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路上
作者:顏真卿      更新:2024-06-11 00:37      字數(shù):2169
    郝君子挽著包袱,大件的行李都留在浩叔家了,畢竟是下鄉(xiāng)跟著組織,帶著那些西裝有失本心,想著只將書本帶去就好了。為了躲避關(guān)口的檢查,李瑞端帶著在小路來回穿插,中國鄉(xiāng)村的景象卻讓懷揣熱情的郝君子逐漸息了火。

    剛出城向北方進軍,五月的麥子已掛上麥穗,一粒粒略顯干癟地簇擁著,碧青的秸稈迎著風搖擺不定,幾處農(nóng)舍夾雜其中,郝君子哪見過這般的農(nóng)田,風中微微的泥土氣息,遼闊的平原,晴朗的天空,清新的空氣,是他一生中未曾見過的。他想蹲下捧起一把泥土,虔誠地用劉萍給他寄托的紅絲巾包起來,告訴她這就是我們的祖國,使他們永遠懷念著的山山水水。

    “去前面農(nóng)舍歇歇吧,今天再走十幾里就差不多了。“李瑞端回頭招手,她永遠是微笑著的!弊呃哿税伞啊辈焕鄄焕,遲早得吃這個苦!昂戮訑[擺手,越過她坐著的長凳跨步進了農(nóng)舍,只覺眼前一黑,院里一股發(fā)霉的悶臭襲面沖鼻,他屏住氣息瞇瞇眼睛,從破塌的窗框透進來的光線下,才稍微看清屋里光景,其中一只粗方木桌,卓i按一片裂痕,一只用泥巴砌成的土灶,一只磕了角的水缸,靠墻的木床,上面的一床被子黑漆,不只多久沒曬過太陽了。郝君子才意識到這是”家徒四壁“的真實樣子。院子里一個干癟的老婦人,衣服襤褸,表情麻木,慢慢挪動著小腳,費力趴在水缸邊上舀著最底下所剩不多的水,抓起稻草,燒了一壺開水。郝君子受不了這樣壓抑悶臭的氛圍,看清了情景就退到屋外,站在了劉瑞端跟前。

    “農(nóng)村里全是這樣,你剛回來可能還不大習慣。“

    “不,為什么是這樣……“

    “家里男人都被和平軍抓去打仗了,糧食也被搶走充公,再怎么種地也吃不飽飯,這批麥子收上來也是等著被搶,吃不飽就什么都沒有了!皠⑷鸲酥活櫩催h方,不知道是是看麥子還是蕭條的房屋。

    郝君子聽了在想,既然都這樣了,他真的能幫到革命嗎?靠著他寫的文章、排的戲,真的能讓別人吃上飯嗎?他在猶豫,但已經(jīng)退無可退,因為在東洋已經(jīng)被驅(qū)逐出境了,劉萍還在那等著自己穩(wěn)定下來去接她,剩下的路只有在這里,至于什么樣的路,該怎么走出來,就無人可知了。

    在許久的沉默中出發(fā)了,從清晨走到太陽快要西落,一路上盡是如此貧瘠、荒蕪、單調(diào)。一整天的路程,盡是沿著一條向遠處伸展、彎彎繞繞、曲曲折折、無窮無盡的單調(diào)土路,千篇一律的村莊、農(nóng)舍,一如既往的毫無煙火味,到底哪里才是他的路呢?

    郝君子沖出了條條框框被農(nóng)田拘束著的小路,走上的是陽光燦爛、景色絢麗的大千世界。身穿灰綠色軍裝,手持鋼槍的戰(zhàn)士,這是他的海外憧憬的、敬仰的、將他們視為民族英雄的戰(zhàn)士,如今戰(zhàn)士們井然有序的在操場上排練,他也進入了一路心心念念的組織。劉瑞端領著他,將他介紹給一位連長,知道他是海外回來的新同志,連長很莊嚴的向他立正敬禮,郝君子哪處理過這樣的場面,激動的滿臉通紅,上去就握手,這陣仗,很快全營都知道來了個東洋的大讀書人。郝君子感覺到這里的力量,突然意識到在東洋自己作為一個弱國的子民,飽受外人歧視的痛苦,一下子得到了解脫。他意識到這是他必須終生為之獻身的圣地,是他能夠為平民百姓奪回糧食的地方,是他將作為革命者寫稿撰字的發(fā)表地。

    進了門他就沒注意到劉瑞端了,現(xiàn)在出去也尋不見她,反而來了一群觀客,“東洋來的?東邊不是上海嗎,哪來的洋?“抬腳出門就看見人群圍著,說這話的是個男同志,在人群里倒也分不出是誰。”害,小吳,你就不知道了吧,東洋是國外的。不是咱們中國的地方!耙粋看著年輕說話卻像老學究的男同志搖頭晃腦的說!迸杜,國外……“被叫小朱的同志急忙從兜里掏出小筆記本一字一劃的記下,像是個大學問。

    “國外?國外什么樣?“”國外多遠啊?“”外國人和我們長得一樣嗎?“……一系列此起彼伏細小的疑問從人群中冒了出來。真傻,郝君子想笑又笑不出來!辈粚Σ粚Γ犖艺f啊,“老學究又講上道理了,搖頭晃腦的從人群里走出來,兩眼左右瞟著聽眾,觀察著他們聽他高談闊論時的神態(tài),還不是抬起頭拉長故意音調(diào),”東洋那個外國地方,也有很多的中國人,特別是廣東福建靠近海的地方,過去謀生,吃的可比我們這好多了,大部分人去了就不會回來了,畢竟那么好的地方,就在那成家立業(yè),傳宗接代,日子潤著呢!……“沒等老學究說完,就有人指著發(fā)現(xiàn)郝君子已經(jīng)出來了。

    “同志!新同志!你們那當真這么好啊。“幾人迎著笑都圍了上來。”沒有沒有,過得好也最后是回來了。“郝君子連擺手道,這般的熱情是沒見過的!睔G欸,慢著點,別嚇著我們大學子!昂戮舆在沒有,一道聲音從人群外傳了進來,是李瑞端。她回來換上了軍裝,軍帽底下稍微垂過耳垂的烏黑烏亮的頭發(fā),整整齊齊的別在耳后,那套軍裝倒更顯著她那纖細的身材,比穿旗袍時更為健美,雪白的襯衫領子翻在灰色軍裝衣領上面,兩袖微微露出里頭紅色的毛線衣,所有的色彩在她身上都明艷一分,郝君子見她這身更比之前的李瑞端美麗了。”這是郝同志,從東洋回來的,是寫文章劇本的好手,后面就在我們文工團工作了,他剛回來,有些地方肯定會不明白,大家都是同志了,最近多幫幫忙,改天一起看看他的劇本,那是一個好。“劉瑞端走進郝君子,向他介紹。原來那個一直問問題的青年叫朱志,13歲就跟著團了,現(xiàn)在負責演員打雜的工作。那個老學究叫張宏,看著年輕倒也快30了,是團里的“智多星”據(jù)說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平常也喜歡寫文章。在李瑞端的介紹下,郝君子一個個認了過去,但一下子記住的倒只有這兩個。

    他高興,這才像同志,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