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恩怨情仇(十二)
作者:
閑庭晚雪 更新:2016-01-12 22:06 字?jǐn)?shù):2273
蕭珉素好品茶,聞言是西湖龍井,心下歡悅。他接過茶盞,輕輕取下蓋子,一股清高鮮爽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細(xì)看,只見茶水翠綠,悅目動人。用茶蓋撥去漂浮的片片舒卷的茶葉,輕輕抿了一口,蕭珉只覺甘甜的滋味在頰齒間盤旋不去,他滿足地嘆息了一聲:“今日也不枉進(jìn)宮走這一趟了,謝謝你!”
蕭琰抿嘴一笑:“哥哥,人家貪杯,貪財,你卻是貪茶,將來嫂子進(jìn)門,說不準(zhǔn)要吃各種名茶的醋,你可得小心了!”
蕭珉哈哈一笑,笑聲爽朗,聲音洪亮,他雖不及宇文川遠(yuǎn)的俊逸清雋,但也是昂藏七尺,剛朗英豪,別有動人心處。他濃眉一挑,“若有這種吃醋的嫂子,不要也罷!”
蕭琰搖頭,“哥哥,前些日子祖父還與我談起你的親事,已經(jīng)相中了賈家的姑娘,這回,你可不能再推辭了!”
正低頭仔細(xì)品味龍井甘香的蕭珉聞言被茶水嗆了一下,手一抖,熱氣升騰的茶水濕了錦袍一片,蕭珉急急放下茶盞,皺著眉頭,不悅,“妹妹,你是在開玩笑吧?”
蕭琰好笑地丟給從兄一方絲帕,“哥哥,你何必那么驚訝,你年級不小了,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也該為蕭家開枝散葉了,你看你的外甥思耿都九歲了!”思耿,是蕭琰和宇文川遠(yuǎn)的第一個孩子。
蕭珉用粗大的手拿著絲帕,抹了抹錦袍上的水漬,一嘆,“蕭家枝繁葉茂的,我晚些年成親又有何妨?就算成親,總要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吧?這樣的盲婚啞嫁,不怕湊成一對怨侶么?”
蕭琰的心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貌似粗豪實則心思細(xì)膩的從兄,“盲婚啞嫁?”“情投意合?”她不就這樣地“盲婚啞嫁?過來了嗎?不是情投意合,那又如何?為了家族的利益,個人的榮辱得失往往埋沒在家族的興旺發(fā)達(dá)的榮光中,譬如她自己!
強笑一聲,“這么說來,哥哥是非要找個心儀的姑娘不可了?心上有人啦?”
蕭珉紅了臉,半晌,答非所問地蹦出了一句:“流云山莊的喬津亭姑娘是下榻東宮麼?”
喬津亭?蕭琰的心陡然一痛,“飛鸞靜軒”里那旖旎的一刻在夜半的切齒中已不知不覺地被她磨成了尖利的繡花針,無處藏匿地,刺在了她內(nèi)心最脆弱的心坎上!而她敬重的從兄卻偏偏喜歡上了她剔之難去的這根針!今日,他恐怕也是為此而來!
粉面轉(zhuǎn)了顏色,聲音冷硬了起來,“她有什么好?哥哥?為什么是她?”
蕭珉驚異,抬頭望著黛眉帶煞,眼角輕挑的堂妹:“你怎么啦?喬姑娘得罪了你?”搖了搖頭,感覺有些陌生,這不是他所認(rèn)識的一向溫煦寧和的妹妹。
蕭琰自覺失態(tài),忙笑到:“哥哥,喬姑娘說來還是恩人,她怎會得罪我呢?”
蕭珉凝神細(xì)看,見蕭琰臉色略帶憔悴,雖是淺淺的痕跡,卻也瞞不過他的眼睛,“妹妹,你受了委屈?”
蕭琰端起茶盞,借一低頭的瞬間,舒緩內(nèi)心的心緒涌動,清茶入口,鎮(zhèn)定了心神:“哥哥多心,我何曾受了委屈?只是這些日子以來,事事紛亂,難免擾人心神!”
這話并不欺人,從太子纏綿床榻至外出求醫(yī),從殺機暗潛的東宮到危機四伏的宮外,無一不讓人懸了一顆心,蕭珉去了疑心,“那么,妹妹不喜歡喬姑娘?”
蕭琰一怔,平心而論,她并非粗鄙之人,喬津亭慧雅秀潔,見之忘俗,就算是放在這花團(tuán)錦簇的玉宇華庭,燕瘦環(huán)肥也難掩其暗香潛滋,沒其攝人心魂的奪目光彩?善约旱倪@樁心事總是不好與哥哥啟口的,良久,蕭琰才吐出了一句:“哥哥,蕭氏地位尊崇,皇族之下,無人能出其右,哥哥青年俊彥,自有名門淑女堪與匹配,喬姑娘之是山野之人,與哥哥身份懸殊……”
話未說完,蕭珉已拂然不悅,兩道濃密的眉毛驟然一豎,瞪著蕭琰:“妹妹,蕭氏一族雖是數(shù)世華貴,但祖上也不過寒門出身,蕭姑娘人雖人在草野,但有悲憫之心,世人蒙其恩惠者不計其數(shù),說句不中聽的話,妹妹固然是閨中毓秀,但未必就比喬姑娘強了去!”
蕭琰身軀一震,臉色倏然蒼白,一個踉蹌,倒坐在錦椅之上。在宇文川遠(yuǎn)的眼里,她這相伴十年之久的結(jié)發(fā)之妻自然是比不上一個相識日淺的她,在哥哥的眼里,她也“未必就比喬姑娘強了去”,霎時,屈辱與淚水爭先涌出,憔損的心不負(fù)重荷,陣陣抽痛!
蕭琰的反應(yīng)讓始料不及的蕭珉手足無措,慌了心神,“妹妹你怎么啦?是哥哥不好,胡說八道,讓妹妹傷心了!”
蕭琰眼噙清淚,一聲不吭地望著回廊外的綠暗紅嫣,一枝紅艷在枝頭傲然凝香輕顫,五色彩蝶爭相駐足,旋舞不去。玉齒暗咬,她蕭琰自是東宮中唯我獨尊的一枝紅艷,尊貴如此,豈能讓人分了顏色和尊崇?
暖風(fēng)入羅幕,令人焦躁,蕭琰卻冷下了心神,凝眸蕭珉,見他一面的懊悔和自責(zé),惱怒消了一半,一個詞語霍然上躍:“釜底抽薪”!或許,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幽幽地,“在哥哥的心目中,做妹妹的自然是比不上心上人的,這我自然明白,”說著,竟自輕拭去腮邊的殘淚,展顏一笑。
蕭珉只覺得今日的蕭琰言語中透著詭異,“你到底怎么啦?”
蕭琰決絕地,直盯著蕭珉,語氣肅然:“哥哥,你既然知道喬姑娘聰敏靈秀,非一般閨閣女子可比,那,你應(yīng)該清楚,要贏得美人歸恐非易事,說不準(zhǔn),”咬了咬牙,“說不準(zhǔn)喬姑娘已經(jīng)有了心上之人……”話至此處,聲音已然暗啞,這“心上之人”就是她的丈夫!當(dāng)今的太子殿下!“你可否有恒心、信心、耐心和勇氣去贏得這場戰(zhàn)爭?”
蕭珉哈哈一笑,笑聲一斂,神情肅穆:“妹妹,你應(yīng)該知道哥哥的性格!哥哥何時知難而退啦?”
蕭琰望著一面堅定的堂兄,她自然知道蕭珉自小倔強,從不輕言放棄,“好,哥哥,你盡管去接近喬姑娘,如若將來祖父責(zé)難,自有我一力承擔(dān)!只是,喬姑娘現(xiàn)是在宮里頭,哥哥也不可過于急切!”
蕭珉大喜,伸出粗糙的大手,像小時候一般緊握住蕭琰柔嫩的雙手:“妹妹,做哥哥的先謝謝你!”
蕭琰暗地里嘆了一口氣,蕭珉并不知這場戰(zhàn)爭的艱巨,情場之比戰(zhàn)場,絲毫不遜其酷烈和慘絕!何況他的對手還是太子?勝了,蕭家的榮華富貴自是無需擔(dān)憂,如若輸了,那將是鐘鳴鼎時的百年蕭家走向衰落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