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一百六十個地球日。

    海倫懷孕有五個月，自己已經(jīng)站不穩(wěn)。英布過世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還沉溺在傷痛之中，整天萎靡不振、不吃不喝，要么拿著嬰兒衣服擺弄來擺弄去，要么盯著全家福一看就是半個小時。

    劉永明想起英布關(guān)于女人如茶的說法，雖然還沒來得及問他海倫這道茶的沖泡方法，但現(xiàn)在感悟出來了，紅茶沖泡綠茶品飲。勸慰她人死不能復(fù)生，為了孩子讓她振作些，首先要吃東西。道理都懂，就是心頭難受，與英布真正算夫妻才三個月、夫妻生活次數(shù)可數(shù)，連孩子都沒看上一眼就走了，覺得心里特別對不起他。

    劉永明此時此刻才讀懂海倫這本書，是一部精深難懂的歷史教科書。這道菜是麻辣海參，雖然吃起來嗆人，但營養(yǎng)價值高。想起當(dāng)初懷疑她這懷疑她那，內(nèi)心非常慚愧。

    “嬰兒的衣服是英布提出帶的？”海倫躺在床上看著衣服問。

    “是�！眲⒂烂鹘榻B英布因職業(yè)習(xí)慣養(yǎng)成的心細。

    “他和凱亞都葬太空，連點影子都留不下�！焙�倫說一想到這心里特別酸，話沒說完眼淚掉下來。

    “你知道英布為什么要葬太空？”

    “肯定是想與凱亞在一起？”

    “不完全如此�！�

    “還有啥原因？”

    “為了讓我們能夠回到地球�！�

    劉永明問她仔細研究過英布遺囑沒有？海倫說看過，沒錯就是葬太空的意思，拿出來遞給他。這份遺囑是用漢文書寫的，“葬太空”后面是句號，句號后面有一橫一撇，問她這一橫一撇是啥意思？海倫接過來看確實有，只不過歪歪扭扭的，不認真甄別、不懂他內(nèi)心想不出是未寫完的字，抬眼望著他問啥意思？

    劉永明猜測可能是沒寫完的“太”字，認為英布還有一句話沒寫完就咽了氣，這句話應(yīng)該是“太陽附近”，意思就是把他安葬在太陽附近。解釋尸體在飛船上腐化過程要消耗氧氣，英布肯定想到這些，他在最大限度地保存氧氣，讓他們能夠返回地球。

    聞聽此言，海倫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默默地流下來，表示要把丈夫的尸體帶回地球，以后孩子可以祭奠他。應(yīng)該沒什么風(fēng)險，現(xiàn)有氧氣撐到救援應(yīng)該沒問題？即使有風(fēng)險，要死大家一起死！

    “地球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尊重逝者遺愿。”

    “這叫啥決定，基地不了解英布內(nèi)心想法，應(yīng)重新考慮�！焙�倫說著要下地。

    “要干嗎？”

    “去給前羿發(fā)電，帶英布回地球�！�

    “這么做不太合適，決定的事難改變�！�

    “我是他妻子，如何安葬丈夫，不經(jīng)過我更不合適。”

    見說服不了她，只有攙扶著她下地，倆人一步三搖地來到駕駛艙。

    宋濂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好好睡過覺，劉永明替換他休息一下，但他不是專業(yè)宇航員不放心。英布走了千斤重擔(dān)落在肩，把這個大男孩壓成熟許多，此時正在查看肚子下的洞，十幾天過去沒發(fā)現(xiàn)有啥變化暗自慶幸。說是有逃逸飛船，但裂縫變異瞬間的事，可能逃的時間都沒有。見倆人出來忙問啥事？

    “以我的名義給前羿發(fā)電。”

    “發(fā)什么電？”

    “帶英布尸首回地球�！�

    宋濂望著劉永明，似乎在問咋回事？這是在外太空，基地決定的事咋能隨便改變，以為她悲傷過度隨便說說，沒當(dāng)回事。

    “我讓你發(fā)電，你咋不動？”

    見她動真格，表示這個電文不能發(fā)。海倫問為什么？宋濂解釋飛船能不能回地球難說，肚子下面的洞隨時會裂變引起飛船爆炸，穿越大氣層前要修補，他倆要轉(zhuǎn)移至阿波羅二號上，把地球來電給她看。海倫看完一把把電文撕了，忘了是在飛船上，碎紙片滿艙飛。一張紙片晃晃悠悠飄蕩在全家福上，靜電作用竟然貼在了上面，正好遮擋英布的額頭。

    “什么狗屁決定，讓我當(dāng)逃兵，他們想得出、我做不出來�！�

    “地球是為孩子考慮的。”劉永明不知道有此電文，想必是剛剛收到的。

    “孩子也不能當(dāng)逃兵，妻子把丈夫、孩子把父親丟棄在太空，自己逃跑，這叫啥事？”

    劉永明雖然不太贊同海倫違背英布遺愿的做法，但對電報內(nèi)容也有些難以承受，見照片被遮擋伸手取下紙片。望著英布的面容笑貌，自家老太死后都想著一家人的安全，怎們能把風(fēng)險獨自留給小幺弟，命令宋濂回電。

    “一家人生死在一起，臨陣不逃怯�！�

    見他在愣怔，讓照全文發(fā)。宋濂把電文發(fā)出去，回頭望著他倆，似乎在問第一份電文還發(fā)不發(fā)？劉永明表示第一份暫時不發(fā)，萬一飛船爆炸發(fā)了沒意義，冤枉折騰地球，攙扶著她晃悠著回臥室。海倫認為有道理沒再堅持，要么一家人死在一起、要么等飛船修補完成后再向地球請求。

    飛控大廳收到電報后不知該咋辦，直接傳真過來，并詢問如何回復(fù)？喬毅在家接著電報看后上火，一家人在外太空公然違抗命令，氣得在屋內(nèi)轉(zhuǎn)悠著消氣。這算什么英雄，不聽命令沖鋒、精神雖可嘉，卻是無謂地冒險。

    前羿已經(jīng)躺下了，聽見有動靜出來，問出了啥事？喬毅把電報拿給他看。

    “這還得了，海、陸、天、空統(tǒng)一步調(diào)，這樣下去飛船如何回地球？”喬毅說接人命令已經(jīng)下達，計劃已經(jīng)安排，怎么能隨便更改。

    “肯定是海倫的意思�！鼻棒嘧屗�冷靜，即便如此變化也不是很大。

    “關(guān)鍵不能由著她性子來，這可不是兩口子吵架，可以由著性子胡鬧的�！�

    前羿多少了解海倫性子，跟她來硬的下死命令，她可不管你天皇老子是誰，這個時候更不能讓她動氣。

    “回電，同意按他們一家人意見辦。但修補不成，全體人員必須離艦。”

    喬毅望著他仿佛在問這叫啥命令，飛船處在危險中？前羿表示這事不能完全從安全上考慮，一家人的感情也不能忽視，只要漏洞修補好沒大問題，關(guān)鍵是不能讓孕婦情感受挫。喬毅電話告知飛控大廳給飛船回電，同意一家人不分開。

    飛船收到電報，海倫看著電文心里又犯嘀咕，問一家人轉(zhuǎn)移包不包括英布？倆人都說當(dāng)然包括，死人也是人，聞聽此言才安靜不言語。

    不多時收悉阿波羅二號來電，告知距離金星軌道四百萬公里，詢問他們位置與坐標(biāo)？宋濂回電D50Y80,離金星軌道六百萬公里，已開啟聲捕與光捕探測。

    阿波羅二號收悉電文后，對準(zhǔn)航向、將航速從190增至200，兩艘飛船在太空極速對向飛行。按照這個速度，兩艘飛船將在72小時后，在金星軌道內(nèi)側(cè)相遇。

    勞真與三位腦科專家顯得很沮喪，沒能挽救英布的生命、白來一趟。阿越正在準(zhǔn)備明天出艙焊接的設(shè)備，勸慰他們只當(dāng)來外太空旅游了，好歹還有產(chǎn)科醫(yī)生，海倫肯定要在對接后生產(chǎn)，也不算白來。

    勞真嘆息，本來想完成太空首例腦科手術(shù)，實現(xiàn)人類科技的突破，這下成了泡影。三位專家認為，回去應(yīng)該研究發(fā)明腦血管檢驗探測設(shè)備，由于這方面的缺失，造成英布殞命太空。

    阿越將電焊機飄移至出艙門，內(nèi)門開啟，將焊機移至外門焊機座架上固定后，回到駕駛艙。

    艦長宣布，大后天對接時醫(yī)生轉(zhuǎn)移至內(nèi)艙，完成后產(chǎn)科醫(yī)生從對接艙門出艙，由宇航員送到一號飛船，腦科醫(yī)生等焊接完成后才能出內(nèi)艙。焊接時外艙門不能關(guān)閉，駕駛艙氣壓將降至0.6個大氣壓，已經(jīng)不適合人在此逗留。所有任務(wù)完成后阿越不回艙，直接從太空進入到一號飛船。

    66個小時后，雙方飛船均完成光捕，又過了三小時完成聲捕。

    “阿波羅一號，全部關(guān)閉主發(fā)動機，檢查對接裝置�！�

    “已關(guān)閉，對接裝置完好。”宋濂已增壓對接艙，未見異常。

    “收到，左側(cè)相遇，一小時后尾部自動對接。”

    “收到。”

    速度開始緩慢下降，對接速度在60以下。宋濂趕緊喊他倆出來，馬上要看見飛船了。

    劉永明攙扶著海倫出來，望著大屏幕，阿波羅二號輪廓清晰可見。來到窗前，不多時陽光下阿波羅二號波光粼粼、瞬間飛過。倆人內(nèi)心涌動著熱浪，救星終于來了。

    阿波羅二號繞了一圈，從尾部跟上來，一百公里處關(guān)閉了主發(fā)動機，在緩慢靠近，不時點燃前置發(fā)動機減速。

    宋濂也在減速，四臺前置發(fā)動機噴射著四條小火柱，此時航速80，看著氫燃料表，壓力為0.2標(biāo)準(zhǔn)氣壓，只剩余百分之十。

    “鎖扣壓力800�！�

    “收到�！�

    對接時氣動鎖扣壓力必須大于760，才能將對接裝置鎖死，兩船對接鎖扣壓力也必須一致，否則鎖扣受力不均勻容易漏氣，飛船瞬間爆炸。宋濂打開后置攝像頭，見阿波羅一號前置對接艙門緩緩開啟，對接裝置隨后也慢慢伸出來。

    “阿波羅一號，打開對接艙門，啟動裝置�！�

    宋濂開啟對接艙門、啟動裝置，圓柱形對接裝置慢慢伸出來，中間為圓錐形凹孔。

    阿波羅二號在后面拉近畫面左看又瞧，未見任何異常。此時速度已經(jīng)降至50，決定對接，啟動自動對接程序。二號飛船最前面的圓錐，對準(zhǔn)一號飛船圓錐凹孔，慢慢靠了上去。

    兩艘飛船越來越近，雙方在各自屏幕上觀察。圓錐頂點與凹孔中心左擺右晃，但始終沒超出外圓，距離慢慢接近，一米、0.5米、0.1米，“砰”一聲圓錐插入孔內(nèi)，兩船連接在一起，“咔、咔”兩聲，雙向鎖扣鎖死。

    雙方各自檢查氣壓，均未見減少，目前正常。

    “阿波羅一號，開艙門�！�

    宋濂打開連接艙門，氣壓下降至760停止。

    “壓力760，正常，關(guān)閉�！�

    阿波羅二號開啟連接艙門，也正常。飛船對接成功，雙方艙門打開，兩艘飛船互通。產(chǎn)科醫(yī)生趴臥著飄過來，劉永明接上她雙方擁抱，感慨地球關(guān)愛倍至，玉珍道著“讓你們受苦了。”人員過來后，開始輸送物資，一個在洞口那邊一推，東西輕飄飄地飛過來，這邊人輕輕接住，太空搬運確實比地球省力。

    阿越準(zhǔn)備出艙，艦長正為他檢查隨身攜帶的設(shè)備，兩條太空帶與通訊設(shè)備均完好、氧氣瓶壓力指示充足、發(fā)動機狀態(tài)正常、工具袋工具完整，正準(zhǔn)備為他戴帽子。沒在距太陽如此近的地方出過艙門，外面溫度一百多度，宇航服經(jīng)過測試耐高溫沒有問題，內(nèi)心還是為他捏把汗。阿越倒?jié)M不在乎，與他們道別。

    “兄弟們，地球見�！�

    “代我倆問候海倫，告訴她我們等著嫁她呢�！绷硗庖恍值芘c他話別。

    “放心吧�！�

    “出艙后首先檢查氧氣壓力，情況不對馬上回艙�！�

    “知道�！�

    “溫度變化異常迅速回艙�！�

    “知道了。啥時變的婆婆媽媽的。”

    艦長送他到外艙門后回來，內(nèi)艙門關(guān)閉后，命令減壓。真空機開始工作，噪音與振動加大，駕駛艙壓力降至0.6、門道壓力降至零后命令開外艙門。

    阿越將一帶子掛鉤掛在飛船外表掛鉤上，輕飄飄地出了艙門。

    “阿越，檢查溫度？”

    “溫度26，升高一度�！�

    “檢查氧氣壓力？”

    “壓力正常�！�

    “溫度超過30回艙�！�

    “明白�！�

    “每十分鐘通話一次�！�

    “我的艦長大人，別羅里吧嗦的。”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又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阿越說完點燃發(fā)動機向著目標(biāo)飄過去，到了跟前打開頭頂激光燈，查看著洞四周。

    “報告艦長，四周未見裂縫，洞與你大拳頭一樣大�！�

    “查看燃渣是否滯留在艙內(nèi)？”

    “里面看不清，洞口變小，應(yīng)該不在艙內(nèi)�！�

    “焊接�！�

    阿越拿出準(zhǔn)備好的一塊鈦鋼板，形狀是按照飛船表面設(shè)計好的，對著洞粘連上，然后拿起焊頭開始燒焊，頓時飛船肚子下火花四射。

    趁阿越在燒焊，艦長與宋濂進行聯(lián)絡(luò)。

    “報告剩余氫氧情況？”

    “各不足百分之十，僅夠航程五百萬公里�！�

    “修補完成后，先輸氫后輸氧�！�

    “明白�！�

    “輸氧完成后，不要啟動制氧系統(tǒng)，用儲備氫氧回地球。”

    “明白�！�

    阿越完成一面焊接后，覺得脖子有點疼，仰著頭作業(yè)很不舒服，停下來休息。太空燒焊可是個細致活，一丁點裂縫就會導(dǎo)致前功盡棄。四周觀賞著景色，太陽附近不好玩，除了大火球啥都看不見。

    艦長看外面沒火花，喊話了。

    “阿越，咋沒聲音、沒火花了，你咋樣？”

    “你讓我休息一下行不行，催命啊。仰著腦袋干活累�！�

    “累你吭氣。你笨啊，換個姿勢�！�

    “我來個趴著的。”

    半個多小時，阿越焊接完，問艦長要不要檢查是否漏氣？艦長表示不檢查，只要保證安全回地球就行，檢查要消耗氧氣。阿越點燃發(fā)動機飄過來，將焊槍送回。

    “阿波羅一號，焊接完成，打開輸氫管閥門蓋�！�

    “已經(jīng)打開�！�

    “將壓力降至100以下�！�

    “已降至90�！�

    阿波羅二號管道伸出來，但是向上飄起的。阿越點燃發(fā)動機飄移過去拉著管道過來，將接口接好鎖死，開始輸液態(tài)氫燃料。

    等輸氧完成后，管道自動收回。阿越先將另一太空帶子掛在一號飛船上，返回二號取下掛鉤，來到一號飛船。外艙門關(guān)閉、門道增壓后內(nèi)艙門開啟，阿越進入駕駛艙，所有作業(yè)完成，飛船準(zhǔn)備分離。

    “阿波羅一號，關(guān)閉聯(lián)接艙門�！�

    “已關(guān)閉�！�

    兩飛船相繼關(guān)閉連接艙門，艦長點燃兩主發(fā)動機，兩飛船開始一起加速，然后關(guān)閉。

    “解鎖。收回對接裝置�！�

    “咔、咔”兩聲鎖扣解鎖，兩飛船開始慢慢分離，距離越來越大，超過一千米后，宋濂點燃兩主發(fā)動機，一下拉開了距離。

    “阿波羅一號，回落地點改酒泉�！�

    “明白。你在什么地方回落？”

    “我在文昌，地球見�！�

    “謝謝補給，感謝援救，地球見�！�

    兩飛船按同一軌道飛行，二號飛船很快超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