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成灰的蝴蝶，斷了根的枝葉（五）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安定東門城頭上，旌旗忽然大展，號炮連天，人頭攢動！只見從城頭之上，伸出十幾根長長的竹竿，每一根竹竿頭上，都懸掛著一顆鮮血淋淋的人頭！
在這些人頭的最中間，赫然是一顆長發(fā)飄飄的年輕女人頭顱！
天光已經(jīng)大亮！
在清晨的晨曦中，可以較為清晰地辨認出女人頭顱的容顏！
但見她烏黑的長發(fā)被高高拉起，在竹竿頭上絞纏兩圈，打了個十字結！她的鳳目緊閉，長眉入鬢，額頭正中一顆刺青靛染的縱目，鼻梁高聳，微微上翹的嘴角微張，口唇溢流出血跡，嬌美無倫的臉頰上硝煙血跡汗跡污漬斑斑，只有面色，依舊沉靜凜然，堅毅決絕！
城下的前秦軍隊大嘩！有那眼尖的，已經(jīng)驚呼出聲：
“這，這，這不是皇后娘娘嗎？！”
要知道，帝國皇后娘娘秋晴是十分平易近人的人，她久在軍中，經(jīng)常巡視各營，探望傷病士兵將佐，是以絕大多數(shù)的官兵都認得他們可敬可愛、年輕漂亮的女主人！
仿佛為了印證前秦士兵這極其不愿意相信的猜測，城頭上數(shù)百人同時用破鑼一般刺耳聒噪的聲音大喊：
“偽秦軍官兵聽了！我英明神武的大秦皇帝陛下率軍襲擊你等的大界后營，已大獲全勝！斬殺你大界統(tǒng)帥偽秦皇后毛氏以及十數(shù)員將領！汝大界糧草輜重已盡數(shù)為我軍所獲！你等家眷族人，已盡數(shù)落入我軍之手！汝等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喪家之犬，無糧可食，無親可探！識相的，趕快投降反正吧，跟著偽秦苻登小兒，必是死路一條！哈哈哈哈！——”
城頭上一片囂張至極的鼓噪狂笑�。�！
城下的前秦軍將佐士兵，一瞬間仿佛被抽去了筋骨，頓時一片死寂，被震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也沒有了任何動作！
好像是為了印證他們所言無虛，城頭上的羌軍又齊聲大喊：
“你等偽秦官兵不相信嗎？我等再給汝等印證一下！且看，這就是我軍繳獲的汝偽秦皇后所使用的兵刃！”
說著話，城頭上又拋下了兩件兵器！
一柄八尺余長的鳳紋裹漆長桿鸞環(huán)長刀！
一架烏墨色的雕漆長弓！
隨著長刀和長弓落地，幾名前秦軍士兵舍死忘生地沖過護城河吊橋，將落在城下的鸞環(huán)長刀和長弓撿拾了回來！城頭上的羌軍又是一陣狂笑，并未動武阻止他們！
前秦軍士兵將長刀和長弓交予面色鐵青、打馬前出的中軍副將，中軍副將再不言語，揮了揮手屏退士兵，自己催馬就來到陣后，悲愴地下馬，跪在皇帝苻登面前，痛苦不堪地言道：
“稟陛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她捐軀了！……”
苻登目光直直地瞪視著中軍副將手里擎著的鸞環(huán)長刀和雕漆長弓，久久地不發(fā)一言，忽然，他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身體一歪，倒栽下馬！
前秦軍中軍，一片大亂！
……
良久之后，在軍醫(yī)官的緊急救治之下，前秦皇帝苻登緩緩蘇醒。
苻登面容憔悴，目光孤直！他竭力振懾心神，發(fā)出指令：
“命令全軍，停止攻城，結方圓大陣，防止敵軍突襲。全軍交替掩護，緩緩退兵，移兵，胡空堡�！�
……
當日下午，安定城
后秦皇帝姚萇，登上了安定城頭。
他的三萬鐵騎大軍，已全數(shù)返回安定！
姚萇看著面前衣甲染血，狼狽不堪，面容憔悴，誠惶誠恐的尚書令姚旻，面帶微笑，伸手將他扶起，溫言道：
“姚尚書，以寡敵眾，堅守安定，你辛苦了，你是大功一件，孤不會辜負你的！來人！”
親軍衛(wèi)士送上印綬。
姚萇拿過印綬，親自遞予姚旻：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大秦帝國的忠義王！”
姚旻跪在地下，又驚又喜，叩頭不止：
“臣，姚旻，恭祝吾皇英明神武，戰(zhàn)無不勝，功業(yè)千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全軍休整后，皇帝姚萇召集全軍將領，下達下一步作戰(zhàn)指令：
“諸將，我軍大勝，安定無虞。敵大界全失，皇后被擒斬，無糧無草，家眷被劫，軍已喪膽！現(xiàn)在我命令，全軍除姚尚書忠義王續(xù)守安定，為我大軍后援，其余各部，隨同孤一起，帶上擒斬之偽秦皇后和將佐頭顱，兵發(fā)胡空堡，與苻登小兒對峙，以求再勝！”
……
菩薩蠻•永失我愛
今日生死兩茫茫，玉面桃花人云亡！山河莽蒼蒼，涕淚滿胸腔。汝魂知何往？剩有孤斷腸！薪火送爾去，吾自空悲愴！
退軍胡空堡的苻登，在勉力布置了防務之后，就一個人悶在中軍行帳內(nèi)，誰也不見！連軍醫(yī)官前來探病，也被拒之門外！
苻登面白如紙，悔不當初！
秋晴，我的愛妻，你就這樣拋下我苻登，一個人去了！
你怎么能這樣？！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苻登撫摸著秋晴使用的鸞環(huán)長刀和雕漆長弓，滿面悲愴，情難自已！
他感覺自己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仿佛空了一般！
秋晴！我們在一起還不到五年啊！你就離我而去！我們還沒有一起馬踏羌賊，恢復舊都，重現(xiàn)大秦帝國榮光！
現(xiàn)在，剩孤一人，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苻登痛徹心扉，抓起案幾上的駝糧烈酒，猛地傾倒進喉嚨！隨后，他頹然地歪倒在案幾后，目光孤直呆滯，神情一片蒼涼！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壓抑的稟報聲：
“啟奏陛下，啟奏陛下，臣啖青，求見陛下！”
苻登一個機靈，從昏昏噩噩的狀態(tài)中突然驚醒！他一疊聲地喊道：
“啖愛卿，速速進來！”
帳簾一掀，大將啖青和秋晴的侍女秋兒，風塵仆仆地急步走了進來！兩個人身上都灰塵滿布，神情悲愴！侍女秋兒，手里拿著一個包袱！
苻登語氣沉重地問道：
“啖愛卿，情形如何？”
啖青悲痛地望了苻登一眼，噗通跪下：
“陛下，臣有辱使命，未能救回皇后娘娘，請陛下治罪！”
旁邊的秋兒同時跪下，已經(jīng)止不住又哀哀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