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天若有情天不老

    康小雨和乘風之間的“情投意合”讓清月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她的目光交替在兩人之間，看著他們臉上紛飛的笑容和你來我往的戲語玩笑，忽然覺得自己夾在他們倆人之間好不尷尬。

    她想自己可能因為比他們小幾歲，所以在他們眼里自己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所以他們才在自己面前這么談笑自如，毫無顧忌和拘束。

    清月三口兩口吃飽了飯，就想跟乘風和康小雨說一聲去房間里躺著，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肚子里的話咽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么，就算覺得自己此刻有點像個多余的人，可清月卻突然就想在這看著，聽著，想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為什么有那么多可說的話，可笑的事。

    大約過了有半個來小時，乘風這才發(fā)覺了清月的一言不發(fā)，于是關(guān)切的問：“吃飽了嗎？”

    “嗯。”

    “怎么不說話了？身體又不舒服了？”

    “沒有沒有，聽你們倆說話覺得挺有意思的，而且我也插不上嘴�！鼻逶虏缓靡馑嫉男πΑ�

    乘風和康小雨聊得都是大學時代的陳年舊事，陳芝麻爛谷子的瞎侃瞎聊，清月就是想說話也找不到插話的縫隙。

    “那我去把湯給你盛過來。”乘風說著起身動作。

    “什么時候煮的？”清月有點吃驚。

    “做完菜的時候啊，一直用文火熱著，本來就是給你吃完飯準備的�！背孙L笑笑。

    康小雨見乘風進了廚房，壓低了聲音問：“清月，你覺得乘風這人怎么樣？”

    清月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小雨姐，你是指哪方面？”

    康小雨神秘兮兮的一笑，掰著手指頭說道：“你看那，乘風作為一個新世紀的男人，雖然對那些電子高科技的玩意不怎么熟悉，但他大學時代在學校里可是學霸級人物，相當優(yōu)秀，現(xiàn)在在學校當體育老師純粹是個人興趣，而且他多才多藝，會刻章、畫畫、書法，也會做飯，還懂得照顧人，說真的，像這么優(yōu)秀的好男人真是不多了呢�！�

    清月繼續(xù)眨著眼睛，有些茫然的問：“小雨姐，你是要給乘風哥介紹女朋友還是想讓我給他介紹女朋友？”

    康小雨看著她懵懂的樣子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抬眼見乘風已經(jīng)端著湯走過來，就使勁地沖清月眨眨眼睛道：“那你就看著理解吧�！�

    “湯來了，湯來了，稍微有些燙，小心點喝啊�！背孙L輕輕把一碗滿滿的熱湯放到桌上，囑咐著清月，感覺清月像是完全沒有自理能力的孩子似的。

    乘風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嘮叨，對著自己喜歡的人，說再多的話都是少的，做再多的事都怕有遺漏，他只會擔心自己給的呵護不足，哪里會想到過猶不及？

    只是多年以后，他們再想起此刻的自己，心里都有些酸楚罷了。

    清月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康小雨就沒那么含蓄了，“乘風，瞧你現(xiàn)在這樣子，真是恨不得把清月含在嘴里或捧在手心里，她又不是瓷娃娃，哪里有那么嬌弱？”

    “就是嘛，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鼻逶乱哺�著隨聲附和著。

    乘風有點不好意思的臉紅了一下，“這和嬌弱不嬌弱有什么關(guān)系？這丫頭就是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知道注意，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搞成這副病懨懨的樣子了�！�

    “我哪里有病懨懨？我這是特殊時期好不好？”清月嘟著嘴反駁。 “是是是，你沒有。”乘風拍拍她的頭，眼中滿是寵溺。

    康小雨笑呵呵的看著兩人，眼神有些詭異。

    乘風哪里有功夫研究康小雨的眼神，第一次見清月生病，他的心思都吊在清月的身上，他又給康小雨盛了碗湯放到她面前，突然想到了給康小雨做好的扇子，趕緊去書房拿了出來。

    “怎么樣？還滿意不？”乘風看著康小雨徐徐把扇子打開。

    “你做的扇子當然是沒話說了，這扇面我還真是非常喜歡，知我者，乘風也。”康小雨笑嘻嘻的盯著那副山水圖，嘖嘖贊嘆，禁不住又恭維了幾句：“乘風，說真的，你這本事沒有好好深造一番真是可惜了，如果當年再報個美術(shù)班，找個專業(yè)老師給指點一下，說不定你現(xiàn)在早成大師級人物啦。”

    “得啦，你別恭維我了好不好，興趣就是興趣嘛，興趣要是變成職業(yè)可能就沒什么意思了。”乘風淡淡一笑，“這扇骨是玳瑁扇骨的紡織品，人造的，但是質(zhì)地也不錯，我看顏色很適合這幅圖，就給你弄了這個，上面的雕花都是我自己刻的，所以只是簡單的柳葉花紋�！�

    “行啦，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謙虛了�！笨敌∮暾f著將扇子收好，“我后天就要回法國了，到時候你可得過來給我送行啊�！彼�說著起身，“時間也不早了，我這就回去了�！�

    “成，我去送送你�！背孙L跟著站了起來。

    清月見狀也一起站了起來。

    康小雨忙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清月你就不用動了，趕緊趁熱把湯喝了早點睡覺吧。”

    “對，清月你就坐著吧，我把小雨送到出租車上就回來。”

    清月看著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門，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其實，她知道剛才康小雨暗示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從來都沒想過那種事兒，或者……是自己不敢想？

    乘風是個極好的男人，就算將來改變主意不出家要討媳婦，也該找個清雅脫俗的女子，起碼能跟他一樣對酒當歌或共賞星月才行，而她……連跟一個人攜手一生的信心都沒有。

    清月想到這，悶頭喝著熱乎乎的養(yǎng)生驅(qū)寒湯，卻覺得自己的心涼涼的。

    乘風和康小雨一起下樓進電梯之后，康小雨馬上把話題引到了清月的身上。

    “你這個假和尚，終于開竅了？”康小雨歪頭看著乘風揶揄。

    “什么開竅不開竅的？你這好歹也是去過法國的貴婦人了，說話能正經(jīng)點不？”

    康小雨扁扁嘴，“這還不就是跟你啊，不過說真的，你不是真把清月當妹妹看的吧？”

    乘風微微一笑沒回答。

    康小雨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就沒再問下去，“不過，都這個歲數(shù)了，心有所屬，也是很正常的�！彪S后又說：“也罷，反正愛情的發(fā)生跟好多東西都有關(guān)連，你應該看過《金剛》吧？”

    “什么意思？”乘風覺得她這跳躍性思維跳得有點快，他腦子不夠用，完全跟不上節(jié)奏。

    “不是說看完《金剛》之后才知道，種族都不是問題了嗎？你們這個所謂的兄妹更是小菜一碟了”康小雨笑起來，像個兄弟一樣拍拍乘風的肩膀，“我看你們啊，就差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不過……這愛情越美好，碎得時候就會越徹底，我和逸塵就是個鮮活的例子。”

    她抿抿唇角，“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幸福。”

    電梯到達一樓，很快開了門。

    兩人步出之后，乘風才開了口，“其實，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你和四哥，到底是因為什么分手？”

    康小雨的目光微微下沉，嘴角雖然還掛著笑，但語調(diào)明顯沉重了下來。

    “唉，怎么說呢，矯情點說呢，就是緣分盡了，實際點講呢，就是我把青春過完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他想要的生活和我想追求的生活差得越來越離譜了�！彼龂@口氣，“他……是不是覺得我是為了錢才跟別人在一起的？”

    “嗯，也許吧�！背孙L覺得這個時候替逸塵打掩護也沒什么必要了。

    “錢是挺重要的，能讓生活質(zhì)量的檔次提升上去，但錢也不是最重要的�！笨敌∮昕此平忉尩谜f了一句，“不過，無所謂了，有些事兒，真相到底如何，都不重要了�！�

    康小雨坐進出租車的時候又探出頭跟乘風說：“老同學，我最后再跟你啰嗦一句，愛情有時候會亂了人的心智，把聰明人弄成傻子，所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純粹的追求砰然心動更直觀，因為你說不清什么才是愛，什么才是情，但至少能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乘風笑了下，“好了，到家給我報個平安吧。”

    “好。”

    乘風看著出租車走遠才轉(zhuǎn)身往回走，康小雨的話，他不敢茍同，人在遇見愛情的時候自然就會覺得對方就是你想要的，或許只需要一秒種，你的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會被對方的磁場所吸引。

    可最難的還是怎么一直走下去，永遠在一起，不離不棄，相守到老。

    乘風這樣想著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他和清月之間，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緣分呢？而這種緣分到底有多深亦或有多淺呢？

    乘風進門見客廳已經(jīng)沒人了，給清月的那碗湯已經(jīng)喝光。他正想去敲敲清月的房門，就見清月開門走了出來。

    “小雨姐走了？”

    “嗯，走了。肚子還疼嗎？”

    “就疼一點點，一點點�！鼻逶抡f著捏著手指比劃道，“可是……我睡不著，怎么辦？”。

    以前在學校睡不著，用手機看個電影也就困了，現(xiàn)在乘風這里只有個臺式機，根本沒裝路由器，想用手機看電影是不可能的了。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乘風一時間也沒想到什么妙法。

    “真的？”清月一聽有故事，眼睛馬上亮堂起來。

    “當然是真的�！背孙L說著跟她一并走進屋里，在板凳上坐下，“你躺好，我就給你講。”

    清月點點頭，馬上聽話的上床躺好，除了爸爸外，她還真沒聽別人給自己講過故事呢，連哥哥都沒有。

    “我給你講個小和尚的故事吧�！背孙L在腦中整理了一下思路，徐徐道來。

    小和尚坐在地上哭，滿地都是寫了字的廢紙。

    “怎么啦？”老和尚問。

    “寫不好�！毙『蜕姓f。

    老和尚撿起幾張看：“寫得不錯嘛，為什么要扔掉？又為什么哭？

    小和尚繼續(xù)哭：“我就是覺得不好。我是完美主義者，一點都不能錯�！�

    老和尚拍拍小和尚：“問題是，這世界上有誰能一點都不錯呢？你什么都要完美，一點不滿意，就生氣，就哭，這反而是不完美了。

    小和尚把地上的字紙撿起來，先去洗了手。又照照鏡子，去洗了臉，再把褲子脫下來，洗了一遍又一遍。

    老和尚問：“你這是在干么啊？你洗來洗去，已經(jīng)浪費半天時間了。”

    小和尚說：“我有潔癖！我容不得一點臟，您沒發(fā)現(xiàn)嗎？每個施主走后，我都把他坐過的椅子擦一遍�！�

    “這叫潔癖嗎？”師父笑笑，“你嫌天臟、嫌地臟、嫌人臟，你外表雖然干凈，內(nèi)心反而有病，是不潔凈了�！�

    小和尚要去化緣，特別挑了一件破舊的衣服穿。

    “為什么挑這件？”師父問。

    小和尚有點不服氣：“您不是說不必在乎表面嗎？所以我找件破舊的衣服。而且這樣施主們才會同情，才會多給錢�！�

    師父瞪了眼睛：“你是去化緣，還是去乞討？你是希望人們看你可憐，供養(yǎng)你？還是希望人們看你有為，透過你度化千萬人？”

    老和尚圓寂了，小和尚成為住持。他總是穿得整整齊齊，拿著醫(yī)療箱，到最臟亂貧困的地區(qū)，為那里的病人洗膿、換藥，然后臟兮兮地回山門。

    他也總是親自去化緣，但是左手化來的錢，右手就濟助了可憐人。他很少待在禪院，禪院也不曾擴建，但是他的信眾愈來愈多，大家跟著他上山、下海，到最偏遠的山村和漁港。

    小和尚說：“師父在世的時候，教導我什么叫完美。完美就是要求這世界完美。師父也告訴我什么是潔癖，潔癖就是幫助每個不潔的人，使他潔凈。師父還開示我，什么是化緣，化緣就是使人們能手牽手，彼此幫助，使眾生結(jié)善緣。至于什么是禪院？禪院不見得要在山林，而應該在人間。南北西東，皆是我弘法的所在；天地之間就是我的禪院�！�

    乘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笑微微的看著清月，“其實，我覺得除了小和尚說的那些，這個故事的意思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其實就住在你自己的心里，不管外界是怎樣的環(huán)境都不會影響到你，你覺得呢？”

    乘風等了半晌都不見清月回應自己，探頭往床邊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丫頭早已微閉雙目，呼吸均勻，臉上正展現(xiàn)出一層不易覺察的笑意與安寧——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睡著了。

    乘風站起身笑笑，幫清月蓋了蓋被子，然后又看了看清月熟睡時那嬰孩一般安靜的面頰，他好想俯下身去親親她紅撲撲的小臉蛋，可是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妥，于是起身去關(guān)了燈，悄悄把門關(guān)好。

    他就是喜歡她，莫名其妙的喜歡，一心一意的喜歡，喜歡的連自己都禁不住滿心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