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獲救與救人(上)
作者:王永利      更新:2022-07-31 10:23      字數(shù):3069
    趙萬剛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家醫(yī)院的病床上,護士正在給自己輸液。

    見到他醒來,女護士驚喜地報告:“惠大夫,快來,這個人醒了!”

    一位穿白色大褂的女醫(yī)生走了過來,查看了一下,說:“你命大,頭部受傷,后腦像是被鈍器所傷,也許會留下腦震蕩!

    趙萬剛問:“這是哪里?哪家醫(yī)院?我是怎么被救的?”

    護士告訴他:“這是普愛醫(yī)院。是惠院長家的廚娘上街買菜,發(fā)現(xiàn)了你,把你背進了醫(yī)院。惠廚娘,是你的救命恩人!這是惠大夫,惠院長的大女兒,從香港回來,繼承祖業(yè),專門會治療腦外科和心臟外科!

    四十多的女惠大夫,中等個子,微胖,長相富態(tài),像個菩薩,慈眉善目。她是惠家的長女,香港浸會大學醫(yī)學院畢業(yè),嫁給香港的一位富豪的長子,本來在香港發(fā)展得好好的,突然接到在北平的父親病危電報,她只好回到北平。結果,被父親苦苦留下。普愛醫(yī)院是她父親惠長生開辦的,周圍一帶都是藥店,都是惠家的祖產(chǎn);蓍L生老院長,生有一兒子一女。小兒子惠嘉豪在天津開大藥房。北平的家業(yè),缺少人手照顧;蓍L生院長,六十多歲,本來身體好好的,卻不明原因終日拉肚子,拉了半年多,拉得面黃肌瘦,渾身無力,甚至奄奄一息。女兒惠嘉欣回來后,診斷是吃了不干凈的食物。卻不知道是什么食物導致的。她檢驗了惠家所有食物,包括廚娘惠英子做的飯菜,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惠英子,是惠家遠方親戚的孩子,因為家里窮,又是女孩子,就投奔到遠親惠長生家做廚娘,干了三年,還未找到婆家。

    趙萬剛聽了感動地說:“感謝惠大夫救治之恩,感謝惠廚娘搭救之恩!我要面謝惠廚娘!”

    惠嘉欣大夫說:“你別動,好好養(yǎng)傷,等你好點了,再面謝惠廚娘不遲!

    趙萬剛說:“大夫,我躺不住。我的妻子被綁架了,我要去救她!”

    惠嘉欣大夫說:“你這樣怎么救?連床都下不來,需要靜養(yǎng)。你妻子被什么人綁架了?我們替你向公安報告!”

    趙萬剛說“是國民黨特務。在宣武天主教大教堂!

    惠嘉欣大夫說:“今天的報紙報道了宣武天主教大教堂凌晨被公安干警突襲,沒有收獲。臨近的家訪鄰居都被挨家挨戶搜查和問話,報紙上還有被通緝的國民黨特務名單和照片。哦,對了,照片上還有你!你叫趙萬剛對吧?國民黨特務!”

    趙萬剛說:“我怎么成了國民黨特務?報紙在哪里?讓我看看!”

    護士遞過來一份《大公報》,在第四版本市新聞中,果然報道了天主教堂突襲的消息,公布了通緝國民黨潛伏特務人員名單,甘蘭成、毛阿四、趙萬剛等人的照片,赫然印在報紙上。

    趙萬剛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要求下床去打電話?墒牵魂囶^暈,天旋地轉,就又昏過去了。

    在墓穴下防空洞中的艾瀾濤給女兒松了綁。這個地下防空洞里,就剩下他們父女倆和那個擔架上昏迷不醒的高儒。特務們鎖住出入口厚重的鐵門,到上層透氣去了。

    借著煤油燈昏暗的光線,艾瀾濤給女兒的傷口涂抹藥膏,心疼地說:“你嫁了什么人?刀尖上舔血,結婚沒幾天,就惹下這么大亂子,還這么要命!”

    艾梅說:“爸爸,萬剛他是好人!是國民黨特務搞破壞,不鏟除國民黨特務,就沒好日子過!”

    艾瀾濤說:“這日子咋過?整日提心吊膽的,哪像個過日子的人家。還是找個踏實過日子的人家好!”

    艾梅說:“爸爸,我都嫁給他了,你讓我怎么辦?離婚?不可能,再說,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他們抓我,打我,就是要我說出趙萬剛是共產(chǎn)黨。我信共產(chǎn)黨,北平都解放了。您也經(jīng)歷過國民黨政府的腐敗,把中國都敗得老百姓沒有活路。共產(chǎn)黨打土豪、分田地,減租減息,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所以老百姓都擁護共產(chǎn)黨!”

    艾瀾濤說:“這個道理,你爸爸我比你懂。遠的不說,就是北平和平談判,還有我的功勞呢。北平被圍時,東北野戰(zhàn)軍第二兵團司令部駐在大有莊西公所。傅作義的談判代表周北峰、張東蓀不認識西公所,又怕被共產(chǎn)黨把他們給槍斃了。讓我先探路。我一人到了大有莊,打聽到了西公所,想進去看看。當兵站崗的通報后,出來一軍官,熱情地讓我進去了,并見到了程子華司令員,他說‘自古以來,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更何況共產(chǎn)黨領導的人民軍隊是仁義之師。請告訴傅作義的談判代表,放心來談。北平守軍只有兩條路,要么替腐敗的國民黨政府當炮灰戰(zhàn)死,要么和平談判,繳械投降,讓北平的老百姓不受戰(zhàn)火之罪,讓北平這座古城不受炮火的摧毀。’我回去后轉告給了周北峰。周北峰還讓傅作義專門接見了我,問得非常詳細,程子華是怎么說的。最后讓我陪著談判代表周北峰、張東蓀。前去談判。解放軍有個叫崔月犁軍官,專門接見了我,特別對北平老百姓生病情況感興趣,向我問了許多流行過什么瘟疫,水質(zhì)是否清潔。我告訴他,我最擔心的就是水質(zhì),太糟糕了。”

    艾瀾濤給女兒繼續(xù)涂抹藥膏,用紗布裹住傷口,繼續(xù)說:“因為北京這片土地,缺乏貫穿城市的天然大河,地下水大多苦澀,因此,苦井比比皆是。唯有玉泉山的水甘甜清冽,且水涌充沛。住在北京這片土地上的人,上至皇帝、皇親國戚、公卿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喝玉泉山的水。從玉泉山到西直門距離十多里,有一條石板路,無論什么季節(jié),這條路總是繁忙,運水的馬車、挑擔子擔水的百姓,來來往往,川流不息。住在京城的人要么買水吃,要么自己去擔水,總之,你要想喝到甜水,一定是來自玉泉山的。而買不起水或沒體力擔水的,只好喝苦井水或有怪味的酸井水、咸井水或水泡子、河溝里匯聚的地表水,甚至不少人家用大缸籌集雨水,以備日常生活之用。解放軍一圍城,水運不進去了,百姓都渴的要命,喝地表水、臭河溝的水,而這些臟水也要喝光了。鬧肚子的,拉稀的、痢疾的泛濫。全城的醫(yī)生、大夫、包括我,因病人太多,治不過來。不少人因來不及救治死了。崔月犁說,這個情況太重要了,讓我勸傅作義趕快決定和起義,免得全城老百姓喝不到干凈的水鬧大瘟疫、痢疾大流行,會死很多人!我回去后,也是這么勸傅作義的。為了喝上干凈的玉泉山水,也是讓傅作義下決心早日和平起義的重要原因之一!”

    艾梅說:“是,您為北平和平解放做出了貢獻。聽說,新的人民政府邀請您當什么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的代表,我為您驕傲呢!不過,眼下,我們怎么辦?”

    艾瀾濤說:“他們不會馬上要我們的命。我們父女倆死了,對他們沒有好處。他們想知道你丈夫是不是共產(chǎn)黨,知道了又怎么樣?現(xiàn)在整個北平城都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了,他們這些特務,橫行不了多久了。我們就是共產(chǎn)黨的家屬,又能把我們怎么樣?我們不知道共產(chǎn)黨的機密,他們沒有必要殺平民百姓!

    艾梅說:“您不是平民百姓,您是赫赫有名的大夫,又是北平和平解放的有功之人,還是即將成立的政協(xié)會議代表,他們扣住您,肯定是把您當籌碼,要和共產(chǎn)黨談條件。”

    艾瀾濤說:“還是閨女你聰明。我們要先穩(wěn)住這些特務,不要刺激他們。但是,話說回來,我們要爭取我們的權利,我們要水喝,要飯吃,要上廁所,要睡覺等等,這是我們的生存基本要求,必須爭取。只有爭取到這些基本權利,我們才能生存下去!”

    艾梅說:“您說的對!我們必須爭取自己活下去的權利!”于是,她站起身,用雙拳怒砸出入口的鐵門,并大聲喊:“水,我們要水喝!我們要飯吃!渴死人了,餓死人了!”

    她喊了很久,聲音終于傳到了地面。正在一層房間里吃東西的幾個特務,包括甘蘭成,說:“去看看,給他們水,還有這包荷葉里包著的炸糕李的炸糕,不能餓死他們,不能渴死他們,留著有用!”

    一個小廝端著一個荷葉包和一碗水,走下去。把食物和水給了這父女倆。并問:“那個男尸活了沒有?”

    艾瀾濤說:“沒動靜,至少需要十幾個小時。也許他在睡眠。荷葉包里是什么,聞著挺香。”

    小廝答:“你們有口福了,這是頤和園后身炸糕李剛出鍋的炸糕。我們都喜歡這口。這不,離著這么近,就讓老李頭把今天炸的都給端來了,夠這幾個人挨過一兩天的。還熱乎呢,趁熱吃吧!水是玉泉山的玉泉水,甘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