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蕙蘭低頭道：“這全是我之過失……”

    “如今追究誰的過失已經(jīng)無益了。可我想，自從你們搬進西園后就出了很多事故，老太太責怪我沒有管好你們。如今那些下人們，指望不上的，聽說還有人在夜里爬墻，你難道就沒聽到一點動靜？”

    “是我愚鈍……”

    “前兒個我已經(jīng)跟阿鳳商議過了，如今西園里人浮于事，不便管理，因此……”馬夫人看多寶閣后站立的繡蓉一眼，“那些無關(guān)緊要之人要統(tǒng)統(tǒng)攆出去，如今家道艱難，養(yǎng)不起這么多人了！”

    柳蕙蘭打一個寒戰(zhàn)。

    馬夫人站起來：“等芹官回來你要他到我那里一趟，我有話吩咐他。至于你，先好好把芹官的東西收起來，尤其是老太太賞賜的東西，都要收好！”

    “明白了�！�

    馬夫人走到門口又看繡蓉一眼。

    繡蓉就覺寒氣逼人！

    ………………

    馬夫人忽然不念佛了。佛堂里的香燭滅了幾日也沒留意，木魚干脆收起來放到多寶閣上。連續(xù)幾日她這里查看那里查看，已經(jīng)暗暗下定決心。這些年她把家事托付給阿鳳，自己樂得吃齋念佛享清閑，可直到今天才明白當甩手掌柜是不成的，桂鳳到底年輕，雖得了個“厲害人”的名銜，可到底有很多事情抹不開臉面！倘若任何事情都成了和稀泥，那這個家還如何管束？

    說實話這些年她放松管束也有暗暗探查之意。芹官一年比一年長大，照以前的規(guī)矩都到了娶親年齡。跟隨芹官的大丫頭小丫頭十好幾人，都是李夫人和馬夫人精心挑選出來的。雖說芹官的嫡妻不必從這些丫鬟里挑選，可以后成了家少不得要挑選幾個好的跟去，有芹官中意的就留下做二房三房�？蓪τ谡�室馬夫人就犯了愁。多年來她唯一相中的就是太太家的寶瓚，可誰想那丫頭心勁兒大，并沒有把芹官放在心上。馬夫人暗暗禱告石寶瓚待選被“撂牌子”，可誰想那寶瓚竟然中選了。當馬夫人聽到此消息后不由長嘆一聲。如此說來她的盤算就落空了，而這恰恰如了李夫人的愿，以后這芹官的妻子非梅姑娘莫屬了！可馬夫人并不中意梅姑娘。

    桂鳳沉思良久道：“太太也知道，當初繡蓉進來時也是老太太安排的。其實在芹官這些丫頭里還頂數(shù)繡蓉是個拔尖的，聰明伶俐不必說，模樣更是比別人都強！”馬夫人神情淡漠，喝一口茶道：“模樣周正有什么用？當初那金蟬姑娘模樣也很好，嘴頭子也伶俐，可到底是個壞丫頭！你們年輕不知道世事，女孩子比男孩子懂事早，說得好聽點是開玩笑，說得不好聽就是勾引！金蟬后來跳井死了，那時候我心里還很惋惜，可如今我覺得她是活該！女孩子到底應(yīng)該矜持一些才好，倘若說起話來不知道天高地厚，那還成何體統(tǒng)了？”桂鳳還是堅持道：“可老太太問起來怎么說？”馬夫人橫眉道：“不好好看家，丟失了血硯難道還不是大罪嗎？”

    桂鳳知道馬夫人決定之事再難更改，便道：“既如此，那我就把她嫂子叫來，領(lǐng)她出去罷了！”馬夫人問：“她嫂子是誰？”“俏枝兒！”“你們聽聽，當初就是咱們不謹慎，俏枝兒是個什么人？難怪這鼠霉孩子看起來這么不順眼了。”桂鳳低頭不語。馬夫人又喝一口茶道：“我雖非天天到芹官房中去，可關(guān)于繡蓉之事我都清楚。無緣無故就摔壞東西，這個尚可原諒，可跟芹官調(diào)換著穿衣服，又把芹官的珠串拿去占為己有，這算什么？”桂鳳本想說那是蕙蘭之事，可轉(zhuǎn)念一想又罷了。馬夫人放了茶道：“不瞞你說，幾年前我還在為咱們家的丫頭們叫屈，說難為了她們，比不得太翁老爺在時，那時候丫頭們才真是享福。因此，一年也給她們做幾件衣裳，出門打扮地光鮮些，別讓外人小瞧了咱們，如今吃穿用度也跟主子一樣，就是別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咱們家的丫頭。可咱們給丫頭們爭了臉，丫頭們卻不給咱們爭臉！”

    桂鳳贊同地點頭。馬夫人嘆道：“可如今家道艱難，我就是有心維護丫頭們的體面，也實在在撐不起這個架子來了。所以我想，一應(yīng)用不著的丫鬟們該打發(fā)了就打發(fā)了，俗話說‘雞多不下蛋，人多瞎胡亂’！”桂鳳笑道：“我明白了太太，這幾日我就跟老丁家的商議商議，寫出一個節(jié)略來請?zhí)�太過目，看看究竟該打發(fā)誰出去，誰不該出去。”馬夫人道：“我的意思是，看人不能光看外表，那些模樣俊俏像狐貍精一樣的，一個也不許留！俗話說‘中看不中用’，倒是像蕙蘭寄月這樣笨笨傻傻的瓜蛋子才好！”桂鳳道：“我曉得了太太�！闭f著就站起來，“不知道太太還有什么吩咐，我一塊兒去辦了。”馬夫人想了一下道：“你先去吧，等有事再叫你�！�

    桂鳳剛要離開，卻見銀蛾進來道：“太太，霖二爺來了，說有事求見�！�

    馬夫人欣喜地道：“一定是血硯之事，快請他進來！”

    很快曹霖進來：“給太太請安�！�

    馬夫人道：“你辛苦了，快起來吧！此次過來，是不是血硯有消息了？”

    曹霖笑道：“太太真是在世諸葛。不瞞太太說，正是為血硯之事！”

    “可找到了？”

    “回太太的話，沒有找到，可也有了七八分。”說著掏出一個節(jié)略來，“遵照太太吩咐，侄子到街上找了個算卦的起了一課，那算卦的說，這血硯沒不了，可要找起來需費功夫，還得等待……”

    馬夫人聽了未免失望。

    曹霖笑道：“不瞞您說，回來后家學的方先生也給我占了一課，太太您說巧不巧，跟外面那個算卦先生占的課竟然一樣，太太您看，這是方先生起的卦課�！闭f著把節(jié)略指點給馬夫人看。

    馬夫人見上面寫著：

    緣分不到勿強求，

    緣分盡際留無益。

    今朝寶硯棄塵埃，

    他日復(fù)見應(yīng)有時。

    馬夫人心中稍安，說道：“原來是這樣……”

    曹霖道：“今日侄子跟方先生談?wù)摿嗽S久，方先生說，如今我等查找血硯興師動眾，那賊人定會把血硯秘密隱藏，所以我等尋找起來會更困難。因此，一動不如一靜，我等暗中觀察，待過了這陣風聲，那賊人說不定會再次讓血硯出世，我再順藤摸瓜，自然也就大差不差了！”

    桂鳳拿過節(jié)略來道：“真沒想到方先生還有這一手�！�

    曹霖道：“人家是世家子弟，不說上知天文，也是下知地理的。如今在武英殿修書的方苞大人就是先生之族人。”

    馬夫人嘆道：“既如此我還有何話可說，自然安心等著就是了。不過霖哥兒，你卻不能放松，一有消息就去查訪！”

    “放心吧太太，我都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