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劍氣如虹(九)
作者:
閑庭晚雪 更新:2016-01-22 00:00 字?jǐn)?shù):1888
宇文思耿將她上下打量,突然厭惡地丟下一句:“不知禮數(shù)的山野女子!”他吐字清晰,重重地強(qiáng)調(diào)了一個(gè)“野”字!
喬津亭的心口一悶,看著一面驕橫的宇文思耿,內(nèi)心恍然,一個(gè)孩子哪里知道她是什么山野女子,這分明又是蕭琰狠命投射向她的一支利箭。
蕭珉的臉一沉,放下女孩:“不許胡說!趕快向喬姑姑道歉!”
“喬姑姑?”宇文思耿又輕蔑地看了看喬津亭,拉住女孩的手,“妹妹,咱們走!”說著,拉著小女孩的手揚(yáng)長而去。
蕭珉歉疚,抬眼看著喬津亭,后者神情雖是靜水無瀾,但眸底的落寞依然清晰可見,心陡然疼痛起來。
一片黃葉無聲飄落,停在了喬津亭瘦削的肩頭,顫顫巍巍的,不勝秋意。喬津亭伸手接著,愣愣出神。
好一會,抬起頭來對蕭珉嫣然一笑,“我該回去了!”
“喬姑娘,”蕭珉一面的愧疚,“小童無知,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喬津亭走出幾步,聞言回頭,聲音澹然無波,“小童固然無知,但使小童無知的卻另有其人,蕭將軍,煩你回去告訴太子妃,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以免將來貽誤了蒼生!”
“以免將來貽誤了蒼生!”蕭珉的心一震,這么說來,喬津亭根本無意與妹妹爭奪些什么,蕭琰,顯然是過于小人之心了,蕭珉略低了頭,“喬姑娘,我,我替我的妹妹向你道歉!”
喬津亭喟嘆,不再言語,轉(zhuǎn)身,衣襟飄灑,足下則是落葉簌簌作響,仰望長空,四角的高墻上,依然可見有雁南飛,是該歸去了!流云山莊的天空,定然比這里隱晦暗淡要來得高遠(yuǎn)明亮!
望著喬津亭窈窕頎長的背影,蕭珉的心被狠狠得撞擊了一下,這因喬津亭而轟然打開的心扉恐怕從此再難閉合。
人未回到“韶光閣”,卻被喬姮擋住了去路!
喬津亭想起還躺在在她床頭的兩枚金針,霍然記起曹子建的七步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縷苦笑在嘴角彌漫,笑容比樹梢的秋意還涼了幾分。
“怎樣?第一次給人辱罵吧?‘野’女人!”喬姮華服流彩,櫻唇丹染,宮裝高髻,儼然宮中新貴的驕橫,“滋味如何?”
喬津亭淡漠地看了一眼喬姮,拂袖邁步,對于喬姮,她已仁至義盡,但愿她從今之后能在這諸事紛擾,紛爭不斷的宮廷里自斂了行跡,自擔(dān)了禍福!
喬姮見蓄意的挑釁如石了沉大海,未曾蕩起意料中的軒然大波,心頭火氣沖騰,一巴向喬津亭刮去。
眼見纖纖玉手即將落在喬津亭膚如凝脂的面頰之上,喬津亭手掌一張一合,緊緊地鉗住了喬姮的手,用力一捏,疼得喬姮珠淚四濺,俏臉發(fā)白。
“當(dāng)日暗算我之事,我已不再計(jì)較,如若姐姐你再不知進(jìn)退,休怪當(dāng)妹妹的手下不留情,這些年,我已縱容你太多,從今往后,你好自為之吧!”將喬姮的手一放,一推,喬姮一個(gè)踉蹌,幾乎站立不穩(wěn)。盛怒的目光投向喬津亭,卻駭然發(fā)現(xiàn)素日里溫雅冷靜的喬津亭俏目含威,是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心一涼,一痛,任是何時(shí)何地何事,她總輸了喬津亭去!身世如此,才智如此,在宇文川遠(yuǎn)的心目中,更是如此!這恨,何時(shí)方能消泯?
紅燭早已亮起,昏紅掩蓋了一室的幽暗,卻遮掩不住絲絲無孔不入的涼意。
喬津亭煩悶難去,想起宇文景微臨行贈送的手書,讓白蘋取出,見卷軸上字字挺秀,深具王右軍風(fēng)骨,遂逐字臨摹,倒也有七八分像。若論才情,宇文景微自是能獨(dú)樹一幟,可惜生在了帝王之家,權(quán)勢紛爭,埋沒了讀書人清凈的心境,終究讓他成為了一個(gè)庸碌的王子。
嘆了口氣,丟下了狼毫,心若不靜,書畫又如何能寧神怡情?
二更鼓敲響,喬津亭倏然一驚,在這夜深人靜之際,心底潛伏的期盼隨更鼓響徹心扉,原來,自己的心煩意亂竟緣于一日未曾踏足“韶光閣”的宇文川遠(yuǎn)!自己終究做了困陷于情網(wǎng)中的弱女子!
取出血玉,在燈下凝眸細(xì)看,只見玉體晶瑩剔透,飛鳳旋舞,確是稀世珍品,然而,伴隨著她七年之久的血玉終歸要離了她,回到正主兒的身邊!自己,喬家,流云山莊也可以從此脫離皇室的捆縛,與宇文家再無瓜葛!
心是悶痛的,喉頭梗塞,密睫低垂,封住了盈盈欲滴的珠淚!
悵惘之間,不覺一道暗影逼近,待到察覺,微涼的手已被緊緊握在兩只從身后伸出的大手之中!
鬢邊一陣溫?zé)岬臍庀⒃诜鲃又邲龅陌l(fā)絲,沉穩(wěn)醇和的嗓音響起:“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呢?不就在想這塊血玉的主人?想著柔情似水,換來佳期如夢?
身后的軀體溫?zé)崛缢梗屓私蛔〉刎潙偎麕淼奶鹈栏氏,喬津亭穩(wěn)了穩(wěn)情緒,淡淡一笑:“沒想什么!”將手從宇文川遠(yuǎn)的掌握中抽出,反手將血玉交回主人的手中,在那么一剎那,她竟有一種強(qiáng)烈的不舍在沖擊著她的神智!幾乎讓她不可自持地將血玉放回自己的懷中,讓它日夜緊貼著自己的肌膚,從此再不舍棄!
宇文川遠(yuǎn)的身子一陣僵硬,扳過喬津亭柔弱的肩頭,逼迫喬津亭直面著自己,聲音冰冷,似剛從冰窟里撈將起來般:“你……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