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欲寄相思千點淚(2)
作者:
蘇曼凌 更新:2015-10-17 21:14 字?jǐn)?shù):2017
我皺眉繼續(xù)說道:“秋生,你可說了這琴是做給我的么?”
他悶哼了一聲,說道:“我自然是說了,這是給我姐姐做琴的材料!
“然后他又問過你姐姐姓甚名誰?”
“我說我姐姐姓夏……”他話沒說完,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氣力,昏睡過去。
我起身整理了衣衫,朝遠處的夜空望住。一輪彎月被枝葉遮了神采,只隱隱看出寂寥的劃痕。
秋生的呼吸均勻,我的心隱隱不安。不知道他此番胡鬧,到底會有什么福禍發(fā)生。夜色已深,在月色下我端詳著那沉香琴的殘骸,再也難寐。
待到次日,我早早起來,朝灶臺里添加著薪柴,想為他煲一份開胃的湯。多日來的奔波勞碌,我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嬌弱屋里的千金小姐了。
如今看他到底是為了我將自己置于此難堪境地,心中微微有些不忍。只有以誠相待,便稍稍能寬慰自己。
但到底是多年未做過這些粗活,只一會兒廚房已經(jīng)被我弄得濃煙滾滾。
“夏清音!你做什么?”耳邊只傳來一陣凌厲的呵斥,身子也一緊,被人緊緊抱在懷中,從廚房中沖了出來。
是秋生,我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怒過。他蹙著眉頭,將我放下,轉(zhuǎn)身沖進去將灶臺下的薪柴折騰了一陣,終于安定下來。
我唯有愧疚地看著他鐵青著臉,拍打著已被燒得破爛的衣衫從濃煙中跑出來。
好險!我?guī)缀跤轴劤梢粓龃蟮。如這老房子再被燒毀,我將再一次無家可歸。
忽然想起秋生那聲:“夏清音!”從來沒有聽到過他這樣稱呼我,心中竟然有些怯怯地承受不了。
他雙目還帶著昨日宿醉的沉淪痕跡,卻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長吁了一口氣,如提起千般萬般的勇氣,眼中迸射出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篤定。
“夏清音,我要娶你!”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眼前的秋生一字一句從嘴上說出,確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我怔住。
“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不是你眼中的小孩子了!”他沖過來,晃動著我的雙肩,嘶啞地喊道,“相信我,清音,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我……你……”我不知道怎么去拒絕他,卻也答不出一字。
“我知道你嫌我出身卑微,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就是自小我就喜歡你……我一直賴在這里,就是等你回來!敝坏朗悄袃河袦I不輕彈,卻見他兩眼已成汪潭。
“我……清音并不是一個好女子,是清音配不上你……”我啼泣著,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釋我那曾經(jīng)顛倒的人生。
“這世上女子都沒有姐姐你的好……我自是知道的……你又何必妄自菲?”他將手指撫住我的青絲,似要朝我的唇吻下。
我大窘,掙扎著,正不知道如何解脫,忽聽門外一陣陣沉重的敲擊聲與嘶喊聲:“夏清音在不在?快出來開門!”
我與秋生均愣住,還沒到開琴授課的時辰,怎么會如何熱鬧?我趁機推開了木訥的秋生,將院門打開。
來的竟然又是一群官差!
“你就是夏清音,知州大人家的教琴先生?”
我點頭,隨即感到脖頸一涼,見那官差呵斥著,拿著一條粗粗的鐵鏈,套住我就走。
“身為官府衙差,為什么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人拿。俊鼻锷缫呀(jīng)攔住那差官,憤憤不已。
“小子,不關(guān)你事,還是一邊去,小心惹禍上身!”又上來幾個差官,推開秋生。
“秋生,風(fēng)雨欲來催滿樓,還是聽聽各位差官的話,請問小女子所犯何事?”我心內(nèi)明白,這些差官此番前來必有緣故。
“看不出來面相如此較弱的女子膽大包天,竟然敢下毒害死知州,新來的通判大人派我們前來拿人!”
“知州大人他?”這消息如晴天霹靂,險將我的四肢百骸震碎!
秋生面紅耳赤,不管不顧地欲將我拉回來。
我掙脫了他,自知這場天劫未必能躲的過。因果倫常,果然現(xiàn)世報!既然如此,不如順天意。
“秋生,我走后,你要好好守護這庭院,若我不能回來,你便自己娶一房好妻室,好好過日子,忘了我!”
“不要!”秋生肝膽欲裂,幾欲瘋狂,朝阻攔他的差官拼命廝打著。
我扭頭,對差官說道:“走吧!去見新來的通判大人!”
春寒料峭,滿地的落花凌亂鋪了一地。這是一個沒有陽光的日子,我一位堂堂的知州千金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竟無妄要再承受一次牢獄之災(zāi)么?
我雖曾怨過,恨過沈知州他忘情忘義,也曾下定決心以慈悲心,寬宥他所做的一切,卻怎么也不曾料到,他居然就這般莫名死去,還要將我拉下去一同赴黃泉。
這知州大堂仍然與往昔一般莊嚴(yán)肅穆,眾多的衙差肅立兩旁,四周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只聽知州夫人在堂上高聲啼泣,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和聲慰藉:“卑職也沒有想到,剛剛上任,就遇上如此悲慟之事,嫂夫人請放心,卑職一定還夫人個公道!”
那聲音如十指撥動的琴弦,鏗鏘有力,滲透到骨子里去。愈發(fā)單薄的身形,在高高的桌案上方,確是依舊英姿風(fēng)發(fā)。
我苦笑,所謂冤家路窄就是如此么?是他蘇子瞻嗅著我的味道才尋覓至此,還是僅僅為謀得這樣一個小小的通判才算是他仕途的得意開端?我與他,也是夙緣難解么?
“報通判大人,夏清音已拿到!”
“帶上前來!”他正襟危坐,拿起驚堂木,朝我望了一眼,仿佛凝固了時間,手許久才落下來,驚堂木發(fā)出“啪”的沉悶聲音,遠遠沒有眾人想象得那般威嚴(yán)震懾?v是相見又能如何?一天一地,一將一卒,斗轉(zhuǎn)星移,我與他此時已經(jīng)有了遙遠的距離。
“夏清音,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害我夫君?”未等他發(fā)話,知州夫人已經(jīng)沖到我面前毫不留情地煽了我兩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