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在最美好的時光離去
作者:
彊疆 更新:2015-11-29 08:27 字?jǐn)?shù):3252
13、在最美好的時光離去
小駝子劉巨人走了,回到他母親所在的那個陶坑生產(chǎn)隊去了;四個“鞋拔子鞋刷子”真的將放了四年多的老水牛交了出來,每天作為半個勞動力走進(jìn)了那個整天累得兩頭勾到一頭的生產(chǎn)勞動中;于福卻因禍得福,在家長一再要求下,何工作隊以“暫時過渡一下”的答應(yīng)讓他當(dāng)上了孤坑民辦小學(xué)的老師。
于福能當(dāng)上老師,最高興的莫過于金霞。這不僅是因為金霞羨慕于福當(dāng)老師這種職業(yè),更重要的是于福能當(dāng)上老師,就足可以說明他已取得了何工作隊起碼的信任!斑@就好!這就說明我沒有看錯人了!”那些天,金霞就一直這樣喜滋滋地想著,當(dāng)然,也免不了會聯(lián)想起那個清晨有雨霧的溫馨時刻。此后,無論是上工還是下工,她都要設(shè)法遠(yuǎn)離著幽蘭或玲香,當(dāng)然更不愿同其他人一道而經(jīng)常是踽踽獨行,她要充分利用這形單只影的有利條件,讓她那雙靈動的充滿青春活力的眼睛就如紡布機(jī)跑梭般向隊屋稻場那間剛剛用石灰水粉刷得雪白的小屋脧來脧去,如果再能聽到從那小屋里傳出哇哇的孩子的讀書聲尤其是能聽到于福那抑揚頓錯的清脆嗓音時,她內(nèi)心那種青春的臊動就活脫脫演繹成一只毛絨絨的小白兔在歡快地蹦跳,就蹦跳得她常常不能自已,就不得不利用一切可能不被他人發(fā)現(xiàn)的機(jī)會去那小學(xué)校的門窗外看他上課,看他講課時那腮邊深深陷出的一對小酒窩。于福當(dāng)然是知道她那時的心思,就說:“你有時間看點書不好,怎么老是看著我?”她就把小嘴一撅,撒嬌著說:“就不看書,就要看你!怎么啦?”于福只得搖搖頭,繼續(xù)教他的書。
沈幽蘭知道,何敬民所以能讓于福當(dāng)上民辦老師,很大程度上還是聽信了她的話,于是,少女特有的一絲感激的漣漪就在她那溫馨的靜潭里一輪輪蕩漾開來……
此后不久發(fā)生的一件事又讓沈幽蘭對何敬民有了更好的印象。
那是快到月底的一天傍晚,沈幽蘭下工剛回到家,就見何敬民獨自一人一會兒在那張本來就收拾得十分整潔的單鋪上反復(fù)撣抹抻拉,一會兒又是挪起被褥朝被褥下左看右找……正是因為有了那次的教訓(xùn),沈幽蘭的臉就刷的紅到了脖頸,就以為何敬民又是在那床鋪上尋找她那次發(fā)現(xiàn)的那個小羞物之類的東西,就羞赧得借故幫母親做飯而去了廚房。
也就在第二天的中午,何敬民沒有回來。
“你去哪了,中午怎么不回來吃飯?”晚飯的時候,沈天成問何敬民。
“去社員家調(diào)查一件事,那家人客氣,非得留著吃飯,就在那吃了!
何敬民回答得十分真切,沈天成老人也不再細(xì)問,這事就算過去了?稍诘诙煸缙穑(xì)心的沈幽蘭又看見何敬民在那床鋪上下翻找,盡管她同樣是立馬避讓開,但心里卻有了個大大的問號;就在何敬民連續(xù)第三個中午沒回來吃飯的時候,沈幽蘭從屋里一直找到屋外,最后終于在溪邊的那堆垃圾堆里找到了兩張一斤的省內(nèi)通用糧票,并很快故意把這糧票藏掖在何敬民單鋪的某一個角落。果不其然,就在何敬民拿到糧票的當(dāng)天中午,再也沒有找理由說在外面吃過,而是一如既往地按時回到沈家來就餐。
午飯后,父親上工走了,何敬民沒有立即去上工,只說他的鋼筆不下水,想到溪邊去洗洗筆尖。沈幽蘭瞅準(zhǔn)這個機(jī)會,也大膽地跟了上去。
“是糧票丟了,才不回來吃飯,是吧?”她站在他身后,一邊看著他洗著那亮晃晃的鋼筆尖,一邊問。
那個年代,凡有工作隊進(jìn)住社員家,吃喝都得按天按餐向住家交錢交糧票,中晚兩餐各四兩,早餐二兩,錢是每天五毛,到月底必須交齊交足;即使主家堅持不收,但那是規(guī)矩,是政策,誰也不得違犯!沈幽蘭那時雖然年齡尚小,不理家務(wù),但這些大事她還是知道的。
何敬民見問,那洗筆尖的手就停了下來,尷尬地笑了笑,說:“這、這是哪里話?”
“你還真會騙人,連我爸都相信了。”幽蘭第一次在何敬民面前撒嬌了。
“沒、沒騙,真的沒騙!”說著,何敬民也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
“沒騙?我都到你說的那幾家問了,他們說那幾天中午根本就沒看見你的人影!還說不是騙我?”
何敬民這才鼓足勇氣,看著如此近距離地站在他跟前主動同他說話的幽蘭,而且他從她的口氣中已十分明顯地感受到她是那樣的在乎他這幾天中午吃飯的問題……想著這些天他除了工作就時時為著糧票丟失而不忍去沈家吃飯的事,就感激地多看了幽蘭一眼,就又看見了那件唯有穿在她身上才能顯得如此得體如此靚麗的紫紅方格上衣,更是聞到了從她那靚麗的上衣里釋放出來的只有她身上才會有的淡淡的清香,并且他還分辨出了她現(xiàn)在的這種香味已遠(yuǎn)不同于放牛那時溪水浸竹篁般的甘淳清香,而是一種芳草初出幽谷悠悠飄蕩裊裊升騰的一種淡雅之香,天然之香!
“你知道嗎?這些天,群眾對于福教書的事非常滿意!”何敬民已發(fā)現(xiàn)對方已低著頭在摸挲那根又粗又長的大辮,他就有意改變了話題。
“那還不是你的功勞。要是小駝子在這里,黃狗黑狗,哪還能輪到他于福這只哈巴狗?”沈幽蘭繼續(xù)摩挲長辮,一邊說,但話音已明顯活躍起來。
“你還真幽默!”何敬民笑了,笑得很燦爛;但這笑很快又收斂起來,就漲紅著臉如蚊蟲般鳴叫了聲:“幽蘭——”那第一個字仍然吐得很輕很輕,幾乎和沒有吐出別無二樣。
沈幽蘭當(dāng)然能分辨出喊兩個字和一個字的不同處在哪里,就也覺得眼前何敬民這天特別帥氣、燦爛,和前些日子相比,簡直就判若兩人!“他那時也是被小駝子逼的!”她開始為他找著辯護(hù)的理由;就又想到他這幾天因無糧票交伙食費而獨自躲進(jìn)深山餓著肚子的事。一位善良而充滿正義的女孩所特有的憐憫和欽佩不得不油然而生!八莻不錯的年青人,不僅帥氣,也很有骨氣!”她想著。
“蘭——”
沈幽蘭這次真真切切聽到他喊出的確確實實就是一個字!她也第一次大膽地把自己那充滿溫情和激情的兩道目光迎了上去:“嗯?”
“我倆今后就別再誤會了,好嗎?”何敬民把“我倆”兩個字拉得特別長;說著,就極有禮貌地向幽蘭伸出了一只手……
溪水繞著卵石在歡快流淌,一個少女的芳心也在激蕩著一陣陣微波漪瀾……
一個月后,孤峰西山腳下那口水庫的冬修任務(wù)全面展開。因為小駝子劉巨人檢舉的那個所謂的反革命案件已算了結(jié),隊里的“三反”工作也基本查清,何敬民就把大部分時間投放在孤坑隊的冬修勞動中。他幾乎天天是和沈幽蘭同進(jìn)同出,尤其是當(dāng)在那火熱的勞動中,尤其是當(dāng)沈幽蘭由于勞動的原因而脫去了那件紫紅方格上衣,而露出越發(fā)顯得靚麗嫩蓬的鵝黃單褂,同他一前一后來回穿梭在從土堂向大堤挑土的人群中時,就越發(fā)顯示出這二人的矯健、瀟灑和搶眼,就越發(fā)引起全隊男女社員的贊嘆和羨慕。
“這婊子,還真成啦?”
起初,黃玲香也想緊跟何敬民瀟瀟灑灑一道挑土,但無奈自己的的身體終究是胖了,盡管也忙得手慌腳亂,但每次的動作都要與他和幽蘭稍稍慢上一拍,再后來就不得不嫉妒地放心里叫罵。
黃玲香機(jī)會的到來是在一場大雪后繼續(xù)冬修的一個上午,當(dāng)沈幽蘭與何敬民已挑起土擔(dān)矯健地走在如雁隊般的挑土的行列中,黃玲香正為已忙得滿頭大汗還是追趕不上而正要罵人時,沈隊長匆匆走來。
“幽蘭,過來,有事找你! 沈隊長直接喊著。
沈幽蘭就匆匆將夾籃的土簸掉,走過來,說:“隊長,有事?”
沈隊長說:“于老師病了,那些念書的小家伙都在學(xué)校鬧翻天了。你馬上回去代于老師上幾天課。”
沈幽蘭那雙杏仁眼閃動了一下,急忙說:“我也不識字,怎么能代課?”就一口否定。
隊長急忙改口,說:“哦,不是代課,是看堂,于老師說了,只要你去管管學(xué)生就行了!
沈幽蘭說:“看堂也不去!”
沈隊長當(dāng)然不能了解對方此時的心情,就說:“我說蘭子你真呆,這看堂難道比這挑土還累?”
沈幽蘭就搖頭,連那身后的長辮也擺動起來:“我不怕累!”
金霞急忙挑著夾籃過來,請求說:“隊長,讓我去吧!”
沈隊長搖了搖頭:“不行啊。這是于老師點名要幽蘭去的!”
金霞皺了一下眉頭,問:“于福就沒喊我?”
隊長又是搖頭。
沈幽蘭趁機(jī)說:“隊長,就讓金霞去吧!”
沈隊長說:“于老師一再打招呼,說別人去不行!”
何敬民也過來問:“金霞同志去不也是很好嗎?為什么就不行?”
黃玲香就將何敬民拉到一旁,說:“既然是于老師點名的,那當(dāng)然不能換別人!你怎么吃河水管淡事呢?”就又用手拍著金霞的肩膀,說:“你就別瞎摻和了,人家可沒有要你去看堂噢!”
金霞那天是氣得整整一上午沒有說過一句話;而最開心的莫過于黃玲香,因為沈幽蘭走后,那個緊隨何敬民的位置,就輕而易舉地由她替代了。