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
作者:憨敢敢      更新:2024-12-19 09:17      字?jǐn)?shù):6438
    “黑夜給了我黑色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

    天剛蒙蒙的亮起來,街上就已經(jīng)慢慢有了人聲。宅門里的傭人開始洗洗弄弄,照料主人的起居;鋪子里的伙計們開始了一天的勞碌;路上開始有車夫溜達起來,盼著自己早些出車能早點掙出自己的“車份兒”;而做車夫生意的小販們就要比他們都早,他們挑著自己的零碎擔(dān)子,里面多是些煎餅油條之類便宜頂飽的吃食,還要捎上一大壺?zé)釤岬牟,為的是給吃東西的人驅(qū)驅(qū)一早上的寒氣。

    老古究就挑著這么個擔(dān)子,坐在了學(xué)校門口。

    “喲,今兒這么早啊,老秦!”

    一個看上去年歲就不大的少年,或者勉強稱得上是青年模樣的人在老古究的面前停住。他的身量在拉車的一眾人里也算不上高大,年紀(jì)也輕;唯一算得上與他人不同的是他那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烏黑的,幾乎占了他干瘦小臉的三分之一。雖然長時間的重體力活和跟不上的營養(yǎng)使他長不健壯也沒法出落的漂亮,但他有這么一雙眼睛,忽閃著,總是讓人感覺能從他眼里看出些什么,讓人感覺他格外俊些,但這么一雙大眼睛又時常是空洞的,被盯著的時候又總是有些怕,有些瘆人。

    撲閃著這么一雙眼睛的少年怎么也不該落得個“老秦”的渾號,就像一個在校門口擺攤的小販怎么也不該叫“老古究”。這綽號的最初起源似乎對大部分人而言已不太可考,因為名字在這幫賣力氣干苦工的男人們之間只算是個代號。你叫張三李四還是王五對大家而言都沒什么區(qū)別,但你要是實在好奇非要弄個究竟;那就坐到老古究的身邊來,買上他一個頂貴的羊肉燒餅,在你吃完燒餅,抱著茶碗滿足的吸溜熱茶的時候。老古究會悠悠的和你聊起來,“不過是因為在學(xué)校擺攤子,有時能和學(xué)生們談上幾句,大家抬舉調(diào)侃我,才喊我一聲古究。”但在你喝盡碗里的余茶,手背抹抹嘴,有些為了這個聽起來很神秘但事實上沒什么大秘密的來源而有些可惜的時候。老古究會再次悠悠的開口“但我的確認(rèn)識些字”他頓了頓,似乎有著些自傲。若你此時停下腳步回頭,他才會悠悠的接著說“不算多,但你吃我一個燒餅,我就認(rèn)你一個朋友。若有些家里的書信,要緊的東西,我都能幫忙!睕]想到還有這么一個意外之喜,一般人總會臉上多出幾分喜色,心中對這個在學(xué)校門口賣煎餅卻識字的老人多出幾分敬佩。誰能保證自己不碰上點要認(rèn)字的麻煩呢?

    所以老古究的攤子生意總是不錯的,大家有時或是請他讀信的,也有些找他寫回信的,事情辦完手上也總是拎著幾個燒餅。

    而老秦為什么叫老秦呢?大家也總是猜測紛紛,只知道從他上了這條街開始拉車起,就只告訴別人他叫老秦。

    但老古究知道為什么,所以在別人覺得這名字有些奇怪別扭的時候,他帶頭喊著老秦。時間一長,大家也就慢慢的接受了。

    至于究竟有什么淵源?不過是這小孩剛到北平賣苦力的時候,個個都嫌他年紀(jì)小,怕他沒力氣,或是怕他偷奸;苫畈毁u力,工頭們不肯要他。老古究就給他出了個主意“去找個要人多的碼頭,趁著報名字的時候人多雜亂,擠上去報個聽起來老練些的名字”他看了看那倆孩子黑亮黑亮的眼,沒錯,是倆孩子。

    哥哥呈一個保護的姿勢,把妹妹牢牢的圈在懷里,手還緊緊的攥著小妹的胳膊。“但是你得出狠力氣,得讓工頭注意到你,否則就算是干了活,因為虛報年齡還少干事,一分錢沒有被打出來也不是沒有的事!崩瞎啪靠聪蜻@兩個孩子的眼神帶了些憐憫,但他什么也沒問——這世道,苦的太多了。這一個半大的帶著個小的,除了大的出去賣苦力,還真沒什么別的法子能活下來!澳愠晕乙粋燒餅,我認(rèn)你一個朋友。”老古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家里人姓什么?”少年卻沒直接回答“老秦,我家以前住秦莊!

    于是在此之后,北平城里多了一個少年老成的“老秦”。慢慢的,各個碼頭的工頭也知道了有個小“老秦”!案苫畹值蒙蟼壯年勞動力,錢卻可以少上一些”這是工頭們的共識。

    又過了一年半載,老古究又給他出主意。“直接干苦力劃不來,你年齡小,那些工頭貼在你身上吸血”老古究給老秦倒了碗熱茶“依我看,你頂好做個買賣——還能顧著你妹妹。但你一沒本錢,二來年齡小,你弄不過那些老油子!崩瞎啪空f到這里頓了頓,似乎是又考量了一會,最后一拍大腿“你不如去拉車,你肯下力氣。若是去拉車,除了車份余下多少都是你的。等攢下些錢后,無論是這時候再作點買賣還是攢攢買輛自己的車都好,日子就這么過起來的。”老古究說這話時微微仰著頭,手上捻著點他稀疏的山羊胡子。

    老秦點了點頭,走之前買了個羊肉燒餅,之后就成了老古究的?。或是中午買個餅帶給小妹,或是晚上收車了和小妹一起光顧一下老古究的攤子。小姑娘眼睛和她哥哥一樣忽閃著,但由于更瘦弱些顯得眼睛更大。

    老古究觀察過這兄妹倆,小妹很聽話,總是關(guān)心著哥哥有沒有吃飽。老秦總是說著夠了,夠了。說真的,老古究有點喜歡這倆孩子。人老了,總是樂意看看鮮活些的生命,仿佛也有些新鮮的活力在自己的骨血里發(fā)芽似的。便也總是容許著老秦沒事帶著小妹來坐坐。

    日子又是很快的過,但今天還是老古究近些日子頭一次看見老秦——在他小妹落水死了之后。

    這件事還是老古究自己打聽來的,老秦老秦,可他終究還是個孩子。父母不在身邊,老秦自己要出去給自己,給妹妹謀條生路。

    具體他小妹是怎么落了水老古究也沒打聽到——窮人家的孩子就是那樣,或是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他們熱汗淋漓的身子,或是一次吃了幾天前角落里翻出來的饅頭,或者就是這樣隨便的失足落了水。

    他看起來更怕人了,兄妹倆本就有著忽閃的黑色大眼。在老秦妹妹死了之后,他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迅速消瘦了下來——但那雙大眼卻沒變,反而像是吸足了人的精氣一般,在干瘦的過分的臉上顯得更加可怖。

    “來個羊肉燒餅。”老學(xué)究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誒,好,先坐坐!

    老秦慢慢的停下車,慢慢的走過來。老古究注意到他今天賃的車格外漂亮些。

    “來個羊肉燒餅”他嗓子有些沙啞,發(fā)著些緊。

    老古究掀開攤子,從里面拿出熱熱的羊肉燒餅。在路邊坐下,似乎在等著老秦開口說些什么。

    老秦接過燒餅,頓了頓,似乎是很想了些事。他的嘴巴張了又閉,最后往他張著的嘴里塞了半個燒餅,沉默的咀嚼著。

    就在老古究都覺得自己盯著老秦的目光都過分灼熱的時候,他才開了口。

    “你說,這大學(xué)堂里都是有知識的大人物嗎?”

    老古究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住了,雖說大家喊他聲學(xué)究,他偶爾也確實能和個把學(xué)生說上幾句,但不過是買賣東西時閑扯的幾句家常——大部分學(xué)生還是不屑于和他一個賣燒餅的小販交談的。

    但老古究不能直接這么說,在街上怎么打出名號是重要的,就像碼頭的老秦,哪怕先是自吹自擂。“應(yīng)該是的罷!彼斓。

    打出名號難,守住也難,老古究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老秦點點頭,起了身。用手背抹了抹嘴,卻沒接老古究遞來的茶碗。

    從上衣口袋里摸出錢來,老秦心一動,付了雙份。

    “晚上我還來!彼ぷ舆是有些啞,但手上起車?yán)嚨膭幼鲄s很麻利。

    老古究應(yīng)了下來,老秦卻沒在大家熟習(xí)的地方開始等客兒。古究望著他的背影,心中遠(yuǎn)遠(yuǎn)的有些不安。

    熱熱的羊肉燒餅在肚,今天的老秦似乎跑的也更加有力一些。一拿腰便到了僻靜的城墻下,對于在早上慢慢恢復(fù)活力的北平來說,這依舊是個安靜的去處。

    老秦停了下來,大喘了幾口氣。綿綿的白氣呼出來,老秦的身上似乎也出了些薄汗。他解了衣服扣子,汗津津的手從里面衣服更隱秘的的內(nèi)袋里摸出了張紙條。寒風(fēng)打著圈襲來,激的老秦一激靈。

    他用略微有些僵硬的手指扣好了扣子,風(fēng)再次吹過來,將他的汗吹的冰涼,也將他身上最后一點兒的熱乎勁也帶走了。他愣愣的看著手上的紙條,在寒風(fēng)徹底把手吹得僵硬之前,打定主意似的將紙條塞進了自己的袖口。

    日頭升的更高了,太陽的光照射下來,卻沒什么溫度。街上的人聲更加喧鬧起來,老秦將頭上的小破布帽壓的更低了些,他的身上還沒回暖,似乎這么做了能暖和一些似的。他有些后悔沒接老學(xué)究的那碗熱茶了。

    但現(xiàn)在不是關(guān)心這些的時候,老秦想到了自己接下來要干些什么,身上青年人的熱血久違的涌動了起來,他的手和腳似乎又有了點熱乎勁,他拉著車,朝百樂匯的后巷去。

    “老秦進大獄了!老秦鬧革命呢!”消息猶如落入燒的滾開的油鍋里的水般迅速的向著周圍四散炸開,對于生活麻木乏味的眾人來說,最好看,最值得傳播的新聞莫不過于有人被抓了,有人進獄了。但僅僅如此好像還是不夠的,人們側(cè)著頭聽著,搖頭嘖嘴惋惜著,心中卻并不真正為誰感到惋惜,扭頭便向其他的人分享著這新的消息,可能還饒上一段自己的想象,卻總還是覺得少了些什么,不夠痛快。

    于是很快,你隨便向誰打聽打聽——就連路邊玩鬧的小孩也能同你描述上兩句,“革命大叛黨老秦!”“共產(chǎn)黨的探子!”你要是往車夫們經(jīng)常扎堆的茶館里一坐,還能知道的更多。那些在茶館里喝上了二兩燒刀子的,紅著臉對著眾人繪聲繪色的描述著他見到的“老秦”,沒錯,是老秦。有這樣大作為的人值得大家的一聲“老秦”,即使有些車夫的年紀(jì)足夠大他幾輪。

    “號外號外!共黨份子被抓!中午12點于鬧市槍斃!”“號外號外!共黨份子被抓!中午……”有了這樣令人滿意的新聞,今天報童的生意也要好上很多。大家紛紛掏錢買賬,就算手上窘迫拿不出買報紙錢的。也要在別人看完報紙后再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拾起來看看。

    “老秦真是共黨!老秦要被殺頭了!”報紙上寫的要被殺頭的是共黨,可那照片卻明明白白的是老秦——他一雙怕人的大眼睛腫起來了半邊,可還是叫人認(rèn)得出來。

    這古老的城可是熱鬧起來了!如果說之前的的閑言還是車夫間的飯后談資,這下可成了北平眾人們的狂歡了!大家互相奔走著,訴說著這消息,仿佛今天的空氣都格外清新些。

    老古究也知道了這事,一切似乎都和他幾天前的不安對上了。他收了攤子,懷里揣著個羊肉燒餅,也隨著人群慢慢的向著鬧市涌去。

    老秦其實一直到被人鉗住,拖上了汽車的時候,都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些什么。百樂匯的后巷很安靜,老秦沒注意那些,只當(dāng)是那些顯貴們一夜狂歡過后疲倦了。他拉著車,路對于他來說很熟識,他埋著頭小跑著,才剛進百樂匯的后巷似乎就撞到了什么東西。

    他抬頭,是黑洞洞的槍口。

    老秦整個人被扣在架子上,一天一夜水米未進。他很想喝點水,他有點想念老學(xué)究的熱茶,但在這,警備署的大牢里,顯然不會有人給他來上這么一碗茶。他抿了抿干枯的唇,頭微微的垂下來了些。

    “你倒是睡起覺來了!”一桶冷水迎頭潑過來。老秦被冷水激的猛的抬頭,口鼻里還是嗆了不少水。

    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陰沉的打量著被綁在架子上,嗆咳的喘不上來氣的男人,嘴里還在不貧的念叨著“哪里冒出來的這么一個替死鬼?讓弟兄們白蹲那么久,我呸……”

    老秦的身上又挨上了幾拳,但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反抗或者求饒了。他的嘴巴干渴的要命,但是剛剛的水卻大部分嗆到了他的肺里,劇烈的咳嗽榨干了他身上最后一絲力氣。老秦眼前的景象似乎也不大分明了,他莫名的想起了他的妹妹。那具從河里打撈上來的小小身體似乎還在他眼前,額前的碎發(fā)被打濕,緊緊的貼在頭上,不像是死了,反而是像小孩子在外面瘋玩回來大汗淋漓的樣子。

    中午的北平城是很嘈雜的,汽車鳴笛聲夾雜著小販們的吆喝聲,或許哪里還會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爭吵——為了幾角錢或者是誰磕碰了誰。老秦心里也很亂,但是他似乎聽不見其他聲音一般,他跪坐在河邊,眼睛似乎也一下變得很小,只能看見他懷里的小小尸體。老秦緊緊的盯著,期盼著那雙會忽閃的眼睛能再度睜開。

    她的眼睛睜不開了。

    老秦又想起自己曾在頤和園那兒搶到過個洋人的生意,是個婦人模樣的人,帶著個小姑娘。本來這樣的生意是輪不到他這樣的車夫的,但是那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吸引了老秦。那也是一雙很大的,忽閃忽閃的眼,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樣。老秦思索著,腳不自主的跟著那小姑娘。老秦還在不自主的想著家里的小妹,卻遭到了周圍其他幾個車夫的怒視——原來是那倆洋人伸手?jǐn)r了他的車。

    老秦賣力的跑著,他很少能接到這樣的“肥單”。對于洋車夫來說,在拉車的時候分神本是大忌,這意味著更可能會在路上碰出些什么事故,掙不到錢或許還要賠上幾天的車份兒,對于那些漂亮的車夫來說,還砸了自己的名聲。但等老秦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這單已經(jīng)順順利利的結(jié)了,洋人出手的確要闊綽一些。但老秦想了一路的問題卻還沒個結(jié)果!斑@洋人眼睛和咱眼睛有什么不同?”老秦拉著車,慢慢的晃著步子。一開始老秦認(rèn)為區(qū)別在顏色,“洋人的眼睛是藍(lán)色的”他想!斑@不對”后來老秦否定道,在他聽了那大人物充滿激情的一通講演之后,就連老秦似乎體會到了點什么,但他嘴笨,說不出來什么,“那雙眼睛是有光的”老秦最后給自己總結(jié)道。

    喂,醒醒,起來吃點東西。別死在這里……”來人好像是個獄卒,老秦還沒從半昏半醒的狀態(tài)里脫離出來,就感覺身上的繩子一松,隨即人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下。

    兩個窩頭擺在了老秦的面前,他顧不得什么,拿著直接往嘴里塞,被噎的連連干嘔。獄警看他這樣子,忙從自己身上解下水壺,倒出了碗水。老秦迫不及待的接過,甚至來不及感激的看這獄警一眼,就仰著脖子咕嚕咕嚕的灌了下去。

    喝了些水,老秦的神志又清醒了一些。

    “大哥,您行行好,能告訴我現(xiàn)在外面是什么情況嗎?”

    “老秦,是我!”那人壓低了自己的嗓音。

    老秦聽到這話,一下子睜大了他的眼。那人被那大的怕人的眼睛嚇了一跳,但又很快的壓低聲音接著說“老秦,你要成英雄啦!”

    “英雄……”老秦自己來回的咀嚼著這兩個字,臉上慢慢的露出了些笑。

    那人依舊在滔滔不絕,說著外面的大家是多么多么的敬佩他,說他是革命的英雄,說他是大家的榜樣……老秦似乎一下子成了個極重要,極值得敬佩的人,就連身上的傷口也不再作痛了,渾身洋溢著洋洋的暖意,老秦的魂靈感覺要飛起來了。

    “……大家都敬佩你為革命犧牲呢,到時候大家都會來為你送行……”老秦似乎有些聽不懂了,“什么叫送行?什么是犧牲……”

    那人似乎被人打了一棍,騰地停住了。

    “我知道我要死了,但我還不想死……我想看看你們同我講的那個世界,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再有饑荒兵災(zāi)了……人人都能吃飽,孩子們都能長大,大家挽著手唱歌……”老秦的聲音越說聲音越微弱,卻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掙扎著說“我死的會有意義嗎?”

    對面是死一般的寂靜,似乎他也覺察到了空氣安靜的太久了,于是打著哈哈敷衍道“會的,這個世界會來的。你死的會有意義的!崩锨芈牭搅藵M意的答案,身上剛剛因為死亡的恐懼而變得冰冷的血液,似乎又開始滾燙的流淌起來。但奇怪的是,雖然他一直低著頭,臉被帽子遮得很嚴(yán)實,但老秦還是覺得他的臉?biāo)坪跞匀粷q紅了!澳阒赖,我沒法子在這兒留太久,我得走了……”

    他逃也似的離開了,老秦在牢房里目送著他離開。

    老秦其實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可是他沒好意思開口。

    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了那洋人小女孩的雙眼,

    “在那樣的新世界里大家的眼睛都會是那樣亮晶晶的嗎?”

    “如果人有魂靈的話,我和妹妹能不能也回到這個新世界呢?”

    老秦仰著頭,癡癡的想著。他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小妹像燕子一樣飛回他身邊。

    她的眼睛亮亮的。

    12點還未到,鬧市附近就已經(jīng)擠滿了人。大家都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老秦”,展現(xiàn)出了超乎想象的興趣。老學(xué)究也擠在人群里,他年紀(jì)不小了。卻還是拼命的往前面擠著,心口前揣著個羊肉燒餅。

    “來了!來了!”人群一下子激動起來,大家更加努力的往前擠著,都想一覽共黨的風(fēng)采。卻等大家看清了那囚車上被架著的人,大家都不滿意的交頭接耳起來了“怎么就是這么一個小孩子!”“他就是老秦嗎?”“共黨就長這樣嗎?”“……”

    老古究遲疑了,他的手緊緊的攥著心口的羊肉燒餅。卻在想遞出去時頓住了——大家如果不多想,或以為是可憐這孩子,那最好不過。那如果大家多想了呢?更可怕的是如果被那些穿黑風(fēng)衣的人盯上了……老古究幾乎要抖起來了!

    一聲槍響很快就過了,老古究有些慶幸老秦在最后要被槍斃游街時沒有東張西望的找尋一些認(rèn)識的人!耙苍S他根本沒想起來這份羊肉燒餅”老古究想著。

    但老古究也是街上混的人,他不能砸自己招牌!澳愠晕乙粋燒餅,我認(rèn)你一個朋友……”但就當(dāng)他等鬧市所有人都散盡了,想要帶回老秦的尸體埋葬時,卻被告知革命嫌犯的尸體不能帶走,“上面人的命令”守備的警衛(wèi)收下手上的一塊銀元“這尸體要在城墻掛上3天才給撤呢!你也快走罷,省得被認(rèn)成同黨給一塊抓起來……”警衛(wèi)擺了擺手,喊著幾個兄弟把老秦抬著,離開了。

    老古究還在原地呆愣愣的站著,懷里揣著個有些冷了的羊肉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