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醫(yī)院通知賈忠誠出院的時候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賈忠誠的家住在大別山腳下,當漫山的映山紅開遍錯落起伏的山崗上的時候,數(shù)不盡的桃紅柳綠好象在爭著講述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生死離別似乎對每個人都不那么遙遠,死亡也不再讓人那么恐懼,大家都在麻木地活著,熬過著無休止的分分秒秒,沒人在意遠山的春色的美與不美。已經(jīng)做過三次化療的賈忠誠始終與病魔作著不懈的斗爭,但在病魔面前,每個人都顯得那么渺小和無助。
這半年來,江小姣幾乎沒怎么上班,但念于事出有因和春天的同學(xué)情份,朱富貴照樣一分不少地給她付工資。她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賈忠誠的身上,她的腹部漸漸隆起,她給了賈忠誠另一個新生的希望。這天,她推著輪椅車,讓賈忠誠看那漫山的紅杜鵑和金燦燦的迎春花。他們在花下享受著有限的人生,賈忠誠深情地望著她說,我們結(jié)婚吧,我要給你個名分,不然我對不起你!
江不姣有些哽咽,淚水伴著微微的山風(fēng)在小姣的臉上肆意地流淌,她點點頭。他們請來了攝影師就在這個山間的農(nóng)家小院見證著他們短暫的幸福,拍了結(jié)婚用的登記照和所謂的婚紗照,還有與這一家人的全家福。
請來風(fēng)水先生選日子,最后訂在了三月初六,在這個家里,賈忠誠還有個比他小兩歲的弟弟叫賈忠義。弟弟的婚期是和哥哥同一天的。江小姣一臉疑惑。這時,看風(fēng)水的先生神秘地告訴她,賈家的事是這方圓二十多里出了名的。賈忠誠原來兄弟四個,不知什么原因,老二出生后,老大去世了,老三賈忠誠出世后,老二又莫名地去世,為了防止老四出生影響老三賈忠誠,家里人在賈忠誠的左耳墜上穿了個洞,用鐵絲在上面擰了個圈才保住了老三,還取了個鐵頭和石頭兩個名字給這哥倆用,這才保證了兄弟倆相安無事。如今正準備成家,沒想到老三賈忠誠又得這病,如果要這一家子好好的不再發(fā)生什么,也只有將兄弟倆的婚期擇定為同日。
江小姣聽了這神奇的傳說,脊梁骨有些發(fā)麻,她覺得有些事情有可能就是這樣被人越傳越玄乎。就問賈母有沒有這回事,賈母點點頭,老淚縱橫。江小姣便不再多問,靜靜地等待著三月初六的到來。
因為江小姣媽媽那邊出了車禍,江小姣急急忙忙趕回S市,好在只是碰到了腿擦破點皮并不算太嚴重,在家呆了一周后,賈忠誠那邊打電話過來,說賈忠誠快不行了。江小姣連夜坐火車換汽車向賈家奔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賈忠誠的領(lǐng)導(dǎo)、單位的同事代表也到了。他等著江小姣的出現(xiàn),當江小姣疲憊不堪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拉著江小姣的手說,小姣,這一生碰見你是我的福份,可是我無命享受,只有來生再做夫妻,將孩子生下來能帶則帶,帶不了就交給我們的父母親吧,我再也不能拖累你了……說完,一大滴淚珠留在眼角,永遠閉上了雙眼。
江小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時間,她心如刀絞,淚如涌泉。她的面前一次次浮現(xiàn)賈忠誠的點點滴滴,一個青春活力無限的生命就這樣說沒有就沒有了,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還是對人世間好人的懲罰,她找不到理由,她覺得是自己親手害死了賈忠誠,要不是買這套房子或許賈忠誠不會年紀輕輕地就走了,本來她覺得她和賈忠誠好象是做了個游戲,但沒想到人生中有的游戲是不能玩的,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么,如果是賈忠誠的死又怎么解釋呢,性格決定命運,時機決定生死,也放許正如麥克阿瑟將軍對朝鮮的戰(zhàn)爭所言,是在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地點發(fā)生了一場錯誤的戰(zhàn)爭一樣,她和賈忠誠是不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發(fā)生了一場錯誤的游戲那樣呢。是誰該為這個后果買單,而且是用沉甸甸的生命?埋在心里的這一切江小姣不能說又不敢說,此時,她應(yīng)該用自己的生命去換賈忠誠的生命,她想到了死,但她又無時不擔(dān)心肚子里的孩子。傷心過度,她哭得昏死了過去。
火化過的賈忠誠就埋在了自家山后面的小丘上,小山村在一片悲哀聲一剛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農(nóng)歷的三月初六,賈家又迎來了賈忠義和哥哥這婚期,這天,一聲喜慶的嗩吶從這片寂靜的山溝里響起,按照事先的安排,江小姣一襲紅裙抱著一只脖子上套著個紅圈圈的老公雞與弟弟、弟媳一道拜堂成親。
按照當?shù)氐娘L(fēng)俗,如果自己的未婚夫未娶先逝,要在既定的日子舉辦婚禮,就得臨時找只公雞作新郎。江小姣懷里的這只公雞兩只眼睛炯炯有神,發(fā)出亢奮的光芒,鮮紅的雞冠象剛剛?cè)玖搜话,渾身上下油光滑亮的金黃色的毛十分精神,江小姣心里暗想,這只雞說不定就是賈忠誠托生的,特別是眼神,就是第一次見到賈忠誠的那種,溫順著透著一股不屈的斗志。她親吻了懷中的公雞,希望它能理解自己。在司儀的主持下,江小姣抱著只公雞和弟弟、弟媳向天地、賈父母以及和公雞連拜三下,并把一杯酒喝下,另一杯酒灑向半空,那酒透著晶亮又一條線地落在了地面上,懷中的那只公雞聞到酒味,掙脫了江小姣懷抱,順著那剛落地的酒跡跑去。
弟弟賈忠義手挽著滿面春風(fēng)的嬌妻入洞房,這邊,江小姣也不吭不響回到自己的洞房。墻上掛著和賈忠誠的合影,床上是嶄新的被褥,此時的大紅囍子格外刺眼。她一個人在床前坐了很久很久沒人理會,洞房格外的冷清,她正準備休息時,聽到床下有動靜,掀起床單一瞅,那只公雞不知何時正溫順地趴在床底下呢!她將公雞抱出來,那雞象被嚇傻了一樣,名副其實的呆若木雞。她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頭和美麗的毛,過了很長時間,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笑什么哭什么沒人知道,人們只是知道江小姣難過,但不知她的內(nèi)心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難過。
(男人征服世界沒什么可怕,女人征服男人并且讓這個男人專心為自己活著那才是女人的成功標致!℃Z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