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雞飛狗跳第一章:產(chǎn)前的慌亂
作者:
嫣然一笑 更新:2020-12-10 10:29 字?jǐn)?shù):1540
現(xiàn)在回頭去看,一九七二年的臘月二十八本來應(yīng)該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因為再過兩天就要過大年了。
農(nóng)村有很多講究,進了臘月就是年,尤其是過了臘月二十二以后,村里的孩子們就會掰著手指頭跳著唱著:二十三,灶王爺上天,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糊窗戶,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白面發(fā)……在這樣一個本應(yīng)該發(fā)白面蒸大白饅頭的美好日子里,我們家卻因我的不合時宜的提前到來變得及其慌亂與不堪。
那天下午三點鐘,我的母親就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開始了里里外外的忙碌。她先是去院子里的地窖里扒出許多帶著褐色泥土的胡蘿卜,然后又用冰涼冰涼的帶著冰碴的涼水洗干凈了,最后才費力的把它們端進屋里。
由于天氣寒冷,她的手指頭凍的又紅又粗,像一根根長短不齊的胡蘿卜僵硬的長在手掌上。她臉色有些蒼白,頭發(fā)有些凌亂,額頭還冒著細(xì)密的汗珠。她不時的直起笨重的身子,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粗壯的腰。
“小東西,老實點,別老是折騰,娘現(xiàn)在沒時間跟你玩兒!
母親用一只手按住腰的時候,另一只手就會溫柔的摸了一下自己凸起的腹部,然后微笑著對著肚子里的孩子喃喃自語。
整整忙乎了一個多小時,母親才終于把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胡蘿卜們干凈整齊的躺在了鍋里,玉米面在盆里已經(jīng)等待多時,灶前的柴火與火柴以及所有做飯用的家伙也都各就各位。
五點鐘,母親準(zhǔn)時劃亮了火柴,點著了灶膛里的枯草和爛樹葉。六點半,爺爺、奶奶、大姑、小姑,還有三叔就會陸陸續(xù)續(xù)回來吃飯,所以她必須趕在六點半以前蒸熟一鍋胡蘿卜,貼好一鍋大餅子,然后再熬好一鍋玉米面粥。如果時間尚早,她還可以切一盤自家腌制的咸菜,然后再去西廂房的墻角處的醬缸里挖一點自家做的黃豆醬,最后再剝幾根大蔥,切了段,放在一個有了一道明顯裂痕的藍(lán)色粗瓷大碗里。這些都是全家人晚餐必不可少的東西,如果有一樣她沒有做好或準(zhǔn)備齊全,她就會收到姑姑、叔叔或爺爺奶奶的白眼、抱怨或難看的臉色。
母親彎著腰,撅著屁股往灶膛里費力的添加著枯草和爛樹葉,由于她的肚子太大了,大的讓她蹲都蹲不下去,因此,她只能半撅著。
那個圓滾滾的大肚子像口大鍋倒扣在了她的腹部,以至于讓她低下頭都看不見自己的腳。大鍋頂著她的胸口,弄得她喘氣都喘不勻稱,因此,她看上去氣喘吁吁,疲憊不堪。
我兩歲半的哥哥一邊幫著母親拉風(fēng)箱,一邊搗亂。他一會兒把灶前的枯草踢得到處飛揚,一會兒又拿著燒火棍把灶膛里還燃著的爛樹葉挑出來。火苗映照著母親蒼白的臉,也映照著她臉上流淌下來的冰冷的汗珠。
“小兔崽子,別搗亂了,一邊兒玩去!”
母親輕聲呵斥著哥哥,手忙腳亂地把灶膛外的爛柴火胡亂的又塞進去,然后她掀開冒著白色水蒸氣的用高粱桿做的油膩膩的破鍋蓋,里面的水已經(jīng)咕嘟咕嘟的泛起了水花,胡蘿卜已經(jīng)散發(fā)出了自己處女般的清香。
“小琴妹妹,你快出來幫我看著點大聰,水開了,我該貼餅子啦!”
母親用一只手按著酸痛的腰,用另一只手的背面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七歲的小琴正坐在炕上獨自玩耍,天已經(jīng)黑下來了,煤油燈還沒有點上,屋里黑漆漆的。她的手里正攥著一把奇形怪狀的小石子,那是她白天在鄰居家的院子里撿來的。
這個只有七歲的小姑娘脾氣有點怪異,她聽見母親的召喚并不吭聲,只是用她的小眼睛看了一下窗外,然后撅了厥小嘴,皺了皺小鼻子。她皮膚黝黑,毛發(fā)濃密,梳著一對粗粗的羊角辮;她的眼睛不大,單眼皮,眼珠卻烏黑閃亮;她長著兩條結(jié)實的小黑腿兒,跑起來比兔子還快。她有時安靜的像只溫順的小羊羔,自己呆在屋子里不聲不響的玩半天,有時又像只暴躁的小野貓,嗷嗷怪叫著到處亂竄。
這時,哥哥用自己手里的燒火棍把自己絆倒了,他摔了個狗啃屎,夸張的哇哇大哭起來。
母親兩只手上沾滿了粘乎乎的玉米面,她正在往鍋沿上貼著金黃色的玉米餅子。
“小琴妹妹,你快點來幫幫我啊,要不咱們就吃不上晚飯啦!”
母親再一次向小琴姑姑發(fā)出了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