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然而羅凱這一躍并沒有如他所愿的掉下去，他抬頭一看，原來自己的手碗已經(jīng)被人死死的抓住，抓著他的人正是剛才令他心甘情愿放下殺念的嚴洛一。

    “放手吧警官……我就算不做殺人犯也一樣沒有希望了�！绷_凱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絕望的笑容。

    嚴洛一很想說些什么但是根本無法開口，因為連他自己的身體也同樣處在懸空狀態(tài)，僅靠抓著欄桿的右手承受著自己和羅凱兩個人的重量，可想而知連牙齒都快被咬崩了的嚴洛一哪還有多余的力氣和羅凱對話。

    陳浩比嚴洛一晚了一步追上去，他全然沒料到羅凱會來這么一出。當(dāng)他眼看著嚴洛一也一同翻出護欄外的那一刻心跳都跟著驟停了半拍。萬幸的是嚴洛一沒跟著掉下去，可眼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如果嚴洛一再這么拉著羅凱很可能會一起掉下去，而且就憑陳浩一個人的力氣也根本不可能把兩個人一起拉上來。

    “操！死活也得先保一個！”，陳浩從身后迅速掏出手銬將嚴洛一的手腕和欄桿拷在了一起，然后探出半個身子朝樓下張望，他發(fā)現(xiàn)羅凱雙腳懸著的位置正好緊挨著五樓某個房間的窗戶，于是便火速往五樓奔去。

    那是五樓一間辦公室的窗戶，辦公室門已經(jīng)被鎖上了，陳浩情急之下“砰！”一聲把門直接一腳踹開，沖進去一看果然能從窗戶的位置看見羅凱。他來不及多想迅速打開窗戶，這時只聽嚴洛一大吼一聲“陳浩！”，與此同時羅凱的身體正急速下墜。

    啊——！地面上的圍觀人群同時發(fā)出一陣驚呼！

    正當(dāng)嚴洛一驚恐的以為羅凱就這么掉下去的時候，陳浩及時出手拉住了他。這時門外一陣緊促的腳步聲響起，原本已經(jīng)跟著何俊杰的擔(dān)架下樓的汪東和保安也都沖了上來，見狀立刻上去幫忙陳浩把羅凱拉了上來。

    被手銬吊在欄桿上的嚴洛一看著羅凱被安全救出后大松了一口氣，一回神才發(fā)現(xiàn)眼下最大的問題是自己已經(jīng)沒有剩余的力氣爬上去了�！拔依諅�去……”他擰眉望著快被手銬勒到麻痹的手腕暗暗叫苦。

    “那誰，做臘腸的滋味好受嗎？”一個充滿戲謔的聲音隨著風(fēng)灌進了嚴洛一的耳朵，不用猜就知道說話的人誰。雖然心里無數(shù)的草泥馬在狂奔，但為了能早點上去嚴洛一還是把那團火憋了回去。手腕的疼痛感越來越明顯，嚴洛一不禁眉頭緊鎖，“隊長，我的手快斷了，能麻煩你先拉我上去嗎？”

    陳浩居高臨下俯視著嚴洛一，看著他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還挺招人心疼的，至少比起早上那張較勁的臭臉要可愛多了。他嘴角輕輕一揚，一只手抓著欄桿跨了出去，然后將另一只手伸向了嚴洛一，眼里透著一抹笑意說道：“來，把手給我�！�

    沒過多久嚴洛一和陳浩一同出現(xiàn)在實驗樓的門口，此時還有很多圍觀的人擁在樓下沒有散去，這群人中也包括剛才險些被跳樓的場面嚇暈的文靜同學(xué)。當(dāng)她焦急的等到嚴洛一安然的從實驗樓大門走出來的一瞬立刻奮力沖開人墻，大喊道：“洛一！”

    嚴洛一聞聲抬眼張望，文靜一個箭步赫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她的樣子看上去驚慌失措，臉色也頗為蒼白。

    “文靜？你怎么在這里？額……剛才你都看見了？”他下意識的將自己破皮紅腫的手腕往袖子里縮了縮。

    “你……你剛才……嚇死我了！”文靜局促的從干啞的聲腔里擠出話來，她一回想起剛才嚴洛一懸掛在樓頂墻外的場景就直冒冷汗，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什么叫做命懸一線。雖然這種危險的情況沒有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但事實上她內(nèi)心更不希望危險發(fā)生在嚴洛一身上。

    “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嘛！你放心，老天爺可對我眷顧的很，我沒那么容易死的�！睘榱四馨矒嵛撵o緊張的情緒嚴洛一硬是把自己說成了不死之身。

    一旁的陳浩聽了立馬翻了個大白眼，腹誹道：操！要不是有老子在你早就非死即殘了，還能有閑功夫在這兒泡妞！

    陳浩沒打算再讓他倆多聊下去，略有不爽的插嘴道：“行了，現(xiàn)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先把羅凱弄回局里，這件事還沒完呢。”說完便徑直往警車的方向走去。文靜聽到陳浩“打情罵俏”四個字時臉上的顏色霎時由白變紅，搞得嚴洛一也頗為尷尬，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抱歉，我們隊長不太會說話，你別理她就是了，我還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改天見。”嚴洛一朝她擺了擺手匆忙道別。

    人群已漸漸散去，實驗樓的門口只剩下文靜還站在原地，她默默看著嚴洛一消失的身影暗自惆悵。她喜歡嚴洛一，明明剛才在為他擔(dān)驚受怕卻又不敢說出來，只能痛恨自己沒有膽量向他表白。經(jīng)過今天這驚險的一幕讓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么等下去，她必須讓嚴洛一自己的心意，而不是永遠站在遠處看著他的背影，這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局。

    05

    回到警局后陳浩沒有立刻審訊羅凱而是讓他先去做了血液檢測，之前在實驗樓天臺觀察羅凱神態(tài)舉止的時候陳浩就開始懷疑他可能吸了毒。嚴洛一在這方面畢竟經(jīng)驗尚淺，一開始聽陳浩這么說時他還有些將信將疑，但是當(dāng)羅凱最后企圖掙脫開他的手了結(jié)自己性命之前已像他坦誠了自己染上毒癮的事實。羅凱原本打算拉著何俊杰同歸于盡，最后因為嚴洛一的一席話使他在成為一個殺人犯之前得以懸崖勒馬�？上б磺羞�是晚了，羅凱知道就算能繼續(xù)活下去也只會令他更加痛苦，因為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被世人唾棄的“毒蟲”。

    嚴洛一這時才終于明白當(dāng)時為什么會覺得羅凱不對勁了，他那張絕望到生無可戀的臉竟和多年前曾強迫自己面對失去父母時的神情如出一轍，那種想活但又更想死的感覺重現(xiàn)在了羅凱的臉上，故而才會先陳浩一步追上了羅凱，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羅凱就這么死了，死的毫無意義。

    趁等待尿檢結(jié)果的空檔陳浩把嚴洛一帶去了法醫(yī)室，不湊巧的是裴莉今天被調(diào)去東區(qū)警局幫忙，法醫(yī)室里只剩下方小梅一個人在。方小梅見陳浩走了進來禮貌的招呼了一聲“陳隊好！”，緊隨其后的還有一個嚴洛一，她瞬間笑逐顏開地向著嚴洛一的方向望去，“誒？你怎么也來了？”

    “你這兒有祛瘀的藥油嗎？”陳浩直接開口道。

    嚴洛一朝陳浩看了一眼微微一愣，原本還以為他們是來等尿檢報告的，沒想到陳浩帶他來這兒是討藥來的。

    “藥油？額……好像有，你們等會兒我去找找。”方小梅立馬開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藥油找到了，“喏，你要的藥油，怎么了？傷著哪兒了嗎？”她把藥油拿給陳浩后不咸不淡的關(guān)心了一句。

    “嘖，什么話！你看我像那么不中用的人嗎？”陳浩話中帶諷的朝嚴洛一斜了個白眼。

    方小梅倏然臉色一變，方知受傷的那個原來是嚴洛一，瞿然道：“呀！是你受傷了嗎？！傷哪兒了？讓我看看！”她的反應(yīng)和剛才誤以為是陳浩受傷時的反應(yīng)大相庭徑。

    “沒事沒事，就是手有些腫，我自己擦點藥就行了�！眹缆逡恍Φ挠悬c尷尬，其實他并沒怎么在意自己的傷，這么勞師動眾倒弄的自己不好意思了。他從陳浩的手里接過藥油直接塞進了口袋里，若無其事的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羅凱的化驗報告出來了嗎？”

    “噢，應(yīng)該出來了，我這就去拿�！狈叫∶反颐�從實驗室里拿出了羅凱的化驗報告。

    陳浩低頭一看，報告顯示的結(jié)果正如他所料。

    “甲基苯丙胺……冰.毒！”嚴洛一對著報告神色詫異道。

    陳浩打量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喲，想不到你還有點見識�！眹缆逡粦械美頃�這種習(xí)以為常的挖苦表情嚴肅的查看著報告內(nèi)容。

    半晌后他略微疑惑的朝著方小梅問道：“小梅，你來看看，為什么他的白細胞指數(shù)那么高？這也是吸.毒引起的嗎？”

    “哦？是嗎？我看看�！狈叫∶诽筋^瞄了一眼，微微皺眉道：“喲，還真是�？蛇@不會是吸毒引起的，嗯……我建議你們帶他去做個徹底檢查，輕則只是炎癥但重則……血癌也說不定�！�

    “血癌？！那是什么�。俊标惡茖�這個名詞十分陌生，但光聽一個“癌”字就能大概猜出這病絕對不輕。

    “就是——”

    “白血病�！眹缆逡粨屧诜叫∶烽_口前直截了當(dāng)?shù)膸湍橙藵q了見識。

    陳浩臉一僵回敬了一個犀利的眼神，心想這小子八成是故意磕磣他好顯擺自己比他有文化，不對！不是八成，是十成！

    拿了報告后陳浩和嚴洛一直接向?qū)徲嵤业姆较蜃呷�，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審訊室。

    可能是毒癮褪去的緣故羅凱整個人就像顆泄了氣的氣球，耷拉著腦袋雙目呆滯，他并未在意走進來的人是誰，因為對他來說自己之后會怎么樣早已無所謂了。

    陳浩屁股剛貼上椅子就開口道：“算你運氣好，何俊杰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你頂多也就判個故意傷人罪�！�

    羅凱的嘴角微微向上抽動了一下，好像早就猜到何俊杰是不會死的。嚴洛一坐在陳浩邊上一直注視著羅凱的表情。羅凱自己本就是學(xué)醫(yī)的，刀子該捅哪個位置應(yīng)該是最清楚不過的，區(qū)別只是在于他想不想對方立刻斃命而已，很顯然，羅凱一開始并沒有想要何俊杰的性命。難道他這么做的目的純粹就是為了引起騷動來替自己鳴不平嗎？嚴洛一心想。

    “聽著，你現(xiàn)在想減輕罪名只有一個方法�！标惡凭従彽膶⑸眢w前傾靠近羅凱，眼神就像匹餓的狼，他刻意壓低著嗓子小聲道：“你只要告訴我你的毒.品怎么來的，通過什么方式聯(lián)系的，然后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你……聽懂了嗎？”陳浩雙眼直直的盯著他，卻沒想羅凱對他的話根本無動于衷，斜眼嗤笑著將頭轉(zhuǎn)到了一邊。

    陳浩本就沒什么耐心和人磨嘰，加上羅凱輕蔑的態(tài)度直接引爆了他的地雷。

    “你T媽的——！”他剛想站起身沖上去揍他一拳，被嚴洛一眼明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臂摁回了椅子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沖動。一貫我行我素的陳大隊長竟然沒有甩開嚴洛一的手，停頓了半秒后慢悠悠的坐回了椅子上不再做聲。

    “你有錢為什么不拿去治病呢？何必去吸.毒？”嚴洛一突然問了一句貌似和案件完全無關(guān)的話，羅凱猛的抬起頭驚異的望向嚴洛一，甚至連一旁的陳浩都覺得有些莫名。

    “你怎么知道我得了白血病！是那姓何的告訴你的嗎？！”羅凱的情緒一下激動起來，完全沒了先前那副奄奄的模樣。

    嚴洛一沒有回答羅凱的問題，鎮(zhèn)定的繼續(xù)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為什么你寧愿拿錢去吸.毒也不治�。俊�

    羅凱稍作冷靜了片刻，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于是馬上又回復(fù)到了之前不配合的狀態(tài)。

    “他把毒.品給你的時候知道你得了這個病嗎？”嚴洛一的問題其實沒有明確的指向，只是順著常理去套羅凱的話，可問題在于羅凱一心求死，用那些威逼利誘的方法根本沒用，所以只能趁他現(xiàn)在意志薄弱的時候引他上鉤。嚴洛一發(fā)現(xiàn)只要說到“他”的時候羅凱的眼珠不自覺的顫了顫，看樣子的確有這么一個“他”存在。

    “我猜想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吧，可憐你還一心想要維護他�！眹缆逡徊恍嫉男α诵�，刻意譏諷羅凱。

    羅凱神色突變，大喊道：“你懂什么！她不是這種人！她只是不想我活的這么痛苦……都是我自愿的，不關(guān)她的事！”

    “如果真是這樣他什么不讓你去好好治療呢，至少還有活的機會，現(xiàn)在你的命和錢都快沒了，難道就不痛苦了嗎？”羅凱一時語塞，“難不成他給你的東西是免費送你的，不然除了錢他還能為了什么？”

    羅凱雙手緊緊抱頭拉扯著頭皮上的頭發(fā)，嚴洛一的話確實讓他無法辯駁，這令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起“她”對自己的感情。但這種懷疑迫使他心如刀絞，臉上痛苦的表情漸漸扭曲。

    “不可能的……她那么善良，那么溫柔，她怎么會害我……不可能的�！绷_凱陷入了自言自語的狀態(tài)中。

    善良？溫柔？嚴洛一和陳浩兩人相互傳了一個眼色且心里已有了答案。

    原來這個“他”指的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