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重逢

    牧羊少年幸完全忘記了一切，他的腦袋里只有一片黑暗。隨著休眠越深，他越發(fā)陷入到濃重的黑暗當(dāng)中。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前開始閃光，一點(diǎn)、兩點(diǎn)、三點(diǎn)，像螢火蟲般微弱的光，向著黑暗正前方匯集。慢慢地匯成了一團(tuán)火，火越燒越明亮，一轉(zhuǎn)眼間整個(gè)黑暗的被照亮了。

    “快醒來，妖童！”有人在高聲呵責(zé)少年，“醒來！”

    另外一個(gè)女人的聲音說：“他已經(jīng)醒來了，你出去吧，把好風(fēng)，別讓其他人看見！”

    那個(gè)人說：“知道了!王妃放心!”那是監(jiān)獄典尹的聲音。

    牧羊少年幸真的被驚醒了，完全忘記了所經(jīng)歷的一切。他身體陡然向前一彈，四周張望。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張極其清晰而漂亮的美女的臉，他的印象沒有錯(cuò)，居然是鹿臺上所見的那個(gè)蘇妲己的臉。或者說，是白鹿族小公主的臉，不過沒有那么消瘦，稍稍圓潤了些。

    牧羊少年認(rèn)為自己的夢沒有醒，就拼命地?fù)u了搖頭，想擺脫這種幻景的控制。然而，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張臉更加清晰了，她正全身灌注地盯著牧羊少年看。在她的眼睛里，甚至可以清晰地倒映出牧羊少年那張充滿惶恐感的臉，以及雙眸疑惑的眼神。

    然而，美麗的幻像并沒有消退。一個(gè)清晰的聲音傳到牧羊少年耳朵里：“小羊倌，你還活著！”那個(gè)女子似乎充滿了欣喜。

    牧羊少年順應(yīng)著她愉悅的情緒點(diǎn)點(diǎn)頭，回答她說：“是啊，我是活著，是活著么？我也不知道唉！”

    那個(gè)美麗的女子說：“你是活著，我也活著。我們白鹿部族就只剩下你和我活著了！”

    牧羊少年這才清醒過來，十分懷疑地說：“啊，你真是白鹿！”

    那個(gè)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說：“我也是蘇妲己！”

    少年幸不由地吃了一大驚，說：“果然你是啊！”他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之前經(jīng)歷的所有事，但依然深深記住在鹿臺大殿上，他看到白鹿以蘇妲己之名面見紂王的那一刻。

    牧羊少年這才注意到白鹿身上穿著非常華麗的衣服，那都是亮晶晶的絲綢織造的帛衣。難怪襯托得曾經(jīng)勇武的白鹿小公主顯得十分美艷，連少年也看出。

    只聽白鹿嘆息道：“已經(jīng)足足七年了，你居然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沒有長大，而我心卻蒼老了許多！你一定是被那個(gè)妖師施加了什么魔法！”

    牧羊少年覺得很奇怪：“七年了么？這里是哪里？”

    白鹿說：“這是羑里大獄啊！”

    少年忽然想起一個(gè)人問：“啊，還是羑里啊，那么姬昌老先生，他，他在哪里？

    白鹿說：“紂王已經(jīng)放了他，他回到他的周國去了��！”

    少年大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那么，我怎么還在這里……”

    白鹿說：“是大巫師臨死之前告訴的我的，說你被隱匿在這里！”

    牧羊少年又想起來：“對對，那個(gè)跟著你的白頭發(fā)的巫師，就是我們部族的大巫師吧！她死了？”

    白鹿說：“是可惜啊，她已經(jīng)死了，死在商國人的內(nèi)訌之中！”

    牧羊少年幸沒有想到的是，自他被獄卒和姬昌分開關(guān)入黑屋以后。獄卒們就“故意”將他忘記在黑屋子里，一關(guān)又是一年多。

    在這一年之中，大商國的朝政卻發(fā)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遠(yuǎn)征東夷的大軍原本要?jiǎng)P旋回國，卻不料聞仲不敵年歲老邁，病死于軍中。聞仲的猝死，讓原本稍稍平定的東夷諸多方國和部落起了異心。他們蠢蠢欲動，甚至開始派小股部隊(duì)騷擾商軍的駐地。

    眼看東征之功即將崩潰，本已經(jīng)宣布班師回朝的紂王，不得不向諸貴族們宣布再延長東征兩年，并派出自己太子武庚奔赴東夷指揮諸軍。朝歌城內(nèi)謠言四起，貴族們把怒火指向了紂王身邊的有蘇國女巫，老臣商容屢屢進(jìn)諫要求殺掉巫女，紂王不聽。有一次紂王要到北郊打獵，身為禮樂的大臣商容拿著跳舞的羽和樂器的籥，跟隨著紂王的馬夫，想以禮樂勸諫帝辛，卻失敗了。紂王一怒之下，宣布剝奪了商容的封地，把他驅(qū)逐出朝歌。

    這件事引發(fā)了商國的貴族們極大恐慌，謠言四起，有一股不明身份的人甚至沖入了鹿臺宮中要抓捕女巫。這股人最終被王宮的衛(wèi)隊(duì)打敗了。他們供出了行動的主使，居然是忠心耿耿的少師比干。怒不可遏的紂王，不分青紅皂白殺掉了比干。殷商之人一片哀鳴，為比干鳴不平。又有謠言傳出來了，貴族們決定擁立紂王帝辛庶出的大哥微子取而代之。

    微子的母親是紂王父親帝乙子羨小妾，古人所以稱為“庶出”。不過微子為人寬厚，帝乙一度考慮想將王位傳給微子。而紂王帝辛是王后生的大兒子，雖然歲數(shù)比微子稍小，但他是嫡長子，而且生來聰明伶俐，能言善辯，天生力氣很大勇猛過人，很討帝乙的喜歡。自然而然紂王就繼承了王位。

    微子倒也無所謂，一直努力輔助好自己的弟弟，也一直防備著弟弟猜忌自己。微子要奪王位的謠言一出，微子自己是最怕的人，嚇得他連夜逃離了朝歌隱匿了起來。

    短短兩三年內(nèi)，東征大軍久久不歸，商容被驅(qū)逐，比干被殺害，微子出逃，殷商的貴族們是人心惶惶。他們紛紛很多人指出所有的這些憑空而來的謠言，都是蘇妲己和大巫師故意散布的。很多有大封國和地盤的貴族，紛紛向帝辛示威，要求懲辦有蘇國的奸細(xì)。反對者的聲勢越來越大，而太子武庚到東夷去似乎也沒有什么起色。種種的壓力，令紂王不得不做出讓步，他宣布處死有蘇國的女巫師，以泄大家之憤，同時(shí)逐步從東夷開始撤出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