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公主嬋娉
作者:麥然      更新:2024-02-02 15:08      字?jǐn)?shù):2834
    “公主,您真好看,現(xiàn)在這世間的極美之物,可都在您身上了!”

    妖媚的聲音來自一個俊美的道士。

    和近唐那位樸素的道士不同,這個十九歲的年輕才俊身穿粉色的道袍,隱現(xiàn)在繡臂內(nèi)側(cè)的火焰,像是自身會發(fā)光一般。

    道士宛若白璧的纖細(xì)手臂,而那手臂延伸出的纖細(xì)玉指,更是修長迷人。

    發(fā)出聲音的紅唇,如火紅的琥珀,點綴在雪白的膚色上,讓人看著便覺燥熱?善涓呗柕谋橇阂约吧铄涞碾p瞳卻又讓人倍覺冰冷。

    “就你會說話,你倒是給本宮說說,我哪里好看了?”

    莞爾一笑之后,是迷媚的表情。

    細(xì)長的眉梢下鑲嵌著一雙娟秀的美目,靈動婉轉(zhuǎn)仿佛水波柔情,如瀑一樣柔順的烏黑長發(fā)。隱隱有暗香浮動。

    宮中裝飾異常的華美,燈火擺放在瓷質(zhì)的空穴燭臺上,忽明忽暗,照亮著公主那無比柔軟的床榻。

    可就算將這一宮之內(nèi)的奇珍異寶加在一起,也無法比得上公主那張完美到無暇的玉顏。

    即便銅鏡模糊不清,可透過它竟也能分明的看見公主紅潤且白皙的面容。

    聽到道士這番話語之后,公主有些狡黠的刁難道。

    “您哪里都是極美的……您的雙眸深邃如同星河,您的雙唇,豐潤如同朱玉……而您起伏的身形……是一個女人在世間被天神的祝福彈奏出的最美的弧璇。

    陶醉之聲如同是在詠唱,然而詠唱的聲音在最后一刻迎來了華彩。

    “若是他說不出稱心的贊美,自己絕不饒他。”

    嬋娉公主嬌怒的看了眼這個不正經(jīng)的年輕小道,油嘴滑舌卻也能說會道。

    秀眉拱起雨后瑰麗的彩虹,然而最勾心的還是她流露出喜色的美瞳。

    “秦道長,本宮以為你還是個出家人,怎么……”

    戲弄的話音未落,嬋娉在臥榻上做著慵懶的伸展動作,帶著些嬌艷的輕哼,使那窈窕的身段變得更加妖嬈魅惑。

    然而簾后的黑影卻在關(guān)切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唯有皎白的眼睛透露著擔(dān)憂和關(guān)心——這樣的公主他從未見過,他見過公主喝酒,但從未見過公主喝得這么醉過,而公主醉后的樣子……

    “這就是傳說中的長大嗎?”那個融入陰影的黑影,在心中想到。

    皎白的目光又在一片漆黑中閃動幾下,他本能的覺得公主如此狂狼畢竟不好,他剛想勸說,但隨后又悲哀的想到,任憑自己和公主關(guān)系再好,自己不過是個奴仆罷了。

    微風(fēng)攪動門簾,月光透了進(jìn)來,與公主、道士甚至是宮中的一切比起來,這個小奴仆漆黑如炭的膚色,與宮殿中的輝煌格格不入,當(dāng)微風(fēng)停止時,他瘦弱如枝干的身形,再次隱沒在窗幔支起的黑暗中。

    小黑奴哀怨而忐忑的試圖找尋公主的目光,可仍是孩子的他又不敢和現(xiàn)在的公主直視——斜躺在榻的公主僅有一片深海魚皮,魚鱗遮蓋有秩,公主的身形被魚皮勉強(qiáng)的覆蓋,惹人遐思。

    “這怎么是好……若是皇后娘娘來了……”

    小黑奴擔(dān)心的看向門外,而門外卻有人來。

    此刻門外闖進(jìn)一個侍從,他忘掉了所有的禮數(shù),直沖到嬋娉公主的腳邊,伏地不起。

    “公主不好了,齊昌王與十八西極鐵衛(wèi)于亂墳崗處遇襲,西極鐵衛(wèi)全數(shù)不敵均已殉主!齊昌王殿下他……”

    幾乎是哭泣,亦或者是這個侍從把頭深埋入膝蓋的理由,此刻誰都不想和公主的目光相接。

    “什么!你是說,齊昌王殿下他……”

    “公主殿下,齊昌王殿下他……他……”

    侍衛(wèi)深深的叩首,即使額頭濺血也不愿面對公主的目光。

    “死了?被殺死的,怎么會?哥哥他……昨天還活的好好的!”

    許諾成為了泡影,上月和哥哥約定中楓紅晚霞,將會成為永無法實現(xiàn)的誓言。

    “死了……”

    嬋娉公主反復(fù)念著。

    朱唇顫抖,鳳眼睜圓,而面上的瑰麗2在知曉一切的瞬間,陡然散入了空氣。

    沒有眼淚的悲傷是壓抑的,呼吸漸漸難以維持。

    公主猛然間站起,以確定這不是個夢……

    魚皮飾衣滑落,她光潔的身體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面對著世間最殘忍的別離,她赤裸的身體,溫潤如玉,宛若深宮之中最后一絲溫暖色彩,或是冰冷的禮義之外最為悲戚的率性而為……

    “太子殿下,齊昌王殿下”

    “齊昌王哥哥……”

    “哥哥……”

    第一次知道男人的溫情,第一次享受親人的陪伴,第一次看見母親之外的微笑,即使不用言語,就能懂得對方的默契。

    然而她也知道那張明媚笑容之后的陰郁孤寂,齊昌王哥哥在世間帶著冰冷而痛苦的面具。但是當(dāng)哥哥面對自己時,他會摘下面具,給予自己溫暖的笑顏,這樣的溫暖除了自己,沒人擁有過……。

    “是誰!是誰膽敢襲擊齊昌王殿下!反了!”

    她終究無法相信,溫情親切的笑顏真的會消逝。

    “小的,不知!只是有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不知……”

    “說!快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

    公主凌厲的目光如同利刃。而可憐的侍衛(wèi)雖不敢直視裸露的公主,卻已知那目光的致命

    “稟公主,據(jù)說齊昌王殿下遇害時,正與近唐使者密會!”

    “齊昌王殿下及護(hù)衛(wèi)盡數(shù)被殺,而近唐使臣無恙!”

    “近唐使者!究竟幾人?”

    “唐使兩人,一人為道士,一人為武將!”

    “兩人便殺了哥哥和他的十八西極鐵衛(wèi)?他們果真是絕世高手嗎?”

    冷笑和譏諷,嬋娉公主的眼圈漸漸的紅了!

    “我不信!”

    凄厲的哭喊聲響徹宮宇。

    “那么扎昆呢?哥哥的昆侖奴呢?”

    “哥哥不是一直說,昆侖奴武力無雙,是世間最好的衛(wèi)士嗎?”

    “他不是要讓父皇升扎昆為禁軍教頭嗎?為什么……”

    “哥哥身邊明明有世上最好的衛(wèi)士,不可能……不可能!”

    不合理帶來了一絲僥幸,假設(shè)和推論第一次變?yōu)榱似诖寢孺彻鞴鉂嵉纳眢w止住了顫抖。

    “稟公主,扎昆將軍于齊昌王出巡的前日,被皇上急急召見進(jìn)宮!“

    “進(jìn)宮,他進(jìn)宮不該是哥哥帶著去嗎?不是哥哥推薦他升官的嗎?父皇未明口答應(yīng),他這時急急跑去見父皇作甚?”

    “公主殿下,皇上昨日已封扎昆將軍為一品詔平將軍,統(tǒng)領(lǐng)禁軍。”

    公主跌坐在長榻之上,面色凄然。

    “所以……所以說……”

    “他不在哥哥身邊?怎么會,哥哥最看重他了,若不是哥哥,這昆侖奴一家還是興王府城外卑微的打鐵匠!哥哥才是他命運的恩人!

    原因和結(jié)果并非對稱,憤怒與疑惑成就了嬋娉公主嬌顏中傷感而困惑的美。

    “父皇……”

    “父皇……他”

    直到可疑的答案浮現(xiàn)。

    “父皇為何要封外族人統(tǒng)領(lǐng)禁軍?況且扎昆連話都說不齊全!”

    “公主,依臣所見,自古禁軍統(tǒng)帥乃歷朝歷代最為機(jī)要之處,除非充分表露忠心或兼有大功,否則君王一般不會將如此大任隨意托付,況且扎昆還是個昆侖奴外族……”

    俊美的道士從公主的身后將絲質(zhì)的白色長裙無比溫柔的披在公主顫抖的肩坎。

    “公主,您別太傷心,就目前而言,齊昌王殿下的遭遇尚未明晰……但這多半……”

    能幫公主分憂的時刻,俊美的道士秦明從不打算缺席,然而他知道能走進(jìn)這位公主內(nèi)心的,不是謊言,而是真相,即使那是被修飾過的真相。

    心焦來源于內(nèi)心無法證實的假設(shè),不安的憂慮在嬋娉公主的華美的臉上無所遁藏。

    “這真的……不是個夢嗎?”

    抽搐和淚水相容,夜色漸深,當(dāng)微風(fēng)帶走了南越熏香之上的最后一點火星,不再鼓樂齊鳴的深宮陷入了令人絕望的孤寂中。

    “哥哥真的走了嗎?”

    心焦成為了心悸,而心悸……卻又讓最痛苦的假設(shè)越來越像真的一樣

    她無法相信這樣的假設(shè),嬋娉公主癱軟的失去了重心,她伏地哭泣。

    窗幔中細(xì)長的身影在夜色中走出,靜謐而悲愴。

    黑孩子在公主的慟哭中,從簾幔中走出,漆黑的手試圖遞給公主一塊繡鳳的手絹……

    然而當(dāng)公主的余光觸及到他夜色般的膚色時,橫飛而來的酒杯,灑落的殘酒浸染了小昆侖奴卷曲短促的頭發(fā),頭上不知是血還是酒順著臉頰流下。

    而黑孩子虔誠跪地的姿態(tài)卻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