍋的油條,等拿到田頭早已軟嘰呱噠的了。不管它,大家正等著一飽口福呢。

    劉二吊兒郎當(dāng)?shù)亓嘀恢淮蠡@子,付曉霞跟著,按人發(fā)放。

    先拿到手的貧下中農(nóng)已經(jīng)有滋有味地咀嚼起來。文建國還在考慮吃不吃,怎么吃?他看看別人,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是三根指頭捏著油條的一頭,讓指頭接觸的部位小得不可再小。吃的時候,將頭仰起,歪過來,把油條吊在空中,再將血盆虎口迎上去。他想笑,又不敢笑。

    付曉霞、劉二已經(jīng)來到他們幾個知青身旁,劉二眼睛緊盯著籃子,他希望知青不吃才好呢,你們不是怕臟嗎?他剛才是第一個吃完了剛出鍋的第一根油條,現(xiàn)在肚子里又在嘰哩咕嚕地叫了。

    付曉霞見文建國他們有點猶豫,眼睛盯著文建國小聲說:“人家能吃,你們也能吃。吃!”這最后一個字簡直就是命令了。

    文建國理解付曉霞的意思,她說話的腔調(diào)是在告誡知青,你們不是要和貧下中農(nóng)打成一片么,怎么連跟油條也不能吃?吃!于是他先把雙手在青草地上搓了幾搓,再在泥土上搓了幾搓,這才如法炮制,用三根指頭拎起油條,歪過腦袋,仰起,張嘴,張大嘴,油條入口。就在油條入口的瞬間,文建國差點“嘔”出聲來。

    其他三人也學(xué)著文建國的方法,先在青草上,再在泥土上搓了幾搓,硬著頭皮開吃。

    這一切,坐在遠(yuǎn)處田埂上抽煙休息的付隊長用他半睜半閉的眼睛全都看見了。不過曉霞說的話,他沒有聽見。

    那天的油條究竟是什么味道,文建國再也回味不出來,以后好長一段時間,他對油條都提不起興趣。而付曉霞那一個“吃”字,卻活生生地在文建國的印象里長期保存著。

    付曉霞以后經(jīng)常逮到機會就拿吃油條跟幾個知青開玩笑說事,你們不接受再教育行嗎?知道糧食來之不易了吧?油條好吃吧?

    當(dāng)天晚上的聊天晚課上,金光輝首先就說事了。

    他問,今天付曉霞讓我們吃油條,在她說話的態(tài)度上,如果在“說”的前面加上一個狀語,應(yīng)該加上一個什么詞才準(zhǔn)確?

    “加個什么詞好呢?”郝為民老實,他順著金光輝的思路想不出來。小丁子似乎看出這金二哥又玩什么鬼點子了,但自己又不知道他究竟要說什么,只有把球踢回頭最好。他說,你不要賣關(guān)子了,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多好,免得浪費我們的腦細(xì)胞。

    文建國經(jīng)金光輝這一問,立馬想到“嗔怪”這個詞,因為當(dāng)時從付曉霞的表情上,他看出了一種女生對男生的曖昧,她那語氣就是“嗔怪”?伤f萬不能回答,這金光輝小子心眼多著呢。

    他自己也好笑,為什么自己就不能回答呢?可見心里“有鬼”,也多了一個心眼子呢。但他又不能不表態(tài),于是他假裝糊涂,說我們都不知道,你就按丁準(zhǔn)備的意見,自己直接說吧,我們洗耳恭聽。

    金光輝見老大說了,也不好判斷建國的話是真是假,但故事總得繼續(xù)演繹,解鈴還須系鈴人。他本來就不指望那兩個小的能夠說什么,但他文建國是完全可以回答的,他為什么不說?這又說明了什么?可見文建國的城府是可以的。只有自己解題吧。他說,我說得不對,請老大糾正。

    “哪來這客套話,見外了不是?”郝為民嫌他啰嗦。

    “就是,就是。你快說。再不說,我就不聽了!毙《∽痈鸷濉

    “我以為,要加就加上‘嗔怪’這個詞!苯鸸廨x停了一下,有點得意地接著說,“‘嗔怪’,你們懂的,而且主要是針對我們的建國大哥而言,你們也懂的。你們想噢,責(zé)怪的口吻,有點撒嬌的成分,說明了什么?她憑什么這么對我們,對我們老大這種口氣?哈哈哈!”

    他先點題,再破題,可謂一針見血了。

    “金光輝扯到我身上了,我就不好說什么了。各位,我宣布(他故意小題大作),保持沉默。不過大家要注意我們與貧下中農(nóng)的關(guān)系,絕對不要亂說,不要惹出什么麻煩來!蔽慕▏罒o法推卸,扯也扯不清,只好以冠冕堂皇的套話來搪塞。

    兩個小的,見矛頭指向了老大,也都自覺地不吭聲了。文建國在他們的心目中不僅是大哥,有時就等同于家長了。你老二可以瞎說,我們可不能跟著瞎干哄。

    這個夜晚,文建國被金光輝的話攪得不免就多想了想付曉霞。

    他似乎也意識到付曉霞有那么一點點意思的,“嗔怪”,是的,自己也想到了“嗔怪”?伤摹班凉帧迸c我何干?

    付曉霞與文建國雖是同齡人,但農(nóng)村的女孩子長得板扎,在她身上,既有農(nóng)村姑娘的潑辣,又有高中女生的溫柔,同時她又處處以主人的身份出面,給文建國他們知青以幫助、指導(dǎo)和關(guān)心。更多的時候她表現(xiàn)出的是,生產(chǎn)隊的代言人,付隊長的代言人!拔也魂P(guān)心誰關(guān)心”,好像是她天然的職責(zé)。

    如果說還有一點男女之間親密關(guān)系的話,那她更像一位小大姐,時時處處呵護著幾個知青。至于她對文建國是否有意思,那就得問付曉霞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