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柳暗花明(五)
作者:
閑庭晚雪 更新:2016-01-17 21:18 字?jǐn)?shù):2131
宇文川遠(yuǎn)收起戲謔的笑容,將喬津亭緊擁在懷中,嘆息一聲:“不是想惹你傷心,只是想為你分憂而已,喬,將你的心事交一半給我,讓我與你一起承擔(dān)!”
情深至此,復(fù)有何言?喬津亭百感交集,無語與對。
在情深款款之際,兩人一直沒有察覺,在暗處,一直有一對耳朵,在仔細(xì)竊聽兩人的一言一語,或許是疏忽了,在皇宮,就算是父子夫妻之至親,也不能與權(quán)柄這頭巨獸相抗衡。
御花園花開正艷,奈何姹紫嫣紅終輸給了一對流光溢彩的姐妹花。一個(gè)是山間清泉般的恬淡,自斂了絕代風(fēng)華,一個(gè)是脂粉流香,艷幟飛揚(yáng)。
喬津亭凝目向來桀驁不馴的喬姮,后者正心不在焉地摘下一朵猶帶著一滴晶瑩露珠的月季,捏在手中,隨即狠狠地將之挼碎,仿佛喬津亭就是她手中的那朵花。聞著春蔥玉指間的淡淡幽香,抬起巧致的下巴,妖眸微斜,嘴角微微勾起,挑釁著神情澹然的喬津亭。
喬津亭微微一嘆,喬姮年已雙十,怎么行為總像一個(gè)少不更事的孩子?她難道不知,一旦身陷宮廷,就免不了要算計(jì)、欺詐?殘害別人或是被別人所殘害,這就是百世不易的宮廷生存法則,也是她所厭棄的殘酷游戲?蔀槭裁磫虋恢顪\不識(shí)厲害地一頭撞了進(jìn)來?僅僅是為了和自己作對?還是真的喜歡上了宇文川遠(yuǎn)?莫說宇文川遠(yuǎn)心中無她,就算是她真的進(jìn)了宮,得寵一時(shí),太子妃蕭琰又怎會(huì)袖手?以蕭琰之為人,恐怕在她一個(gè)微笑之間,就可以陷喬姮于萬劫不復(fù)!
流風(fēng)吹動(dòng)了鬢發(fā),揚(yáng)起了輕紗裁制的裙角,兩人在對峙著,良久,喬津亭嘆了口氣,“姐姐……你,回家去吧!宮廷,終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喬姮“哼”了一聲,偏過了頭去,正眼也不看喬津亭,“我為什么要回去?又回哪去?我又憑什么要聽你的話?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一連串的話語如連珠炮噼啪作響,這么多年了,喬姮對流云山莊,真的就沒有一點(diǎn)歸屬感嗎?這話語犀利之余,又隱隱流露出無奈的凄涼與心酸,這無知的張狂之下也是無處藏匿的脆弱。探蛲ば纳藨z惜。上前一步,伸手觸及喬姮的香肩,“姐姐,回去吧!流云山莊始終是我們的家!”
“家?”喬姮冷笑,狠狠地?fù)荛_喬津亭的手,“家?我從來就沒有家!沒有爹娘,何來的家?”
喬津亭咬了咬下唇,這么些年來,她又何嘗有爹娘?日子不管再苦再難,她都必須忍著、撐著,還要對喬姮的胡鬧一味的忍讓,只因?yàn)樗龁虋瑳]有了娘!只因?yàn)榇饝?yīng)了父親要照顧她!
緩緩地,喬津亭強(qiáng)壓下心頭翻騰的百般情緒,“不管怎樣,你和我的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就憑這一點(diǎn),我就不能讓你身陷險(xiǎn)境而不自知!”
喬姮哈哈一笑,“身陷險(xiǎn)境?你是怕我搶了你的情郎吧?你敢說你對太子一點(diǎn)癡心妄想也沒有?”盯著喬津亭,惡狠狠地,“我說過了,你所擁有的,我必然毀去,你想得到的,我必不讓你如愿,我說到做到,太子,他會(huì)是我的,你等著瞧!”
喬津亭氣極,不為喬姮的狠話,只為了她的不知輕重,復(fù)又伸手抓住了喬姮的肩膀,“你知不知道,這皇家內(nèi)苑雖是富麗堂皇,但魑魅魍魎,無處不在,一個(gè)不留神,你很可能陷自己于萬劫不復(fù)的境地?回家去吧!”
喬姮厭惡地抖動(dòng)肩膀,飄身后退,俏臉寒氣彌漫,“萬劫不復(fù)?哼,你可知道,喬津亭,打我一出生就已經(jīng)萬劫不復(fù)了,我是一個(gè)私生女,自小就在族人歧視的目光中長大,人人都罵我娘,罵我是孽種,我沒有過一天人樣的生活,而這一切,都是因?yàn)槟隳飺屪吡烁赣H,讓我成為了一個(gè)沒爹的孩子,成為別人口中的野種!”語氣越來越犀利,喬津亭靜默地凝視著她,任憑喬姮宣泄地撒潑著滿腔的怨憤,不管對與錯(cuò),至少,她可以借此了解喬姮的心!這么多年了,喬姮是第一次拋開妖媚的外衣,赤裸裸地袒露她內(nèi)心多年的積怨,在這樣一個(gè)美好的清晨!
喬姮怒視著淡然的喬津亭漸漸露出了悲憫,突然狂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珠淚四溢。許久,“你不要用憐憫的眼神看我,我喬姮今天的境遇都拜你們母女所賜,你何必狗哭耗子,假慈悲?”
喬津亭內(nèi)心悲愴,深深地嘆息一聲,喬家世代行醫(yī),恩澤四海,卻陽錯(cuò)陰差地,讓喬家血脈流落在外,受了世人的欺凌!一時(shí)間,積壓在內(nèi)心深處的不滿隨著喬姮冰冷的言語消散,但喬姮怨毒太深,心魔已然盤根在她的心底,一時(shí)半會(huì)的,恐難除去,為今之計(jì),唯有將她勸回流云山莊才是正理!取出了絲帕,上前為喬姮拭去腮邊的眼淚,低柔了聲音:“過往種種已如往日云煙,愛也罷,恨也罷,都過去了,你跟我回家去吧,好嗎?”
一時(shí)間,面對喬津亭的溫柔憐惜,喬姮有一剎那的失神和感動(dòng),畢竟,姐妹多年,從未有過像今日一般的行跡親昵!但僅僅是一剎那而已,“回家”二字又狠狠地觸動(dòng)她心頭的隱痛,“回家?流云山莊?我回去干什么?在山莊,何嘗有人將我當(dāng)主子看待?那幫狗奴才,眼中除了你們姐妹,何時(shí)將我放在眼里?”
是的,多年來,喬姮行跡猖狂,動(dòng)輒生事,攪得山莊一片混亂,自是無人將她放在眼中。但喬津亭又怎好明說?
喬姮扯去喬津亭手中淚痕猶濕的絲帕,往地上一扔,“不用你假好心,你喬津亭擁有的一切原本應(yīng)該是我的,你卻鳩占鵲巢,如今反過來還假惺惺。告訴你,這些年來,我已受夠,你喬津亭有的,我一定也要有,你走著瞧!”
說完,不再給喬津亭開口的機(jī)會(huì),扭著纖細(xì)裊娜的腰肢,穿回廊,入繡閣,轉(zhuǎn)瞬不見!
喬津亭沮喪地坐在猶帶著清晨涼意的石凳上,一遍一遍地回想著喬姮痛絕的話語,只覺晨風(fēng)襲來,透衣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