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海洋題材小說的新變與可能
作者:徐勇      更新:2024-06-19 20:33      字數(shù):1535
    在傳統(tǒng)中國的海洋書寫中,海洋是未知的、充滿危險的,因而常常是需要回避的。在這樣一種認知狀態(tài)中,陸地的穩(wěn)定性構成了主人公身份認同的根基,大多數(shù)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追求穩(wěn)定、規(guī)律和可控制的生活,總體來說表現(xiàn)出保守傾向。然而縱覽近年來福建海洋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趨勢,我們會發(fā)現(xiàn),福建的海洋文學正在發(fā)生新變。這種海洋文學書寫是介于中國鄉(xiāng)土寫作與西方海洋書寫之間的另一種形態(tài),可以稱之為“新海洋文學”。近些年來福建海洋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深刻呈現(xiàn)了這種新變。

    這里所謂的新,首先是陸地意識和海洋意識融合而來的開放、包容態(tài)度。在中國當前的海洋寫作中,陸地雖然仍舊是構成主人公身份認同的基礎和重要前提,但海洋作為“他者”的形態(tài)存在,海洋的巨大在場性,構成了自我建構身份認同的重要參照:開放的“他者”之存在,對于建構“我者”之開放狀態(tài)必不可少,因此總體上就形成了開放、包容而又不具侵略或占有意識的海洋文學書寫傾向。比如陳毅達長篇小說《海邊春秋》,小說中嵐島和藍港村的自信、活力和未來,都是源于其背后的廣闊大陸的堅實存在,這是大陸和海洋之間的中間狀態(tài),因而也具有了多重可能。因此不難看出,新的海洋文學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當代呈現(xiàn),也是新時代海洋意識的文學表達和新身份認同的建構方式。陸地意識是我們的根與魂,海洋意識是我們開放進取精神的方向,我們會向海洋的任何方向拓展我們的足跡,但我們也終究會回到大陸,或以陸地作為我們建構自身的前提。

    其次是海洋形象的重新建構。在新的海洋文學中,海洋不再是未知、暗藏危險之所在,而是具有無限可能,并不斷激起我們探索和認知的空間。李師江長篇小說《絲路古船》帶給我們這樣一種感受:海洋既是無拘無束的所在,也是自我主體性的充分彰顯。海洋也暗藏著對大陸的記憶,但常常只是作為記憶。海洋更多地意味著未來和可能,當然這種未來和可能也是以大陸的堅實和穩(wěn)定為基礎的。

    第三,這里的“新”,還表現(xiàn)為掙脫陸地束縛的邊緣意識和反省精神。比如李師江長篇小說《黃金海岸》對疍民和厭倦陸地生活的老二的書寫,以及對以海洋為中介的流浪情結的書寫,都是新海洋文學呈現(xiàn)出來的新氣質。這也是對“中間狀態(tài)”的另一重表達,是對“主體間性”的表征。這樣的“主體間性”又有著明確指向,并沒有表現(xiàn)出去大陸的傾向,而是與陸地保持某種距離。這是一種自我反思和反省,和某種程度上的自覺。沉迷于陸地,會使我們產生保守心態(tài);遠離陸地,又常常會表現(xiàn)出侵略和占有。新海洋文學的內在依然指向大陸,同時又是對大陸的重新審視。

    第四是對全球化意識的凸顯和對地方意識的重建。比如楊少衡長篇小說《石化島》寫到了全球化背景下,海島發(fā)展的趨同化現(xiàn)象:海島的海洋氣質漸漸消失,海島與陸地都呈現(xiàn)出了趨同化特點。在這一背景下,對全球化的反思和地方意識的重建就具有了新海洋文學的意味。這里的地方意識,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對海洋和鄉(xiāng)土的反向建構:海島既是全球化前沿陣地,同時也是鄉(xiāng)土、鄉(xiāng)俗甚至身份認同的根基所在。這部小說在最具流動性的空間中重建身份認同,其所謂新,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顯現(xiàn)出來的。

    第五是懷舊與先鋒的雙重風格變奏。這在須一瓜的《宣木瓜別墅》《五月與阿德》、劉岸的《子歸城·古城驛》、李秋沅的《看見滿天星》以及龔萬瑩的《島嶼的厝》等小說中都有呈現(xiàn)。在李秋沅和龔萬瑩的這兩部作品中,作為故事背景的鼓浪嶼,處在全球進程的共時性中,又蘊含著時間停滯的深厚記憶,有著某種揮之不去的懷舊氣息。

    新海洋文學與當代中國海洋意識的凸顯相伴隨,其包容性來源于“主體間性”,它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新時代理念緊密相連,是一種多面向的文學形態(tài),也是具有辯證法的新文學形態(tài)。我們呼喚更多更豐富的新時代新海洋文學作品的出現(xiàn)。欄目合辦中國藝術報社 福建省文聯(lián)

    (6月19日《中國藝術報》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