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玉女爭忍凌波去㈠
作者:
蘇曼凌 更新:2016-09-03 17:00 字?jǐn)?shù):2043
這時,只聽一聲大喝:“住手!”我睜開一看,是蕭繹,他面色發(fā)黑,一把扛住了小靈兒的手臂,硬生生地奪過了那把即將落下的匕首。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所有人都不知不覺降伏于他的威嚴(yán)之下。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救我于水火之中。
幾個侍從和家丁跟上來,架住了小靈兒。蕭繹揮手:“拉下去,派人看好她!”
感覺被他抱起來,我的耳邊隨即迎來的是蕭繹熱忽忽的語氣:“佩兒,你沒事吧?”那聲音里有焦急,有心痛。
他還很在意我。對我來說,剛才的事只不過是必然的劫數(shù)而已,一切都已隨風(fēng)而逝。
隨著脖頸上的隱痛愈來愈烈,我只有虛弱地笑了。
“唉,真是,又流血了!快傳太醫(yī)……”蕭繹急聲喊道。
我捂住了他的嘴,搖頭!半y道還嫌我的名聲不夠好嗎?傳到宮里,怎么說?我被人行刺嗎?”
蕭繹頓時怔住。
我仍舊在笑,“這點兒傷,沒事的。我不是好好地和你在一起說話嗎?我房里有金創(chuàng)藥,一會上些就是了!
蕭繹瞪著眼睛看了看我的傷,慢慢地才平靜下來。
“七符,我想和你說件事!
“什么?”
“能否按照皇家禮制,按側(cè)妃的禮儀厚葬嫣然,她畢竟給你孕育過子嗣……”
“這,恐怕無此先例。”他猶豫不決。
“為什么?你不覺得是咱們對不起她嗎?如果不把她孤零零安置別處,她也許不會死。難道想讓良心一輩子愧疚?”我急道。
“好了,不要說這個問題了,容本王考慮再說。佩兒,不要胡思亂想了,是她自己落水的,不是你我的錯?旎厝ド纤幇桑
“可是……”我還想再爭辯幾句,可是他打斷了我,“好了,血都流下來了,快……”然后居然抱著我一路走去。
我終于閉上了嘴,被他溫?zé)岬暮粑糜行┨兆,胸膛里有顆不安的心,我知道那是為我而跳動的狂熱的心。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我竊意地想,如果能永遠(yuǎn)這樣走下去,該有多好!
我暫時吞下一切的苦澀,任由他抱著我回到寢室。
冰兒看到我的樣子,又驚聞我剛才的險情,哭聲大作!巴蹂,以后奴婢再也不離開您左右了,是奴婢不好……”
“好了,傻丫頭。別哭了,快拿藥去,你這一哭,把外邊鼓噪的池蛙都引出來了……”我仍然故做輕松,開著玩笑。
蕭繹一直在搖頭。冰兒這才恍過神,去取藥。
和以前一樣,我的手仍然被他握著,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地輸入我體內(nèi),我的身心被這忽如其來的幸福籠罩著。我的獨眼夫君,在我的心里,你永遠(yuǎn)都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你知道嗎?
窗外的荷塘,以風(fēng)為衣,只聽得環(huán)佩叮當(dāng),無數(shù)的笑臉張開。青蓋亭亭,荷香依然沁入鼻孔,和著淡淡地?zé)焿m,把想念中的佳人化為露水,留待清晨綻放那晶瑩的一瞬。
深夜,聽見細(xì)細(xì)如絲的小雨隨風(fēng)潛入。我依舊不能入眠。
嫣然一張雪白的面孔不時浮現(xiàn)在心頭,心里的血和淚相攜而來。
身體的傷痕無論多深,仍是抵不過心的痛楚。嫣然帶著對人世間的愁和恨,香消玉殞了。而我,本沒有做過罪大惡極的事,卻被一個在天上飄蕩不肯離去的魂靈折磨著。
等不到清晨的來臨,我已靜靜而坐。
“現(xiàn)在是什么時節(jié)了?”我忽然問冰兒。
“王妃,快七月十五了!蔽倚睦镂⑽⒁粍。七月十五,俗稱“鬼節(jié)”,也叫“中元節(jié)” “盂蘭盆節(jié)”①。
聞聽佛教自漢代傳入我中土,佛經(jīng)中《盂蘭盆經(jīng)》流傳目蓮解救母厄的故事:“有目蓮僧者,法力宏大。其母**餓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為烈焰,饑苦太甚。目蓮無法解救母厄,于是求教于佛,為說盂蘭盆經(jīng),教于七十五日作盂蘭盆以救其母。” “盂蘭盆”是梵文的譯音,意思就是“救倒懸”,說目蓮的母親在地獄受苦,如同處于倒懸的狀態(tài)!
“冰兒,讓蘇姑姑準(zhǔn)備祭品,本宮要請人為她超度!毕M业恼\意能換來嫣然在天之靈的諒解。
府里破天荒地搭起了法師座和施孤臺,法師座跟前供著超度“地獄”鬼魂的地藏王菩薩,施孤臺上立著三塊靈牌和招魂幡。清漣親手做的雞鴨魚肉,果品點心整整齊齊地擺在臺上。此外還有一些面制的桃子和大米。
請來的法師分別在每件祭品上插上一把藍(lán)、紅、綠等顏色的三角紙旗,上書“盂蘭盛會”、“甘露門開”等字樣。然后儀式是在一陣莊嚴(yán)肅穆的廟堂樂曲中開始的。法師敲響引鐘,帶領(lǐng)座下眾僧誦念各種咒語和真言。然后施食,將一盤盤面桃子和大米撒向四方,反復(fù)三次。這種儀式叫“放焰口”。
我親自率王府所有女眷焚香,默默禱告。
近些年已經(jīng)開始有晚上放水燈的習(xí)俗了。這水燈就是用彩色的紙做成蓮花的形狀,扎在木板上,放到水里。聽說這燈是給那些冤死的魂靈引路的。這圣潔的蓮花燈會用它們那微弱的光亮,引領(lǐng)著那些找不到路的魂靈,慢慢走過奈何橋……
我親手扎了一個蓮花燈。我這盞燈與眾不同,上邊寫下了“多少淚珠無限恨”這幾個字,希望清風(fēng)和江水能帶走這些無限的冤仇離恨。
我交代了蘇姑姑設(shè)宴齋僧的任務(wù)以后,又重蹈覆轍,和以前一樣,帶著清漣、冰兒和明珠及幾個家丁仆婦出了府門。這次是蕭繹默許的,他懂得我那份沉重心情是怎樣的難以釋懷,因此就沒有再堅持不讓我出去,只是多派了幾個人跟隨,以防出什么意外。
還沒到江邊,就看到數(shù)不盡的蓮花燈,在碧波浩淼的江面上閃閃爍爍,飄飄蕩蕩。岸邊是靜靜默立的人群。
人世間有這許許多多的哀思,都寄托在那遙遠(yuǎn)的江的盡頭。江水仿佛也被靜寂中的憂郁所感染,東去的豪壯在彩燈的掩映下,多了一份緋紅的婉約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