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赤城霞起(上)
作者:
王永利 更新:2022-08-07 09:44 字數(shù):3674
赤城霞起,紫氣東來。北平要更名為北京了。不僅要更名,而且還要把首都設在北京,這是正在籌備中的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要討論的建國內(nèi)容之一,還要有國旗、國歌、國徽,都在征集之中,因此,全國上下,熱切期盼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的召開。
而籌備委員會向每位代表都發(fā)出了邀請函?墒,郵遞員把邀請函交給艾瀾濤家的門子,并要求及時回復是否參加,能否現(xiàn)在就拿到回復函。女主人宋煥榮走出來說:“給艾瀾濤先生的邀請函收到了,抱歉,他和女婿前天出去給人看病,至今未歸,回復函過幾日等艾瀾濤先生回來后再說!家里還有艾先生的提案呢,他的提案就是恢復北京的城市名字!
郵遞員問:“北平啥時叫北京?從哪朝代開始的?”
宋煥榮說:“艾瀾濤先生研究過,這塊風水寶地燕國時叫薊城,秦朝叫漁陽郡,西漢叫幽州,東漢叫廣陽郡,西晉叫燕郡,隋朝叫涿郡,唐朝先叫幽州、后稱范陽、再后來叫燕京。五代十國時,叫燕云十六州,北宋時叫燕山府,遼朝叫燕京,金朝叫金中都。元朝時叫北京大都,也簡稱為元大都。還是北京的名字更響亮。他天天給我念叨,我都能背熟了。”
郵遞員說:“艾老先生真有學問!佩服!您忙著,我走了呢”。
郵遞員走了,宋煥榮擔心丈夫和女兒還有女婿的安全,準備向公安部門報案,就叫洋車夫板爺小丁子,拉著她到派出所報案。
在派出所詳細講述了艾瀾濤和女婿趙萬剛那天出門的情況,并報案女兒艾梅被綁架,他們二人是應了綁架者的要求前去宣武天主教堂的。
派出所的公安人員拿出了兩天前的報紙,說:“宣武門天主教堂被掃蕩,人去樓空,公安人員沒有抓住特務。但是,他們跑不了!你看報紙上登著趙萬剛就是特務,國民黨特務,正在通緝他。也許是他誆騙了艾瀾濤老先生,我馬上上報,一定要查清楚他們的藏身之處,解救艾瀾濤老先生和艾梅!您放心吧,現(xiàn)在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殘存的國民黨特務猖獗不了幾天!”
宋煥榮說:“我女婿是特務,連自己的老丈人和老婆都誆騙?不會吧?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派出所人員說:“白紙黑字,報紙上登的還有假的?你自己看看!認識字吧?”
宋煥榮接過報紙:“認識字。”她讀了相關(guān)內(nèi)容。雙手顫抖,頓時癱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這可怎么好!”
派出所人員連忙把她攙扶起來,送出門,攙扶上了洋車,叮囑洋車夫,把人安全送到家。并安慰老夫人:“您別太著急,相信公安,相信我們共產(chǎn)黨有能力解救人質(zhì)!一定不能讓特務得逞!”
趙萬剛的床旁邊,住著一位因胃病住院的病友,叫蕭伯納,是個歷史學家、文學家。他身邊有一本他撰寫的書。高興時,就給病友朗誦一段,而且是抑揚頓挫充滿激情地大聲朗讀:“我念著你西郊的山巒,那里我們?nèi)舾蔁o猜的男女,曾登臨過,游覽過,嘯遨過:大家爭著騎驢,挨了跌還是止不住笑。我念著你城正中昂然屹立的白塔,在那里我們曾俯瞰過你偉大的城闕,壯麗的宮院,一目無邊的豐饒的景色。我念著坐鎮(zhèn)南城的天壇,那樣莊嚴,使你立在跟前,都不敢大聲說話。我念著頤和園昆明湖畔的銅牛,最喜歡那夕陽里的雄姿……”
趙萬剛聽了說:“太好了,蕭伯納教授,您寫得太好了!把北平的標志性建筑和熟悉的景象都感情充沛地寫了出來!向放電影一樣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太有才了!我要是能寫出您這樣的文章就好了!”
蕭伯納說:“年輕人,多學習,多看書,多游歷,才能寫出來好文章。我這篇拙作,是寫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懷念北平的一草一木,激起了國人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激發(fā)抗日熱情。有真情,才能打動人。小伙子,你是怎么住院的?腦傷得很嚴重,你真像報紙上說的是國民黨特務?”
趙萬剛說:“教授,我不是國民黨特務,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我是被冤枉的,我準備申訴。可是,惠大夫,不讓我下床,不讓我出院,我的愛人還被國民黨特務綁架了,我要出去解救她!還有,我的岳父,不知道是否也被綁架了。他們要他把一具死尸救活,如果救不活,就不放女兒艾梅!
蕭伯納說:“那你報警啊,讓公安去查!去解救他們!”
趙萬剛說:“如果通緝我,我報警也沒有用。對了。您能幫我個忙嗎?您假裝肚子疼,讓他們忙著搶救您,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這樣我偷偷到值班室打個電話,只有打通了這個電話,才能證明我不是國民當特務!”
蕭伯納說:“看你學生氣十足,不像是個壞人。這個忙我?guī)土。”于是,他摔碎了一個喝水用的玻璃杯子,大聲喊:“疼死我了,快來人呀,疼死我了!”
醫(yī)生護士匆匆趕過來,詢問病情,并把蕭伯納推向治療室。就在他們忙亂之時,趙萬剛從床上溜了下來,盡管走路不穩(wěn)當,還是扶著床頭、門框等,找到了值班室,拿起了電話。
趙萬剛給高峰打電話:“二叔,現(xiàn)在我里外不是人,兩邊都在抓我,你們在通緝我,國民黨在追殺我。我該怎么做?”
高峰說:“黨考驗你的時刻到了。越在這個時候,你越可能接近國民黨特務的潛伏名單。不管受多大委屈,你要堅持到底!”
趙萬剛說:“好吧!我努力,但不打保票!不過,甘蘭成多次提過,我們公安內(nèi)部有他們的臥底,我目前還沒有查出來,你小心點。我的妻子艾梅被他們抓了,岳父也不知道被他們弄到哪里去了。我心急如焚啊!”
高峰說:“別急,相信我們,一定能抓到這些特務,解救你的妻子和艾老先生。你現(xiàn)在在哪里?”
趙萬剛說:“我現(xiàn)在在普愛醫(yī)院,腦部受傷,醫(yī)生不讓我出院。我該怎么辦?”
高峰說:“你先好好養(yǎng)傷,等我的指示。我會派人跟你聯(lián)系!
趙萬剛說:“我怎么能等得了,我要出去找他們?nèi)!”說完就掛了電話。
正在這時,惠大夫從治療室出來,發(fā)現(xiàn)了趙萬剛在打電話,非常憤怒地呵斥:“你的傷還沒有好,怎么下床了?打什么電話,趕快回到床上去!真不讓大夫省心,一個蕭伯納教授謊報疼痛,折騰我們也就算了,你也來折騰我們,出了事,加重了病情,你自己負責,別敗壞我們惠家行醫(yī)的名聲!”
趙萬剛趕緊放下了電話,連忙賠罪說:“對不起惠大夫,我有個急事,老婆和岳父都被綁架了,打個電話報警。您能理解我此時的心情吧?”
惠嘉欣大夫聽了后,稍微松了一口氣,面容不那么嚴肅唬人了。問:“怎么被綁架的?”
趙萬剛說:“一兩句也說不清楚。反正報了警,我心里踏實多了。你家廚娘惠英子怎么處置了?你們報警了嗎?”
惠嘉欣大夫說:“沒報警。老爺子說,算了,都是親戚,無非是想吞財產(chǎn),給她一套房子和一點錢,讓她獨自去生活去吧!”
趙萬剛說:“您父親真實寬宏大量,真是好人!佩服,佩服!”
趁惠大夫去別的病房查房的當口,趙萬剛還是搖晃著溜出了醫(yī)院。
可是剛走出二龍路,還沒到西單大街,就遇上敵特行刺。槍聲大作,幾位坐洋車的準備參加政協(xié)會議的代表,被特務襲擊。一位被打死,兩位受傷。驚慌中,人流四散奔逃。而趙萬剛逆著人流向出事的洋車跑去,看到一位剛下車臉上流著血的穿長袍的老人,馬上上去攙扶,見老人似乎要暈倒,就把老人背起來。憑借平時的武功,把老人背到了普愛醫(yī)院。
正在醫(yī)院門口看動靜的惠大夫,發(fā)現(xiàn)了趙萬剛,剛要嚴厲呵斥他私自出逃醫(yī)院。但是看到他身上背負著傷員,就什么話也沒有說,指揮身邊的護士,把傷員送進急救室。
趙萬剛在護士的押送下,回到病床上。
半個小時候,那位受傷的老人也被送到病房,耳部受傷,加上驚嚇,并沒有大礙,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見到救自己的恩人,老人說:“鄙人殷浩耕,謝謝后生救了老夫的命。”
趙萬剛說:“您嚴重了,不當事,我應該做的。您的名字,怎么這么熟悉?”
旁邊床位上的蕭伯納說:“殷老,別來無恙?”
殷浩耕抱拳說:“原來蕭兄也在這兒?您怎么了?”
熱聊中,趙萬剛發(fā)現(xiàn),原來蕭伯納和殷浩耕曾是同窗好友。而殷浩耕,是九三學社創(chuàng)始人之一,這個民主黨派非常愛國,擁護中國共產(chǎn)黨。但是他的哥哥是大漢奸,殷汝耕!
趙萬剛深知這段歷史。日本特務土肥原賢二制造“冀東事變”,成立“偽冀東防共自治委員會”,殷汝耕任主席,公然叛國投敵。濫發(fā)紙幣,販毒走私,大肆搜刮。攻擊南京政府內(nèi)外政策,要求實現(xiàn)“華北自治”。在通州公園建造大規(guī)模的“親善公寓”,專供日本侵略者住宿。他打著“自治”旗號的殷偽冀東政權(quán),已成為日本帝國主義徹頭徹尾傀儡政權(quán)。全國各界愛國人士十分憤慨,一致聲討殷汝耕的叛亂行經(jīng),紛紛要求國民政府明令討伐賣國賊。日本投降后,1947年7月,南京高等法院判決死刑,執(zhí)行庭設在南京可容萬人的朝天宮大殿,擠滿觀看的市民,人人拍手稱快。
通過聊天,趙萬剛發(fā)現(xiàn),殷浩耕和自己的岳父艾瀾濤竟然是好友,都為北平和平解放促使傅作義和談獻計獻策。那是傅作義在大軍壓境下召開一次北平開明人士座談會。傅作義征求大家的意見,是戰(zhàn)是和?以殷浩耕和艾瀾濤為代表的開明人士都主張和談,力勸傅作義為二百萬市民生命著想,免遭戰(zhàn)火涂炭生靈。殷浩耕從工商業(yè)利益角度力陳戰(zhàn)爭損失最大,且無勝算,北平所有工商業(yè)遭受毀滅,危如累卵。而和談,既保護了古都,也保留了工商業(yè),這是北平繁榮的根基。艾瀾濤從圍困帶來的城里人吃水困難說起,沒有了玉泉山的干凈水,全城人喝所剩無多的存水、苦井水和骯臟的地表水,生病,腹瀉、肝炎、痢疾和瘧疾流行,必須馬上和談,打開生命通道,讓渴得要死百姓喝上玉泉山的水。一天也不能耽誤!不然一天就能渴死幾萬人,用不了半月,二百萬人全部死光光!這兩人的發(fā)言,著實打動了傅作義!
殷浩耕聽趙萬剛說岳父艾瀾濤和艾梅被特務綁架走了,也著實惋惜,和趙萬剛一塊為他們的安危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