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天的一清早，當陳浩從辦公室里出來時眼前已是一片全員集體打盹的景象，不過這次他倒沒有發(fā)火，畢竟昨日一天的奔波勞累再加上熬了一宿的夜，若非像他這種從部隊里訓練出來的硬底子想必也沒幾個人能扛得住，于是無奈之下只好下令所有人統(tǒng)統(tǒng)回去休息。

    可沒想就在大伙兒以為陳浩今天破天荒大發(fā)慈悲的時候，緊接著就被告知補完覺下午三點必須準時回警局報到。得，這才剛不出兩秒的好心情瞬間又跌到谷底，一想到下午還要回來干活兒啥興致都沒了，只剩下乖乖回去睡大覺這一個念頭。

    嚴洛一強撐著疲倦的身體從警局出來后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回家補上一覺，而是順道去了家附近的一間網吧，此刻的他現(xiàn)在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找出老張之前說起過那篇有關森德醫(yī)院的專題報導，由于他不能在警局光明正大地查，家里那臺老機器又動不動歇菜，所以只有去網吧上網查效率最快也最隱蔽。

    但可惜的是或許因為時間太過久遠，他在網絡上并沒有搜到任何有關森德醫(yī)院的報導，這么一來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兩個，要么就是那名記者沒有寫這篇報導，要么就是當時發(fā)表的媒介并非通過網絡，而是報刊或是雜志一類，他自然不希望答案是前者，但若是后者的話想必得花上些不少時間去找，可偏偏眼下他最缺的東西就是時間。

    為了不浪費眼前僅有的這點時間嚴洛一便即刻動身前往江源市圖書館，無論要花上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只要還存有一絲希望他依然義無反顧，在不到黃河之前他是永遠都不會死心的。

    到達圖書館之后，嚴洛一在館內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通過圖書館的電腦來查找當年保存下來的報刊存檔，由于這些歷史存檔都是掃描版無法直接搜索，所以他只能按照車禍發(fā)生的日期一頁一頁地翻找，以防遺漏他甚至連娛樂八卦類的報刊雜志都不放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直到了中午他仍然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強烈的倦意令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若是現(xiàn)在給他一張床他絕對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就在他剛想在桌上趴一會兒的時候口袋里手機忽然震了起來，拿出一看又是那個張姐打來的，嚴洛一不禁眉頭一皺，原本只是覺得這位大姐許是出于同情才對自己特別上心，但是騷擾多了就難免令人有些厭煩。

    “喂，張姐，你等我考慮……”

    “大寶啊，姐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還沒等嚴洛一說完電話那頭就傳出了張姐激動的聲音，李大寶是他當時在中介留給張姐的假名，嚴洛一見自己插不上話索性也不吭聲了，就這么聽她自顧自地說下去，“姐告訴你哈，雇主這邊挺看得上你的，覺得你有眼緣，而且你的生辰八字也和那孩子很合，雇主家愿意把你的酬勞加到兩千一節(jié)課，整整翻了一倍啊！”

    嚴洛一頓時精神一震，全身的困倦感一下就被灌進耳朵聽的這個數(shù)字給打散了，“你是說……兩千？！”

    “是啊是啊，這么好的待遇那可是全城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你可得把握住這次機會啊，聽姐的，趁著人家還沒改變主意前趕緊去面試，別再猶豫了，啊�！�

    嚴洛一越聽越離譜，那天填資料的時候出生年月一欄也就是他胡亂填的，卻沒想她竟為了賺點傭金連生辰八字那套都忽悠上了。

    “你先等等，什么叫看得上我？打哪兒看的？”嚴洛一對她的話提出了質疑。

    “呃……其實那天你填資料的時候我……嘿嘿，就順便用手機拍了張你的照片，然后就先給雇主看看，沒事先和你打招呼，不好意思哈�！�

    嚴洛一臉色一沉，對于這種偷偷摸摸自說自話的做法頗為反感，不過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酬勞的數(shù)字，這讓他原本心里已經打消的猜想再次浮上腦海，或許他該借此機會親自去驗證一下。

    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思索片刻之后嚴洛一便回復張姐會盡快去面試，并找了個理由說自己平時在學校雜事比較多，所以具體的面試時間還需要雇主那邊提前和自己協(xié)商。

    張姐一聽他答應去面試那高興勁兒就跟中了彩票似的，說是回幫忙他們協(xié)調時間，接下來只需等她通知即可。

    然而，在整個溝通的過程中嚴洛一對于張姐這個人也產生了些許懷疑，正常來說他不過就是一堆求職者中的一個，而且還屬于那種態(tài)度不怎么積極的類型，但即便如此對方卻依然對自己顯得異常上心，甚至已經到了連哄帶騙的地步，這樣一來反而讓嚴洛一開始懷疑起這個女人的動機，似乎并不只是為了賺點傭金這么簡單。

    嚴洛一低頭注視手里的手機猶豫是否要給陳浩打個電話商量一下，但想了想他最后還是放棄了，畢竟這些都只是他個人的猜測，再加上陳浩才剛告誡過他不要操之過急，若是現(xiàn)在告訴他自己已經答應張姐去面試肯定免不了要挨一頓罵，與其這樣還不如等他查出點線索再向陳浩匯報，況且只是先面?zhèn)�試而已也沒必要太小題大做。

    下午三點，嚴洛一還是照常回警局上班，在極度疲勞的狀態(tài)下他終于還是沒能扛住困意，最后在電腦背靠著椅子睡著了。一旁的吳凱杰看在眼里沒忍心把他叫醒，對于一個和自己年紀一般大卻背負起家庭重擔的人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而作為同事兼朋友大忙他幫不上，私下偷個懶什么的還是可以幫著把把風的，好在嚴洛一的座位正好背對著隊長辦公室，反正只要不被那位鬼見愁逮著就行。

    但悲催的是這次老天爺卻不怎么幫忙，沒一會兒他就聽見身后陳浩開門走出來的聲音，于是他急忙伸出一只腳暗戳戳地朝嚴洛一的小腿踢了一下，可誰知這哥們兒竟完全不給任何反應，依然閉著眼睛靠在那兒一動不動。

    眼看陳浩正向他倆步步逼近，吳凱杰情急之下只好加重腳力再次踢了一腳，卻不料他這一踢人不但沒醒，反而整個身體順勢朝著另一側的方向倒了下去。

    “我去！”吳凱杰當下一驚，本能地伸出手想拽住嚴洛一不讓他倒下去，只可惜自己手臂的長度不及腦袋的反應速度，結果愣是拽了把空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自由落體。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身后的人影一個箭步沖上來及時抱住了即將著地的嚴洛一。

    “姓嚴的，喂！”陳浩一手托著倒在懷里的嚴洛一一手拍打著他的臉想要喚醒他，可此時的嚴洛一已陷入昏迷狀態(tài)，任憑他怎么喚都喚不醒。

    “隊……隊長，洛一他這是怎么了啊？”吳凱杰一臉慌張的問道。

    “嘖，估計是老毛病犯了。”

    “��？什么病啊？嚴不嚴重？要不要去醫(yī)院？”

    “行了，別廢話，趕緊去買碗熱粥送來醫(yī)務室！”陳浩即刻向吳凱杰甩去一道指令，緊接著一把托起嚴洛一將他整個人橫抱在身前，用最快的速度往醫(yī)務室方向奔去。

    12

    醫(yī)務室內，在隊醫(yī)劉達明的幫助下嚴洛一的臉上漸漸恢復了些血色，看著躺在病床上這具因疲勞過度而倒下的身體此刻的劉達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陳浩就是一頓怒噴：“又是你給折騰的吧？好玩嗎？有意思嗎？是不是要出人命你才滿意？身為隊長你就是這么帶新人的嗎？我說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了，��？”

    “我……這……嗐！”陳浩被懟得一臉詞窮，雖說昨天他安排的工作量是大了點吧，但作為領導他還是懂得體恤下屬的，而且明擺著就是這小子自己不回家好好休息才累暈過去的，咋還賴他頭上了呢？

    冤，真TM比竇娥還冤！

    “浩子，我警告你啊，這小家伙可是嚴峰的兒子，你可別把他給整壞咯，要不然別說是我，路展國也不會不放過你！”

    陳浩只感覺自己有一肚子的委屈無法言說，只有扶額苦笑：“哎喲我的老哥誒，你當我不心疼他嗎？呵，說出來你都不信，真正被往死里折騰的那個人……其實是我�！�

    劉達明報以一個鄙夷的眼神，態(tài)度不屑道：“得了吧，少跟我在那兒裝大尾巴狼，你什么德行我還能不知道嗎，反正我就一句話，你愛欺負誰都行，但他——”隨即朝躺在床上睡熟中的嚴洛一抬手一指，鄭重其事地從嘴里說出兩個字：“不行。”

    陳浩怔了怔，忽然間在腦海中蹦出了名字，一個人令他一直非常好奇的名字。

    “欸，老劉，你這么照顧這小子是因為他爸嚴峰吧？”

    劉達明說話向來耿直，對于陳浩直白的提問也毫不避諱，“是啊，怎么著？我就是替嚴峰護犢子，你有意見？”

    陳浩連忙擺手道：“喲，小的不敢，我就是有點兒好奇而已，像您老這么嚴苛的人也能有凡人入得了您的法眼？那想必一定有什么過人之處吧？”

    劉達明不語，低垂的目光下已然蒙上了一層對逝者的哀傷，“人都死了，還問這些做什么？”

    “嗐，就隨便聊聊，你就當是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唄�！�

    面對陳浩的好奇心劉達明表現(xiàn)得有些不耐煩，撇了撇嘴道：“你要真好奇的話就去問你師傅路展國，畢竟他們倆當年是共同出生入死過的好兄弟，我不過就是個負責包扎傷口的，至于你問我為什么會對嚴峰另眼相看，我想可能就是因為他是我從醫(yī)生涯中包扎傷口次數(shù)最多的人吧，就這么簡單，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呵呵，沒了……沒了。”陳浩尷尬地干笑兩聲，心想難怪局里的人給劉達明起個外號叫話題終結者，果然，確實是屬于不太適合聊天的那種人。

    既然相對無言陳浩也不打算再待在醫(yī)務室里頭自討沒趣，只是在臨走前提醒了劉達明一句等嚴洛一醒來后就第一時間通知他，然后繼續(xù)回到自己的崗位該干啥干啥。

    末了，當嚴洛一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頭頂上吊著的那袋葡萄糖之后，他便立刻意識到自己躺在什么地方以及他為什么會來這里，不禁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唉，丟人就丟人吧，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

    “醒了？”

    背后傳來的聲音讓嚴洛一稍稍一驚，轉頭望去便看見劉達明正向他緩步走來。

    “不好意思啊劉醫(yī)生，又給您添麻煩了�！眹缆逡徽\懇地向劉達明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只不過劉達明這次卻并沒有接受他誠懇的歉意，反而用責備的語氣對他不好好愛惜自己身體的行為進行了一番嚴肅的批評教育，這如同教導主任般的氣勢嚇得嚴洛一立馬主動認錯反省，并保證一定下不為例。

    在訓完嚴洛一之后劉達明便掏出手機給陳浩打電話，結果說來也巧，這頭手里的電話才剛撥出去門外就響起一陣近在咫尺的手機鈴聲，于是劉達明便順手直接替對方打開了門，并附上一句：“喲，你倆倒是心有靈犀啊�！�

    陳浩：“醒了？”

    劉達明頷首，既然照看嚴洛一的任務已經完成，那他也可以安心回家了，于是便幫嚴洛一拆除了手上的吊針，換下身上的白大褂直接打道回府。

    這時腦袋才剛清醒一點的嚴洛一也終于恢復了些時間觀念，抬頭一看掛鐘，詫異道：“我去！都十點了？！我該不會從下午睡到現(xiàn)在吧？”

    “是啊，不然呢？難為人家老劉為了照看還要義務加班，你說你好意思嗎？”陳浩走到病床旁毫不客氣地數(shù)落起嚴洛一來，只是數(shù)落的同時卻不忘把剛買來的熱粥遞到他面前。

    “抱歉，我也不知道會……”嚴洛一臉上寫滿了歉意，他并不希望因為自己而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這句抱歉確實是出于他的真心實意，不單是對劉達明，也包括所有被他麻煩到的人，當然其中也包括陳浩。

    “行了，趕緊把粥吃了，吃完我送你回去�！�

    “哦�！眹缆逡皇�分配合地伸手接過熱粥，為了不再給人添麻煩現(xiàn)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該吃吃該喝喝，而陳浩則安靜地坐在一旁耐著性子看著他吃完。

    “隊長，劉醫(yī)生他沒吃飯嗎？”嚴洛一吃到一半忽然問道，視線望向劉達明桌上另外一份未開封的打包盒。

    “哦，那是之前我讓吳凱杰給你買的，誰知道你會睡到現(xiàn)在，早就放涼了�！�

    “��？……”粥涼了熱一下不就行了，你真沒必要再買一份啊大哥。

    雖然他并不欣賞這種浪費食物的行為，但想想對方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該領情的時候還是得領，該謝的時候還是得謝。

    “謝謝啊，麻煩你還為了我多跑一趟。”

    陳浩勾了勾嘴角，心想這小子要是總這么乖巧懂事該多好，如果打從一開始他就是只心思單純的小綿羊，沒有秘密沒有仇恨，那么當初自己也就不會對他產生那么大的興趣，更不會莫名其妙地令自己越陷越深，唉……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不客氣，只要以后你別再和我添麻煩就行�！�

    “……”

    一碗熱粥下肚后嚴洛一體力已經恢復了大半，之后就被陳浩以不容拒絕的架勢塞進車里直接送回了家，并且還命令他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后天再回警局上班。

    這個結果對嚴洛一來說可謂是因禍得福，畢竟一天的時間足夠他做很多事情。于是一到家便給張姐發(fā)了一條短信，告知對方他明天可以安排面試，而張姐那頭倒也回復地很快，不出片刻就把面試的時間和地點發(fā)給了他，短信上寫道：明晚六點，紅葉山林蔭道83號。

    嚴洛一一看到紅葉山三個字不禁眉頭一皺，由于那個地方曾給他留下過太多不愉快的回憶，因此在心理上難免有些排斥。不過一碼歸一碼，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確認對方是否有犯罪嫌疑，為了這個目的別說是紅葉山，就是龍?zhí)痘⒀ㄋ�也得走上一遭�?br />
    “好的，我一定準時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