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拉薩河邊祭達瓦(三)
作者: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8-18 11:12      字數(shù):2206
    在拉薩市區(qū)逗留的兩天,他們無非是到此一游,走馬觀花,拍照留念。最后一天上午從拉薩出發(fā),下午游覽納木措。

    納木措湖面海拔4718米,比羊卓雍措還高出277米,長時間地在海拔4000多米線上逗留,生理上、心理上都有了吃不消的感覺。

    史靜坐在車上不下車,再好的景色與她無關(guān)。

    西藏之旅的提議人葛一芃也開始蔫頭耷腦的了,她一面喊受不了,一面繼續(xù)跟著進軍和建國四處瀏覽。

    進軍逗趣道:“怎么樣,明年再來?還有好多景點沒有去呢。那個珠峰大本營才爽呢!”

    延生哼哼兩聲說:“八人大轎抬我,我也不來了。”

    當晚住當雄。小旅館條件簡陋,衛(wèi)生尚可。這是在西藏境內(nèi)的最后一個晚上了,建國不想喝酒,但他又不能不陪著進軍。乘興而來,興盡而返。明天即離開西藏了,還在乎這最后一個晚上?

    建國陪著進軍,一個喝茶,一個喝酒到十一點。兩個老男人一邊喝酒喝茶,一邊暢談人生。在這生命禁區(qū)的邊緣上談人生,令人感慨。

    建國眼前分明還是那個身著鵝黃西裝短褲,翻領(lǐng)襯衫的绔紈子弟,他想到初中入學時廖進軍的形象,暗自好笑。

    進軍問建國,為什么要二次援藏?不要說延生不想再來了,我都不愿意再來。而你一蹲就是兩年,又一個兩年。一共四年。

    建國苦笑說,年輕時有激情,易沖動。個人的追求可能是多方面的,有經(jīng)濟物質(zhì),有政治目的,也有精神層面上的。無可,無不可。如果非要說得那么冠冕堂皇,那就是將個人的理想、前途、命運與國家的什么相結(jié)合。但我沒有。

    “那,你主要是為了什么?”

    “我就是一種下意識的追求,想動一動。”建國不想回避,也不愿多說。

    “政治上的和物質(zhì)上的,你都沒有?”

    “我還就真的沒有!苯▏f,“你可以理解的,第一次援藏的時候,政治上沒有解凍。不是不想,而是知道不可能,才不想的。我最瞧不起的,是那些在官場上口是心非的人,口口聲聲說,我又不想做這個鳥官。真不想做官還不好辦嗎?你干脆辭職不就行了么?經(jīng)濟上,與同齡人相比,我家長期處于小康水平。我,二姐,大哥,沒有一個想發(fā)財?shù),你說怪不怪?”

    “你說的我都相信!边M軍對建國說的話,長期以來是絕對相信的,他向建國示意多吃菜。

    “當然,我如果有你的家庭背景,我會選擇從政的。現(xiàn)在嘛,反正無所求了。再說還有你供吃供喝,我還煩什么呢?”

    進軍沉默了片刻,發(fā)自肺腑地說:“你關(guān)心政治,我關(guān)心女人。我們兩個人正是一個男人的兩個方面,是天性。女人于男人是永恒的話題,政治于男人是永恒的追求。其實質(zhì)都是雄性荷爾蒙使然!

    進軍的話,說得建國一愣一愣的,他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進軍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語言。他會心地一笑,內(nèi)心不得不佩服進軍的高見。他主動倒了一小口酒敬進軍。

    進軍看著建國,建國的眼睛清澈,坦誠。四十多年的兄弟了,我家庭出身占優(yōu)勢,可從來沒有關(guān)心他政治上的需求;他也從來沒有有求于我。這泡慫!他問建國:“退休后,還想干點什么,要不跟我干?”

    “還沒考慮好。但我不會跟你干的,我好歹也是副處。整天跟你這個奸商攪和在一起?不干!我還要保持共產(chǎn)黨人的本色,‘雖慚老圃秋容淡,且看黃花晚節(jié)香!

    “狗屁的詩,我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真沒意思,吃我的,喝我的,還罵我‘奸商’!”

    “喝酒喝酒!”建國知道他也只是隨口一說,不跟他理會,說,“今天少喝點,明天要起早趕路!

    第二天凌晨三點,他們即起床了,為的是能夠當天直達青海格爾木,擺脫高反之苦。一芃是嘰里呱啦叫苦,史靜是愁眉苦臉不作聲,反正是一個讓人聽了嫌煩,一個讓人看了難過。這女人啊!

    “兩位姑奶奶,請坐好。今天我們趕到格爾木吃晚飯,1000公里掛零,保證你們在吃晚飯的時候,可以食欲旺盛,不要吃得太多哦!”

    進軍只睡了三個小時,可他精力充沛,建國陪著他香煙一支接著一支抽。史靜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對他們拼命抽煙,沒有絲毫怨言,只是指望他們安全地快點沖出青藏線就好。

    不遠處,有些許燈光,似天上的星星;更遠處,有天上的星星綴掛至地平線上,似燈光。整個兒的天空大地就是一個星星世界,這個凌晨,是建國看到的最完美的一次星空,給人以浪漫和激情。有人說,一顆星星就是一個人的靈魂。建國相信,他找到一顆最亮的星星,他相信那就是達瓦的靈魂。再見了,我的西藏!再見了,我的達瓦!

    他知道,今生今世,永無再見了。

    當?shù)谝豢|晨曦給天際抹上了五彩繽紛的朝霞時,他們已經(jīng)到達第一個檢查站那曲。建國有詩記錄:“子時酒話長,寅初歸程急。數(shù)星塵埃綴,那曲晨曦屹!睓z查站有武警戰(zhàn)士荷槍實彈,被一芃說中了,最危險的時期也是最安全的時候。

    他想起第一次援藏路過五道梁的情景,那天傍晚,一下車就嘔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五道梁是什么?唐古拉山口是什么?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今天再過唐古拉山口和五道梁,他特地下車走動走動,居然什么感覺也沒有。晚上就到達格爾木吃晚飯了。

    回到江州以后,建國又寫了兩首自認為不合時宜的“小詩”,主要是記錄在拉薩及從當雄到格爾木沿途的感覺。

    詩一:沙丘石礫無人煙,冰川雪山藍天艷。禿嶺戈壁有枯草,馬牛羊驢三線見(三線:鐵路線、公路線和電纜線)。

    詩二:湖清水澈周邊臭,安營扎寨把錢收。三步一叩布宮轉(zhuǎn),何不栽樹漫天游。(樹,可能難以成活。此注)

    建國對詩,對詞,沒有研究,有時只是想用這種形式,故作風雅,也是用最簡潔的文字,記錄所要記錄的故事和情感,相當于日記了。至于是否符合“輿論一律”的要求,暫且不予理會。即使,如果,有所得罪,他也不予認可。

    我,文建國,兩次援藏,一次旅游,對西藏這塊土地,對藏族同胞充滿著深厚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感情,何況還有達瓦。

    西藏,永遠魂牽夢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