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出來比我這一輩子坐過的車都多，汽車，公交車，三輪車，兩輪車……這小貨車，就差沒坐過牛糞車了�！焙�燕子爬上老楊夫婦拉水時(shí)的小貨車，一臉嫌棄的直撇嘴，“連個(gè)坐的地方都沒有，臟又臟死了，要不咱們還是下去打個(gè)車過去吧�！�

    曾可可在車旁邊給江小梅打電話，電話還是打不通，剛才楊大嫂說江小梅回去的時(shí)候差點(diǎn)要哭了，曾可可有些不放心，聽說老楊夫婦要收攤回去了，就想著跟他們一塊過去看看江小梅，怕她想不開。

    “沒地方坐你就站著吧，哪有那么多講究？一會(huì)就到了，”曾可可笑著朝楊大嫂看過來，“是吧，大嫂？”

    楊大嫂面無表情，“那也不近，二十來分鐘�！�

    “二十分鐘開車可不近，”胡燕子說著就要往車上跳，嘴里嚷著打車打車，“叫個(gè)三輪車也比坐這上面強(qiáng)，太臟了�！�

    “瞎說什么呢，你不坐我坐，”曾可可一掌將胡燕子推了回去，緊跟著爬上車，幫著老楊夫妻倆往車上搬東西，“不想坐就站著，站一會(huì)又不會(huì)累死，我就去這一次，還不是從這里去的，我可找不到地方。”

    “那就不去了�！�

    “不去了你回去，我自己去�！痹�可可瞪了胡燕子一眼，“昨天還鼓動(dòng)她把去擺地?cái)�，她沒把東西賣出去，你也有責(zé)任，一會(huì)你把她沒賣完的點(diǎn)心全買了�！�

    “那能值幾個(gè)錢？買了就買了�！�

    “螞蟻打哈欠，真以為你多有錢似的，”曾可可笑著瞪了看著還沒賣出去的大半車草莓，沖車下的楊大嫂說，“一會(huì)用打車的錢買點(diǎn)草莓，我愛吃草莓�！�

    “曾可可，你可真能算計(jì)�！�

    “過日子就得算計(jì)，對(duì)吧？大嫂，”曾可可笑著把最后一箱草莓搬上車，“東西都搬上來了吧？”

    “搬上來了，”楊大嫂最后把兩把小折疊椅遞上來，“你們坐這個(gè)吧，車上臟，你們是講究人，別把衣服弄臟了�！�

    “啥講究人啊，窮講究而已�！�

    “看著就是講究人，跟我們不一樣，”楊大嫂臉上最才有的笑意，“不過你干活還行�！�

    “是吧？”曾可可笑，“下次大嫂有力氣活的時(shí)候找我，我做過臨時(shí)工，什么樣的粗活重活都能干。”

    楊大嫂瞪大了眼睛看著曾可可，“是嗎？那可不像，你哪像做臨時(shí)工的，一看就是坐辦公室的。”

    “真的，去藥廠干過，快遞公司也干過，還有古城，就我們小區(qū)對(duì)面的那個(gè)古城，你知道吧？”

    “知道，我們有個(gè)親戚在里面上班�！�

    “我去那也做過臨時(shí)工，還跟人去蔬菜大棚里干過。”

    “那可真不像，”楊大嫂這下完全相信了曾可可的話，“快遞公司我也去過，那活真累，你能去快遞公司干，那可真行，”楊大嫂指了指車上的草莓，“你喜歡吃就吃吧，隨便拿�！�

    “不用不用，一會(huì)我買點(diǎn)�！�

    “沒事的，也不是我們自己的，幫老板種幫老板賣，”楊大嫂憨憨地笑，“就是不能把錢裝自己口袋里，自己吃的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們都吃膩了。”

    “那也不能白吃�！�

    “吃吧，”楊大嫂進(jìn)了駕室室，從駕駛室里探出半個(gè)身子，把半筐草莓遞了過來，“吃這個(gè)吧，我們?cè)绯砍鰜淼臅r(shí)候洗過了的，干凈。”

    再不吃就是嫌棄人家的東西了，曾可可趕緊把筐子接過來，“那就謝謝大嫂了�！�

    “吃吧吃吧，吃完了再拿�！睏畲笊┻@才把身子縮回了駕駛室，小貨車突突著啟動(dòng)了。

    曾可可打開一把折疊椅遞給胡燕子。

    胡燕子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臟兮兮的椅子，“我還是站著吧�！�

    曾可可一屁股站在椅子上，從筐里拿起一顆草莓塞進(jìn)嘴里，抬起頭看著下午三、四點(diǎn)鐘的太陽，這時(shí)候的太陽少了早晨的明媚和靚麗，也沒有了中午時(shí)分的刺眼和奪目，它努力的掙扎著想要發(fā)揮最大的光和熱，想來卻也知道最終的命運(yùn)，因?yàn)楹芸炀鸵�日落西山了�?br />
    “你還真吃�。俊焙�燕子又皺起了眉頭，滿臉嫌棄的樣子。

    曾可可又抓了幾顆草莓塞進(jìn)嘴里，“你看著像假吃？”

    “我是說臟，你也不知道他們用什么水洗的，有沒有洗干凈�！�

    “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你是真不講究。”

    “你是真講究�！痹�可可哈哈一笑，不一會(huì)就一大半草莓吞下了肚子。

    胡燕子咽了口唾沫。

    “你真不吃我就吃完了啊。”

    “甜嗎？”

    “你嘗一下不就知道了�！痹�可可揀了一顆小小的草莓遞過來，胡燕子接過去翻來復(fù)去的了看了又看，嘬著牙咬了一點(diǎn)，“好像還可以�！�

    “你再嫌臟我就吃完了，”曾可可嘲笑著把筐遞給胡燕子，“一個(gè)都不給你留�！�

    “一會(huì)我買一筐，”胡燕子一把將筐搶了過去，一邊吃一邊吧嘰嘴，“真還挺好吃的，怪不得只管自己吃，不吭聲�！�

    曾可可笑了笑。

    胡燕子在折疊椅上坐下來，往車頭方向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跟她們這種人在一起干活，你不覺得丟人嗎？”

    “丟人嗎？”曾可可反問道。

    “就算吃了她的東西，我也不會(huì)跟這種人打交道的，不是一個(gè)層次的人�！�

    “什么層次？”

    “人家都說了，社會(huì)是分等級(jí)的。”

    “你在第幾等級(jí)。”

    “反正不是她們這種等級(jí)，你也不是，我也不是，跟她們不是一個(gè)等級(jí)的人”胡燕子撇著嘴搖頭，“虧你還跟她聊得不亦樂乎……不就為了省幾塊打車的錢，至于嘛？”

    “至于，省一塊是一塊。”曾可可笑。

    “又不用你出�！�

    “你的錢不是錢？你要是這么大方，”曾可可伸出手，“把車費(fèi)給我吧。”

    胡燕子忍不住噗哧一笑，“曾可可，你可真是變得太多了，要不是認(rèn)識(shí)了幾十年，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這樣的人。”

    “哪樣的人？”

    “摳門，小氣，以前我覺得人家說的一分錢掰成兩半花那句話是扯談的，你現(xiàn)在就是這種人。”“對(duì)啊，沒錢，只能摳門，只能小氣。”

    “你還順桿往上爬了，”胡燕子裝模做樣要踢曾可可。

    “我以前也不懂為什么一分錢可以難倒英雄漢這句話�！痹�可可笑著嘆了口氣，往車外看了一眼，“應(yīng)該快到了�！�

    胡燕子看著四周荒涼破敗的樣子，“你是說江小梅租在這樣的地方，跟他們租在一個(gè)院子里？”

    曾可可沒有理她。

    “我真不想去那種地方，要不咱倆在前面下車吧，去那種破地方，真的不好，人家以為我們跟她一樣�！�

    “本來就一樣，哪不一樣了？”曾可可冷笑。

    胡燕子惱怒地瞪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筐往地上一扔，“我怎么感覺你越來越?jīng)]出息了呢？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子的�！�

    “以前是什么樣子？”

    “心高氣傲啊，沒幾個(gè)人入得了你的法眼�！�

    “你喜歡那樣的我？”曾可可笑。

    胡燕子想了想搖搖頭，“但你也沒必要跟這種人打交道，還有那個(gè)江小梅，不就一家庭主婦嗎？她落到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就是活該！”

    “什么叫活該？你能不能說點(diǎn)人話。”曾可可瞪了胡燕子一眼，“如果有一天你也落到這種地步的時(shí)候，你就會(huì)不是現(xiàn)在這種說話的口氣了�！�

    “我永遠(yuǎn)都不可能落到她們那樣的地步�！�

    “但愿如此吧�！�

    “什么叫但愿如此？我就不會(huì)，這輩子都不會(huì)！”

    曾可可笑了笑，把滑到舌尖的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