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外的的禮物1
作者:
胡悅之 更新:2016-04-30 08:30 字?jǐn)?shù):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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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輕輕推開妻子那并不關(guān)緊的房門,趿著拖鞋躡足走到妻子跟前,想將燈熄了,又怕那關(guān)燈聲也會將妻子驚醒。滿心悄悄隱蔽著的愧疚,頗也不忍似的,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妻子、看著熟睡的妻子她那張本來嬌艷的臉,此時偏被這驕?zhǔn)畹哪戏竭@炎熱炙人的咸風(fēng)熏炙、那還顯得秀麗的臉已不再白嫩如脂;原來粉滑如脂的臉上,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那隱晦不禁的像是痱子樣的小疙瘩。
妻子原是人見人愛的小女子,看她那身段臉色,真的要讓不了英雄要竟折腰!無論在哪她都是一道吸引人的風(fēng)景!看一個小美人被他……為了他這不爭氣不成材的男人,簡直將她磨成了個黃臉婆了!
他滿心歉疚的自愧,靜靜地佇立在床前,自咎、內(nèi)斥,他只將那滿心的悔憾自斂、只靜靜地佇立在床前?雌拮幽菋擅赖哪樕希瑑(nèi)心不禁的自斥著。
——啊,不都是因為我。害得您、只好背離適合于您的溫和環(huán)境,跨越整個中國,自大東北到這她本不愿來的小南方,受這份本不該您來陪著我一起飽受的苦澀!
不也都只是為了一個夢想里那屬于他的那份事業(yè)的成功?他本想著要趁機(jī)下海,也狠狠地?fù)扑麐尩囊话选尷瓊巴子,為了掙來那一份事業(yè),為了個小公司,一座小別墅,一輛小汽車,日你媽耶,卻被命運拋棄在這、冷落凄涼的地方!
男人大丈夫,站著應(yīng)該是一棵樹,要為妻子一片巨大的蔭涼;倒下也該是一栽巨木,辟開了也能成為一堆可供妻子取暖一冬的柴火!
但就是……啊,天生不適時,命運將他遺丟在奔向美好羅馬之路的半途上!
猶如那、曝露在這烈日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像那荒野上的那只無處蔭庇的折翼之鷹,于烈日下任其風(fēng)吹雨淋。多泄氣的事。此時讓他回去,豈不是要他在人們面前出丑?當(dāng)年的西楚霸王對著滔滔江水就是不愿乘舟過江東,而甘愿自絕;不愿逃逸而要魂斷烏江!
——難道說,非此即彼?
男人的自尊、說起來,真的像那泥漿里泡著的那只破鞋——踅出來的、只是一腳的臭泥巴,涉過去也是一足甩不掉的、也是一趟渾水下的爛泥巴!
此時他只想著只有東山再起,祈望著命運之神賜他一次最后的機(jī)會!而這兩年來,他也就只能是在那臨于絕望里那依約可見的希望里掙扎著。就是爬不出的那一灘爛泥巴,反將妻子也扯著踅進(jìn)這涉難過的一江渾水里來!
你看她,抱書而眠,時下正遇上她要考職稱(本來在哈爾濱,她的醫(yī)生當(dāng)?shù)煤煤玫,還為他,放下她所得到的一切,不遠(yuǎn)萬里來這,還要從頭開始),白天要上班,還時不時的要加班。由于在醫(yī)院中她的業(yè)務(wù)水平是最可信賴的。中國人,向來都是在能者多勞!而為了下一步的職稱,她只能擠出空閑的一點時間。
他小心地將壓在妻胸口的那本書悄悄拿開,據(jù)說物件壓胸最易使人做惡夢。她可是再也經(jīng)不起一點驚愕了的。本來他已將不是美好的夢強(qiáng)加于她了,自是不能再受惡夢驚擾侵襲。
盡管今年遇上暖冬,但半夜的薄露,還是堅硬有寒意的?雌拮樱簧w著的一披薄毯,怕會受寒的。他輕輕扯過一邊的厚毯,悄悄蓋在她身上!
出于好奇,他將那書湊在燈光下一看,原以為是什么他所看不來的專業(yè)書(近來說是要考職稱,她每是有閑,忙里偷閑、也要看一下那滿紙豆芽一樣的書籍),但此本書卻意外地、不是!卻是一本時下正流行的翻譯小說——“廊橋遺夢”。
他差點要脫嘴而出!原來生性持重的妻子,也開始對煸情的書籍有所吸引?他心頭不自禁地、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一掐,緊緊的攥住的心靈里,宛若被啥子?xùn)|西堵塞住!
——或許我是疏忽了什么。愛的內(nèi)蘊看來還真的十分的豐厚而且細(xì)膩膩地,不僅只是一種虛幻縹渺的情感,她卻也正默默地將另外的一種天性永遠(yuǎn)的珍藏于深不探底的心靈!
他的妻子性陳,惠如,她的天性與她的芳名相符,是位學(xué)富五車的智慧女人。為了他這不出色的夫君,她輕易放棄了垂手而得的前程,橫跨數(shù)千里,到這與他守這份凄冷寒酸的異鄉(xiāng)之咸風(fēng)!妻子可是智慧型的自強(qiáng)女人,從小就在那不軌于她的狹隘的天地底下屈辱地歷盡人世間那苦辣辛酸,因為父親的緣故(有時甚至是由于祖上的成就),母子姐弟仨、在別人那歧視的眼皮底下屈辱求生,夾著尾巴做人。她是第一批下鄉(xiāng)的知青,歧視與欺負(fù)煅煉了她克苦自強(qiáng)、勤奮向前的耐性,因苦澀與磨難塑造了她過人的頑強(qiáng)性格。她也是動亂后首一屆考上大學(xué)的知青,又是第一批讀上的研究生。她真的很出色,又是天生的麗質(zhì),所以追求她的男人不在一二。但她,但她偏偏選取上的是他!——一個粗糙的大兵。
他與她看起來也顯得是不相配:一個褪了軍衣的軍人。一個艷若天嬌的女學(xué)生!
國門一開,她外婆以繼承遺產(chǎn)為由,將她母親和弟弟帶出國門(首先是到香港,后來到了美國),母親要與她一起出去,但她卻以正在讀書為由(實際上是為他),義無反顧地留了下來!后來她母親要她到美國去留學(xué)(那是當(dāng)時不少人夢寐以求的),她很為之動心,她鼓動他與她一起出去(當(dāng)時還未結(jié)婚),但是當(dāng)時的他,并不動心,也去不了。出去了他能干啥?當(dāng)時的美國,和蘇修一樣,是我們的敵人,那是于他心底還是蒙朧在一層厚厚的陰影。況且他還是個共和國的軍人!
一個共和國的軍人,怎地要為共和國的敵人“站崗”?為幾兩黃金而屈膝?
她最后還是為了并不出色的他,又是再一次義無反顧地留下。當(dāng)時也正是時正興熱頭上的出國潮,當(dāng)時他所考慮的也是:像他那般一無技術(shù)二無學(xué)知的,到那異地他鄉(xiāng)的,到底能干些什么呢?他真不愿看著別人的臉色乞討生活似的,只能賣苦力!況且那不是帝國主義的老巢?一個共和國的軍人,不是要畢生為了要打倒美帝而奮斗終生?!終究他還是堂堂七尺男子漢。男人的那種現(xiàn)在看來真是一錢不值的自尊心喲,反將一心癡情的她害苦了!她或許也料想不到、最后她會隨他,流落到此,備受這份本不該是她要受的身外之苦,不應(yīng)是她要來為他所要包容的苦澀辛酸。這豈不讓他、心底那無處可自咎的內(nèi)疚,無時不在暗地里在自怨自艾中,只能在偷自默默地在悄然處在度日如年中。
他的妻子絕對的不是丑東施。不是!竟連不休地要批斗她的男人也對她傾慕不已,由于得不到而疾妒,對她竟然心生惡意!人哪,真是天生的衣冠**。在下鄉(xiāng)的地方,她這么一個天生的佳麗,猶如那魔鬼嘴邊的那并不等閑的嫩天鵝。她此時還是那么迷人地清秀亮麗!
為了她,他曾默默許下宿愿,非要……但最后他、能給予她的、又是什么呢?
他身不由己地屈膝跪下,在妻子的床前,情不自禁地、屏息著,偷偷在妻子那豐腴的臉上輕輕一吻。俯身悄悄輕吻,吻她那風(fēng)華不再,卻倘那么地風(fēng)韻依然的臉頰!
一陣自斥不已的歉疚之情令他悱惻難當(dāng),抑壓不禁的那一行懊悔的清淚奪眶而出。順著他的臉頰流淌,滴在了妻子那已失去當(dāng)初嬌艷嫩滑、卻也風(fēng)采依然的臉頰上。
“是天亮了嗎?”妻子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睡眼腥松地困得睜不開的眼,睨著被那刺眼的燈光剌得睜難開的眼睫。
意外地、自己的輕輕的舉動,還是將正深睡的妻子驚醒!
“沒有沒有,還早呢!你看是我、是我把你給惹醒了!彼B忙輕聲安撫著,匆匆抹去垂掛在臉腮上的淚跡,很過意不去地說。
但她還是坐了起來。睜開困倦的眼睛斜睨著床前的丈夫,看他滿臉尷尬的樣子,大為詫異地問:“你剛回來呀?你看幾點了?”
陳惠如下意識地指著床頭幾上的小時鐘。
“都回來好一會了。看你睡得正酣,不好意思,只怕要將你吵醒,但還是將你吵醒了!”高梁歉意地坐在了妻的身邊,緊挨著,愛撫地輕擁著她的雙肩。
“你在外邊喝酒了?”她微斥著嗔他,很敏感地聞到了那令她不能容忍的酒味。
“沒有。真的!是剛才看你睡得正酣,不忍打擾你,又是有點無聊,在客廳里喝了點,是葡萄酒。”他躲開了妻子那嗔斥的目光,連忙解釋著。喝點葡萄酒正是妻子的主意。他知道,妻子最看不慣男人在外頭嗜酒。特別是拒絕烈酒。那既是有損于健康。也只怕有損形象。你不看那些嗜酒的家伙,醉醺醺地怎么個模樣?邋邋遢遢地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那不顧體面的舉止真要讓人也要為他羞愧。
“你不困呀?”她卻已阿欠不已。但也是睡意全消。手捋著凌亂的秀發(fā)。
“真的不知道今夜怎么的,還真的毫無睡意!彼跗鹌拮拥哪,真真實實地一個熱吻。
“看你滿嘴的酒氣醺人的!彼灸艿鼐芙^他的熱情。
“很抱歉。我,我去漱漱口!”他正想起身,卻被妻子扯住。
“看你……何必當(dāng)真?”她也就順勢偎依了過來。只覺得有種不便于直言的渴望。
“呵對了,我有樣禮物正要送給你!”他兀地記起,推搡著將偎依的妻子挪開。
“禮物?”妻子為此大為望外,詫異地問:“什么禮物?三更半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