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子趙恒
作者:
秦照青 更新:2016-04-18 13:15 字?jǐn)?shù):2066
拾翠進(jìn)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雙眼發(fā)愣的望向窗外。這已是我平生第三次早起,卻終究因著沒能習(xí)慣而神情懨懨。
拾翠手中端著古銅色的面盆,神色古怪的看了我好幾眼才懶散地動了動嘴唇,說:“姑娘既是起身了就快些洗漱,少時公子用飯的時辰便到了!”
我被她看得甚是僵硬,好不容易嘴角扯了扯,干笑著掀了被子下床道:“我知道了,若沒有其他的事,你先出去吧!
她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一般,站著不動,久到我想要再說一遍方才的話時,她才淡淡地“嗯”了一聲,冷著臉轉(zhuǎn)身離開。門外很快就沒了響動,我大大地松了口氣。拾翠不喜歡我,是以,我也不能占了她的便宜,喜歡上她。
只是,每每生此心思,心頭不禁便又生了些悵惘。拾翠,她畢竟是我記憶中見著的第一個人。
在見到她之前,我卻是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
我的記憶,它開始于我被一箭射穿了右胸骨的那時,昏昏沉沉之間,拾翠那張掛滿了驚恐的臉成為我眼中的第一樣事物。
醒來之后,我見到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二張臉,趙恒。
初初見著他時,他著一身月白的寬大袍子,衣襟隨著他疾走的步伐飄蕩起來,好不飄渺!
我臥在榻上,看他一把拉開原本坐在榻上胡子滿頰的中年人,略帶了幾分急色問我:“你覺得怎么樣了?”
他的眉眼很好看,像畫里那般,我只覺這之前一直郁結(jié)于心的那口氣突然就松了,然后一種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覺突然沖上了腦袋,盯著那人又是一陣暈乎。
他被我看得蹙了眉頭,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之前那位被他拉開的胡子大叔,“她怎么樣?后背的傷要不要緊?”
大叔諾諾地拱了拱手,道:“公子福澤深厚,老天庇佑,這一箭雖然由后背穿透至前胸,可是離心口還是差了那么一截的,若是再偏那么一點兒,姑娘就當(dāng)真要沒命了!
我聽他拉扯了這半天,卻沒一句是答話的,不免有種想要扶額發(fā)笑的沖動。只是這一聲兒還沒有笑出來,胸口卻是一震,一陣鉆心的疼綿延開去,頓時臉無血色,渾身發(fā)冷。
趙恒趕忙伸了雙手扶我,坐了在床上,將我靠在他懷中,急喚了大叔上前查看。
那大叔一屁股繼續(xù)坐在榻上,捏著我的手腕兒好半晌,搖頭擺腦地道:“沒什么大礙,傷口被扯了一下而已!
我這正因為趙恒那溫柔一抱而犯暈,聽得這“而已”二字,立馬又是一個激靈,甚是哀怨地望了大叔一眼。
大叔收回兩根指尖,籠了籠袖子,望著我咧嘴一笑,又伸出另一只爪子揪著他那把黑乎乎的胡子嘿嘿的笑。
我直覺他不像是要吐什么好言出來,果然聽他笑道:“姑娘切記劇烈運動,就寢之時最好側(cè)臥,避開傷口,否則傷口裂開止不住血,那便得到地底下去見閻王老爺了!
我一口氣沒喘上來,身子軟軟的被趙恒攬著,心下暗嘆這位大夫,這救死扶傷的“慈悲心腸”真是天下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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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恒每日定要過來看我?guī)状,這一日他來,說我如今可以試著下床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這般在床上側(cè)躺了三日,本來就深覺再躺幾日我便起不來了,乍聞這一聲,便抑制不住激動,身子一彈便要起來。
不過,我這一彈還沒彈起來,便又倒下去了。
趙恒急了上前扶我,頗為語重心長地道:“你身子還沒好透,起身之時怎能這般大意,以后切要小心行事!
我只見他一雙手握在我肩膀上,頓時又覺神魂飄蕩,找不著邊兒了。正渾渾噩噩,突聽得他一聲干咳,回過神來卻見他臉頰微紅,已是撇開了臉去。
我心下暗自尷尬,低了頭支吾道:“你剛剛……說的什么?”
他嘆息了一聲,有幾分無奈,“你這傷還沒好,以后做事要小心。”
我趕忙點頭。
趙恒說,他受命到梁國辦了些事情,沒想完事回國,邊境之地竟遭了暗殺,我背上那一箭,便是為救他受的。
我沒有之前的記憶,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也不知如何便會為了救他而受傷,如今見他因我替他挨了刀子這事兒著實感懷,又不好意思舔著臉認(rèn)了對他的救命恩情,便只得扯了笑容道:“不過是挨了一箭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目光閃躲的撇過臉去,半晌,我以為他要一直這般坐著的時候,他的聲音鉆了出來,帶著幾分低啞,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神色。他說:“等我們回了云中城,我定給你請最好的大夫!
我道了聲謝,他神色有些黯淡,眼瞼上的睫毛顫了一下,半晌之后又是一聲輕嘆:“阿晚,等回了府上,我便與你名分,好好待你。”
我被他這一驚,頓時覺得眼前白云飄飄,霧氣茫茫。半晌也沒合攏嘴,望了他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說什么?”
“你此番舍命救我,這份情義趙恒記在心中,定不會負(fù)了你!
我聽得云里霧里,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他這是要與我相好的意思,頓時驚得渾身僵硬,極不自在地看他一眼,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說那實則是我自己陰差陽錯挨了一箭而已,根本沒想救他什么的,只好弱弱道一句:“公子其實不必委屈了自己,我救你其實是……你真不必這般在意的!
他抿了下唇,眼神卻是格外的堅定,“你放心,我說過的話自然作數(shù)的!
我其實很不放心,張口了好幾遍,也沒好意思問他剛剛那話可不可以不作數(shù)。
待我傷好之后,趙恒竟要我每日晨起陪他用飯,是以便有了拾翠送水進(jìn)來的一幕。
洗漱完畢,又扯了扯袖子,這才衣冠楚楚的朝門外去了。見到院外陽光的那一刻,我突然生出幾許這是要去赴約的錯覺來。
不過這錯覺很快便淹沒在一片黑影中,倒下了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來,我被人敲了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