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箭在弦(三)
作者:
閑庭晚雪 更新:2016-01-12 22:08 字數(shù):2425
喬津亭詫異,看樣子,對于皇帝中毒這件事,宇文景微應該事先不知情,那么,他到底在整件事中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皇后處心積慮十幾年,謀害皇帝,表面看起來是為了謀取皇權,但真正的原因似乎不是那么簡單。如果僅為了皇權,只需解決宇文川遠一人就夠了,對皇帝下手,意義不大,除非皇后要置皇帝于死地!難道帝后之間有什么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嗎?不過,皇帝倒也奇怪,這幾天竟對皇后的事不聞不問!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如麻一般亂成一團,緊緊地纏繞著喬津亭的思緒,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皇廷內苑之事,與她何干?或者,因為宇文川遠,她不自覺地關注了起來?
“你無需擔心,皇上無礙!”見宇文景微頭顱低垂,目光離散,想起他遭逢突變,難免傷心,心底暗生憐憫,語氣也就柔和了許多,不與他計較幾日前的出言不遜。
短短的一句話如和煦的春風在宇文景微的心頭拂過,一抬眼,他看見了喬津亭眼底瀲滟的柔波,靜好,平和,奇異地,他的心稍稍去了些焦躁,眼前的喬津亭與兩年前的她沒有分別,一樣的靜雅!只是,歲月不能停留在過往的天空,他真的不愿意是在如此難堪的境況下與她相逢!俯首凝望比他矮一個頭的喬津亭,心頭凝結著千言萬語,竟糾集在喉頭,無法一一吐出。良久,他苦笑了一聲:“我竟無法責怪你!”
喬津亭安然一笑,聲音平靜:“你不應該怪我,我是一名大夫,說出的是鐵一般的事實!”
宇文景微點點頭,語句中苦澀難掩:“是的,我是這么對自己說的,可是,你是否明白,你口中鐵一般的事實對我的影響有多大?”
喬津亭自然明白這影響有多大,輕則前程斷送,重則性命堪憂!嘆息一聲:“我無法跟你說對比起,但是,我理解你的心情!”
宇文景微眼睛一亮,宛如黯黯天空劃過一顆清亮的流星,但光芒稍縱即逝,頃刻又歸于暗淡。
夜色中,喬津亭淡紫色的裙擺被夜風輕輕揚起,似乎就要隨風而去,宇文景微的心一動,眼前情形像極了兩年前華山頂上初會伊人的畫面,只可惜,耳邊沒有了玉笛暖響,唯有世事肅殺,暗換了大好年華!注目喬津亭,期盼叢生:“可以再吹一曲‘幽谷蘭臺’嗎?”
喬津亭搖搖頭:“皇宮大內比不得華山勝境啊!”
宇文景微泄氣,喬津亭燦然一笑:“不過,我倒有一個不情之請,陪我下一盤棋,怎樣?”
御花園中,兩人在棋盤上激烈廝殺。剛開始時,宇文景微進攻猛烈,招招殺手,狠辣無比,可惜思慮有欠周全,難免顧此失彼,很快敗在棋風穩(wěn)健的喬津亭的手下。第二盤棋,宇文景微依然驕燥急進,準備速戰(zhàn)速決,但千斤力打出卻如石沉大海,一去無蹤,最后難免以失敗而告終。第三盤棋,宇文景微漸漸地冷靜了下來,開始細心籌謀,步步為營,終于使得棋局膠著,勝負難分。
喬津亭自然看出宇文景微已完全平靜了下來,輕輕一笑,將棋盤一推,“不下了!”
宇文景微不解,指著棋盤說:“勝負未分,怎么就不下了呢?”
喬津亭含笑說:“對我而言,下棋原不為勝負,只為了能平心靜氣……”
話沒說完,宇文景微恍然:“你邀我下棋只為了讓能夠我平和心境?”
喬津亭端起石桌上冰鎮(zhèn)的蓮子羹,吃了一小口,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朝宇文景微一笑:“怎樣?你覺得這辦法還管用嗎?”
宇文景微嘆服:“你真是一個內外兼修的好大夫!”在這璇淵碧樹的皇廷里,玉貌絳唇的絕色多不勝數(shù),但他從未見過有人像她一樣蕙心紈質,如天上明月之皎潔,奪人心魄。
喬津亭放下蓮子羹,正色地說:“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你大可不必因此而消沉!”
宇文景微靜靜地凝望著她,許久,冒出了一句:“你……芳齡幾何?”這話實屬冒昧,一出口,宇文景微就后悔了,生怕喬津亭拂袖而去。
誰知喬津亭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說:“虛齡二十,如何?”
宇文景微道:“若論年齡,你可做得我的姐姐……”
喬津亭取笑地打斷他的話:“你的姐姐何其多!”
宇文景微明凈如冠玉的臉龐閃過一絲諷刺,冷峭地哼了一聲:“難道你不知這皇廷里真情何其少!”這倒是事實,喬津亭一時無言,暗悔莽撞。
宇文景微并不在意,“你僅比我大了一歲,如何就能通徹世事人心?”
喬津亭的笑容霎時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凄迷,恰似清晨迷蒙的煙水裹緊了河邊一樹盛放的桃花:“在多年前,我曾遭遇家變,當時我僅十二歲,我若不能自強自信自省,我如何能走出困境?”
宇文景微愕然,原來貌似驕陽燦爛的背后竟是心酸往事,十二歲,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他,不比喬津亭幸運嗎?“原來是這樣,所以你幫我!”
喬津亭點頭,“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相信皇上中毒之事你并不知情,所以我希望你有一個清明通達的心境去弄清楚事實的真相!”
不知不覺,月兒悄悄西移,徘徊在瓊枝玉樹間,月光輕泄,為喬津亭披上了一層柔紗,如果說兩年前的邂逅就如華山云海的飄渺般不真實,讓宇文景微難以捉摸,那么,眼前的喬津亭是觸手可及的,面對喬津亭怡然的笑容,宇文景微無法不心動,為她的理解為她的勸慰為她的信任,前些日子橫亙在他心中的不滿也隨夜風消失無蹤,他沖動地伸出了手,緊緊地將喬津亭的手握住,“我原本以為你是站在太子一邊的,卻不料你心底無私,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喬津亭雖是心胸坦蕩的女子,但被一個年輕的成年男子緊握著手,終歸是令人羞赧的,臉一偏,試圖將手抽出,但宇文景微握得緊實,抽不出來?墒牵驮谒男泐i一轉之間,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宇文川遠就站在假山之間的曲徑通幽處,不可置信地望著她與宇文景微緊握的雙手,怒火妒火如錢塘的海潮,在他胸中在他眼里激流澎湃,幾欲沖破堤防,淹溺世間萬物!此時縱然是星月皎潔,明河在天,也照不亮他眸中的黑暗!
喬津亭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也忘了手還在宇文景微的手中!轉瞬間,宇文川遠已憤然轉身,僵硬的身影一會就沒入假山之中。喬津亭頹然,跌坐在清涼如水的石凳上。
早在喬津亭神色異常之時,宇文景微已發(fā)覺宇文川遠的存在,于是將喬津亭的手握得更緊,并提高了聲調:“津亭,我謝謝你對我的好!”他相信這句話會隨風入耳,狠狠刺痛宇文川遠的神經,眼見宇文怒沖沖而去,他得意地露出一個隱晦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