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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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2024-02-24 15:24 字?jǐn)?shù):1829
林月渚沒有開玩笑,他也絕不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他是鐵了心要讓周歧考大學(xué)的,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像雞娃的海淀區(qū)家長,但他絕無此意。事實上在此之前他都不覺得周歧應(yīng)該要當(dāng)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高材生,考什么大學(xué),學(xué)什么專業(yè),將來會不會出人頭地,這些對林月渚而言都不重要。他只是想要他好,給他一個本該屬于他的人生。
周歧是倔狗脾氣,最討厭別人可憐自己。那些既得利益者高高在上的垂憐只會讓他更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多么不堪?伤馔獾夭缓蘖衷落,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來那是因為林月渚對待自己的從來不是憐憫,而是自己苦苦追尋的愛。
煙酒店生意不好不壞,只是開在那種地界,難免會有些奇怪的人光顧。附近又開起一個建筑工地,這邊零零散散的閑雜人等多了起來。每到晚上,總有些喝得醉醺醺的人,搖搖晃晃地來店里撒潑發(fā)瘋。他們眼花手又抖,指著玻璃柜里的煙半天也說不出自己要什么。周歧只能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一盒一盒給他們拿出來
看,還要看著他們不耐煩的白眼,聽他們咒罵
“眼瞎啊,指半天了你看不明白?”
今晚就在周歧拖了地打算關(guān)上卷閘門走人的時候,又來了一幫渾身酒氣的不速之客。周歧只好硬著頭皮又鉆回了玻璃柜內(nèi)側(cè)。剛拖完的地,水漬還沒干,難免打滑。他們一行人又喝得爛醉,走路憑空腳下打結(jié),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被滑了個趔趄。
他們一下子就像點燃的炮仗,把所有火都朝著周歧發(fā)泄起來。醉酒之后口齒含糊不清,嗓門卻扯得老高,紅頭漲臉地硬是要沖周歧討個說法。他到底是年紀(jì)小,沒見過這么多人一起耍無賴,一個個都膘肥體壯神智不清,保險起見周歧只能一個勁的道歉。
他們倒像是欺軟怕硬來了底氣,見周歧低頭認(rèn)錯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個男人要周歧給他拿包紅雙喜,周歧附身去取,腦袋上卻憑空挨了一巴掌。
“快點!”
周歧緊咬后牙,一聲不吭。
目送著那一行人走遠(yuǎn),周歧松了口氣。他摸著后腦勺上剛剛被扇一巴掌的地方,還有些悶疼。又回頭看看柜子上的酒,酒真的是那么好的東西嗎,灌醉那么多人,讓他們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變得無法無天。
如果自己喝醉了,是不是也能像他們一樣肆無忌憚地發(fā)瘋,短暫地忘卻自己生活中的糟心事,而把痛苦轉(zhuǎn)嫁到一個無辜的煙酒店店員身上?
他這么想著,手已經(jīng)開始在柜子上挑選起來。
太貴的不敢喝,他只敢拿起貨柜最下層的二鍋頭。
關(guān)了店,鎖了門。周歧像拿著礦泉水一樣拎著白酒瓶子,在路上邊走邊喝。辛辣的,像有刺劃過喉嚨,灼燒感從口腔順著一路滑到胃里。那味道當(dāng)真談不上好喝,但也只有前幾口是難以下咽的,這個世界上沒什么他周歧適應(yīng)不了的東西!他滿意地笑起來,舉起酒瓶子看了一眼,然后仰起脖子喝下一口。
他走著走著就到了高中門口,那是一條筆直的路,路的兩端分別是高中校園和煙酒店。他不禁感嘆造化諷刺,背靠著路燈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高三生這個點了才放學(xué),嗚嗚泱泱的人背著書包往外走,周歧不敢靠得太近,生怕遇見了什么熟人。他的腦袋已經(jīng)開始發(fā)懵了,神經(jīng)也變得大條,情緒全部都被放大,他第一次感覺到酒精的好,能讓人變成一個傻呵呵的人。他心想,高三生可真慘呀,店都打烊了,他們才剛放學(xué)。想到這里,他嘿嘿一笑。也不知道他們今天在學(xué)校里都做了些什么,應(yīng)該寫了很多字吧?肯定不會干臟活累活的,只需要趴在課桌前讀書寫字就好了。
周歧陷在和自己的對話之中,世界天旋地轉(zhuǎn),他同時安慰自己,又侮辱自己,搞得悲喜交加,活像個精神病。也全然沒意識到林予昂正在朝自己走近,當(dāng)他突然蹦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倆人同時嚇了一跳。
“林予昂你想嚇?biāo)牢遥??br />
“拜托你才要嚇?biāo)牢遥瑸跗崧锖诘卣驹诼窡舻紫潞染聘硪粯!等一下,你為什么喝酒。?br />
你現(xiàn)在每天呆在哪?可不是我關(guān)心你哈,是我哥關(guān)心你!
“你的玉環(huán)找到了嗎?”周歧冷不丁地問。
“嗯,找到了,體育課的時候掉在操場,被其他班的人撿去了。早就找到了,沒和你說嗎?”
周歧冷笑,你們什么時候主動和我說過話了?“找到了就好,這下不用說是我偷的了!
這么記仇!林予昂真想揍他一頓,但他那副模樣又實在失意,揍他明顯勝之不武。他倆在原地僵持了一會兒,周歧甩甩手,說:“走了,回家去了,你們這些要高考的倒霉蛋自求多福!”
“等會兒,先別走!绷钟璋豪∷囊路I(lǐng)子,勒得他咳嗽半天,“我哥馬上就來!
“他來干嘛!”周歧一聽這話更要跑了,冒著被勒死的風(fēng)險也要向前爆沖。
“我哥讓我隨時給他匯報你的狀況,剛剛我給他發(fā)消息說在校門口看見你了,然后他就說要來啊——你別跑了行不行,一會兒給你衣服撕爛了!”林予昂的手還在死死揪住周歧的衣領(lǐng)。像無助的男高中生正在拼命拉住一條失控的大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